奇书屋>都市小说>乌盆梦>第 94 章 第九十四回 螳螂挡臂梦断南乡 蚍蜉撼树鹤归北地
  第九十四回螳螂挡臂梦断南乡蚍蜉撼树鹤归北地

  虎落平阳被犬欺,

  脱毛之凤不如鸡,

  有朝羽翼丰成日,

  凤是凤来鸡是鸡。

  这件事本也在意料之中,就是楠蓉调离任命的下达,她被调任北方某研究院院长,由石豹接替她全面主持工作……

  明仁带着遗憾与惆怅,终于盼到了拨云见日的时节,带着一颗急迫与期望的心飞向了大洋彼岸。

  群群、朱星从未去过基巴达国,都要有一个学习适应期,所以两人正利用先期到达的时间斗强争胜地抓紧补习,群群怕与明仁太过卿卿我我,必至儿女情长,于是在团聚了十几天后,又万般无奈地相送他上了回国的飞机。

  一踏上祖国的大地,正赶上炎炎的三伏天,明仁不得不四处走动,又是送礼,又是宴请,胡吹海聊的故事几乎可写一部《吹牛大王历险记》了,让他人好生羡慕。

  天热,人心更热,正逢刘阿强、银鹿发起的师生联谊会。

  这几年的师生联谊会都是摆在百福源大酒楼,秀梅、竹君定下规矩,说是破破天下老师白吃白喝的潜规则,费用人人均摊。

  今年,刘阿强、银鹿几个在数月前就叫叫嚷嚷这回要把事儿搞大,一时联络了数百名几届毕业生心甘情愿来参加,且要把小学、中学老师请全了,连从未受到过邀请的赖菖馨也由马兰花、银鹿亲自请来。

  由于楠蓉当年也曾与青松、阿邬、傅枫做过一阵子同事,教过学……所以受邀名单中,“辛楠蓉”的名字也赫然在列。

  谁想就在他们四处大发英雄帖的那几日,那个重大的人事任命就突然宣布了……这面子上增光的主要人物缺席……众人犹被当头棒喝。

  联谊会虽然还是盛大举行,可似乎被一种不祥的气氛笼罩了……唯有若兰、赖菖馨那几位从来不唱主角的这次却欢欣鼓舞。

  喧嚣过后,又是日常的忙碌,入秋,百福源突然冷寂了下来,一种奇怪的寒凉追上了秋风的步伐,提前降临在了百福源的上空……

  供应系统及五能集团各级务虚了形势教育:各厂、所即将面临结构性转型,原先的产业已成颓势,不久的将来逐家都要关停并转,一时间,上上下下气氛沉闷得很。

  严莉赶在夏季空闲期举办了两种棋牌比赛,妄图提振一下士气,分别是“宣教杯”大怪路子赛和秀梅提议、新设的“花神杯”女子手谈赛,肖百联、石八智、刘项等皆摩拳擦掌、斗志昂扬。

  明仁却躲开了,当一个人静下来时,更觉闷闷不乐、若有所失,那些打打杀杀的游戏也让他乏味,于是就鬼使神差地往百福园里来闲逛,而且偏爱前往藏福阁翻书看报,在无穷无尽的知识海洋里畅游。

  于是一些八卦传说开始流传了,说这夏莲的长相、模样有几分像群群,又有说夏莲暗恋明仁,邀他一起看书,管那四个孩子是借口……

  这是个休息日,夏莲本该监督楼上那四个孩子做作业,可她每每要午睡片刻,雷打不动……

  这钟琴、刘奇志最是调皮精明,常常与她玩笑,挨了她一通“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之类的管教后,就问她:“莲莲老师,那你为什么不去干活,总溜回来喂猫,又打瞌睡呢?”

  头一次被问,夏莲也是一愣,幸亏她反应迅猛,道:“喂猫是献爱心嘛,这打瞌睡……”

  也是巧,夏莲一抬眼就望见那尊金桂送来的宏儒圣像,一指那圣像,道:“看护你们学习是我的工作,有时,我得去梦中与他老人家汇报你们的学习情况呢……”这夏莲就爱胡诌,居然也能将这些孩子哄住了。

  今天明仁一过中午就进来,见夏莲摆平在躺椅里,胖嘟嘟和蔼得像阿弥陀佛,空调也开得春意盎然,以为她熟睡,就轻手轻脚地往楼上来,谁想楼上那些孩子听着窗外蝉声声声入耳,都横七竖八地或趴、或倚、或仰、或躺地也在休憩……

  那木楼梯总有“嘎吱”、“嘎吱”之声,夏莲正值半梦半醒之间,见有人影往楼上去了,就迷迷糊糊地跟了上来。

  那个刘奇志睡姿最踏实,早把几把椅子拼了起来,摆平了呼呼大睡……

  也是最近夏莲得了那四个孩子的母亲不少好处的缘故,马上尖起嗓子来把他们一个个催醒,带些怒气地说:“又偷懒了,作业做不完,你们单校长明天又该罚你们了……”

  谁想那刘奇志睡得最熟,突然被吵醒有些恼火,指着那尊圣人像道:“我梦里去见圣人了……”

  夏莲见他还还嘴,又最恨他顽劣,不由训斥他偷懒。

  这刘奇志大声道:“你不是说你睡觉时去向他老人家汇报我们学习情况了吗?我今天特意也去探望他老人家的,顺便向他请教解难题的方法……”

  夏莲眨巴眨巴眼睛,见明仁在偷笑,更是气恼道:“那我怎么没见到你?”

  刘奇志急道:“他老人家说也从没看见过你!”

  夏莲一时语塞,趴在桌上醒来的钟琴插嘴道:“他说谎!莲莲姐姐,我也去见他老人家了,我明明听他老人家说:莲莲姐姐早来过了,这会儿献爱心去了……”

  明仁这下憋不住笑出了声,那些孩子们也都笑作了一团……

  夏莲赶着他们都坐端正,在桌上写作业了,才拉着明仁下楼……

  夏莲见明仁哈欠连连,就把躺椅让给了他,神神道道地说:“你给我们带的东西都分下去了,都说进口货就是好呢……呦,冬梅下午召集我们开会呢……怕是大宗买卖又要来了……你坐坐,顺便帮我看着楼上那几个捣蛋鬼,千万不要又去挖宝了。”然后凑到明仁耳边小声说道:“知道吗?贾总要拉冬梅去新成立的房产公司当副总,她铁了心不去,放着亲阿姨那高枝不攀,高薪不拿,非要当我们百福源这个穷庙的家,她傻呀?”

  明仁笑道:“人各有志,你就知道高枝、高薪,那你怎么不去报名?公开招聘呢。”

  “什么公开招聘,不就是冬梅与李兼仁两个候选人符合条件?我们老实人,谁去舔着脸皮自讨没趣?混在这百福园里养养老算了。”

  明仁听她的回答绝妙,乐了,夏莲这才走了。

  明仁其实也爱楼下这惬意气候,躺着躺着就打起了盹,迷迷糊糊地回味起基巴达国之旅:

  眼前一帧帧闪过虬盘龙旋的古木苍藤,海娜古丽的别墅坐落在茨黛维基豪宅区,偏僻幽静,可离着群群就读的嘉里敦大学和朱星就读的阿扎里大学都不远,群群、百合与朱星在偌大的楼里一人占着一间房,各不相扰。

  朱星最是委屈,论理早该与钱锦贵同居,谁想这钱锦贵自打父亲一死,就视她如同湿手沾上的面团,粪堆旁的草芥,仿佛就是妨碍他发奋图强、接收西式洗脑的障碍,还正经劝诫她道:自打自己的父亲一死,如今再也没有依靠的筹码,都得靠自己的真本事打拼,况且现在的港大集团正釜底抽薪,逼着春绿集团偿还大笔债务……所以自己必须卖力卖身投靠港大集团,一时没空谈婚论嫁。

  朱星于是负气搬来与百合、群群一起同住……

  当晚,百合就领着她的导师前来探望明仁,两人看着就十分暧昧。

  明仁却十分替百合高兴,并暗暗祝她幸福。

  那导师是一位心宽体胖(胖子)、聪明绝顶(秃顶)、圆通世故(必是中年滑头)的中年教授,他的名字里有“基因”二字,都亲热地称呼他为基因教授。

  他很快随意起来,一边与百合秀着恩爱,一边天南地北地卖弄起自己的博学,又闻听明仁、群群要去旅游,自告奋勇要担任导游。

  明仁被他的过分热情倒弄得羞羞涩涩,还是百合最后开口道:“大家时间也有限,赌城与敌视你乐园就免了吧,听说泡泡高地森林公园的风光不错,还有大量原生态基因的动植物……”

  听到“基因”二字,那基因教授高兴得手舞足蹈,拇指、食指环圆,又竖起三个手指,表示赞同。

  在几天的旅游途中,明仁不仅饱览了宏观生态美景,还收获了许多微观世界知识。

  这位著名教授原来在攻克一项世界乃至宇宙级难题,就是通过“吃喝吸收”或“注射转化”,来解决智能生物聪明进化与基因改造的难题,比如通过“吃”,把具备某方面超能力的动物基因提炼精华让人“服下”,来弥补人类的短板……最后制造出超强智能体,实在是太前沿、太创新,让明仁脑洞大开,当然,这些聪明的科学家和明仁这些俗人,都忽略了这些基因可能并不纯净,或带有细菌或病毒,而这些微小体没有仁、义、礼,却有些狡猾的智与害人的信。

  既然明仁是在梦里(开示:整部书都是梦),就有些乱七八糟……刚刚还在风光旖旎的泡泡高地森林公园里,一下子又跳帧到明仁独自去看望童貅的那天了。

  海娜古丽不知如何的富有,大别墅里不仅有保姆,居然还有一位司机和配车,特意送明仁去童貅那儿。

  行驶在高大乔木与开阔草地交错的基巴达国最高档社区里,都是布局稀疏的高墙大院,郁郁葱葱,小河流水的,据说大山的祖父——一位闻名遐迩的老教父也住在这片社区……这里的奢华让明仁真真后悔低估了大山的家族,幸好这家伙上次差点侵犯了群群之后,明仁与群群都把他的联系方式给删除了,所以也就没必要知道哪一栋是老教父的家了。

  一栋重新装修过、有着梦幻童话色彩的古典大建筑出现他眼前,虽然没有众多的保安人员出现,但看得出来,应该是有全套电子设备时刻监视着的……

  果然,明仁通过门禁对话,才进入那套豪宅的花园式庭院,有一个仆人引着他停车。

  童貅穿着浴袍正在游泳池旁、遮阳伞下,与一个金发碧眼的姑娘嬉闹调情……见了明仁近前,拍着那姑娘白花花的屁股让她进别墅里去,那洋白佬妞儿朝明仁老练地摆摆手,打了个招呼走了。

  童貅说这是他的陪泳教练,然后有仆人来送饮料……明仁笑他到处都有人服侍。

  童貅大言不惭道:“我们这种人到哪里不高人一等?所谓有福之人人服侍,无福之人服侍人嘛。”

  说完,这家伙站起身从屁股后面摸出一条游泳裤当场塞进浴袍里穿上了……见明仁似乎不爱喝那种甜腻腻的饮料,客气地又道:“哥哥喝什么?我这样样俱全,要不要泡一壶?”

  明仁摇摇手,先把带来的几盒精装茶叶和几个装了紫砂壶的盒子放在桌上。

  童貅一见,乐了,道:“好,这下好与小华那些老克勒一较高下了,总说我没品位、没文化,真真气死我了。”

  原来这些茶叶是秀梅让带的福泉山顶级有机限量版的,茶壶是委托单湖舟请陶都有名工艺师手工定制的,这都是童貅心血来潮在越洋电话里钦点的……

  “哥,我如今也是文化人了么……”

  明仁思索着笑道:“听说你改了专业了?”

  童貅把那些礼物往边上一推,把着咖啡杯端来一口气干了,然后兴奋地说:“什么数理化,老子没兴趣,我也不想成为什么科学家、发明家,就像你说的,那些沽名钓誉的傻子便宜了他人,苦逼了自己……他们发明的什么塑料、核弹、电子产品真正是杀人不见血的软刀子……如今,我转入了评论家专业,从报刊杂志到网络电视,都可以发挥我的评论的专长,这行当可是专门站着,挺直了腰杆子说别人,我已经玩得得心应手,现在还担任了一份时尚杂志的股东,专门采访品评美女、美食、美酒、美景、美车……还组织了一支老美乐队……更是秉承你姑妈的超前意识,加入了大学里的环保社团,那儿的洋妞儿脸蛋、身材一级棒,而且个个都独具爱心……”(吃喝玩乐也)

  童貅不待明仁询问,就把他留洋的学习心得都通报了,然后把明仁领到别墅旁的一个车库前,用遥控器缓缓打开库门,只见一辆毒蛇跑车如奇迹一般地出现在他们面前,明仁看着也眼痒、手痒、脚痒,心更痒……

  不过,明仁总还要关心关心这栋楼宇的主人——周思芫的儿子华友礼,童貅道:“他比我大不了几岁,可比我还会玩,什么高档玩什么,地下室藏满了名酒,还上了锁,好像怕我偷喝似的……他人小鬼大,已经著书立说了,写了一本《至尊品味》……毕业了,他与一群驴友跑去探险去了……本来我也要去,一是怕吃苦,二是这‘金丝猫’陪练送上门来,不笑纳,岂不浪费?我可不要像你,年纪轻轻地就被群群姐姐套牢……”

  童貅带明仁开车去转一圈,拉风了一下,顺便把自己要专门举办派对为明仁送行前相聚的日子定了下来。

  梦里的场景飞快地进入了那一天,城堡庭院的草地上已经摆出了餐桌,可是乐队的乐器却都放在宅内大厅里。

  明仁想想这童貅从来都是肆无忌惮,难道敲打乐器还要关起门来?就好奇地一问。

  童貅道:“知道华友礼家的邻居是一个怎样的大家族么?”

  明仁摇头,童貅又道:“那家族与你们百福源的一位员工还有渊源呢。”

  明仁诧异,童貅细细解释道:“我也是最近才知道,旁边那几栋古堡大别墅是一大家族早年从西洋过来的移民,这家族最明显的遗传特征就是长着白人的脸与身子,却有一双黝黑的手臂(黑手?),你们百福源是不是也有如此特征的一位?”

  明仁这才想了又想,回答是不是“大山”?

  童貅道:“对了,就是大山,听说他的一位青梅竹马女友就因受家族连累而被人误杀……大山悲痛欲绝,再不愿参与家族的生意,孤身跑到国外去了……”

  明仁“哦”了一声,问道:“这与你乐队在户外演出有什么关系?”

  童貅道:“他们家族都听命于一位耄耋老人,都尊他为老教父……他喜静怕闹,就连我们过年放些鞭炮也不许……”

  明仁故意激他道:“怕什么?你在国内不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些许小事还不能摆平?”

  童貅的脸一阵尴尬,滑稽地笑道:“人家不是人多势众的豪门大族么,就连警察都向着他们……再说这个国家可是允许配枪的……哥,你别说,人家也没有仗势欺人,派了管家带着两名保镖上门来打招呼,都是西装笔挺,温文尔雅的,也没耍横……听说大山在我们百福源,他们开派对时还邀我过去坐坐,都是些舒缓的老掉牙音乐,像是在挠挠你痒痒、温柔地对你倾述一般,很文明很温馨的一家人……连龙爷爷介绍的那些友人都是与他们打交道的常客,人人对那个老教父都是毕恭毕敬的……我这不是礼尚往来,注意本国形象嘛。”

  明仁差点没笑出声来,道:“出来,你倒装成文明大使了……”

  童貅又补了一句:“他们家要么不办事,办起事来,比那个有名的马榧还狠,马榧的手下见了他们家族的人,都是绕着道走的……”

  这时朱星与钱锦贵也到了,两人都是拘谨正装,虽然手挽着手,但是各自过于张扬自我,倒像是一对闺蜜,总给人以貌合神离的感觉。

  朱星到了基巴达国,更发现这钱锦贵爱与俊男保持亲密关系,所以两人多有忌惮,也未同居,朱星是为了礼数才不得不以他情侣的姿态露了面……

  钱锦贵早已摆脱开那只挽住自己的玉臂,朱星也俨然不屑与他累死累活地装样子,入室逛去了,又观看童貅与那帮新交的黑白肤色公子哥儿们摆弄乐器……

  华友礼已经探险归来,他言谈有道气,举止带仙风,光是对走过的地方一番言简意赅又深入肌理的介绍就让明仁真有相见恨晚的感觉……

  两人都似故意要避开那个钱锦贵,不约而同沿着辅道往别墅后走去。

  这华友礼爱好广泛,对高档货色多有研究,只要明仁提一样,他就能头头是道地娓娓道来……所以最后明仁成了一位静静的聆听者……

  一圈转下来,明仁见着群群、百合被基因教授缠着,在美酒、美食堆满的长餐桌前大谈饮食品鉴……

  那华友礼听了几句,便有些不服气了,让仆人拿来了一瓶古董版皇家百合金液玉酿让他鉴赏,那教授虽然还算富裕,不过对这种酒也是只闻过其名……

  华友礼丢开他失魂落魄地留在原地,拉着明仁、群群去他的酒窖。

  在经过地动山摇一般的大厅时,童貅正挥汗如雨,十分投入地挥动着打击棒,朱星与那些个洋妞扭腰摆臀、如痴如狂地乱舞,角落里有些年轻人吸食着烟卷,吸完后,更加疯狂地投入到热舞的狂潮中去……

  华友礼似乎司空见惯,熟视无睹地小心穿行过去,不时也来几下鬼舞步、机械步、踢踏步……

  有洋妞上来要搂他,他一个滑步,自由娴熟地避过那几双想扒拉扒拉他的魔手……

  明仁、群群只好溜着边朝他要去的方向而来,中途遇见一位穿着短袖背心衫、金发碧眼的俊男正与钱锦贵优雅交谈着,钱锦贵终于发现华友礼、明仁他们,也尾随而来。

  华友礼也没说什么,领着他们进入如月夜星光的地下小酒窖,只见见不得光的木架子上果然都是名酒罗列,他对明仁道:“洋巴子中瘪三也多得是,你那位童弟弟就知道拉在篮里就是菜,什么烂货都敢交……”

  稍事参观,他就领着他们出来,又告诉明仁,真正的好酒都被他深藏在另外一个专门酒窖里,那里恒温恒湿无菌,自己都要换了衣服才能进去……

  华友礼见他们惊诧咋舌的表情,道:“我与史姐姐合股买卖,观岛国际、宝龙图、昌盛国际、新豪门……都从我这儿进过货,连你姑妈也拿了不少,从我这儿过去的都是原汁原味的正宗货……”

  明仁在美梦里也下意识地咂吧起嘴来,面对那个饕餮盛宴加那瓶陈年美酒差点就要垂涎三尺了……谁想这回味无穷的美梦却突然被打断了。

  明仁睁眼一看,一位稀客陡然出现在他的面前,未施粉黛的脸还披着散到额前的长发,明仁从椅子上跳了起来,这才认出眼前那张憔悴、惨白的脸蛋儿属于娜娜,她居然穿了一身金丝镶玫瑰红的旧时旗袍……

  明仁恍惚与她隔了一个世纪,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娜娜的哀怨是无处可说的:年前她不小心怀上了,那蓝梧哄着她打了胎,陪着她休息了一阵子……栾导的催命电话就到了,娜娜也知道栾导这回是横下一条心顶着方方面面的压力拍摄这部巨片的,弃了那些大款们的有条件赞助,就等于自断了财路,这时,好不容易资金到位了,再也耽搁不起,所以娜娜这一段日子都在岛上与栾导她们赶档期……

  也是机缘巧合,前几天她与栾导为了这部片子的结尾起了矛盾,栾导坚持这部戏的女主角去参加游击队为男主角复仇……这女主角飞速成长,飞刀夺命、□□炸窝、弹无虚发都是拿手好戏……栾导此刻插了句题外话,说这样就可以拍得精彩纷呈、老少皆被吸引住眼球……当然,增援来的洋鬼子还是越打越多,在枪林弹雨的大场面下,我方终于弹尽粮绝,这女英雄杀得红了眼,抱起炸药包就与敌人同归于尽了……

  旁观者清,娜娜知道栾导又落入了她自己习惯性的老套里去了,毫无新意,于是娜娜也给出了一个有创意的结局:

  因父亲逼着这女孩嫁人,女孩不从,被关在闺楼上,这女主角反复产生着幻觉:

  男主角驾机与敌机相撞后,在坠入大海前,与她隔空对话道:别了,我的爱人,你要活下去,答应我,好好活下去……生好多好多孩子,看着他们长大,为我报仇!

  最后的结尾镜头,是女主角自己把自己幽闭在闺楼之上,让观众产生无限遐想去……

  娜娜还向栾导建议那女孩的闺楼可以借用百福园的雕花楼。

  为了此等小事,两人闹得不可开交,娜娜一气之下回了家,谁想在她不在家日子里,那蓝梧又糟蹋了一位冉冉上升的女新星,正是娜娜以前那个不起眼的小助手,两人正在她的别墅里山盟海誓地狂热……

  蓝梧以没有婚约为由与娜娜摊牌并提出分手……

  娜娜已是忍无可忍,身心疲惫的她最近在满天星的诱惑下,迷上了一种提神醒脑的灵丹妙药,今天吸食后,飘飘欲仙,一路驾车狂奔,冲到了这百福园来了……

  明仁见娜娜面色苍白,恐惧而小声地问道:“你怎么过来了?”

  娜娜神志一清,道:“我就不能进来了吗?”娜娜是报了明仁的大名进来的,事有凑巧,那奎花香看见明仁已进去,又认识娜娜是大明星还是秀梅、明仁的老熟人,又随手放了她进来,还给她指明了明仁的去处。

  娜娜见明仁惊恐地望着自己,给出了一个理由:“快带我去看看雕花楼,有好事呢。”

  明仁摸了摸脑瓜子,只得给夏莲打了个电话……那头,夏莲不耐烦地答应了,明仁这才取出钥匙,携着娜娜去到雕花楼楼上。

  “把窗户打开,让自由的阳光抚摸我的灵魂……”

  明仁觉着她说话异样,面色由惨白转了焦黄、眼袋黝黑深陷,那张脸隐在幽暗中,煞是恐怖……一听她要开窗,正是巴不得,于是起手把四面窗户逐一打开,久违的阳光摧枯拉朽一般地直射了进来,明仁站在窗边,背对着暖阳,远望着娜娜斜倚在一张靠背椅上,凝神注视着窗外,阳光如同灵光让娜娜重新焕发出美感,恍如一幅超逸灵飞的油画……

  娜娜等着身上的冷汗收干了,长叹一声,起身取出一个小锦盒,道:“群群走的时候,我也该来送送她,只可惜我得了场病……好了,这是一块翡翠莲花牌子,父亲说是我家祖传的辟邪之物,就送给你的群群了,认识她,大概是你这辈子最大的幸福了,答应我,你们好好相爱,无论多么绝望,都要相爱,永不言弃,祝你们幸福……”话到此处,娜娜的声音已经哽咽沙哑,再有千言万语也难以表白……

  明仁本想推托,可她的眼里就剩这些期许的光芒了,娜娜似乎看出来了,道:“怎么?嫌我戴过了,脏?”

  明仁只得收下,娜娜又道:“如果群群实在不喜欢,就送给你姑妈了,那天,她曾长时间迷恋地盯着这块玉牌子好久……”

  现在,药性过了,娜娜清醒了,下决心还是该回去认认真真地演戏了,她恢复了生气,用她洁白无瑕的手握住明仁颤颤巍巍的手,道:“珍重,再见……我等着吃你们的喜酒。”

  明仁见一个青春、活泼的妹妹(配合前面的“洁白无瑕”)似乎又活了过来,激动得手抖、音颤,要挽留着她多待会儿,谁知娜娜狡黠一笑,道:“现在我就回岛上去,我一定要把片子拍完,记得首映式上再见哦!”

  娜娜与明仁一路说了些拍戏的趣闻,出了百福园……娜娜开了车门,回首往百福园雕花楼方向深情地凝视了一番,似乎非要载去了一缕绮丽的美梦,她朝明仁摆摆手,上了车,那辆蓝色跑车带着滚滚轻尘,远了……远了……

  明仁回到藏福阁楼上,看着那四个孩子还算本分、安静,就下楼从书橱里取了一本谈笑儒林的外史翻了起来,说是看书,不过酸溜溜地装样子,不用几分钟,又闭上了眼睛,脑子里全都是娜娜扭曲奇异的倩影……

  晓福楼二楼会议室里,冬梅开会布置的不过是秀梅将要在百福园里办个家宴,请在座的几位骨干参加,只是请的客人似乎非同寻常,需要保密……

  众人听得云山雾罩。

  冬梅的风格往往事无巨细,面面俱道,本来还有一件只需她签字、芙蓉无意见就成的小事也拿到会上来发扬民主,这就是那个师生联谊会向来是由银鹿负责收份子、结账的,这回银鹿来找冬梅,说是按着往年的惯例要打一个内部折扣。

  此时,在座的各位鸦雀无声,连芙蓉也低沉着脑袋,无动于衷,谁想这夏莲听冬梅说起这个,脑海里全是银鹿、马兰花那一对儿趾高气扬、衣锦还乡的鬼魅身影,在她脑海里形同奸夫□□,于是就头一个跳了出来,道:“你们上月开会刚说过百福源亏空严重,要扎牢篱笆,堵紧漏洞,我们挨批的挨批,扣钱的扣钱,这回又要徇私,是不是许你们乱放人情火,我们点盏方便灯都不可以?那楼上楼下几十桌,一打折,不亏空才怪呢?”

  这冬梅也没防着往日里开会默默无闻的夏莲会来放炮,一时与芙蓉两个都面红耳赤。

  白藿见冬梅受气,抢着与夏莲争辩,说是这内部打折是往年夏莲私自破的例先透露出去的,今年那银鹿不知道上月她们取消了这惯例,不知者无错,这回可以给,下不为例就行了。

  偏偏夏莲见白藿捅破了她的机关,就是寸步不让。

  向来丁是丁、卯是卯,只等着辞职手续下批的迎春今天也横竖横,拆牛棚,揭发白藿也给过某某客人内部折扣,一时,为了支持夏莲,钟心、石榴、奎花香、阿金嫂等人更是你一言我一语开起了小会,唯有穆兰正襟危坐……

  最后冬梅下不来台,说是要请示秀梅,就宣布散会了。

  夏莲头一个负气出门,刚好蓝蓝从秀梅的办公室出来。

  蓝蓝是带着楠蓉的口信而来,与秀梅闭门谈了许久,她出门一见夏莲与冬梅,都是气鼓鼓的样子,那冬梅对她理也不理,随后就掩身进了秀梅办公室,关上了门。

  蓝蓝正寻夏莲有事,于是跟着她往园子里进来。

  乌云遮日,阳光越来越弱,斜斜地洒在道上,两人先把正事谈妥了。

  这夏莲憋住一肚子火,毕竟与蓝蓝要好,只得假意松懈,与蓝蓝论起围棋半决赛中芙蓉输给松下苦代子的事来。

  夏莲道:“这阵子,那芙蓉像丢了魂似的,自打那次送她那位董哥哥去飞机场后回来,就没过笑脸,还请了一阵子假,害得我们以为她病了,都要去探望……即便苦代子有如此强的棋力,可芙蓉也不至于片刻就输了,后来还找迎春说心事去了,又有人听见她痛哭,冬梅来问我,我两手一摊,不知道!”

  蓝蓝笑了笑,道:“还有你这包打听不知道的?”然后严肃起来,与夏莲道:“我听说了一件秘密的事,就是前一阵子,董经济父母晚上回住处去,厨房开灯被炸了一下,幸好伤的是保姆……查来查去,给的结论都是使用燃气不当的意外……论理,这事也不该影响儿子与芙蓉办喜事,况且听说董经济官运亨通,最近被破格提拔……芙蓉那对势利父母得讯也不反对了,难得芙蓉还对迎春炫耀过此事……奇怪……”

  夏莲无故恨道:“所以说男人没一个好东西,抢着做负心人的前仆后继……”又揭秘道:“董经济可不如他父亲、爷爷那样可靠,我是最近曾听那个史金花与吴董闲聊,自打蒲阿姨去了北方后,那董经济常往她们家里去做客,蒲大姐十分看重他,那芝芝缠着他问问题、做作业呢……还有,你们恐怕猜都猜不到,董经济的父亲特别厌恶芙蓉她父母,有意从中作梗,董经济的父亲当年曾是华榕的上级,开始华榕和地方上主管财务的詹百鑫把他马屁拍得震天响,关系融洽,后来华榕与詹百鑫不知鱼水情深地捣鼓了些什么见不得光的东西,被董经济的父亲再三警告,他们就渐行渐远,直到临了成了冤家对头……结果却是上头将董经济的父亲调离……我估摸着这詹家早晚要出事呢。”

  两人私聊,不觉已经到了藏福阁的门口,蓝蓝见有一只脸上长着一块黑斑、像被人狠狠揍了一拳起了青皮蛋模样的大肥白猫摇头摆尾地上来朝夏莲献殷勤。

  夏莲却一脚把它踹走了,蓝蓝奇异道:“这不也是只大白猫,平时你爱猫如子,怎么今天一丝情面不讲?它……怎么惹你生气了?”

  夏莲解释道:“这纯种的孩子终归是纯种,这杂种的孩子总归是杂种,这可是一粒老鼠屎呢,早先看在它虽然脸上有一块黑青斑,可瑕不掩瑜,总算有些楚楚动人是只白猫的份上,觉着它与门外那些野猫为伍可怜,我心一软把它收拢在院子里,谁承想,它除了阿谀奉承我之外,在白猫群里挑拨是非、欺小霸食,排挤我那只老白猫的正统后代,妄图篡权,又常常勾引墙外的野猫进来捣乱,真是弄得家无宁日、鸡飞狗跳的……哼!它越想做老大,我偏不让它做!”

  两人这时进了屋,夏莲开了灯,蓝蓝见明仁躺在夏莲的那张宝贝躺椅上,用一本古色古香的书盖着肚皮,就对夏莲道:“以前我们往上面躺躺,你就赶着我们,就许你自己像贵妃一般躺着,哦,原来这是一张宝贵的美梦椅,看看,明仁哥梦里都在笑呢。”

  明仁哪里睡得着,见是蓝蓝到访,随口道:“什么贵妃椅、美梦椅的,还太空椅呢,蓝大秘书,怎么有雅兴来寻寻觅觅的?要不要开个欢送会来送送你?”

  蓝蓝冷冷一笑:“还怕没人欢送我们?都排着长队呢,尽管有人阻挠,可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她曾工作过的单位老同事、老员工并不忌讳,都竞相而来……可我们只能躲着。”

  明仁见她有些误会,忙补充道:“是我姑妈授意,我们全家加上冬梅、莲莲这些园子里的老熟人请你们过来赏莲品茶,算是送别,好歹我们大家都在园子里和和睦睦地待过几年呢。”

  蓝蓝这才暖暖一乐,说:“还等你告诉我?我今天就是秉着楠蓉领导的答复过来的,她居然破天荒地答应了……你要知道,她是要避嫌的……好一个赏莲品茶的欢送会,我看就叫:清莲会吧……”

  夏莲见事情成了,马上有一帮自己欢喜的姐妹们来团圆玩乐,嘴巴咧着,有些合不拢了……

  当晚,明仁给秀梅观赏娜娜赠与的这翡翠牌子。

  秀梅沉默了,端在手里反复摩挲,等了半天居然忍不住掉了泪……她最后使劲抹去泪水,与明仁道:“我给群群的那串珠子,远比它好得多,何必把这件旧货再送人呢?你不是爱收藏吗?不如我们留着吧。”

  窗外这时下起了雨,芭蕉叶被奏响,明仁又提到送别楠蓉的事,秀梅还在抹泪。

  若兰意料之中是头一个推说有事的,其他那些平日里频繁走动的好姐妹们都躲的躲、藏的藏,连胡琼花也搬去洞庭雅苑儿子家中、戴茯苓因公公病重与王娜妮飞去北方,竹君因新公司业务繁忙,也难得回来一住,百福园一下子出空得干干净净……

  秀梅只想小范围开个欢送楠蓉的雅会,谁知这都处处碰软钉子,唯有竹君、玫瑰,还有个真正的大忙人申世艺满口答应前来,秀梅一气之下,与冬梅道:“世态炎凉竟如此,索性真就设个家宴算了……”

  真是危难中见人心,没想到就在隔壁的一栋楼里,青松吃了晚饭听着雨声在养神,辞了总经理职务、如获重释的如菊眼见着对青松有知遇之恩、“献爱心”的好领导要远离,又是惋惜又是焦虑,对他道:“你呀,好日子到头了,楠蓉一走,恐怕又要看阿邬的那双乌鸡眼了……”

  青松不自然地笑了笑,其实为了给楠蓉送行,他也私下联系了好友傅枫、单湖舟等人,谁知傅枫借口教务繁忙,单湖舟直言要去西南边疆淘宝……

  青松越故作镇静,如菊就越来气,想想还是通知明义陪着她去赴会。

  电话一通,那头的明义知道母亲没头脑,就哄她说,这几天接洽福屏市来取经的一帮领导商讨扶贫事项,又要去香岛与大富豪们谈发展大业……日程天天排满,唬得如菊立刻关照他要注意休息、注意营养云云……接下来,如菊自然是忘不了通知那位近在咫尺的心肝外甥女玉霜,玉霜开始答应,谁知与婆婆殷水生吃了顿晚饭,突然就推托不来了。

  如菊压下孤独的预感,与赴北方探亲的荣喜阿姆通起了电话。

  原来,刘洋这个大孝子不再被外派,调入外事部门做了领导,深知今后的重任在肩、公务繁忙,也是思母心切,让在富仁市收集完汇报信息的董经济帮忙接荣喜阿姆去北方自己身边小住一阵子。

  这一对忘年交一说上话,没有半天是放不下电话的,青松只得躲进自己的卧室,埋头享受那些神剧谍片带来的率性快感。

  搁下电话,如菊这回真是有情有义,更加雷打不动、铁了心地要相送楠蓉。

  一连几天风雨潇潇,夹带着大量的水汽让百福园看着好似迷雾重重。

  园子内外如此冷落,秀梅索性拉上冬梅、明仁回家用餐,玉簪嫂见秀梅终于安心回家品尝自己的手艺,是非要显显身手不可,厨房里只听得叮铃当啷炒菜之声。

  秀梅闻着久违的家常菜香,兴奋地对明仁、冬梅道:“这次供应系统庆周年,大怪路子决赛虽然被观岛国际的老游、老郝拉去了,可手谈决赛却被我争取了过来,这清莲会就放在决赛后的第二天,楠蓉也爱手谈,我呢,还把沈稷霖、胡苹请过来作为特邀嘉宾……你们看如何?”

  在大怪路子半决赛中,肖百联、石八智、刘项一组过关斩将配合默契,杀入了决赛,而对决的居然是威风不减当年的老干部组,由王昌、朱总和正等着退休的嘉宾龙边瑟组成。

  而杀出手谈半决赛的是百福源的忍者高手——松下苦代子,一举击败了正统下法的芙蓉与冬梅,还有另一位是集团本部的野战高手傅桑,双双闯进了决赛。

  面对着秀梅的提议,明仁、冬梅的心里怎会不明白?如果到了那天,真是一堆人坐在探福轩呆望着一湖莲花品茶,长吁短叹的忧愁、依依惜别的惆怅,也太尴尬了……真没有比这更妙的热闹法子了。

  秀梅又有些闷闷地道:“你俩可要保密啊,这次楠蓉从这里直接出发,坐火车走。”

  这时玉簪嫂送上了本帮佳肴:凉拌黄花菜、全素老油条,乌膏百叶结、肉骨头烤菇、拆骨黄牛片、稻藏螺蛳肉、骨头脑鲜汤、空心汤团羹等等,还有一只甜甜蜜蜜的老浜瓜。

  唯有明仁吃得津津有味,秀梅、冬梅以及最后上桌的玉簪嫂都是蜻蜓点水地吃了些,最后都望着他一个人吃。

  吃完,玉簪嫂有些羞羞答答地对秀梅提道:“白天董老来过,他似乎有事要找您……他问起楠蓉母女什么时候走,他要送送……”

  秀梅一听董老来找过她,不敢怠慢,与董老一通电话,当着董老这说一不二的倔老头,只得老老实实把办清莲会的事都交代了。

  董老从来清心寡欲,只是常听玉簪嫂说起百福园雅致,福海里鱼肥,勾起了钓鱼的念头,也想来见识见识了。奇书屋

  秀梅一乐,借机说好那天派车去接他,谁想那老头子倔劲上来了,非要挤公交来,秀梅只得一一依他。

  冬梅这人一旦有事,必要追求完美,秀梅现在的全权委托让她放不下、坐不住,生怕出什么差错,于是带着一肚子心事回同一小区的那套别墅里去冥思苦想了。

  送走冬梅,明仁在院子里徘徊,望着院角一排小竹,在如瀑的月光下,呈许多个“个”字,墙外传来葫芦河闷闷的水声……

  明仁正昂首天际,追云探月,神驰于九霄时,似有几辆车子轻轻驶来,不久在门口刹住,门铃声响起……

  门一开,原来是周思芫母子和贝梨到了,华友礼与明仁已像是老友,相互拍拍肩膀而已。

  华友礼打完一通充满洋酸味儿的招呼之后,冬梅也返了回来,还有若兰、史金花,更有这阵子与若兰形影不离、又甘愿代替李兼仁做她车夫的柳絮。

  众人进了屋内,秀梅退在一角,与贝梨说话,若兰主动招呼众人,习惯性要差使冬梅去端茶敬客,柳絮与玉簪嫂抢着忙碌起来,周思芫拉过冬梅坐在她们母子中间。

  这贝梨其实是专门来找史金花的,她自己虽然回了北方,却整天无所事事……童强也不似以前那么服软听话,每每对她讲规矩,贝梨心里不仅牵挂着海外的儿子,还惦记着南方那些产业,眼见房价飙升,心思活动,动了出售江东区那几套别墅的念头。

  规定所然,华友礼必须回国了,周思芫去接了机……正巧与情同姐妹的贝梨隔三差五地通电话,听闻贝梨今天回南方办事,便相约来秀梅家会一会。

  除了几件带给贝梨、秀梅的礼物,那华友礼还郑重地捧着一个锦盒,此时当众人面打开,送至贝梨的面前,原来是一个银光闪闪的奖牌,贝梨一愣。

  华友礼很是庄重地道:“小童弟弟大有长进,这一年不到,就办起了一份有影响力的杂志,参加许多学校里的公益活动,又与我成功举办了一届名酒展销……真是后起之秀可畏啊,侨界商会今年在留学生中推荐他为十大杰出青年,连我都甘拜下风了……”

  冬梅见他举止文雅端庄,不由多看了他一眼,华友礼似乎没觉察,眼睛盯着贝梨的反应。

  贝梨激动得居然都忘了说声谢,只顾捧起这奖牌抚摸起来,果然写着童貅的洋文名字,嘴里结结巴巴道:“这小子,连自己老子……老娘都瞒着,本来以为他不闯祸就阿弥陀佛了,谁想还得了一个大奖……”

  周思芫、若兰等人都连声“恭喜”,周思芫笑道:“国内的教育体制真是害死人,我说小童肚子里有真材实料不是?你看,跑国外去,就被洋伯乐相中了,何至于在国内招致那么多误解呢,其实这些孩子们啊,留在国内,真是大才小用,埋没了。”

  华友礼补充道:“也是龙爷爷结交的那些好友慧眼识英才,没有他们帮衬,我与小童也无法施展手脚啊。”

  冬梅见华友礼隔着她与周思芫说话不方便,便要与华友礼换一个座次,细语提出时,又含羞地瞥了他一眼,华友礼笑笑,这才面对面与她客气着。

  周思芫一边用手按住了冬梅不让换,一边往贝梨那儿伸长脖子继续说话,这时若兰、史金花、柳絮都跑到贝梨一侧,几个脑袋凑一块儿端详起那个奖牌,而秀梅与明仁坐在两把挪过来的椅子上,没挪地儿,只是观望。(大有深意)

  贝梨心里像吃了蜜一般甜,这才想起回赠了一堆感谢的话,又急不可耐地问起他们的留学生活,华友礼娓娓道来,对答如流。

  当问到这次毕业回国如何发展时,华友礼眉飞色舞道:“这儿几家大集团都争相要聘用我,不过,我还要比一比、选一选呢。”

  期间,华友礼慷慨激昂道:“那几个株式会社从来不怀好意还死不改悔,我怎么能曲身服务于他们?港大集团是唯利是图、独吃自家人的公司,我倒最看重的是江东区法克这些跨国集团,学学他们的先进理念与技术还是不错的,不过,也非久留之地,他们将来是见不得我们做大做强的,更不会让我们接触到核心技术,早晚是要翻脸不认人的……打工对我来说就是个跳板,我最终一定要开出我自己的公司,开发出我们自己的核心技术,带出我们自己的精英团队,唯有独立自主、自力更生、创新发展才是灵光正道……”

  这些慷慨陈词又吸引着冬梅把敬佩的眼光往他脸上关注了又关注。

  若兰、贝梨也是雄心勃勃的,见到如此雄心壮志的年轻人,都争抢着要替他谋取职位,华友礼此时又变得谦虚有礼了。

  冬梅低着头,心事更重了。

  若兰与周思芫见他们俩如此,互递了一个眼色。

  若兰抢先道:“几位索性住我家去,我和冬梅那两套别墅你们都还没有参观过呢。”

  见秀梅有些发愣,贝梨脸色也有些不自然,盯了若兰一眼,道:“还是住百福源吧……。”

  秀梅这才能开口挽留贝梨、周思芫。

  厅里寂静着,一声门铃儿响起,把众人惊扰,明仁跑去开门,门外站着的是金香栀和女儿芙蓉。

  自打董经济无缘无故与自己女儿拗断了姻缘,詹百鑫与金香栀夫妻俩火冒三丈,不过他俩并未把这事放在心上,望望自己如花似玉的千金宝贝,互相安慰:自己的女儿何愁嫁?

  只是金香栀看她女儿多日里神情异样,就天天下班来接她,也常住在洞庭雅苑新装修好的别墅里(我看是动听的哑园),没想到她女儿还是茶不思、饭不想……

  今天接她下班,这芙蓉居然黄昏时节打了把伞在葫芦河边徘徊……

  金香栀吓了一跳,用心一劝,芙蓉压抑着的情绪一下爆发,嚎啕大哭了起来……

  好不容易把她劝住,两人方才回到洞庭雅苑,这里有詹光和芙蓉名下的两套别墅,这两套别墅都是由崔仁贵、白胜主动承揽装修的,号称最豪华、最优质的建材,完工后,这詹光也不知付没付钱。

  两人没胃口,先去詹光的别墅看了看自己的孙女,姚茜、詹光都不在,那月嫂与保姆十分尽责,当面哄了孩子睡着,她俩喝了咖啡、吃了茶点,就饱了,这金香栀忽一转念,便陪着芙蓉来秀梅家串串门。

  金香栀见开门的是明仁,好生喜欢,也没等明仁反应过来,就自说自话地领着芙蓉进了院子,见屋门大开,厅里有许多客人,这才迟疑起来,但是细一瞧,乐了,其中有自己的好姐妹周思芫,还有最近她们夫妻俩要拼命巴结的若兰……

  秀梅、明仁把她们母女领进门,刚静下的屋里重新热闹起来,华友礼热情大方地上来与她们母女打招呼,这芙蓉比华友礼大了三岁,都是故交的子女,所以华友礼叫声“芙蓉姐”,唯有冬梅又低下了头。

  秀梅早发现芙蓉眼圈儿有些异样,就笑着对明仁道:“小明,我们这帮老太婆在下面谈事儿,你们年轻人上楼去玩玩,你不是新收拾出一个藏品屋?你那些宝贝玩意儿也拿出来献献宝,让小华他们鉴赏鉴赏……”

  冬梅就要告辞,若兰板着脸,道:“你呀,就是交际太少,再下去要变宅女了……”

  于是金香栀推着芙蓉,若兰催着冬梅,明仁请上华友礼,柳絮尾随,年轻人们都上了楼。

  明仁的藏品日渐增多,特地收拾了一间小屋子来存放。

  他打开橱里橱外的射灯,两边两大排玻璃橱柜,一边摆放着瓷器、紫砂、雕像等,另一边则全部是奇石美玉,明仁介绍了几句,没想到这华友礼对这些珍贵的顽石十分有研究,两人本来是你一言我一语的,后来就剩华友礼一个人唱了独角戏了……

  芙蓉爱玉,渐渐地眉儿舒展开了,在灯下越显静怡可人了,偶尔才向华友礼提问……而冬梅、柳絮则在华友礼身边侧耳静听。

  明仁觉得自己似乎有些多余,离着她们一步之遥,望着冬梅委屈的侧脸,暗忖:真是活脱脱的一个年轻版若兰。

  正在此时,楼梯上飞来了一位美丽的少女,粉绿裙子像叶子一样衬托着她微微晒黑了的健美身材,流莺一般的声音先飘进了门:“小明哥哥在哪儿呢?”

  自从被厉史鉴赏后,我宝玉乌盆也正式恢复了至尊宝的身份,正在柜子中间最显眼的地方被一个黄布袋儿包裹着,亏我耳灵,那娇娇神气活现的表情也不难被想象,而且,我的灵气自然比那块现在被藏于玉盒里的黛色朽木更强(看懂了吧,《乌盆梦》实则有两样至宝,一是宝玉乌盆,二是黛色朽木)吧?真是事事都难逃我的关心,声声都得入我的耳朵里来。

  因为本市要举办国际性的天骄杯名校精英辩论赛,这殷水生作为娇娇所在大学的客座教授,最近被聘为专业指导顾问,负责训练参赛的辩论队种子选手,准备与国内外各大名校选手一决雌雄。殷水生对娇娇,当然是特别垂青了,钦点了她领衔头辩。

  娇娇一到,见是华友礼神采飞扬地在与几位姑娘卖弄,娇娇马马虎虎、潦潦草草与他打过招呼后,拉了明仁兴奋地说起了辩论赛训练的事儿。

  听闻有电视直播,明仁自然答应全程观看……娇娇道:“你猜,这辩论赛地点设在哪里?”

  明仁道:“这还用问?”原来肖百联早就向他透露,这比赛被严莉抢揽,论惯例,必是落在观岛国际来举办。

  见明仁故意装傻,娇娇撅起嘴来,道:“本来是在观岛国际,不过……你们这儿也是个备用会场,来的参赛队太多,又有许多国际友人,得开个分会场,这可是姚姐姐给你们争取的呢。”她的嗓音逐渐盖过华友礼,华友礼谦让着放低了声音,还在与芙蓉品评着一块白菜蝈蝈翡翠,继续吸引着冬梅、柳絮她们的目光。

  娇娇拎不清,还提高嗓音对明仁道:“可便宜了你们了,选手里许多都是各国各地来的美女呢。”

  明仁笑道:“谢谢,谢谢,就你这位美女口齿伶俐、唇枪舌剑的已经让我们哑口无言、无法招架了,再来这许多口吐莲花的顶尖选手,那真真还让不让人说话了?”

  娇娇笑着拍打着明仁,眼睛也向那放满玉石的柜子里望去,看!她一眼相中的就是我--乌盆,指着鼓鼓囊囊的黄布袋儿问明仁是何宝贝?

  明仁帮我谦虚地说是件不起眼的佛教用品。

  娇娇也是过于兴奋,非要看,明仁只得把我外套脱去,当众展示,露出我乌漆墨黑的身子……娇娇似曾相识,见是明仁家以前的香炉,顿时没了兴趣。

  唯有华友礼非要捧上手来仔细与我乌盆来个亲密接触,几位姑娘见他少见多怪的,都在心中暗暗称奇。

  华友礼对着光看了又看,半天也没把我乌盆看透,嘴里叽叽咕咕道:“看着像是真神的宝贝,异域风格的……这点点滴滴的深色黑点却像蝌蚪文字。”

  娇娇一听有蝌蚪文,就要了过来,也是对着亮光瞧,瞧来瞧去,瞧到了盆底,透着金光过来,是五颗熟悉的星星,笑了:“什么蜗角蝇头的小点点,都是瑕疵……不过,底下那五颗印记我倒是认识……”没说完,就“咯咯”笑着,天真之情溢于言表。

  明仁怕她们胡说八道冒犯了神灵,赶紧收起乌盆。

  娇娇贴近明仁耳边道:“知道吗?那个无耻下流的小人在基巴达国居然被评为十佳青年,大概留学的好人都死光了……”

  明仁脸色都白了,怒道:“你胡说什么呢?基巴达国向来做事公正不阿,我们的十佳青年不是也评给有头有脸的人么?普通白丁能评上,这说明他今非昔比,力求上进,也表明那儿的评委们独具慧眼,毫无歧视,还要怎样?!”

  华友礼听见了,肚里的火本来腾腾往上窜,现在明仁抢先抢白她,觉着解气,面对美玉佳人,明仁、华友礼终于平心静气下来,众人都回到楼下。

  却说底下厅里的人也因为刚才活泼调皮、口无遮拦的娇娇到来而各自怀上了心事了。

  这娇娇哪里会提防这些客人,早把参加国际辩论大赛与特意请假回来要送楠蓉母女的事儿一股脑儿倒了出来。

  贝梨是个爱憎分明又肆无忌惮的人,她对楠蓉一直印象不错,再说前一阵子,童强与华榕去福屏灾区慰问救灾官兵,在西江市住了几天,楠蓉的弟弟辛文强鞍前马后地殷勤招待,童强回来也是夸赞有加,她并不把若兰、周思芫她们的脸色当回事,心直口快地道,这等好事怎么能没有她的参加?又表示要与楠蓉坐同一列车一节车厢一起回北方才好。

  秀梅见事情捅破,只得满口答应,周思芫、若兰转眼都说这天能抽出空来,必要都来参加。

  秀梅与若兰玩笑道:“你这位大经理怎能脱开了身?跑了大买卖我们可赔不起。”

  若兰回道:“本来真有事,是我和竹君要抛售观莲湖的房子……她要我替她去跑一趟打探行情,这不巧了,周妹妹过来了,打探也免了,托她回去与售楼处打声招呼挂上牌不就行了?”

  “解铃还须系铃人,当初是我鼓动你们买的,些许小事何必亲自跑一趟?竹君姐也是,一些小口角何必记在心上,一个电话就能搞定的事,何必转弯抹角的?她也是性子急,这房子再放一阵子,保准飞涨。”

  贝梨并没功夫细究周思芫与竹君如何突然有了嫌隙,却暗暗着急自己在那里也投资了几套别墅,不知行情如何,事后与周思芫一问,自己与周思芫同在一块风水宝地,是一期全完工全装修并交了房的吉屋,涨得比竹君她们的快,这才放心。

  这金香栀自然不甘落后,表示送送楠蓉也是理所应当,秀梅见她们说变就变,而且说辞也焕然一新,面目全非,只能苦笑着点了头。

  天放晴了,园子里突然人气飙升。

  秀梅摆了一桌家宴,替贝梨、周思芫接风,都是自家人和那晚知情的几位作陪……

  谁想消息还是透了出去,又凑巧,如风与老肖也悄悄来了本市,夫妻俩各办各事,老肖公事公办,向来严谨,连儿子的家门也未顾,办完事,继续往富仁市去了。

  论理去往北方的姐妹里,如风是最住得惯的了,谁想她也不适应了,心神不宁加重,听得大洋彼岸的百合交了个年长的教授做男友,又喜又忧,此次听说楠蓉回调北方居然落了个闲职,更是忿忿不平……正好老肖急匆匆领命要来南方,她偏要随行,还从笑梅、蒲宫英那儿领了些叮咛,又顺路把荣喜阿姆送回了百福园。

  如风蛰伏在洞庭雅苑她儿子家里,除了知会竹君、秀梅一声,谁也不见,白天由秀梅派车送她往百福源啄木楼与沈稷霖她们谈事,晚上在家中,与儿子、儿媳唠不完的嗑,刘雪领教了两晚,就按计划组织台里的一批骨干再次奔赴灾区去做后续报道了,肖百联也借口公事躲着她。

  直到花神杯决赛的前一天,如风为参加青莲会,顾忌到老肖提到过的什么是非窝、争执地,就再三关照秀梅:不能兴师动众……

  秀梅也警觉起来,把来客的名单审了又审……

  知晓如风要来,犹如反季的春风,让体会了“冷冷清清”滋味的楠蓉无比温暖。

  楠蓉觉着姚茜自她上任以来,办事得力,往往不偏不倚,挡了无数的明枪暗箭,独独对她信任有加,觉着自己前往百福源参加最后的聚会(最后的晚餐,犹大是谁呢?)光明正大,没必要瞒着她……姚茜怕她晕机,更是贴心地提议她此次北上还是选择坐火车的好,全安排妥帖一如往常,让她由快速通道直接入站,楠蓉从善如流。

  工作都交接完毕,楠蓉又怕撞见每天那一拨拨要与她送行的大众,接了柿儿就提前一天过来了。

  这天一大清早,柿儿就来敲秀梅家门,秀梅、明仁刚吃过早饭,开了门,除了楠蓉母女,还有跟往北方继续担任楠蓉秘书的蓝蓝。

  楠蓉与蓝蓝神色自若,一丝没有被贬斥要远离的愁姿,秀梅心情倒也轻松了。

  从父亲身边度假刚回来的柿儿把简简单单的一个双肩背包放下,抱着秀梅,眼泪莹莹,楠蓉握住了明仁的手,都仿佛久违了的老友。(蓝蓝也必要与百福源的姐妹来个洒泪而别)

  明仁主动跑去通知父母,青松、如菊早饭刚端上,赶紧放下,赶了过来,秀梅这才说破:如风、贝梨等人也来送她,而且与她们顺路一同回北方。

  楠蓉心花怒放,道:“我都知道了,姚茜订了一起的车票能不与我说?至于有的人何必再通气呢。”楠蓉想想,又说:“如今我拿了调令,就不是这儿的人了,我爱与谁走,也没人管得着我了,我可自由啰。”楠蓉说到“自由”二字,神情仿佛就是个调皮的孩子,又问如菊道:“怎么不见明义?”

  如菊也没想到她竟还留意起明义,只得回答道:“他住到丈人安排的那套别墅去了,我刚还给他打过电话,是保姆接的,说他昨晚忙工作很晚才睡,小夫妻两个还没起床呢,不过,今天他得赶飞往香岛的飞机……有公干,就不过来了,让我们代为问候您。”(这种小夫妻还没起床之类的话也只有如菊说得出口)

  众人上了车,静悄悄入了园子,园门口今天换了小红领衔当班,穆兰已经顺利考入了警校,由小红接替做了保安班长,她见楠榕等人早到,暗暗吃惊。

  众人哪里注意这些小细节?一路但见霞光满天,风儿清凉,大路旁成排的银杏树扎下了根,可离能抵抗狂风暴雨的盘根错节,毕竟还肤浅,入秋,它们天天幻想着要换颜色装扮自己,可越是希望美丽,最后却越是连自己本来的叶子都留不住……

  夹杂在众多高大靓丽的银杏树中,更有几棵市区挪来的老香樟,它们阴郁地躲藏着,实在不想让自己满身的皱纹让你联想起岁月的无情与摧残,它们连树干也挺不直,在竞争激烈的百福园里,它们羞愧于自己不起眼的微小果实,甘心情愿用满树绿叶来伪装掩盖,美其名曰:扶植陪衬。

  楠蓉与明仁并肩走着,问起群群、百合、朱星她们的留学和生活情况情况,明仁一一作答。

  提到那个钱锦贵,楠榕笑道:“他还是富仁俱乐部的成员,我经常在各种经济论坛会上遇上他,当然,还有你家亲戚马行云他们……这人能说会道,体贴细腻,就是有点娘。”

  明仁也笑了,脱口道:“如今男性女性化,女性大妈化……很正常。”话出口,明仁有些后悔后半句有欠考虑,那楠蓉却无动于衷,温馨的氛围让她满脸微笑。

  一会儿就来到了湖边,面对穷途末日的荷花们,柿儿想起以前群群念过的一段爱莲说辞,不由再次吟诵起来……

  众人远远望去,不远处的荷叶间,穿梭着一只小舟,忽隐忽现…… 奇书屋为你提供最快的乌盆梦更新,第 94 章 第九十四回 螳螂挡臂梦断南乡 蚍蜉撼树鹤归北地免费阅读。https://www.yanbk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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