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百多十年来,历史上发生过多宗匪夷所思的案件。有些因目击者供词前后矛盾;有些因年代久远造成线索全断;还有些因侦办方式落后而导致调查取证丧失时机。总之,皆因各种原因无法破解,遂成为名噪一时的悬案。例如尤巴城五人失踪案,1046酒店男尸案,松林夜吊骷髅案,夹墙鬼音抓挠案。这些案件都特别离奇,几乎涵盖了经典故事的全部因素,譬如神鬼、宗教、灵异、悬疑等等,令怀疑论者和灵异爱好者趋之若鹜,竭力想要揭开迷雾。
虽然与北卡的吕库古阴宅案相比,两者难以相提并论,但道理却是一样的,人为缘故造成大量细节缺失。废宅地底犹如一座宝藏,驱使着怀有各种阴谋之人前赴后继。却因信息阻断,受害人死无对证,终于演化成令人闻风丧胆的传奇噩梦。所有人追索的宝钻兽突,其原理需要喂养古蛮大脑袋肉食,也就是身份为吕库古小姐的绝世美女。当巨妖大快朵颐之后,则会慢慢死去。最终,吕库古小姐将以另一种形态破窍而出。想要拿获宝钻的歹人们,刀枪斧钺将其杀害后,开一场畜生不如的食人血宴,从而夺得顶级大科。
令所有人都不曾料到的是,巨妖横倒在积水潭深浅的污血中,已被人斩杀,老吕库古阴森可怖的脸上有个巨大的创口,兽突早被人夺取。而浑然不知的蟊贼们释放出十三头铁仙女,则成了他们的噩梦。一时之间,刀光剑影人仰马翻,黄金屋内每一寸黑土都在激战。驱使群妖吞噬活人的万渊鬼狄奥多雷,将夺路而逃的我视作目标,无奈之下我只得急中生智,躲入了高达八、九米的老吕库古大脑里,以求获得喘息之际,再图良策。
与寻常铁仙女不同的狄奥多雷,依旧拥有人类外貌,其魁梧的体格,刚毅肃穆的神情,皆证明此人生前是个智勇双全的猛士。恰恰这种半妖最难对付,更何况还是万渊鬼,他能够精密计算,设下陷阱,反射神经远高于常人,且极难斩杀。从我骑着制势闯入黄金屋起,便立即被他盯上,处于盲视中的我无法辨析其表情,因此判断不了狄奥多雷在想什么。若我仍是雷音瓮女魔,尚且可以通过返金线与他勾联,也许能有把握说服他,放众人一马。
我不曾料到自己,会如同吕库古小姐的宿命,最终还是窜入了巨妖的脑颅里。从蝶窦口坠下的我,犹如掉入一口深井,四下满是干结的刺骨,被刮得体无完肤。我就像只蟋蟀摔进干涸的大西瓜里,其高度堪比高空坠楼,十之八九必死无疑。然而,当我从晕头转向中回过神来,却见身下满是棉絮状的软髓,仅仅是再次跌得鼻青眼肿。
我的面前是个七绕八拐的裂缝,通向软髓的深处。这道破口蜿蜒曲折,并越走越深。
假设其他半妖注意到我的行迹,并追击而来,相信也钻不透这么狭窄的内颅,大脑袋有如天造,反倒成了个避难所。隔着厚重皮骨,犹如投身水底,耳边只有嘈杂,无法辨别外界态势,这才是最大问题。博尔顿搞的这套伏都柏沙莎,光是描述就光怪陆离,倘若女招待惨遭不测,不知是否还能要回锐眼。我精疲力竭,找了片软骨打算歇歇脚。
脑垂体上挂着丝丝缕缕鼻涕般的稠液,将我涂得浑身腥臭,不过它们却对刀伤大有帮助,割裂的胳臂在迅速收口,不过几分钟,连道疤痕都不留。我正惊叹不已,忽闻远处传来嘁嘁嗦嗦的怪音,似乎又有东西窜进脑颅,不由浑身一凛!
看来半妖们还是耐不住寂寞,紧追着屁股来找我约会了。在这种比雷音瓮还阴森的鬼地方,在被斩杀的巨妖脑颅内,实在是太会挑地方。赤手空拳之下,继续坐着只能是等死。
为避免被这只东西追上,我只得继续在这无穷尽的脑髓里颠簸攀爬。巨妖脸上的创口虽大,但越往里走越窄,其高度刚够我站直身躯,以铁仙女那种庞大体格,是绝没可能钻得进来。那么毫无疑问地,走在背后的,必然就是狄奥多雷。如若不是他,那就是体型与我相近的活人,可这条沟渠般的肉轮终将去往何处?
湿寒腥风自曲折的肉髓深处贯来,眼前绿线强烈地颤动了一下,旋即平铺出去。种种迹象正说明,据此不远有个风口,可这是别人大脑组织内部,怎会存在那种东西?我不由探头张望。果不出所料,两道沟渠般的肉瘤外,大脑袋的脑勺骨上裂出个破口,完全就是个舒展四肢的人类外型!我自以为是在巨妖脑袋里开疆拓土,岂料走的竟是先驱者的破窍之路!
曾经击杀老吕库古的那只东西,正是这般曲曲折折在脑室里走了个遍,最终来到枕骨前,破开了最为坚硬的突椎并挣脱出去!究竟是怎样的阴爪才能刨开厚达一米的骨瘤?哪怕是全盛时期的横皇,恐怕也难办到!
正看得稀奇,耳畔再度传来碎音,显然比起之前更近一步。这个偷摸进来的东西,正不紧不慢地跟着,怀有猫捉老鼠的戏谑之心。我只得迅速往回走,沿途不放过任何可以藏身的外皮褶皱,终于访得一道半人多高的脑沟,迫不及待地将身挤入。
手指阵阵发麻,低头看去,自己半个手掌陷在曲折巨沟中,我当然知道皮层里布满沟渠,但越往上爬裂缝变得越密,最后索性汇成一个天坑般的大窟窿。这本已令我困惑不解,谁知身后杂音忽然消弭,隔了没多久,居然跑到我前方去了。
那东西就在半米之内,但不论怎么找也是枉然。渐渐地杂音又起,这回不再是摸索爬行,而成了轻微乐声,敢情是谁戴着耳麦正听着CD。在这种状况下,飞奔于黄金屋的蟊贼们,人脑子打成了狗脑子,拼命獠吼的铁仙女肆意发难,獠吼声惊天动地。竟有人悠然地休憩在此?我感觉后脖颈阵阵发凉,忙转过身去,便见得一条黑影赫然站在面前!
那果真是个人,一对深黛闪亮眼睛调皮地眨着,前胸口袋里插着台比手机更小的高新科技,翘臀挺胸,身着宝蓝色贴肉皮装,浑身干干净净,丝毫血污都没有。
“老妈?这不可能啊!”我又惊又喜,不由连珠炮般发问:“我亲眼见你命丧末裔葬地,你竟然还活着,这实在太好了。我还在想你哪有那么鲁莽,那只老妖果然是被你骗了。”
我揉了揉眼,生怕绿线构筑的轮廓会出错,再三辨别后,那就是壮烈牺牲的勿忘我。
望着不可思议的她,我按捺住激动问:“你是如何活下来的?为何反要与歹人们联手?”
勿忘我依旧一言不发,只是团着手发着笑。
“什么也不说?难道是要带我出去?”见她只是笑而不语,我便朝前走去。弥利耶愣了愣开始往后退,此举瞬间将我打懵当场。既然尾随而来必是有话要说,可她却显得很怪异。
“既然如此,”我停下脚步,指着她的背囊,说:“那么,至少先将面罩还我。”
弥利耶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继续倒退数步,大致是寻得个能够转身的角落,取下背包拉开拉链。趁她正在忙碌,我也挪到跟前,打算帮着一起翻找。
哪知我人还未站稳,勿忘我忽然凶光毕露,伸手拧住我领子,抬腿就是一记飞踹。我全无防备,头朝下冲着大窟窿直坠下去!手忙脚乱中,我想要找寻平衡点,只得拼命去抓弥利耶的皮衣,这不碰不要紧,一碰我便知坏事了!
虽然外观相似,但这是另一个人!过去相互缠绵时,我没少抱勿忘我。她体态匀称,身姿柔美,是那种从不干体力活的丰腴;而眼前这女人,却有着腱子肉,身子硬梆梆的,只是穿着皮装看不出来,明显就是常年锻炼的健硕!
这绝不是勿忘我,即便是她,也是不认识的另一个她,难怪会那么冷淡!记得弥利耶在骗取我喊妈时,就曾说过,她将成为所有不可能的意外,并在许多年后,即便面对面也是形同路人,全然不再记得我俩之间的羁绊!
见自己被我缠住,勿忘我抡圆长臂,两记带血耳光紧追而来,我被抽得满眼金星,直直坠入无底深渊。望着她那鬼影一晃而过,我张大了嘴,想要喊出为什么,却不能够。
我不知下坠了多久,直至身子撞上坚硬石块,只感觉脑袋被摔得稀烂,浑身骨头寸断,心脏骤停窒息,眼前黑幕重重,头一歪昏死过去。
如果想要干掉我,方式可以有很多,她犯不着寻找僻静之所,将我悄无声息地抹杀。黄金屋内的血腥搏杀,人也好半妖也好,都只能兼顾眼前,任何人战死,再寻常不过。这本就是一座混乱无序,且荒谬绝伦的血腥绞肉场。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我逐渐从混沌中醒来,自己似乎还有意识,想活动四肢,只有右腿仍有知觉。见自己呼吸越发困难,我吐出几口稠血,膝盖弯曲并发力,将身子侧倒过来,浑身痛得离谱。很显然,即便活着,我也已离死不远。
这究竟是哪?抬头望去,已找不见自己摔落的井口。耳边不住传来滴水声,四周静得可怕,只有来来回回的浊水冲刷着身子。此地既不是冥河长廊,也不是嚣尘之海,而是段令人窒息的水渠。
在九点钟方向,亮着块光斑,待身子舒缓些后,我便支起身躯朝前爬。抓到眼前细观,这是被我一起带下来的那部高科技,已在青石板上摔得支离破碎,只剩下镜面般的机盖。亮着的是个计时器,没有年月日,我只知现在是凌晨三点。亦表明我摔在这里很久了。
这究竟是什么玩意儿?打磨得如此精致,却没有磁带或CD片,显见不是这个时代的产物。我正看得稀奇,忽然散瞳余光中扫过一条身影,不仅暗暗吃惊,难道这附近还有人?不过这家伙所在位置在侧后,以目前状态,很难调转身姿,需要时间缓和。
我怀着强烈好奇合上双眼,按捺狂跳的心,又等了三、五分钟,呼吸才恢复畅通。我尽可能不发出声响,逐寸逐寸移动身躯,缓缓爬出水渠。这不是眼花,果真有个人孤单地坐着,正唉声叹气。这是个女人,由这个角度我观察不到细节,感觉她似乎被锁着,是除我之外另一个落难者。
“你没事吧?”我试着低声轻唤,先看看反应。她显得很意外,仰起脖子东张西望,却不答话。蔓散出去的绿线构筑出此人轮廓,当完全看清,我不仅悲喜交加。
我认识她,虽不曾对话,也未见过正脸,但至少已是多次相遇了。
“艾卡(IKA)?”面前这个披着齐肩发的女孩,正是四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弥利耶之一。最早在地铁买代币拉下小包;随后在几天前出现在阴宅破屋里;最后一次与我在破墟败墙前擦肩而过!她是Alex朝思暮想的人儿,也是殴打老马的凶手。
我绝没想到,会在这种鬼地方再次相遇,便不顾一切扑将上去,旋即被撞得晕头转向。在我俩之间,隔着堵厚墙,这似乎是隔开的囚室。
“你是谁?”她显得很吃惊,忙扑到墙头低声发问:“难道你认识我?”
“不认识,但你我多次见过,我其实与你一样,也是名弥利耶女郎。”
“弥利耶?”她扶着脑袋想了半天,似乎笑了,说:“原来如此,那样的话可能见过。”
虽然我有无数疑问,但如果性子太急只怕适得其反。毕竟我俩是陌生人,我只能从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入手,并慢慢接近主题。唯有那样,才能获取想要的答案。
通过简单对答,我获悉她也如我一样,遭人捕获关押在此,并且受了伤,无法像正常弥利耶能够深透高墙,不过艾卡示意我前行十五米,水渠另一端有道半人多高的铁栅栏,那样可以彼此见到尊容。我随即在手腕割开道血口,释出几只夜贝,以此代灯。
十来只羽蝶上下飘飞,将我的脸庞映得一片惨绿。来到铁栅栏前,我本想牵住她的手,哪知比起之前人缩得更远了。她说受镣铐限制,最远只能爬到这里,尽管如此但看清了我。
“你好年轻啊,而且竟那么漂亮。”艾卡凝神细观,很久之后发出感叹。我自当十分得意,见入佳境,便先从马洛开始,问她与安娜为何要多次暴打眼镜。
“一言难尽,”她打怀中取了支烟,丝丝抽了起来,说:“他与我们没有过节,甚至我是头一回见到他。但如果我告诉你,这是为了救他性命,你愿意相信吗?”
这个弥利耶谈吐文雅,与勿忘我截然相反,我怎么都无法将她与大奸大恶之徒联系起来。与艾卡交谈人会很放松,但毕竟刚刚相识,对方又是初出茅庐,未谙世事且毫无城府,我应该注重分寸。一味追问容易遭人反感,但无论如此,有几个问题我必须要知道答案。
“你与另外三名弥利耶所要对付的老婆子,究竟是何方神圣?他们几个人在哪?”
“分别被关在附近的水牢里,但你不必担心,我们四人已达成了目标。至于老婆子是谁?往后你自然会遇见,要千万小心她。”她丢过来一支烟,似乎很愿意交流。
“你为何担心再进来人,自己将出不去?任何场合都关不住弥利耶,难道你们是新手?”
“我们的情况与你不同,所面对的诡道也是绝无仅有。若在四十八小时内无法破除,倘若再闯进新的帮手,就将不停陷入轮回,最终会被彻底困死。”艾卡指了指自己,叹道:“我已是第二次被关在这个鬼地方了,但葵花之镜很快会打开,我知道外围的自己人已然得手。”
“那么说起来,你们并不是为了兽突,而是在干与此无关的事?既然都是弥利耶,我们始终在附近,为何一遇见转身就跑?难道怕我们会坏事?你认不认识一个叫勿忘我的人?”
“我刚才说了,与你们没有交集,另外何曾见面就跑?我们压根就见不到你们人在哪,否则我为何要看看你长啥样?听着,尽管你我在做不同的事,但彼此牵连在一起,你决定了我,我也将决定你,我知道这些话很难理解,但终有一天你会自己搞懂。”见我不停提问,她有了些厌倦,匆匆抽完一支烟,便团起手来,说:“我不认识你所说的那个人,你为何对我们那么感兴趣?好了,我已经很累了,不妨谈谈你自己,权当消磨时间。”
这该何从谈起?我只得将自己遭人打入死魂露变成这副鬼样的经历描述一遍,听完后她显得很吃惊,艰难地前爬几步,问:“这么说,你真名叫林锐?其实是个男人?怪不得好奇心那么重,可你怎么看都是个标致美人,你的女友如今怎样?她也在这里?”
“她叫Chris,人目前在夏洛特某家酒店住着,但我还能否再见到她?老实说希望很渺茫。但这还不是最糟的,因为身中许多妖法,我已彻底遗忘了她的容貌,可笑吧?”
“我不觉得可笑,人会遗忘,不仅是妖法的缘故,还有它不够刻骨铭心,会随着时间冲刷而流逝。”艾卡闻听,顿时来了兴趣,说:“我所学不多,但擅长帮人找回记忆。交谈是件好事,容易将迷失的拼图一块块找回。既然你从我身上刨根问底了许多秘密,不妨谈谈她好了,这能够使人放松,也能片刻间忘记种种磨难。”
“我们都是底层人,爱情故事也很平庸,没有那种礼炮加玫瑰,只怕你会听得睡过去。”
“平庸之爱,底层之美,难道不比传奇浮华更经典吗?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我是如何与她邂逅的?这一切都要从95年的生日会开始讲起。那时的我远在澳洲读专科,家里虽也时常打款,但用度开销远远不够,我在林和徐的介绍下,跑去他俩所在的岸埠酒店打工。相同的文化圈相同的黄面孔,很快令我结识了星加坡人夏元和美国人迈克。
进入一月中旬,十五号转瞬即至,为庆祝我首个异国他乡的生日,迈克建议大伙为我搞个Party,忘却人生苦短放纵一晚。我于傍晚时分赶往酒店附近的啤酒馆布兰妮格。
晚间七点左右,玻璃门外走来一群高挑女孩。迈克贼眼溜溜扫视着她们,凑近耳边说这群女的全是Bitchgirl,有钱就能上,他正巧认识她们中的几个。其他人表示不反对,于是迈克走上前去,在吧台前与她们窃窃私语,时隔不久便将女孩们带到了沙发前。
在这些人里,我始终在偷瞄身着红裙的女孩,她是五人里最高也最漂亮的一位。不得不说,她立即就占据了我的心,不仅样貌甜美,她还长着一张无辜又忧郁的脸。这个女孩,就是我的现任女友,她的全名叫Krystine.Model。
我们与她们打成一片,连续泡了七、八间酒吧,最终一起去了迈克的住所红茶包,当晚共宿在一起。我正处在胡思乱想的年龄,尤为重视在他人心中的形象。见身边这位始终不拘言笑也不愿上楼,显得分外冷淡,独自端坐在公寓大厅,我便陪她在大沙发上攀谈到午夜。
第二天中午,我们一行出发跨海去往纽西兰的奥克兰使命湾,MissionBay因谐音也被称作迷神湾,见到海滩后,她才来了精神。有对情侣正在周遭遛着大狗,她推了我一把问我喜不喜欢狗?老实说我家里就是搞宠物连锁的,猫狗在我心中就是卖钱的商品,无所谓喜爱与否。不过见她很兴奋便点头称是。Chris说我们回家后,不妨也养条狗,你觉得怎样?
这当然好啊,倘若她不喜欢我,能有条狗从中牵线搭桥,便能常常见到她,未来没准也能擦出火花。然而回到布里斯班,她便销声匿迹了,林之衡在屋里一边打着太极拳一边笑话我说,那就是逢场作戏,说好听些是搞情趣,说难听些就是皮肉交易,哪有什么真爱。我整晚连半根手指都没碰她,简直就是个傻瓜。
我则坚定地认为,这个有别于她人的Chris,眼中闪烁着星光般的纯真,绝非那种人。我没她联系方式,问迈克也不知住哪,渐渐地只能接受现实,继续毫无乐趣的学院生活。
就这般过了七、八天,Chris忽然跑来了红茶包,我正巧起床不久,见了面反而不知所措,当问明她还没吃午餐,便立即下厨做了份蛋包饭。老实说我对自己手艺不抱任何信心,那样的懒人包连我自己也难以下咽,但她却全都吃下肚,并说我比她更会料理自己。一整个下午,我与她都坐在窗台上,相互聊着彼此,我忍不住搂紧了她,她则依偎在我肩头。
时间过得很快,眨眼间到了傍晚,她下了楼并在十字路口婀娜地转了个身,挥手道别时说不久后将给我个惊喜,很快消逝在茫茫人海之中。这一幕,在我人生成为了永恒定格。
那段时期,恰逢大家正在加紧搜集印度高管挪用公款的罪证,我从未经历过大阵仗,整天忧心忡忡,生怕东窗事发,压力几乎将我摧垮。Chris的出现,给了我极大抒发郁闷的窗口,然而却无法向她倾诉烦恼,只能听她讲自己的故事。
Model这个姓很特别,让我联想到二战东线大卢基防御战的德国名将沃尔特.莫德尔,便问她是不是将门之后。Chris说自己老妈死后,便随了她的姓,至于是不是那个莫黛儿不知。她与自己老爸关系很差,所以很小就出来混社会。并且,布里斯班仅仅是她来玩的旅游城市,她的老家在北领地达尔文。
但她这次来找我,并不是为了谈论姓氏,而是要带我去个地方。就这样,我跟随着Chris,来到了一家宠物店的狗舍前。此店的镇馆之宝是条纯种萨摩犬,生下五只幼犬,她已经和店家讲好,要带小狗回家,这便是她之前所说的惊喜。我俩在幼犬中挑了只呼呼大睡的小狗,并取名莫扎特,走在回家的夕阳之下。
“霍利斯曼,你搬出来吧。”Chris拖住我的胳臂,说:“我厌恶你现在住的红茶包。”
“怎么了?”我从她手中接过小狗,找了个路边摊要了两杯果奶,不由浮想翩翩。
“我不是你想象中的伴游女郎,迈克骗了你,其实我是这个混蛋的前女友!”
原来早在我去酒店打工之前,她与我们五人组的头领迈克是对情侣,俩人在经历一次激烈家暴后遂决意分手。数月前我的生日会,其实是迈克事先约她出来,并提出要给她分手费,俩人没必要像仇家那般,好聚也好散。为提防被他恶意纠缠,所以Chris喊了自己舍友一起来酒吧。结果一个怀着恶意称她们是伴游女,另一个则赌气投入陌生男人的怀抱,就这般阴差阳错地,让我与她走到了一起。我方才明瞭她为何整晚郁郁不乐,始终板着张臭脸的缘故。
与她同住的舍友倒是干什么的都有,家中经常陌生男人进进出出,因此她早有搬出来的意愿。Chris说我很幼稚,而且青涩,性情也比较温和,很适合进一步发展关系。
下雨了,湿漉水汽让落地窗一片朦胧,我俩躲进餐馆,逗着小狗,并兴奋地预想未来。
不久后,迈克即将合同到期打算回国,因此敲诈勒索也被提上日程。为了避嫌,我,林之衡以及徐开源搬离了红茶包,住到了罗马街公园路一带。Chris也搬离住所,与我们同居在一起。她本就是无业游民,来去自由且毫无牵挂。
在酒店我总会时不时遇见迈克,为避免他多心,便特地说明此事。岂料迈克显得无所谓,声称自己又交了个南非女友,相反是为我感到心累,并说你往后可有得受了,她没有收入也无一技之长,只怕你得加倍打工才能满足她的日常开销。
“你还在听吗?”见十米之外的艾卡默默抽烟,我不由朝她喊了一声,问:“是不是很无聊?我早知你会不耐其烦。而且在一个女人面前谈另一个女人,始终很不合适。”
“我很认真地在听,你看,是不是一下子记起了许多往事?所以说,交谈是件好事。”艾卡似乎正在摆弄着手中某物,叹道:“天底下无一技之长的多了,我也算其中之一。人十之八九谋生吃饭的,基本都不是自己热爱之事,你能说自己很满足魅者这份工作么?”
“这却不能,我甚至都不明白自己是怎么成了魅者的。对了,你为何会知道我的存在?我的朋友曾见你与另一位黑发弥利耶相互间交谈,说我这么下去将很危险。”
“我们一直知道你们的存在,所以常常留下标记,希望能被你们发现。只是我不具备你那种眼睛,其他人也没有,所以瞧不见罢了。”艾卡停下了手,将某物摆在泥地间拨弄,那正是一只尖椒玻璃泡,她们几人装备的大杀器。
“老天!”我指着它大叫,问:“这种灯泡究竟是干嘛的?像核弹爆炸那般耀眼!”
“它叫雷鸟,是为了对付邪阵被特别设计出来的超级手雷。在它散发出的超级光谱下,任何邪灵都将被震慑,相信你已经见识过它的威力了。”她掐了烟,将尖椒泡抛掷过来,说:“我们每人各带了二十个,现在所剩无几,而我已用不上了,就留给你好了。”
“艾卡,每个弥利耶女郎都有花名,我曾经叫小苍兰,但名字送人了,你叫什么?”
“这没有丝毫意义,你知道了也没用。”艾卡咯咯笑着,说:“而且我觉得很傻,搞得自己像特工,需要鬼鬼祟祟用暗号来接头。好吧,我叫天竺菊,请继续你的故事。”
我的故事再往下便迎来了人生首个悲剧。不久之后,迈克实施完敲诈勒索,席卷九万澳元逃回老家纽约,并相约等所有人到了美国再一起分这笔赃款。我们在接下来的两个月里,整天提心吊胆,时刻夹紧尾巴做人,堪称生不如死。这样的日子,直到某个人的到来,才逐渐出现转机,他就是北加州布鲁斯坎切集团的董事,我的教父Carlos(卡洛斯)。
说来有缘,他与自己太太入住酒店当晚是我负责前台接待,退房那天也是由我办理,打电话上去通知Housekeepin’(客房服务)却无人应答,我想夏元就管这一片,正巧又到午餐时间,便上楼打算喊他一起去北楼餐厅。在楼道间遇见上厕所回来的他,我便等在客房门前,见他一时走不开,便进屋帮着打扫,无意中瞧见一只大钻戒摆在盥洗室水台上。
我拿起它心急火燎地冲下楼,离开前老夫妻正在厅里等出租,也许还未离开。当下到底楼,见俩人已上车,开出百米之外。我只得直穿酒店旋转门,追将出去,一连跑出五个街区才喊停客车。当大钻戒回到老汉手里,他朝我过来的方向扫了一眼,慨叹不已。
“你跟我来,”他挥挥手让车栽他太太先走,说:“这样的话你会被重罚,我跟你过去。”
星级酒店有明文规定,普通员工不得走正厅大门和使用客用电梯,那是客房和Doorman的工作区域,若随便乱走会被处以高额罚金。并肩行走时,我才获知他是岸埠酒店的大股东,因此对底下产业内部规章烂熟于心。不久误会被释解,卡洛斯头也不回地走了。
之后又过了几天,他打雪梨办完事又绕回布里斯班,依旧住进了酒店,晚间见我值班,便闲扯起来。通过交谈我知他也是坎帕尼亚人,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自然更亲近了一步。观察之下他觉出我萎靡不振,便问为什么。我自当一番狡辩,怎能让他明瞭我忧郁什么。ýáńbkj.ćőm
“你愿不愿意来我的酒店工作?那天我见管事的几个小子都挺排挤你的,”老汉背着手,在多功能厅前来回踱步,道:“这家破酒店也就这样了,没必要待在澳洲白白受气。霍利斯曼,那只钻戒价值两百万,你很诚实,我需要像你这样信得过的人。”
就这样我辍学退了全部课程,跟着他来到北加州。当发现我妙不可言的锐目,很快被换到赌场,在他竭力提拔下,半年后进入VIP房开始了职业赌徒生涯。最终通过卡洛斯的斡旋,又将分配在佛州的林和徐捞来三藩市,我们仨终于聚首,这当然是后话。
说走就走谈何容易?我还有最放不下的人儿—Chris。离境前一周,我整天坐在床头,将自己不愿回国之事一一倾吐。她抱着狗脑袋听我讲述,说终日闷闷不乐换个环境没什么不好。
“好吧,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原本以为她会竭力挽留,可那副笑容丝毫没有此意。
“只是这样的话,我将见不到莫扎特了,你答应我,要好好照顾它。”Chris抱住我脑袋,埋进胸前亲昵,说:“别担心,我将来会来看你的,又不是生离死别,日子长着呢。”
“Chris,我根本不想走,但没得选择,你会践行自己的诺言吗?我已经再也离不开你了。”我紧紧抱着她,呜咽道:“事到如今我才知道,你对我而言,比起生命更加重要。”
“傻瓜,谁又能保证将来呢?没准你回老家后,见到更漂亮的小妞后很快就忘了我。我只能保证会去机场为你饯行,其余的太遥远也不知道。”她将脸与我贴在一起,相互摩擦,指着电视里的狮子王,笑道:“我们要做两只快乐的小狮子,就像它们那样。”
我很庆幸自己,在一个特殊时期拥有了她,然而却很悲哀,转瞬之间又只得离去。
五天后,她换上了我们第一次相遇时那件红裙,跟着林和徐,像团烈火般站在我面前。
“别人都说,这件裙子最适合我,它能将我紧致小腹显露无疑,你喜欢吗?”Chris紧紧搂着我,开怀大笑起来。久而久之,她的声音变得嘶哑,双手越发收紧,让人喘不上气来。
“霍利斯曼,别忘了曾经有我,当一只快乐的小辛巴,翱翔在自己的人生中吧。”
我饱含着热泪,无限遗憾地走入登机通道,不时回头去看她。Chris追着我的身影,目视我登上飞机,将自己的小翘鼻紧紧贴在窗玻璃上,用力挥手,直至我消失在天边。
我曾爱人,也曾被爱,但这般激情与思恋却是绝无仅有的。其实我也知道,自己与Chris远谈不上彼此深爱,更多时只是敷衍。她很喜欢笑,我也希望她能一直保有好心情,别像自己那样,去过自己不情愿的生活。
她真的会来三藩市吗?哪怕仅仅为了看莫扎特,我不知道。当机窗外天际陷入暗沉,黑云翻滚布满眼帘,我合上双目,打开CD机,听着我俩都特别喜爱的无心快语。
就这样,我告别了Chris,怀着忐忑和幻想,等待着一个瑰丽且又阴冷的迷梦,中途蓦然产生转折并将实现。每天爬上楼顶,去眺望海的尽头。
那里一片猩红,就像鲜血在四下喷溅,火炭中夹杂着咸涩海风,挟裹着火烧云迫近!
7:07S 奇书屋为你提供最快的亡者之路前传黄金之骰更新,Chapter 134:Krys(克莉丝)免费阅读。https://www.yanbk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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