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推门走进去的时候,手中的碗应声而碎。
陆梁秋安详躺在床上,胸口上立着一把匕首。此刻它正完完全全插入她心膛,严丝合缝。
“母亲!……”
谢株华完全崩了。她尖叫着扑过去,被脚下摔碎的碗绊倒在地。她顾不得手心里黏黏糊糊的血,挣扎着用尽力气爬到床边。她死命抱住陆梁秋渐渐冰冷的身体,企图把她唤回来。
一切来得都是那样突然。
她的手渐渐僵硬。
她的身上不再有温度。
谢株华眼泪一滴接一滴木讷流下来,像黄河水。不过现在并不是女娲的。
一个半小时以前——
谢株华:“母亲,今天的参鸡汤如何?我亲自熬的。您身体不好,又因玲珑的事元气大伤。忧伤脾,您是该好好补补了。”
陆梁秋笑着轻叹了一声,“我很欣慰,你能有这份孝心。或许这是天意,你父亲昨晚于我托了梦。看来我的大限快要到了。”
谢株华呸了三下,“母亲!哪里有这样诅咒自己的,您这样说,我可就生气了。”她真的气鼓鼓的,腮帮子都凸了出来。
这副可爱生动模样在陆梁秋眼中却是极可爱的。她慈爱地摸了摸她头,像哄孩子那样,轻轻地把她揽进自己的怀里。
谢株华走后,在自己房间里并没有听到什么响动,也没什么异样。陆梁秋的死亡来的如此突然,甚至没有预兆,就这样诡异地发生了。
她哭的渐渐麻木,颤抖地起身,却忽的发现床边的异样。她起初只觉模糊,待走近清楚地看到时,久久地愣住了,然后,身体开始颤抖起来。她突然不敢回头了。
陆梁秋的左手手指弯曲的弧度太诡异了。那似乎是死后被刻意掰弯的,此时形成一个狰狞的形状,就像是,野兽的爪子。
她下意识的想到了什么,惊惧过后又是极力的否定。不,如果是麒麟教,那么他们早就该找过来,而不是让她留在姑苏活了这么久。她看着陆梁秋的身体,却毫无办法。她第一次感到了深深的绝望与无助。
今后,她可就是一个人了。
当谢株华再一次来到墓园,站在不久前白玲珑下葬的地方时,手里却多了个盒子。这次她选择烧掉了遗体,此刻,陆梁秋的骨灰就静静地躺在她手里。她把骨灰盒放到唇边深深吻了一下,打开盒子,倒出了一部分放在随身的荷包里,随后便把它埋到了土里。
母亲,女儿不孝。
父亲那样惨烈的死去,身体最终还不能得到安息。我记得那天,我跪在他的身边,对着神明起誓,我一定会照顾好您,用我的命来护您。
可是我没有做到。在面对这些危险时,我丝毫没有还手之力,眼看着我身边最亲的人一个个惨死,永远离开了我。可我一点办法都没有。
我好累。我不知道以后该去哪里。天下这么大,哪里能容得下我呢。
她就在陆梁秋墓前跪了三天,从一开始的崩溃大哭,到后来的渐渐麻木,她似乎是流尽了毕生泪水。
白玲珑和陆梁秋的死亡成了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几天后。一个蒙面的男人来了麒麟殿,门口的守卫拦下了他。
“什么人,敢擅闯麒麟殿。”
蒙面男人低低一笑,语气夹杂了诸多不屑,“凭你?你还不够格跟我说话。今天我来,是特意要见祝教主的,还请你去通禀一下。”
那守卫见他不似一般人,自己又拿不了主意,犹豫了一下,对旁边的人说,“你在这里看着他,我去通报教主。”
大殿。
“报——启禀教主,殿外有一人说想要见您,现在人已经被我们扣下。”
祝让眯着眼,把玩着手里西域进贡来的花蛇,沉沉说道,“是,什么样的人。”
“穿着白衣,说话挺有气场的。听他讲话,似乎是认得您。”
祝让懒懒说着,“哦?把他带上来,本座亲自瞧瞧。”
“是,教主。”
那守卫出来后,冲那男人做出请的手势,示意他进去。
“多谢。”
那男人来到大殿之上,他一进来,便改变了殿内气场。祝让察觉到他的气息,瞬间睁开了双眼,正好对上那男人的眸子。
白衣男人:“参见祝教主。”
祝让没有回答,仔细地审视着他,“本座印象中并无先生只言片语。还敢请教,阁下是?”
那白衣男人笑出口,并未说话,而是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月牙形铭牌,黑衣手下递到了祝让手里。
白衣男子背手而立,待祝让看过那牌子后,神情大变,随后,低低笑了出来。
祝让:“原来是17号的人。失敬失敬。替本座向你家主人问个好。”
白衣男人大笑,“祝教主,果然老了啊。你看看,我是谁。”
那男人揭下面纱,祝让有一瞬间惊愣,随后反应过来,拍了拍手,也跟着笑了起来。
祝让:“果然呐,才几年不见,本座倒是一时没认出来,原是我眼花了。”ýáńbkj.ćőm
白衣男人:“故人许久未见。”
祝让:“承毅兄风采依旧。”
白衣男人:“哈哈,祝兄,记性这么不好。我记得从前,你可不是这样的。”
祝让:“承毅兄这样说,倒叫本座有些难为情了。来人,赐座。”
萧承毅。17号组织头目。
祝让:“承毅兄别来无恙乎?”
萧承毅抿了一口茶,“这茶不错。麒麟教在祝兄苦心经营下,崛起的如此之快,让萧某望尘莫及。17号目前只驻守华东,势力可万万比不上祝兄您呐。”
祝让慵懒地靠在椅子上,:“承毅兄与本座就不要如此客套了。只是不知,今天突然亲自拜访,所谓何事?”
萧承毅收起脸上笑意,接着喝光了那杯茶,“她在姑苏。”
祝让歪了歪头,“她?承毅兄指的是——”
萧承毅翘起二郎腿,漫不经心擦了擦白皙的手指,“你最想除掉的人,你的心病。”
祝让危险的眯了眯眼,“谢株华?还是,霍北辰?”
萧承毅:“我亲自动手,杀了她母亲,只是,她并不知道是谁做的。你不是一直在找她吗?现在她就一个人了,正是动手的最佳时机。”
祝让思考了一会,手里的花蛇掉在地上,“承毅兄今天特地过来只是想告诉我这件事?只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萧承毅邪笑了一下,“祝兄,这么警惕做什么?我只是好心的提醒你一下而已。就算你杀了她,那不还有个最大的心腹大患么。”
祝让许久没有说话。
萧承毅看着时候差不多,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先告辞了,祝兄。至于你到底要怎么做,我无权干涉。只是想告诉你一句。谢株华成不了什么气候,杀不杀,留不留,都没什么关系。那个霍氏,才是你我最大的劲敌。等他继承了他老子的衣钵,成了气候,到时候可就麻烦了。”
他说着,走到殿门口,在跨出门槛的一刻,转过头来,看着大殿之上,幽幽说道,“祝兄以为,他会放过你吗?”
萧承毅走远后,祝让突然发作。他一把摔碎了手中茶杯,茶水泼了满地。
“来人。”
“教主,请吩咐。”
他浑身散发着危险气息,面色开始狰狞起来。“去,通知小绾,让她带人到姑苏去,务必——亲手杀掉谢株华。”
“是。”
……
两天后。谢株华迷迷糊糊在睡梦中被推醒。她睁开朦胧的双眼,段良人惊慌恐惧的脸在她面前放大清晰。
段良人二话不说,直接将包袱递给她,“长话短说,现在情况非常紧急。刚才我又收到了那张相同的纸条,看起来,那个神秘人又给我们提示了。那纸条上说,麒麟教的杀手马上就会杀到姑苏来,不知是谁走漏了消息。总之现在你非常危险,现在赶紧走,东西我都给你放在包袱里了。”
谢株华来不及反应,还深深沉浸在悲痛之中,她没有表现出一点恐惧,甚至有些从容,“那就让他们杀了我。反正,我一个人,现在活着,跟死了又有什么分别。”
“啪——”
段良人第一次打了她,眼中没有了之前的柔和,而是愤怒。“你忘了前几天你是怎么跟我说的了吗?你说你想要报仇,要努力活下去。怎么,这才过了几天,你那些话敢情全是在放屁么!”
谢株华捂着半边脸,没有说什么。十分钟后,就在段良人爆发时,她开口了。
“好。我听你的。我这一走,很可能再无与你相见之日。我还有很多话,但是,来不及了。姐姐,我就一句,无论我活着还是死了,我都永远爱你。就算我死了,你也不要太难过,师父……终究还是我欠下的债,你照顾好她。我……保重。”
段良人哭着抱住她,“我明白你的心意。不论今后你我是否还能相见,我都会日日为你祈福,快走吧。”
二人分开后,段良人为避嫌,一路哭着跑回剧院。谢株华跑出客栈,想着自己要如何离开,又要往哪去,不想刚跑到街上,就立在了原地。
孟少绾带着十几个黑衣杀手正站在街上。他们看到她,她也看到他们。电光火石之间,她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跑。
在寂冷的夜晚,一个孤单的瘦小身影在前面跑着,身后是孟少绾举着弯刀穷凶极恶地追逐。她一个人,身后十几个人,又怎能跑得过呢。
她没力气了。撑着最后一口气,她到了洛水河边上,河面上黑漆漆的,什么也没有。她停下,回头深深看了一眼,他们距离越来越近。她忽然笑了,那笑里有释然,有凄凉,有不甘,也有悲痛。
孤家寡人的她无路可走。
她连最后一根稻草都没得抓。
什么信仰,什么坚强,什么报仇……
从今天过后,便都与她没有关系了。
她不是男人,在强撑坚强过后,余下的,只是那残破不全的灵魂。
她凄然流下一滴血泪,随后,跳下了洛水河。
河面掀起一阵惊澜。她最后一丝影子,随着河水的翻涌,消失殆尽。
在这黑暗无边的洛水之上。 奇书屋为你提供最快的霍北辰梅柏漪更新,第 33 章 你能否看到我伤悲 忘却相思了少年免费阅读。https://www.yanbk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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