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做了一个记不清内容但隐约是有点糟糕的梦，我仓促惊醒，窗外树枝上一只灰椋鸟鸣叫着，扑棱棱地飞远了。
在略显清凉的空气里，夏天突然显得很遥远，我抬高手臂探进晨曦里，看着指缝间漏下的清光发呆。
简讯铃声响了一下，打开手机一看，硝子发来的：醒了吗？吃早饭吗？
不知道为什么就在一墙之隔她还要跟我电子通信，我抓着窗沿爬起来，喊硝子：“要吃！奶油面包！”
面包是昨天回来路上特地买的，我还记得，但是不记得自己膝盖什么时候磕伤了，这会儿跪在床上突然压到，惨叫一声。
隔壁美女探出脑袋，睡眼惺忪地问：“怎么了？”
几分钟之后她过来找我，从表情来看很是嫌弃，我感到些许不好意思，那种连骨头都断了的伤情可以靠止痛剂忍着横穿半个日本，眼下好像有点做作，有点恃宠而骄！
但硝子还是蹲下来，揭开了我膝头的纱布。没想到它看上去包得很专业，结果败絮其中，擦破的地方已经有发脓的迹象了，怪不得会痛。
实习校医啧了一声。
刚刚起床的关系，她穿着超级保守的乖巧居家服，只露出一段雪白的脖子，栗色的发丝拂在上面，显得非常温柔，然而说出的话却非常不温柔：“这么激烈吗？”
我：“？？？”
“开玩笑啦，”硝子说，一下子就给我治好了，“昨天夏油找你说什么了？”
“忘了，”我缓慢地回忆，“应该是就上次任务结果再讨论了一下吧，他并没有要批评我的意思。”
“……好搞笑哦，为什么凛凛会担心他的批评啊？”
我把那段老母亲理论跟女友分享了一下，心里颇含忧虑，自己竟然沦落到和五条悟同一水平。她大笑，坐到我床上来，晃动着小腿，说：“确实呢，这块纱布也是他帮忙处理的吧？好温柔哦。”
我拿不准硝子是什么意思，眨巴着眼睛看她。
“都送到门口了，与其费劲清创包扎，为什么会不找我？”她淡定地问。
“呃……我猜是因为我不想让硝子知道自己是怎么受伤的，而且本来也是小事一桩。”
“你们打架你输了？”
我捂脸，丢人的记忆片段式地重回脑海，不得不沉重向她承认：“应该是平地摔了一跤，超痛。”
“……”她默然无语。
一种略显尴尬，又有点胶着的气氛在蔓延，我感觉我们两人在围着一个呼之欲出的话题转圈，让我很急，又怕她真地说出来，在硝子缓缓张口的时候一下子扑下去趴在她的腿上，诚意请求：“吃早饭好不好？”
硝子摸了摸我的头毛，不知道领会了什么，但她确实善解人意地被转移走了话题，说：“没拿过来，去我那边吧。”
我扒拉在她身上磨磨蹭蹭地挪过去，可能是因为心虚而加倍发嗲，直到硝子觉得忍无可忍了，敲我的脑门，说：“热不热啊？而且你昨晚没洗澡吧，不许碰我。”
“怎么可能，没洗澡我上哪儿换的睡衣？”我特意嗅了一下手臂，香香，是熟悉的沐浴露气味和皮肤互相作用生成的，一种让人安心的温暖木香。
然后硝子和我四目相对，我由于真的完全不记得昨天晚上的具体情节，表情逐渐惊恐。
当然不会发生我人事不省所以夏油杰帮我换了衣服的天方夜谭，但是处理伤口显然发生在洗澡换了睡衣之后，说不定就是因为这样才发炎的，他是还坐在屋里等了这么久还是怎么回事？！必然不是我自己处理的，医用胶带粘贴整齐，强迫症一样，不符合本人亡命之徒的风格。
“难道昨天真的喝醉了？”硝子忍着笑，“醉到哪种程度啊，才会左脚绊右脚摔倒了？”
我忧郁地请她放过我，蹂.躏奶油面包好了。
早餐过程中两个身着睡衣的女子高中生保持了一段心照不宣但又较为奇怪的沉默。硝子一边玩手机一边吃，只拿了一块就停手了，过了一会儿，在我寻找纸巾的时候，她倾身，用手指抹了抹我的嘴角。
我怦然心动，而她表情平淡地望着我。
“不知道怎么讲，”硝子说，“好像，渐渐和你们有点疏远了。”
26、
很久以前她就跟我说，同级里我们俩应该是天然同盟，不可以单独抛弃她。
我握紧硝子的手，深情地说：“什么嘛，原来硝子是一个害怕寂寞的小孩啊。”
她猛地抽回手并且毫不留情地踹了我屁股底下的椅子，我瞬间滑撞向墙壁，但通过灵巧一蹬，原地转了一圈稳住椅子，又翘起腿，手肘撑在上面，十指轻轻搭扣，拗好一个耍酷的造型。
“你差不多得了。”她吐槽。
我说：“是不是因为硝子一直在拒绝出任务的关系？总是待在学校里的话，我们却经常各奔东西，碰面的时候越来越少了。”
她抬起头来看天花板，眼神放空，一副“我后悔和你开启这个话题了”的样子。
我咬住吸管，用力地吸了一口草莓牛奶，含含糊糊地问她：“硝子想过退学吗？”
“……现在退学能去干什么啊！”
“也是哦，至少混到毕业证，再尝试去找一份工作什么的。”
“我没想过哎，”她托腮望着我，“离开咒术师世界这种事。”
“那到底为什么不愿意出任务嘛，”我把渐空的利乐枕包装捏起来，“如果必须要成为咒术师的话，始终没有办法逃避的。”
“有没有跟你说校医阿姨快退休了？”
“哎？”
硝子用一种无所谓的态度说：“我打算毕业之后就接任校医！”
“哇！”我真心实意地惊叹，“那可太好了，母校以后就是我梦想的永恒家园，身心的最终归宿！”
她笑了，起身去把窗帘拉上准备换衣服。虽然窗外是山，整个校园活人也不超过两位数，但这种防范意识是非常良好的。
我不知怎么的发了会儿呆，并非本意地做起了流氓。昏暗的房间里，少女脱下起居服，先穿好白色的内衣，半倾着身体反手扣上背扣，姣好曲线在黯淡光影里如同春日远山，又如江流婉转。
这个美好的少女说：“我太讨厌无能为力的感觉了，所以干脆不要身陷险境比较好。”
“啊？”
“就连救助别人也是，最好是他们找到我的面前，我只要坐在诊室里，安全、镇定、优雅地抚摸他们，说‘你得救了’就好了。”
她穿上制服里面的衬衣，将发梢从衣领里拨出来。
“硝子是这么想的啊……”我陷入思考。
“不是，”她马上说，“我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你不要当真。”
我连连点头，并表示世界上大多数问题是无法找到答案的，我们要避免总结，减少上升，就事论事最好。
硝子只穿着上衣逼近我，食指压在我的嘴唇上。
我一动不动，视线集中在她清澈的眼瞳，非常诚恳，非常乖巧。
“凛凛不是靠顽强拼搏努力获得资质证书了吗，”她说，“之前说过，要一年之内升任一级，带我浪迹天涯，还算数吗？”
算！怎么可以不算数！
当天我就跑去找夜蛾老师报告，请他以后分配一些适合妙龄少女的任务给我和硝子去执行，我们肯定会成为不输给五条悟夏油杰两人的金牌搭档。
夜蛾老师：“……好啊。”
他从案头拿出一叠信封，严肃的面容透露出一丝长辈的慈爱：“挑一个吧。”
“呃……这些原本是，积压的工作，并不着急的吗……”
“都是没有死人的案件，不会太难。”
在我深感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而试图推拒突如其来的加班时，他继续慈爱道：“但放着不处理也不行，这样吧，全部给你们，你们顺便带着一年级去实践锻炼。”
我一步步后退准备逃跑，即将升任为全校主宰的班主任镜片中寒光一闪，信封漫天向我飞来，片片如刀！
暗器大师我本人当然是全数接下，一片也没被砸中。
“太好了，任务加油，”夜蛾老师满意地点头，“这样也为迎接八月份的姐妹校友谊赛做好充分锻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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