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没探出这是什么类型的秘地?”千青灯问道,“迷境类的秘地毕竟在少数,还是以隐境类为多,此行应当不会有太大危险。”
“迷境秘地内开灵境结界不显,极易误入,而隐境秘地中的开灵境往往隐藏于某处,只有在普通人靠近之时才会显现,将普通人吸入其中,修者则安然无恙——只要小心些,迷境秘地倒也不足为惧。”千赤道。
“不足为惧?”千合夸张地惊呼般道,“阿赤,你没见这个秘地有多强吗?简直堪比南宗自家的那个秘地了!
“强大的秘地极少有隐境类,而且看它这实力,怕是起码得心眼如烛才能看破迷境。还是赶紧走吧走吧。”
千赤对千合的不配合颇感着恼,重重地叹了一声,不愿理会他。
千青灯蹙了蹙眉,看向千合:“你们试探过这秘地的实力?”
千合登时哑口无言,将目光缓缓移向千赤。
千青灯便又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千赤。
千青灯本生得面容姣好,若非少年并未被完全掩覆的俊逸之气,定会被他人误认成美貌的少女。在他如此直接的注视下,千赤倒有些进退维谷的无措感了。
狠狠瞪了千合一眼,无视他回以的嬉皮笑脸,千赤将步行云之事如实道出,却有意包庇了千合,只言是自己之过。
千青灯似不经意瞥了千合一眼,看来他虽未说破,实则却是心知肚明。
听罢叙述,千青灯并未责备千赤,只是透过风障望向幽绝谷内,惘然失神了一瞬:“步行云……一个普通人,会有如此强大的勇气吗?”
……
嫩草平铺,各色野花错落其间,极淡的蓝色在头顶晕开成天幕,浓郁的水汽随手一抹就成一片柔云,远处茂树在风中拖翠拽绿地摇曳着身姿,摇落无数绿叶漫漫飘舞。
孤竹驻足此间,撤去了茧罩,感受到清风拂面,生意从天边蔓延至眼底。
或清妍或艳丽绽放的群芳极尽风姿,如江楼上豆蔻芳华的少女们迎风而招的红袖,如盛宴上舞女们肆意扭动的纤细腰肢,如茶馆中琴师默然抚弦时薄纱下不经意泄露的唇色。
顷刻之间,倦怠了一颗少年心。
这一月内经历之事,让她都快忘了心定而神闲气和的安适,少年的心和血太容易被挑动。
虽然在常人眼中,朝气才是可歌可赞的少年精神,但随着跳动起来的心脏和热烫起来的血液一齐到来的,还有回忆的涌现和法则的永存带来的钻心蚀骨、无药可解的痛苦。
“山海为归处。”
孤竹低声一语,像是做出最泄恨又最不可辜负的承诺。ýáńbkj.ćőm
随后不再停留,穿过这一片温柔乡,继续寻找那还未有下落的红衣少年。
走过茂树之后,景致渐渐黯淡下来,草色由青绿逐渐转为枯败,枯枝老藤也越发多而密。
空气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丝极淡的腐朽的气味,越向前行便越浓郁,孤竹不禁猜测前方究竟是何处。
密集颓败的枝叶拦截了天光,令得前方的景物似笼罩在一片暗绿的浓雾之中,阴森而令人作呕。
孤竹停了脚步——足前的土地已泥泞如沼。
向前望去,可见十数间茅屋散落在泥沼地上,已有数间被吞噬了大半身躯,只有一角屋檐徒劳挣扎在外,其他茅屋也或浅或深地陷了一端或一段。
在这里,腐臭味尤为浓重。
孤竹闭上双眼,将念力向前方发散而出。
因开灵境的压制,念力的外放也变得颇为艰难,范围自也是压缩了不少。
故而为节省精力,孤竹只将念力覆盖住最近的一间茅屋,仔细探查其内里的情状。
念力方渗入茅屋内部,孤竹便不禁呼吸一滞。
屋内空间并不算大,然寥寥无几的陈设令其显得有些空旷。
在这空旷之中,顶部粗壮的房梁便格外抢眼,加之其上悬着的不少粗长绳索,以及绳圈中挂着的一具具已只剩骨骼、或是骨骼上还残留些许血肉的死尸,令得那房梁更冰冷而诡异地突兀起来。
此外,房内的四壁及各陈设之上,也四处驳杂着暗红的血迹;角落里遍结蛛网,飞满蚊蝇,只可隐约得见其下几块散落断裂的白骨。
在仔细察看过屋内每个角落后,孤竹收回念力,缓缓睁眼,陷入了沉思。
片刻后,孤竹的目光忽落在面前的泥沼上,抽出腰间的月黑,侧剑自泥沼表面快速拂过,只见一层泥土随剑风被掀开,露出内里朽烂的黑绿色。
随后孤竹又掀开几层泥土,腐臭的味道越来越浓重,直欲叫人窒息。
泥沼下,表面仍着土色的泥土内,埋掩着早已堆积腐烂得看不出原样的血肉。
确认了自己心中的猜测,孤竹方停了动作,还月黑入鞘,沿着泥沼边缘行走起来。
——若是普通的沼泽地也就罢了,然这不知吞噬过多少人命的泥地,从表层之下便是腐败的肉泥,怎么看都颇觉古怪。
且在开灵境中能力受制,不知能发挥出几成,是以孤竹才并未选择贸然直穿面前这片泥沼。
行了半晌,孤竹只觉这方泥沼地颇为广阔,非但行不至边际,遥望一眼也极难分辨泥沼与土地的界线,只待走近才发现脚边仍是泥泞不堪。
从进入开灵境到现在,即使始终保持着将微弱念力外放以察知各方动静的状态,孤竹却并未发现步行云的踪迹,此时除了穿度这片泥沼,便无其他方向再可搜寻了。
停下脚步后,阴风如泣般的呼号便渐渐清晰起来,让置身其中却将其视若无睹的人渐渐恢复对它的感知——一种忽现的阴森的、凄寒的冷意。
孤竹本以为身周若有若无却始终存在不散的阴风是眼前这片泥沼合该滋生的,此时心念一动,才莫名觉出某些蹊跷。于是再次将念力聚于双目,眼前景象便为之一变。
原本就暗沉无光的景色,在以念力突破感知极限的目力下,又蒙上了重重灰黑色的雾霭,显得更为脏乱而令人作呕起来。
然仔细分辨,才见这满布的雾霭是由无数之前所见的灰黑色“火焰”聚集而成,互相推搡挤攘着,在逼仄的空间内寸步难移。
而孤竹自己身周也已围聚了数只“火焰”,似皆已做过徒劳的尝试,这时大多兀自在原处呆滞地悬浮着。
只有少数仍未死心,不时向孤竹的丹田处冲撞而去,结果却无一例外,每一次冲撞都会被狠狠地弹开。
孤竹低眸看了看自己身前的灰黑“火焰”,迅疾地伸出手去捉拿,“火焰”不及躲闪,却让孤竹的手直接穿透了过去,抓了个空。
孤竹没有再试,看着眼前的“火焰”沉思了片刻。
这东西形似火焰,虽有色彩,却轻薄如烟,形体也似虚无不真,并且自己的手无法触碰到它,应当是并无实体;而月黑却能将它斩断,自己的丹田又能将它弹开,那么至少可以确定,它是一种能量体。
思及此处,孤竹催运内力,覆于整块掌心与五指,便再试图去触碰“火焰”。
不料还不等她有所动作,便有“火焰”扑向她外放内力的掌心。
孤竹并不闪躲,只觉扑来的“火焰”黏附在那层薄薄的内力表面,好似突然生了张嘴,疯狂地吸食起自己的内力来。
心下虽惊,却不妨镇定,孤竹继续向外释放着内力,任由众“火焰”吸食。
可惜不过一会的时间,孤竹手掌中那些吸食过她内力的“火焰”,便在凄厉的尖啸声中生生消散于无形了。
消散之时,“火焰”腹中未能消解的属于孤竹的内力,如同遭受了剧烈的冲击,猛然四散溅射而出,纵使孤竹及时防御,指掌也不免被划出了几道浅浅的血痕。
孤竹细察了一番伤口中残余的能量,确认其中只有自己的内力,而没有其他陌生的力量。
——若这“火焰”并非由一种能量组成,那么它到底是以什么样的形式而存在?
这次,孤竹没能轻易想出答案。
……
粗布鞋面已满是尘土,再近一步,就将染上血腥的泥泞。
“青灯——少宗主——你在吗——”
即使嗓音早已嘶哑,仍毫不自知般不歇地喊着;亦不知在这浩广的空间,一介凡人的力量堪将声响传出多远。
似终于感到了疲累,步行云停下步伐,扶膝喘息了片刻,倚着一棵枯木勉为支撑身形。
在泥沼地的这一边,虽眺望不见错落半沉的房屋,但空气中隐约半现的腐烂的气息却逃不过人的嗅觉。步行云倒还知前方情形难料,未再一味贸然向前闯。
开灵境并非方寸之地,但似乎不论来者落于何处,最终都会被引向这片泥沼。
步行云本欲思虑对策,怎奈自来到幽绝谷外到此刻,便未曾有安稳休息过,反而一直神弦紧绷,进入谷中时留下的伤也未及仔细处理。
若是让修者看来,定会为身体能承受如此负荷的普通人啧啧称奇。
此时这一暂时的松懈,很快就让他视线模糊,手脚虚软无力,呼吸伴随着干涩的疼痛,亦愈加困难而粗重起来。
眼前景物的轮廓被涛涛席卷上脑中的倦意倾覆般地消融,其中兜着的颜色便纷纷流泻而出,互相浸染,混杂成一片头晕目眩的糟乱纷繁。
步行云连忙摇了摇头,企图摆脱倦意胡乱作怪的双手,只是尚未成功,便忽感有丝缕阴风当面袭来。
下意识将其当作普通的轻风,并未在意,是以步行云也未想到躲闪。
然在那丝缕阴风携来的众多“火焰”袭到之前,他便猝不及防被人提起后领,以比身前阴风更快的速度向后退了开去。
等速度稍缓,步行云偏头看去,见一片褪尽了血色的白衣,竟也无需确认,一句“恩人”便脱口而出。
听到身后人低沉的“嗯”声,步行云定下心来,正待再问什么,却被孤竹阻止,随即孤竹便带着他用更快的速度向远离这片泥沼的方向奔去。
步行云此时惊得清醒了不少,见眼前景象离自己越来越远,连忙寻机喊道:“恩人,等等!你见到少宗主了吗?”
孤竹并未因他的话停下来,道:“除这里以外的地方我都寻过了,没有看见任何人。”
步行云登时急了:“那你快放我回去,少宗主可能就在那里了!”
“不可能。”孤竹毫不留情地否认了他的猜测,“那片地方我已经探查过很久,没有察知到任何活人——除了你,想必就算曾经有人来过这里,此时也是一具尸体,或者喂了烂泥了。”
此话当即戳中了步行云的痛处,他不禁浑身一颤,随即不知何来的气力,忽的猛推了孤竹一把。
孤竹虽不至被普通人的力量撼动,然疾速行进间,猝不及防下,仍是不由一个趔趄,不得不停下来稳住身形。 奇书屋为你提供最快的剑隐诀更新,第 13 章 十一、邪薄入瓮牖免费阅读。https://www.yanbk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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