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天界有一幻境,位于离恨天之上、灌海愁之中的放春山遣香洞,其名约为太虚幻境,应由警幻仙子主事,只可惜这警幻仙子放着好好的正经差事不做,偏要去做那夺人阴私、害人利己的勾当。
这警幻仙子倒是不敢把主意打到修炼已久的老人身上,便专门哄骗刚刚修炼得道的花木精怪。而那些被警幻哄下了凡的,无不命运坎坷、根基尽毁,待到这些新人坠入轮回,警幻便能坐享其成。
此事警幻仙子做得隐秘,天界的仙人们皆无知无觉,直到新任天将贾源参了警幻一本,这勾当才被人知晓。事已至此,警幻的结局是不消说了,可那些被毁根基的新人却不太好打点。
对于那些已重新来过得倒好说,左右也是他们的仙缘深厚,但大部分小仙都已坠入深渊无法自拔,这是无法拉转回来的,除非大能们联手施展大神通。
关键是大能们也不太好找,有些已经闭关多年正在紧要关头,有些闲云野鹤早不知踪迹,林林总总数下来就是聚不齐人。
众仙想到这里,心里便老大不喜,各自在心中暗暗骂道:“这该挨雷劈的警幻,弄出这么个篓子来,自己倒是一了百了,却偏生劳累我们来善后,真是万死不辞!”www.ýáńbkj.ćőm
只是骂归骂,总归是要拿出个章程来的,众仙在仙庭里商量了老大一阵,最后才由文昌武德两位星君想出个不是法子的法子来。便是找个相干却又不触及天界的凡人,下个禁制把关于众仙的记忆封了,再保留其生前记忆转回生前,由着这人把众人的命运尽改便上上大吉。
这法子倒是轻省,只是找人琐碎些,所以众仙听了这个主意后,都道妙极,又总推司命星君料理此事。司命星君那里找得到人,只想着这事是贾源参奏的,便在他家后人里选中了贾赦,至此警幻闹出来的麻烦才落得了台面。
“哥儿,卯时已过了大半了,还是快些起来。”
贾赦在似醒非醒间听着这既陌生又熟悉的声音,便有些迷惑地想到:“李嬷嬷不是在自己大婚后便逝世了吗,怎得又听见了她的声儿?”
须臾,贾赦便从梦中惊醒过来,更加迷惑地想到:“自己不是已经死了吗?难道是梦?”一想到这儿贾赦便不放心地掐了自己一把,但身体传来的痛感却提醒着他这不是假的。
“却不是梦,难道之前种种才是梦?”贾赦细细回忆起梦中的场景,待想起荣国府被抄家流放,便不觉吓出一身冷汗,暗道,“此梦来得好真,怕不是祖宗托梦!”
不过贾赦这一惊一乍的动作倒把一旁伺候得李嬷嬷给吓到了,李嬷嬷一边扶着自己的胸口一边惊呼道:“哥儿,你这又是犯的哪门子混,怎得还掐上了自己?”
贾赦望着李嬷嬷那张年轻的脸,想起梦中李嬷嬷的早逝,便有心提醒李嬷嬷,只是这梦中的事情又如何能与人言?贾赦沉默了一会儿,没奈何只能问道:“不妨事,只是魇着了,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方才说呢,卯时都已经过了大半了,咱奶奶一早便去太太那里请安了,哥儿也要快些,省得太太奶奶唤人来找。”李嬷嬷自是不知贾赦心中的这一番官司的,只以为贾赦睡迷糊了,便放下心来为贾赦更衣。
李嬷嬷先是为贾赦戴上嵌宝紫金冠,齐眉勒上一条二龙戏珠的抹额,找来了一件二色金百蝶穿花大红箭袖套在身上,又拿出五彩丝攒花结长穗宫条束着,外罩起石青起花八团倭缎排穗褂,再从贾赦屋里大丫鬟画眉手里接过一双青缎粉底小朝靴让贾赦穿上。
但这身打扮却让贾赦想起梦中二弟贾政家里的宝玉来,虽然梦里那孩子的来历不凡秉性也不坏,可他那个娘却不是什么善茬,“面若菩萨,心似蛇蝎”说的便是宝玉他娘这种人了。
细说贾赦此时年纪也不大,梦里的二弟贾政也是没影子的人,可贾赦到底是厌恶梦中那王氏,连带着也不喜欢这身衣裳,所以他直接略过了李嬷嬷手里的靴子,指着箱笼里的其他衣服说道:“嬷嬷,这身别扭的紧,却是换套衣服。”
李嬷嬷听了贾赦的言语,急得火上眉梢,又拿贾赦没办法,只得苦口婆心地劝道:“哎哟,我的小祖宗,衣服再找一套不是难事,只是再不出门便要迟了,那有这空闲!”
“罢了,嬷嬷还是快些,去晚了只怕祖母和母亲等得着急。”贾赦听着李嬷嬷的话,心知是自己想当然了,便不提什么换衣裳的话了。
李嬷嬷见状大喜,忙将靴子与贾赦穿上,又因外面天气不好,李嬷嬷担心贾赦吹风受凉,又特意从箱子里翻出一件狐狸皮的斗篷来,待到贾赦披上,李嬷嬷方觉妥当,这才抱着贾赦和一众丫头往荣禧堂去了。
一行人不慌不忙地走了盏茶功夫,便望得见荣禧堂的鹿顶了,待一行人穿过大厅进了仪门,往里那五间大正房就是整个贾家的权力中心荣禧堂了。
待贾赦一行人进了门,迎头抬面便是一块赤金九龙青地大匾,那大匾上写着斗大的三个字——“荣禧堂”,下又有一行小字:“某年某月,书赐荣国公贾源”,在那大匾上头还用着圣人的万几宸翰之宝。至于这荣禧堂里的其他贵重摆设,皆不如那大匾来得重要,便不消赘述了。
贾赦一进屋,便见到他的祖母许氏端坐在大厅正中。要说贾赦的祖母许氏,虽衣着朴实,面如枯槁,这通身气度却让人咋舌。原来许氏早年也是巾帼不让须眉,诸多事迹是不下荣国公贾源的,只是这许氏劳累过度,身体亏空得狠了,让太医看了也只说调养。许氏心知自己的身子骨不比从前了,便丢下家中事务不提,统统交与媳妇史氏料理,从此只做修养。
而贾赦的母亲史氏则恭敬地坐在许氏的下首。此时的贾母年芳二十有三,正是彩绣辉煌的时候;头上戴着金丝八宝攒珠髻,绾着朝阳五凤挂珠钗;颈上带着赤金盘螭璎珞圈;裙边系着豆绿宫绦,双衡比目玫瑰佩;身上穿着镂金百蝶穿花大红洋缎窄裉袄,外罩五彩刻丝石青银鼠褂;下着翡翠撒花洋绉裙,端的是富贵风流。
贾赦自知是自己起得迟了,连忙挣脱了李嬷嬷,先向正座的祖母稽首道:“祖母万安,却是孙儿起得迟,扰了您老人家的安。”
许氏平日里最爱贾赦这个大孙子,哪里肯让他跪在地上,着急地说道:“我的乖孙儿,你这又是做哪出儿?不就来得迟些?地上凉,竟是快些起来,小心伤了你的膝盖。”
“哪里像祖母说得这样娇贵,跪须臾子又不妨事。”贾赦摇了摇头,又转向下首的母亲道,“母亲康安,为些许小事却是起动了母亲,儿内心万分惶恐。”
贾母自也是心疼贾赦的,哪里听得贾赦的这些话,当下便免了贾赦的礼,一边吩咐身边的婢女上茶一边说道:“我的儿,你身上还有一股子冷气就跪在地上,现在倒是不觉得怎么着,万一以后有个什么,可有好果子吃!你赶紧喝一盏热茶暖暖身子。”说罢便有婢女端上茶来。
贾赦也不辩驳,起身将婢女端来的茶喝了,登时便感觉身上暖洋洋的了。贾赦喝罢便将茶盏搁置一旁,说道:“请安起晚了倒也该我这一跪,只是不该惹得祖母母亲这般着急。”说着贾赦又行了一次礼。
这下贾母也没了言语,只有许氏指着贾赦对着屋头里的丫头媳妇调侃道:“这是打哪来的道学先生,竟是一板一眼没得挑错!这到让我想起了……”
许氏正说着呢,外间便有丫头通传,许氏被阻了话头心中不喜,但转念一想:“又关个通传丫头什么事,她站在外面哪里知道我在说话?还不如将人叫进来问问是个什么事。”于是便示意左右将人放进来,等许氏细细询问了那个通传丫头,方才知道原来是荣国公贾源在前面唤贾赦过去说话。
贾赦一听是祖父在传便有些不自然,但是祖母母亲都稳着不发话,贾赦也不好听消息就抬脚走,反显得他性情急躁,所以贾赦面上到是没显出什么东西来,只拨弄了一下手边的茶盏,做样子抿了一下。
许氏何等人精,听见茶盏响便知道贾赦坐不住,也不多问,直接发话道:“既是公爷传唤,我这也不好留赦哥儿了。赦哥儿还是快些去吧,省的你祖父等。”贾赦这才顺坡下驴对着许氏贾母到了别,依旧由李嬷嬷抱着出了门往前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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