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急，陛下该看看自己的女儿。”
“若柳卿有罪，灵修便是罪臣之子，如何与月儿般配。”
“原也没想治他的罪。”皇后淡淡开口，“柳弘毅数次以下犯上，关几天杀杀他的傲气罢了，让他们知道，获释是因为公主，以后才不敢怠慢月儿。”
“阿楚思虑周全，便按你说得办吧。”皇上脸上挂着欣慰的笑，妻子做事，他一贯是放心的，特别是在月儿的问题上，她只会做得更好，像所有慈爱的母亲一样，把爱都交给孩子，真是个好妈妈。
灵修回到家里，感到一阵说不出的怅然，按父亲原本固执、暴躁的脾气，见面定会先发作一通，可是，他就那样木讷的、悲哀的看着自己，一句骂人的话也不说。即便他又去求皇后了，他要攀龙附凤了，父亲也不骂，反而哭得像个孩子。
“平之！”伴着气势雄宏的一声，叶开闯进来，易欢跟在后面，满脸尴尬，“公子……”
他靠上椅背，饶有兴致地打量这愣头青，“我府上现门可罗雀，小将军来作甚？”
“我，自然是来帮你的，柳大人为人正直，你今日入宫，可有向陛下陈情？”
灵修慢悠悠地点头，无所谓的样子，让叶开更为心急，一下扑到书桌上，“哎呀，那陛下怎么说？”
“没说什么。”他对着面前的一张大脸，笑了，“你这是为谁急？”
闻言，叶开迅速起身，梗着脖子道：“什么为谁急？我是急公好义，不忍见柳大人蒙冤受屈。”再看灵修，轻松自在的样子，心里不由冒火，“平之，你想想办法，别这幅样子，便是劫狱，只要你说，我一定去办。”
“什么！”灵修惊得坐直了身子，“这样大逆不道的话，被有心人听去，咱们都得死。”
“我不怕，我手下有数千将士，若是布防得当……”
“打住吧，还不至如此。”灵修扶额，这年头不怕死的人真多。
叶开继续追问，“那我能做什么，平之。”
“你好好活着就是帮我了。”
那孩子听了，神采飞扬的脸，耷拉下来，无尽落寞，“我是粗人，你用不上是最好的，平之，一定要把柳大人救出来。”
“叶开，我知道你为谁，可我们不值得你如此。”他终究不忍心看着少年自苦，劝了一句。
“我只是为了我自己。”叶开平静地回答，他离开的时候，才发现了柳家，荒芜的园景，乱石裸露，草木枯黄，亭台仍在，仿佛也笼上一层灰色，这是他自小渴望生活的地方。
望着叶开远去的背影，灵修随口道：“不知道阿言怎么样了？”
易欢欲言又止，“说吧，还能坏成什么？”
“小人听说，小姐曾为老爷雪地跪求动了胎气，皇后大怒，让她安心养胎，无事不得出东宫。”
“这样啊。”难怪叶开急到要去劫狱，眼下的情况，他如此，睿也还能沉得住气吗？
“公子放心，小姐已经没有大碍。”灵修点点头，回身卧在榻上，心底的冷漠又多了一分。
长安上空的阴霾并没有因为他回来而消散，人心的贪婪让他深感不适，以后又该怎么办呢，难道真要给皇后做一辈子好女婿，这么想来，父亲救与不救，又有什么关系。
东宫里，太子震怒，合欢瘫坐地上，脸颊红肿，却眼角含笑，声音轻柔，“殿下息怒。”
“你是故意的，你们都在看我的笑话。”
“奴不敢。”
“岳父下狱，我和阿言求了多少次，哪次不是受到训斥，燕安去求，母后她……”睿想到连日来受得磋磨，越发恨恨不平，“公主的夫家不能是罪臣，他们何时顾及过我？”奇书屋
“一贯如此，您何必耿耿于怀。”
“我就是不服，我哪里做得不好，哪里不如燕安！”
“公主聪慧可人，谁见了都会喜欢。”合欢柔声道，神色平静且冷漠，眼底没有一丝波澜。他的态度惹恼了睿，再次被一脚踢倒在地，呕出一滩血水。
“白眼狼！”睿怒吼，眼眶充血，像一头发狂的狮子，谁见了都要避其锋芒，合欢却不服软，趴在地上笑，眉眼轻挑，妩媚地挑衅道：“这种力度，殿下今日没吃饭吗？”
睿一把拽起他，“你找死？”语气凶恶，手上却仍留了情，合欢的身子，纤薄得好像一下就能捏碎。
合欢捕捉到他眼中的深情，越发嚣张，“殿下杀了奴吧，就像杀先太子一样。”
“我没有！”
“一个殿下都查不出的人，会是谁呢？”睿眼神忽然凌厉，又是一巴掌将合欢打翻在地。
“天呐！”随着一声惊呼，两人才注意到，阿言已经在殿中，她看着嗜血恶魔般的睿，再看地上气息奄奄的合欢，难以置信地问道：“你怎么能打他，他是奇的人。”
睿看到阿言的一刻，原本打算收敛，可听她这么说，怒火再次被勾了起来，“为何打不得，奇已经死了，他是我的人！”
“太子妃莫怪，是合欢失言，惹恼了殿下，愿受责罚。”
睿最讨厌他这副委屈的样子，正欲抬脚再踹，阿言急忙上前拉住，“殿下息怒，不可不可……啊……”
阿言捂着肚子，眉头紧皱，脸色煞白，睿大惊，抱了人往出跑，边跑边喊，“传太医，快传太医。”
三月初三，阿言诞下一子，帝后大悦，赦免其父不敬之罪，次日早朝，刑部呈上柳弘毅画押的供词，因圣体微恙，皇后代其行政，定沈仕颉谋逆之罪，一族皆受株连，男子斩首，女子没入教坊司。
而柳弘毅自从回来后，精神状态一直不好，灵修去请安，他也不搭理，只呆呆地坐在那儿。“平儿，你过来。”母亲在里间轻唤他。
他快步走近，“母亲。”只见她手中拿着一摞纸张，面前还摆着各种账册，灵修暗道不妙。
“平儿，你父亲不中用了，我们总得回老家，与其到时忙碌，不如趁着你无事，早点把家底与你交代清楚。”柳夫人始终淡定温和，彷佛只是在交代一件小事。
“母亲……”好不容易救出了父亲，却没想到，他变成这样，母亲宽容的态度，更让他惭愧。
“若有他法，为娘也不会让你为这些琐事烦心。”一句话道出许多无奈，原先家中事务有阿言操持，与以寒成婚后，便交予寒儿，总归劳动不了他这个病人。灵修心中一动，忙道：“母亲误会了，孩儿是怕管不好家。”
柳夫人拉着他坐到身旁，温柔安慰，“哪有人生来会管家的。”说着将手中的一沓纸张交给他，“家中的田契、银票都在这儿了，往来帐簿也清楚明白，我想你父亲辞官后，人走茶凉，门庭冷落必不可免，虽有天家庇佑，到底不如自己……”她望着儿子的眼睛，懵懂天真又执拗，向来苍白的面色，因连日忧思，更显憔悴，终究只是说了句，“罢了，你平安就好。”
为人父母者，总想为孩子多做一点事，而如今，却成了子女的拖累，灵修希望父亲辞官，是知道京城局势复杂，父亲无力应对，可他忘了，让一个骄傲的人承认无能，是一种多么沉重的打击。
东宫，阿言产后虚弱，比孕中更为嗜睡，合欢随侍在旁，以寒进宫看她，抱着孩子，轻轻摇晃，嘴角的笑没有停下过，“好俊的孩子，合欢你说，他更像谁一些？”
“世子形容尚小，奴看不出。”合欢笑着摇头。
“怎么看不出，世子白嫩，自然像阿言，你瞧睿黑得那样。”以寒心情很好，转身看向合欢，问道：“还不跟我走吗？”
“请您不要为难小奴。”
以寒静静打量他片刻，走到他耳边低声道：“你在这儿，阿言早产，我给你生路，你不肯走，以后阿言再有失，连我也不放过你了。”
“太子妃人很好，合欢不敢对她心生歹念，合欢永远忠于先太子，忠于您。”合欢脸色发白，身子微微打颤。
敲打到了，以寒不多为难，冷冷道：“我信你的真心。”
“寒儿……”阿言醒了，以寒忙走向床榻，笑语盈盈，“醒了？”
合欢扶她坐起，拿两个软枕，给她靠着，以寒坐到床边，抱着孩子给她看。“瞧，他多乖啊。”
阿言看孩子睡得香甜，可见喜欢大伯母，笑劝：“你别总抱着，仔细手疼。”
“哎呀，他轻着呢，抱一天我也不嫌累。”这孩子以寒越看越喜欢，就像是自己生的一样，“陛下给他取了名字，叫靖易，易靖家国，期待他□□定国，寄予厚望呢。”
阿言眸色一暗，“我以前也是志存高远，可如今做了母亲，只盼他平安长大。”
以寒见她伤感，安慰道：“你放心，有我护着，他一定会平平安安。”
“那就有劳寒妈妈了，我们易儿有福气，出生两个娘照顾，不平安怎么对得起我们。”阿言调笑，又对合欢道：“合欢，你去小厨房拿些我新制的茶果子，让寒儿尝尝。”
合欢走后，寒儿问：“怎么？你有话跟我说？”
阿言点点头，严肃道：“合欢，别叫他在宫里了，你带走他吧，去乾元宫或是相府柳府都由他。”
“他是宫里的老人，哪有轻易随我走的道理。”寒儿轻摇小宝宝，似乎并不在意。
“你不知道，他再待下去，我未必护得了他。”
“不用你护，他同睿是自小长大的情分，打打闹闹惯了，你就由他们去吧，别操心这个。”
“我也看出他们情分不浅，可谁知他们到底结的是恩还是仇呢？”阿言摇摇头，眼神坚定清明，“眼下睿居东宫，处处受人掣肘，说是如履薄冰也不为过，我不想看他行差踏错，授人以柄。”
“我明白你的意思，其实方才我问过，他不愿跟我走，我勉强不得，他们两个性子都倔，便是奇在的时候，也没少打架。”寒儿干巴巴地安慰：“你把他带在身边也是个办法，至少睿顾念着你，不会对他怎样。”
“他非要睹物思人，我们不好太无情，也罢，我多看顾他些，想来睿也是不愿他走的。只是，还有一事……”阿言欲言又止，寒儿紧张问道：“怎么了？”
“哥哥就要大婚，母亲恐怕操持不来，我又……”
“你放心，咱们自幼的情分，我会代你照看。”
“寒儿，我困于深宫后才明白方伯伯为什么不肯你嫁与奇，他是为你好，莫再同他赌气了。”她说话时无精打采思虑深沉，以寒听着心中深感不详，故而打断她，“好啦，啰嗦什么，我何时要你操心了。” 奇书屋为你提供最快的一梦闲人更新，第 39 章 阿言产子，柳父获释免费阅读。https://www.yanbk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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