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民们聚在一起，默默地等待着，不远处的石敬亨在黯淡的角落里暗暗地注视着村落前方。
时间在一片诡异的寂静中流逝，终于，前方传来了马蹄声。
轰鸣的马蹄声声势浩大，远远地就能听见，而不一会儿，地平线上尘埃飞扬。
村民们抬起头往前看去，眼中纷纷露出紧张与胆怯之色。石敬亨与身边的手下交换了眼神，握紧了手中的长刀，凝神观望着。
那队伍终于抵达了众人的眼前。
那些人纷纷翻身下了马，他们大多都戴着皮草帽，粗布麻衣上罩着糙厚的皮革，脚上踩着磨损的破旧短皮靴。那些人在看到畏畏缩缩的村民时，仿佛饿狼看见了肥美软弱的狼群，而当他们的目光注意到堆积而起的粮食与布绢后，眼中贪婪目光才彻底显露了出来。
“不错，老村长，你们真是越来越听话了。”为首之人身材魁梧，面目黝黑，因为长期与中原人打交道，汉语说得也大差不差。他笑着走近人前，打量着村民们准备好的“贡品”。ýáńbkj.ćőm
村长佝偻着背，小心翼翼地走到那人身侧，虽想努力讨好地赔笑，可奈何心中恐惧，脸上刻意的笑意显得异常古怪：“这位大人，今年的份都在这儿了，您瞧瞧吧，若是没问题，我们帮您把这些都装上粮车带走。”
那人露齿阴邪一笑，道：“不急不急，”他向身后的人招手，“你们都过来，拿上家伙仔细检查检查，好好掂量掂量，看看有没有短斤少两的，一定都要看仔细了！”
他身后之人一致答道：“是！也厄先大人。”
村长看着也厄先的手下一个个地将米袋粮袋打开来仔细检查称重，就连每一匹布绢都要摊开来摸摸，他的脑门上一下子冒出豆大的汗珠。
石敬亨咬牙切齿地低声道：“他奶奶的，这群狗东西！”
村长颤颤颠颠地对也厄先道：“大人，您尽管放心，我们挑出来进献给您的都是最好的，时辰也不早了，您看......要不让我们先装车吧？”
也厄先并不理会他，没一会功夫，他的手下便拿着几卷布匹与几个量斗来，道：“也厄先大人，这些布匹上有几处破洞，而那边的许多袋粮食都不足咱们先前定下的分量，而且里面还掺杂了不少石子来充分量！”
也厄先闻言，面色骤然大变，他一把揪起村长的衣领怒道：“好啊！学聪明了啊，居然还敢给我缺斤少两！？你们好大的胆子，尽然妄想欺瞒我们！”
村长大惊，道：“大人，误会，误会啊！这些布匹都是村里的妇人们辛苦赶织出来的，这些瑕疵实属平常，不可避免啊大人！至于......至于这些粮食，兴许是今早我们称重时没有仔细筛检，所以分量才没称对，这一切都是误会啊！”
也厄先阴冷一笑：“误会？我可没工夫管这是不是误会！我只知道你们到最后没有把事情办好！既然如此，就别怪我们不客气！”说着，他抽出随身配着的大刀，大声吼道：“来啊！这群贱民言而无信，妄图耍弄于咱们，如此践踏我们的尊严，实在令人无法忍受！现在，我们便给他们点儿教训！”
村长跪下拖着也厄先的腿道：“大人！饶了我们吧！冬天了，今年收成不好，实在只有这么多了！您再给我们一次机会......明年...明年我们一定会重新将东西补齐！”
也厄先冷笑道：“明年？你也想得出来啊！你当我们是这么好打发的吗！”他转头对身后的喽啰们大喊，“英雄们，看到那边几排破陋的民宅了吗？那里面一定有他们私自藏下来的粮食，不仅如此，这里的女人与小孩也都在那里面，进攻吧！去让这群不守规矩的贱民记住，敢算计我们，那就得付出代价！”
他一声令下，周围的蛮人纷纷丢下手中称量的用具，转而操起砍刀，兴奋中带着奸邪的笑容飞奔向不远处简陋民房。
这里的人们被欺压了太长时间，骨子里认定了自己无法反抗，久而久之都丧失了反抗与斗争的念头，等那群蛮人带着疯狂的笑容冲向自己妻儿时，他们也只能大叫着追逐阻拦，却是螳臂当车。
村长死死抱着也厄先的小腿，求他收回命令，可也厄先根本不管自己腿上缠着的老头。他力大无穷，愣是拖着骨瘦如柴的老村长走出了十几步路，才彻底将他一脚踹开。
烧杀抢掠与哭喊求救声在一瞬爆发。
石敬亨狠狠呸道：“我操他妈的！快！快叫外面的弟兄们冲进来一起把这群狗贼一网打尽！”话一喊完，他转头就带着身边人身先士卒地一股脑冲了出去。
“杀啊！无耻达蒙狗贼！竟敢叫嚣到你爷爷头上！简直是找死！”石敬亨边大吼着边冲向也厄先，顺路挥刀砍向了身旁的几个达蒙蛮人。
也厄先正欣赏着眼前令他无比愉悦的人间惨相，可一回头就见到一个魁梧的红脸汉子挥舞着长刀冲自己砍过来。他眼疾手快地翻身上马，疾驰躲避，顺道一脚踹翻了几桶粮油，掏出火匣子一扔，火舌瞬间一蹿而起。
石敬亨的马停在村落外边，自然赶不上六条腿的也厄先。眼瞧着也厄先二话不说，丢下自己的手下拔腿就向村外边跑去，石敬亨也顾不上去追他。
而眼前的民房已经被蔓延而来的火海包围，石敬亨盯准了余下的达蒙士兵，他们看到也厄先居然说走就走，连个撤退都不喊就这样抛下他们，也一时急红了眼拼命想杀出去。石敬亨哪里肯放过这群人，提刀就上。
也厄先不停地抽着马鞭，村子一共就这么点大的地方，没一会儿便跑到了村寨口，一眼看就见到前方不断有大魏的士兵往前冲锋。
“可恶。”他低喊里一声，“居然还给我搞断后，呵，若论雁清这地方，你们有我熟么？”
他年年这个时候都来这儿问村寨收“保护费”，对这里的地形了如指掌，大道小道了然于心。也厄先一勒缰绳，调转马头就抄了小路，向树木交相掩映处奔去。
弓箭手刚准备将点了火的箭羽往也厄先逃跑的方向射去，却被呵住了：“不可放箭！今夜风大，树木若是着火，必定烧山啊！”
无奈村寨口这黑压压一群人，跑进去支援的支援，救火的救火，竟然就这样将也厄先给放了出去。
余下的人花了好一阵力气才把剩下的达蛮杀光，又花了好一阵力气将火扑灭。等大火烧尽，黑烟余袅时，一片狼藉的村寨在晨曦中残喘转醒。
村长看着连同大火付之一炬的粮食与布绢，脚下一软，瘫坐在地上，满眼悲凉，痛心疾首的长叹声不绝于耳。
石敬亨走到他身边，拍拍他的背，道：“粮食没了明年还能再长出来，房子没了那就赶紧再盖，叹什么气嘛。”
村长呆呆地回过头，看着经过一夜折腾的灰头土脸的石敬亨，缓缓眼中恢复了一点儿生气，石敬亨以为自己会被奉为救命恩人，可随着而来的确反倒是老村长滔天的愤恨与埋怨：“你们这种人，不知百姓的苦！凡事只知道上下嘴皮子碰碰！若是五年前朝廷就愿意派兵前来镇压这群狂徒，我们这些命如草芥的人如今又怎么会落得这般惨况！现在房子也没了，人也伤了死了，老天不开眼啊！今年冬天，怕是...怕是撑不下去了啊！”
“唉我说你这老头......”石敬亨一口气憋在自己的胸腔里。他见惯了战场上的厮杀，比眼前村寨的这片景象更惨的他也司空见惯了。可他不会明白，对于一向默默无闻、只想偏安一隅踏踏实实过日子的老百姓来说，这已经算是灭顶之灾了。
石敬亨看村民似乎没有领情的意思，就气呼呼地收了队，带着手下回了自己的营地。
这一次他们斩杀达蒙士兵百余人，夺回了差点被抢走的粮食——虽然大部分后来还是被火烧了，但有此功绩也算是首次与达蒙交锋的小有所成。
晚上，石敬亨吩咐营地里点起篝火，烫起酒，与众将士一起小啜几碗，并立下宣言，三日内一定要将逃走的也厄先给抓回来。
在石敬亨看来，此次与自己对抗的达蒙，都如同昨夜落荒而逃的也厄先与溃不成军的蒙兵一样，是一击就破的蝼蚁群，要战胜他们根本不在话下。
而当营地里喝酒谈笑声不断时，一人却猫着腰，小心翼翼地躲过众人的视线，往营外走去，放出一只信鸽。
“怀大人，石将军身边的人来信了。”冬竹跑到齐祯面前，递上从信鸽腿上取下来的信筒。
齐祯抬眸，接过信筒。
冬竹问：“大人，石将军那里怎么样了？”
齐祯浏览纸条是的内容，随后眉头一蹙。
冬竹见状，问道：“是不是发生了不好的事？”
齐祯蹙起眉来，沉吟着纸条上写着的一个名字：“也厄先......”
消息说昨晚那些达蛮人大概有五百多，可那夜发现蒙兵的踪迹时，人数却不止于此。
齐祯不禁握紧了膝盖上的衣摆，沉下脸色道：“若他们只是像往年一样前来逼迫雁清关的百姓交出粮食，为何要带这么多的人？”他的心提了起来，面目严肃道：“不对。” 奇书屋为你提供最快的请查收璇王殿下的数年爱意更新，第 31 章 第三十一程免费阅读。https://www.yanbk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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