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竹时刻盯着齐祯的穿衣，就怕有个万一哪里又钻了风。
军中平时无事，齐祯只需要按例视察些常规军务即可。原本他还在奇怪，肖寒怎么如此放心地将军队交付于自己，等肖寒走后他才发现，是自己又多心了。
这只军队十分凝练严谨，且雁清关比较太平，一般都不需要主帅出面处理什么疑难杂题。
可齐祯偏偏运气“好”，凡事大多例外都能被他碰上。
十二月半，齐祯在一个看似十分寻常的夜里被人喊醒了。
据禀报，今夜执勤的人站在数丈高的瞭望台上，远远地就看见远处穹道山脚下疾行过一对骑兵似的队伍。
夜间视线模糊，且又隔得远，只能借着那队人手中火把的微光依稀辨别。
此地凄清，何来的这千军铁骑？
齐祯披着衣裳沉思，底下的石敬亨与徐有成眼巴巴地看着他，后面还跟着各队领兵，乌泱泱一群人一下子把平日看着空旷的帐子给挤得满满当当。
石敬亨刚要耐不住性子发话，便见齐祯开口道：“雁清关位置特别，若非有令，我朝不会派军队擅自出使，各地藩王更是手无兵权，何来这一堆能掀起尘烟的人马？难不成是要造反？”
底下之人闻言脸色大变。造反这种事可不是开玩笑的。
而齐祯随后便道：“只是一种猜测罢了，且可能性太小。我朝几位王爷各守其地又手无寸铁，他们姑且没本事反。再者我等虽在树木掩映中驻军，却是奉陛下圣谕而来，我们大军在此驻扎守关，大魏皆知，若真是有人起了异心，何至于在咱们眼皮子底下闹出动静？不应该反过来小心翼翼行事吗？”
众人这才松了口气，徐有成道：“依怀大人看，这队人马该是从何而来呢？”
齐祯皱了皱眉：“达蒙部落零散而广布，离这里最近的有多远？”
徐有成听闻，一瞬沉下脸来，严肃道：“说起达蒙，的确是极有可能的，只不过朝廷从未管过。”
石敬亨道：“啥事？我怎的不晓得？”
徐有成道：“此事说来话长。我多年前还在京城禁卫队的时候，曾有一交好的兄弟，后来他随军出关守边，在信中与我说起过有关达蒙的事。”
“达蒙内部不和，他们各个分散的小族群常常自顾自游牧抢掠，四处打击吞并其他部落，许多小部落分分合合数十年之久不得一统。而有些部落更是猖獗，自己人的东西被掏空了，便游走到咱们大魏的边境，时不时就来抢一回。”
石敬亨一拍大腿：“岂有此理！那帮野人居然也敢在我大魏的眼皮底下放肆？！那还有什么好说的？他娘的打啊！咱们大魏也是此等蛮族孤儿能随意欺负的！”
齐祯道：“连年战事，朝廷与兵力何足去管此等琐事。”
被达蒙像流氓似的不停骚扰的，不止大魏，还有北燕。这群人近几年看准了魏燕两国交战没工夫理他们，便趁虚而入，把他们养肥了不少，现在回过头来要收拾这群人已经不那么轻松了。
石敬亨道：“现在咱们既然待在了雁清关，遇上了这种事儿，那就没有不管的道理！”石敬亨说这话时，眼睛瞄着齐祯，又道，“在坐的都是战场上真枪实干地玩着命过来的，绝无怂包孬种，咱们拿起手里的□□尖刀去教训教训他们便是了！”
齐祯并不在乎石敬亨的明枪暗箭，只问：“对方大军多少、实力如何，这些我们一概不得而知，这且不论，既然诸位对行军打仗并不陌生，那想必也知道粮饷的重要。雁清关一眼万里，追逐开战后若有万一，如何保证粮饷不断、军力充沛？”
石敬亨道：“说来说去，怀大人这是怕了？”
齐祯正色道：“当然不是。”
石敬亨不屑道：“那还说这么多作甚？我们是璇王殿下一手带出来的精锐队，若是出战，只胜不败，没有万一！给我石敬亨一百个兵，我能敌一千人！”
徐有成看着石敬亨的样子，头疼道：“老石，不要放肆！”
齐祯抬眸，望着石敬亨狂妄的模样，勾起唇角，对他道：“听石将军所言，若是出战，必定胜券在握了？”
石敬亨傲人的姿态不改，横道：“那是当然。”
齐祯长眉一扫，利落道：“好，既然石将军如此胸有成竹能以百敌千，那便让你带兵，我等只在此恭候将军捷报。”
石敬亨豪爽道：“这就是了嘛！怀大人就安心吧！不等你瘦弱的身子骨好全，我便能提那群蛮寇首领的人头来见！”
说完，石敬亨草草地抱拳离去，留下了帐内一干人等哑口无言。
徐有成担忧道：“怀大人，石将军为人直爽却鲁莽，实在是该当大罪！可您望在他从前是殿下功臣良将的份上，也请宽恕他吧！况且对面若真是达蒙部落的人，我等还未曾有过与之作战的经验，此次石将军一意孤行断然出兵，即使对面兵力不多，但是否也太过草率？”
齐祯捋了捋宽大的衣袖，不动声色道：“石将军是什么样的人我自然清楚，但不管他从前为殿下效力时表现如何，现在雁清关的将士由我驱从。即便是位良将，也照旧要为自己的鲁莽负责。我并非对达蒙部落一无所知，他们擅骑射，勇冲锋，溜奸耍炸，小人作风。达蒙的军队进攻时势如破竹锐不可当，可方才石将军的自信诸位也都看见了，他已立下军令状，出战必胜。我能奈他何？”
徐有成明白了齐祯的意思。这位玉面公子看似弱不禁风，实则却不是个能任人摆弄欺负的主。他能这么爽快地让莽撞行事的石敬亨去调兵，实则是让他去探路的。而石敬亨此刻估计早就意气风发地去营地里点兵，准备整军出发了。
第二日晌午前，被石敬亨点中的士兵工整地排列在大营中，等待着出发的指令。
石敬亨站在台子上看着自己挑中的这批人，不禁得意地眯起眼，胜券在握地对齐祯道：“怀大人，我等已经准备就绪了，即刻便能出发！”
齐祯上前俯瞰底下这乌泱泱的一干人等，转过头对石敬亨道：“好，石将军切记，达蒙部落常年游走在广袤草原之上，勇猛而血性，若真是他们，将军如有不敌，必定即刻请求增员。我祝将军此行马到成功，一举必胜！”
石敬亨仰天大笑道：“就他们那点儿兵力和能耐，我等必定一举必胜！”
石敬亨潇洒地翻身上马，营中号角鸣起，惊起天边飞雁震翅。铁骑在高旗招展的引领下，浩浩荡荡地远去。
齐祯一直凝望着远行的军队，直到那些马蹄下漫天的尘埃消失在视线尽头，他才突然转身，急匆匆地回了自己的营帐，立刻召集了剩下的大小守将。
齐祯面目严肃地对众人道：“明日一早，徐将军立刻整装带队出发，追随石将军的路线而去。切记，低调行军！不可被石将军发现，更不能被其他人察觉。”
齐祯面上虽一派潇洒地将人分给了石敬亨让他出去对敌，但显然他是不放心那队已经发出了的人的。
他跟随封沉安的这些年，在刀尖行走过的路比他人过的桥还要多，浓烈的预感告诉他，那伙夜里行过的队伍，必定是闻名久矣的达蒙部落。
可定外必先安内，石敬亨如此不服他，底下的士兵里有此心态的也不在少数，若不先收服这群被肖寒带出来的狂傲军心，这浩浩荡荡的一帮人再怎么精锐，又如何能万众一心齐力抗敌？
齐祯在今晚的漫漫长夜里长叹数次，若非行到此处不得已，他又如何会出此下策。
.
出兵的第三日，石敬亨带着军队择了一处密林庇荫暂时驻扎。再往前行一段路，便是穹道山另一山脚下的村寨民居了。
说来也奇，这三日他们明明是按照那夜的军队行走的方向赶路的，可那队伍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寻不到蛛丝马迹。
石敬亨叫来手底下的人去前面的村寨打听，可不曾想那里的百姓一见到骑着高头大马的人就吓得浑身哆嗦，然后拔腿就跑。
这一怪现象搞得石敬亨一头雾水。
第二夜，他亲自带着几名手下，脱下战甲换上常装，打扮成不起眼的村民，再度到了村寨里。
而今日大小村落里的居民似乎都在忙一件事——称米斗粮，聚集布料与织品。
石敬亨看着这怪相不解地问道：“他们这是在干嘛呢？这还不到年关呢，就着急准备年货了？”
属下道：“将军，看他们的样子也不见半点儿喜庆，还一个个的愁眉苦脸的，难不成他们这是在......准备进贡？”
石敬亨板起脸，他想起前几日徐有成在军中说过的话，当即道：“今晚守在这里，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回去叫一帮兄弟过来，埋伏在村寨前边，若是真的等到了达蒙的蛮子来抢东西，到时候就里应外合一起上！”
那属下应声领了命，转身往军队驻扎处跑去。
等到夜幕降临，村民已经将集中好的粮食与布绢整齐地堆积在了地上，一群人齐齐守在这堆成山的东西前，愁眉苦脸。www.ýáńbkj.ćőm
“村长，刚刚称过数了，似乎还是差那么一点儿啊，若是被那群蛮子发现了，那可如何是好啊......”一人道。
被称作村长的老者叹着气摇了摇头：“大家都已经尽力了，只能拿出这么点儿来了，再多，咱们自己的生计该如何啊。现在就只能祈祷上苍保佑，那群人能拿了东西就走，不要再来生事儿了......” 奇书屋为你提供最快的请查收璇王殿下的数年爱意更新，第 30 章 第三十程免费阅读。https://www.yanbk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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