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徐家邀请,卫蘅便也不急着回府了,当即跟着青衣小厮进了旁边的熙春楼。
熙春楼是洛京城中极有名的酒楼,听说第一代熙春楼的掌厨还做过宫中御厨,因此菜肴滋味做得极好,常有达官贵人前来捧场。
徐雍订的房间视野开阔,面朝波光粼粼的金柳湖,冻湖如墨,皑雪似银,油然生出冷艳之美。
卫蘅一进来就看见这位世伯拎着一壶酒,拍着栏杆狂歌痛饮,俨然已经半醉。
一旁的徐巍一副想劝又不敢的犹豫模样,看到卫蘅进来后眼睛一亮:“师妹你来得正好,快帮忙劝劝家父吧……”
卫蘅不由诧异,莫非这是专门让她来劝阻徐雍喝酒的?
徐巍招手示意卫蘅凑近,低声道:“我和家父都去刑场看过了,回来后他老人家心里就不大痛快。本来说好是宴请你的,结果倒好,他自己先喝起来了。”
卫蘅大约明白症结所在了。
她阿父和季平、徐雍三人都是年少结识的好友,如今卫弘因季平而死,季平又紧跟着偿命,这种打击对徐雍来说是巨大的,也难怪他要借酒浇愁了。
她悄声问道:“我记得世伯的酒量很好的,他这会儿是喝了多少?”
徐巍苦着脸,用手比了一个数。
卫蘅吃了一惊:“五壶!你怎么也不拦着点?”
“我拦了啊。”徐巍委屈道,“可我爹说我再啰嗦,就把我从楼上丢下去。”
这的确是徐雍这脾气会说出来的话。
卫蘅忍不住噗嗤一笑,被徐巍一瞪,这才连忙压下笑意,正要张口说话,两人忽然听到背后一道声音响起:“有像你们两个这样当面编排长者的吗?”
两人悚然,齐刷刷地站好。
“哼,不敬尊长,真是不像话。”徐雍吹胡子瞪眼,拍了拍桌案,“坐好!”ýáńbkj.ćőm
两人又齐刷刷地坐下。
徐雍满意地捋了把胡须,对卫蘅道:“我多少年没醉过酒啦,结果今天就在阿蘅面前出了洋相。唉,你可别声张出去。”
卫蘅回想了一下刚才徐雍那宛如“天籁”般的歌声,不由嘴角一抽,连道不敢。
于是徐雍更加满意了,他又给自己斟了一杯酒,缓缓道:“今日专门设宴招待你,其实就是离别宴罢了,我和巍儿很快就要离开洛京了。”
什么?
卫蘅原本就在打算着劝徐家离京避难,没想到徐雍倒先一步提出来了,这可真是个意外之喜。
只是……她皱眉想了下前世,十分确定前世徐家可从没有离开京城,最后徐雍父子都死在了北狄人的弯刀之下,这让许久后才得知消息的卫蘅伤心不已。
她不由问道:“世伯怎么会突然想离京呢?”
“我已经老了。”徐雍摆摆手,端起酒杯饮了一口,“古人云,狐死必首丘,仁也。我年纪大了,不想老死他乡。”
这话说得很是不祥,卫蘅心头一跳,连忙劝道:“古时廉颇七十尚能披甲上马,您不过五旬,何必这样悲观?”
徐雍嘿然一笑:“生死自有天数,你这娃娃着什么急?更何况,老夫宦海沉浮半生,还有什么事看不破的。”
他压低了声音:“如今朝堂乌烟瘴气,北狄人狼子野心,这时候离开京城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卫蘅微微一怔。
徐雍看着卫蘅睁大双眼,顿时误会了:“阿蘅竟然没听过北狄人将要攻打洛京的流言吗?”
当然知道。卫蘅心里默默道,那些话还是她让人传出去的呢。
但她只是微微颔首道:“略有耳闻。世伯身居朝廷中枢,耳聪目明,难道也会信这种无稽之谈吗?”
徐雍抚须大笑,杯中的清酒随之微微轻晃:“正是因为老夫看得明白,才想得更多——你可知道朝廷派了谁去镇守兵道吗?”
“听说是常将军。”
“正是。”徐雍收了笑意,脸色一肃道,“朝廷养士百余载,到如今却要让一个卧病的老将出马震慑外敌,京中的其余将领简直就是酒囊饭袋!国无良将,有朝一日洛京有难,竟不知道要靠谁来守城了!”
齐朝能做到三品大员的武将无一不是世家子弟,栋梁之才只占了少数,更多的都是连兵书都没读过的无能之辈,难道能指望他们去和北狄人作战吗?
而将领都如此孱弱,他们带出来的军队又能强得到哪里去!
徐雍虽然不知道这几日之间传遍洛京的谣言是真是伪,但他确确实实看到了齐朝武备是何等空虚,这让他危机感顿生——不能再留下了,得赶快离开京城。
朝廷一向以门第选士,对徐雍这种出身寒门的人刻薄寡恩,哪怕徐雍才学极其出众,他也只能屈居下僚,一生郁郁不得志,因此他也万万没有与天子共存亡的想法。
在这样的世道里,能保全性命都是万幸,哪有心力去管其他呢?
卫蘅默然半晌又问:“离开京城后,不知世伯打算去哪里呢?”
徐雍虽然说想落叶归根,但他是并州人氏,如今并州已经被北狄人占据,哪里还能回得去故土呢。
“徐氏有不少族人都在雍州生活,雍州刺史赵骧和我是多年的老交情了,我打算去雍州暂住。”徐雍捋了捋长须,微笑道,“将来在雍州开一书院,著书立说、教化弟子,也不失为一桩美谈。”
雍州?
卫蘅点头道:“雍州是中原第一大州,听闻那里百姓丰足,文风鼎盛,倒是个好去处。”
徐雍显然也对此颇为满意,他笑呵呵道:“江州的卫家人应该已经也快来京城了吧?江雍两州比邻,阿蘅去了江州,日后想再见面倒也不难。”
卫蘅摇了摇头道:“世伯,我打算去云州。”
徐家父子齐齐一惊:“云州疲敝,怎么能去那里呢?”
卫蘅自然没办法告诉他们,前世云州以一州之力坚持了十几年都没被北狄人攻下,所以她很看好云州,也没办法说出江州卫家人做下的累累罪行——她昨日才答应过江恭绝不泄露此事,对锦衣使出尔反尔的下场那可不太美妙。
当下卫蘅只道:“阿父从前和本家有过龃龉,两家几乎断绝来往,如今我怎么好上门投奔?”
徐雍虽然不知内情,却也听说过好友与宗族不睦,再一听江州卫家至今都没有派人来奔丧,不由替卫弘不平。
云州与京城相隔千里,奔丧的人还没到是情有可原。可从江州乘船北上,只要短短四五日便可直入洛京,至今还没见到来吊唁的卫氏族人,这可说不过去了。
人死如灯灭,就是有再大的私愤也该消了,怎么能连最后一面都不肯见?更何况卫弘在世时,江州卫家人可没少沾着他的光。
徐巍心思细腻,想得也更多。卫家清贫,卫蘅虽有郡君名号却也只是一介孤女,显然江州卫家就是个势利眼,这是明晃晃地欺辱自己师妹哪。
他愈想愈气,正想开口劝师妹和徐家一起走,哪知徐雍直接拍板道:“既然如此,阿蘅不妨和我们结伴同行,我和巍儿护送你和卫兄的棺椁到云州后再回雍州。”
卫蘅惊讶道:“世伯,您大可不必这样的……”
徐雍摆摆手道:“就这样定了,休要再客套!”
依他的想法,非要亲眼见一见云州的卫家人不可,如果也是江州卫家那样的冷血忘恩之徒,他说什么也要将留卫蘅在徐家。
卫兄为国而死,身后又只有卫蘅一根独苗,这让徐雍如何放心得下呢?
卫蘅心中感激,起身行礼相谢。
于是卫徐两家去云州的计划敲定。
第二日,天色刚蒙蒙亮,街上行人稀少。
卫家一大早就已将行李收拾完毕,卫蘅登上了为首的马车,待她坐定后车夫一甩马鞭,骏马迈开四蹄,十几辆青幔黑油的普通马车朝城门相继驶去。
车夫俱是一身短打的卫家奴仆,腰佩长刀,个个魁梧壮硕,膀大腰圆。
行至城门,马车上跃下一个面色黝黑的独臂汉子,对负责盘查的卫卒亮出主家符牌:“卫家扶柩还乡,还请放行。”
“还乡?”为首的卫卒收起长枪,仔细翻看过符牌后满脸为难道,“老弟,真是对不住了,这几天上头风声紧,出城的车马都要逐一查验才行。”
说完一双眼珠斜睨着独臂汉子,不再言语。
这独臂汉子是卫家的管事,名唤元平敌,早年做过四处闯荡的游侠,后来因伤了右臂这才做了卫府的家丁。他办事老练,一向很得卫弘器重,就连卫蘅都要称他一声“元叔”。
此前卫蘅就是让他去散播北狄人将要南下的消息,元平敌性格粗中有细,洛京城中三教九流都有他认识的人,因此不过几天功夫谣言就甚嚣尘上,甚至惊动了天子公卿。
元平敌是个极圆滑的人,如何能不明白这士卒的意思?戍守城门固然辛苦,却也是个肥差,往来进出的人要想过城门就需得交一笔买路钱,交了钱的自然可以立刻放行,否则就要乖乖排队等着士卒一一查验。
所谓查验无非就是检查行囊和路符,可落在惯会鸡蛋里面挑骨头的士卒手里,还不知道要受多少零零碎碎的折腾,实在不合算。
元平敌当即取出一袋沉甸甸的银子递过去:“几位兄弟辛苦,拿着买热酒暖暖身子。我们这路远难行,怕耽搁了时辰,你看——”
那卫卒掂了掂钱袋的份量,喜笑颜开道:“好说,放行!”
元平敌略一抱拳,重新坐回车上,甩了甩鞭子吆喝一声:“启程——”
马蹄翻飞,车轮辘辘滚动,只留下两行长长的车辙。
见卫家车马逐渐远去,卫卒才嘀咕道:“最近不太平啊,不少大户人家都拖家带口走了,嘶……难道京城真的要出事吗?”
马车出了城门一路向北,车夫扬鞭策马速度竟是不慢,没多久京城高大的城墙就消失在视野中了。
卫蘅掀起车帘一角,凝望着不断远去的洛京风物,初冬的寒风拂面而来,这才有了一种劫后余生的真切喜悦。
上辈子她跟着季家人从京城辗转逃到临安,一路上惶惶不可终日,几乎是被命运推着一步一步走向季家为她设好的结局,死得荒诞又可悲。
可如今走的这条路是她自己选择的,不再去烟雨朦胧的江南,而是毅然北上。
这个选择是对的吗?
卫蘅不知道,但是无论结果如何,都比被悄无声息地毒死在后宅好多了。
她欣喜地看着车马辚辚向前,飒飒长风扑面而来,卷携着初冬时节的草木气息,天际苍茫,成群结队的鸟雀划出一道道深邃的弧度。
所有的景致都那般新奇,又那般可爱。
卫蘅心中畅快淋漓,几乎想学着那些旷达不羁的名士长啸抒怀。
这时前面有一骑疾驰而来,在距离卫家车马不远处勒住缰绳:“给郡君请安!小的是徐氏家仆,我们家老爷和公子就在前面十里亭等着郡君。”
卫蘅认出这是师兄徐巍身边的随从,名唤侍书,平日里最是机灵,眼见着他眼珠滴溜溜转个不停,便让他近前说话:“世伯那边有什么不妥吗?”
“这倒没有,只是出了一点小意外。”侍书挠了挠头道,“今日有好几家大族也要动身北上,正巧碰上了我们府的车马,于是相约一起同行。老爷让小的提前给郡君透个信,以防到时候冲撞了郡君。”
卫蘅点头道:“能结伴而行是好事,路上有什么事也好互相照应。”
至于一路上人多眼杂,卫蘅作为未出阁的女郎不好轻易露面什么的,倒不算太麻烦。
果然,等卫家车马驶近了十里亭,便能看到那里停了无数的马车,旌旗猎猎,不少的人站在亭子外头眺望、谈笑。
卫蘅看到了站在人群中的徐家父子,徐雍正和身边几个气度雍容的郎君说着什么,众人的笑声惊得一片飞鸟,在旷野上回荡。
倒是徐巍见卫家马车一来,连忙抽身上前道:“师妹安好?快跟上车队,我们这便要启程了。”
卫家车夫们口中连忙吆喝着,一甩鞭子驱马进了宛如长龙般的队伍。
不到片刻,卫蘅只听得前头马蹄声隆隆,地面震颤不休,紧接着自己坐的这辆马车也跟着辘辘向前,坐在车里的人被颠得跟着一晃。
罗妪扶着车壁,口中直念佛:“阿弥陀佛,这一路上可有的受了。”
天下连年旱涝不断,朝廷财政捉襟见肘,连应付各地官吏的俸禄都难,哪有余力去修整官道?
道路本就年久失修,加上昨日刚下完一场薄雪,雪化后更是泥泞不堪,人走过去都是深一脚浅一脚的,更不用说行车马了。
于是一时间,车队各处都响起了接连不断的抱怨声。
卫蘅对此倒还能适应,只是手中握着的书是看不下去了,她只好又掀起车帘悄悄张望着外面的各家车马。
徐巍骑着一匹性格温顺的骏马,走在卫蘅马车的一侧,向她指点着同行的这些人家:“前面是御史梅家的人。那些穿着清一色玄青锦袍的下人都是王家的奴仆,听说王家富可敌国,果然名不虚传……还有那边几十辆都是刘家的马车,再过去就是……”
他对这些洛京城中的世家大族都很熟悉,因此介绍起来如数家珍,时不时还说上几个世家间流传的笑话,逗得马车里的几个卫家侍女忍俊不禁。
卫蘅留神听着徐巍的指点,不由莞尔。
按他的介绍,此番北上的队伍里竟有大大小小二十余家,其中不乏举家离京的人家,也有从家族中分出来的一小支族人——比如徐巍的好友谢昭,他父兄依旧在洛京任官,谢昭则打着回乡访亲的旗号低调地离开京城。
这就是世族的生存智慧,绝不会把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能在官场混这么久的都是滑不留手的老狐狸,大概是嗅到了风声不对,所以赶紧把自家子弟先送出京去。
世族如此,底下的百姓难免起了嘀咕。一些头脑敏锐的人也跟着收拾家当,拖家带口地往城外走,因此这些日子城门官的腰包一日比一日鼓,人人笑得见牙不见眼。
众人一路行来,便看到了三三两两赶路的行人,那些行人一见到这支车队几乎是如潮水般无边无际地涌了过来,各色旌旗随风飘荡,声势极大,骇得他们纷纷往旁边的山林里跑去,唯恐撞上了贼寇或官兵。
对齐朝百姓来说,这年头的官军并不比杀人放火的贼寇好多少,两者都没一个好东西。
卫蘅不由问道:“那些带着旌旗的是什么人家?”
徐巍眯着朝卫蘅所说的方向望去,顿了顿道:“是段氏、胡氏这些世族的车马。”
卫蘅不由疑惑:“是出了皇后和骠骑大将军的段家?”
“除了他们家,还有谁会有这种威势?”徐巍语气有些讥讽道,“都到如今这田地了,还撑着这种威风有什么用。”
他一向是个温文知礼的儒生,有时候脾气好得几乎有些迂,难得看到徐巍这种阴阳怪气的样子。
卫蘅不由默然。
段氏是齐朝的后族,也是力挺宦官的家族。听起来古怪,按理说家族出了位中宫皇后,就该坚定地和天子站在一条船上的,但是段家的情况却不太一样。
原因无他,段家的这位皇后是靠贿赂宦官才选上的,天子几次要废了皇后和嫡子,改立宠妃之子为储君,也是因为宦官阻拦才没有这么做。
这样一来,段氏和宦官狼狈为奸,在宦官弄权时,段氏一族便甘为宦官爪牙。卫弘等人发动清君侧后,段家也遭到清算,段皇后和她兄长骠骑大将军自戕,天子看在往日情分上没有再追究,只是将段家和依附段家的大小世族赶出了京城。
不过现在看来嘛……
卫蘅看着不远处招摇鲜亮的段家旌旗,几十辆装饰着明珠宝石的华丽马车,再看看来来往往的锦衣奴仆,人人脸上还带着倨傲风光的神色,隐隐还能听到丝竹管弦的美妙旋律,和男男女女们欢畅的笑声。
真是宝马雕车香满路。
段家刚从举族倾覆的危险中脱离出来,能够庇护宗族的皇后和大将军都死了,还这样张扬不思收敛,是生怕家族凉得不够快吗?
她不由摇了摇头,低声问徐巍:“如今段家主事的人是谁?”
“好像是段宣之,前骠骑大将军从弟。”徐巍对他的印象极差,摇头不屑道,“此人是一个纨绔公子,好色无谋,早晚要把段家带到沟里去。”
此时的段宣之躺在柔软蓬松的胡毯上,单手撑着脸,另一只手正跟着欢快的旋律在膝上打着节拍,身边两个软玉生香的侍妾正娇滴滴地依偎在他怀里。
这是一辆极其宽敞的马车,甚至足够几个舞姬随着旋律的节奏起舞。她们的功底极佳,哪怕马车颠簸不停也能如履平地,旋转如风,华丽的衣摆如花般绽放,妩媚的双眸摄人心魄,看得段宣之心头一阵火热。
他醉醺醺地又饮下一杯美酒,看着周围嵌着蓝田玉璧、明珠翠羽的车壁,富丽奢华到了极点,这原本是他堂兄段徽之心爱的车驾。
不过现在归他了。
段徽之死了,段皇后也死了,段家所有担任过官职的男丁都被押去了刑场,被刽子手利落地砍下了头颅,听说还是和害死卫太傅的季平一起上路的呢。
段宣之笑呵呵地搂过侍妾,惹来美人一声娇嗔。他本就是个扶不起来的纨绔子弟,终日只知道寻花问柳,倒是因此躲过一劫,如今段家除了各房女眷,唯一能做主的人竟然成了段宣之。
他这些日子被这块馅饼砸得头晕目眩,整日醉陶陶的,更加纵情声色,就连离京都要求走得风风光光,务必显出段家的气派来。
段宣之又痛快地饮下了美人递来的一杯酒,耳边听着丝竹管弦之声,对下人办的事分外满意。
只是耳边不知何时变得有些嘈杂,紧接着车厢猛地一震,车门被人从外头大力推开,一个人钻了进来,后面还跟着一堆大呼小叫的车夫侍从:“秦从事,秦从事!你不能进去!哎呦!”
原来是车门因为惯性反弹回来,正巧把一个倒霉的侍从拍了个满脸开花。
车内的侍妾舞姬全都惊叫起来,慌忙躲到段宣之的背后去,而段宣之还茫然地眨了眨眼:“秦从事?你这是干什么,到用膳的时间了吗?”
来人冷笑一声,操起桌案上的酒杯朝段宣之泼了过去:“命都快没了,还用什么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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