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书屋>修真小说>与凤歌>第16章 遇袭
  大敌当前,众人不再有心思停留休憩,很快车队就收拾妥当,车夫们甩着鞭子驱策良驹迈开四蹄,在山野间驰骋而过,惊得鸟雀仓惶飞散。

  卫蘅不想回马车里受颠簸之苦,依旧做青衣小厮的打扮,策马跟着车队行进。

  她的骑术是在雍州求学时跟一个出身边地的同窗学来的。边地尚武,几乎家家户户都为官府供养战马,无论男女老少都有着一手过硬的骑术,卫蘅虽然只学得其中皮毛,但也足够应付这一路的长途跋涉了。

  身后传来车夫的吆喝声,卫蘅轻轻拨拉缰绳,引着骏马靠边避让。一辆绣着谢氏家徽的马车从她旁边驰过,车帘被掀开,露出了谢昭清俊的脸庞,他微微笑着:“左管事,不如上车歇息片刻?”ýáńbkj.ćőm

  卫蘅客气婉拒道:“有良驹代步足矣,不敢叨扰郎君。”

  “左管事总是这么谦逊自抑。”谢昭敛眉轻笑,态度温和可亲,“如今我们仓惶逃难,随时会有灭顶之灾,不知道左管事有什么可用的建议吗?”

  卫蘅惊讶地看着他,见谢昭仍旧维持着这般洗耳恭听的模样,似乎全然不觉得向一个奴仆请教有什么尴尬,倒让卫蘅刮目相看。

  她想了下,只能据实以告:“北狄大军压境,如今只有渡过洛河才有生机,这是谢公和诸位郎君们早就商议好的,小人并无良策。”

  所谓一力降十会,再多的巧思在军队这样的庞然大物面前都显得格外可笑。为今之计,他们这群早早撤出京城的幸运儿除了拼命逃亡,还能有什么法子呢?

  谢昭暗叹自己真是病急乱投医,否则怎么会想去请教一个奴仆呢?

  左衡这小子已经因为救援王家一事名声大噪,后来听说徐巍之所以呼吁大家提防流民,其实也是左衡在背后提点,众人对左衡更是夸赞不已。

  这小子长得也好,性格也很温柔可亲,要不是他出身太差,只怕这一路走到雍州后就能捧出一个冉冉升起的世族新星来——饶是如此,左衡年少有为的名声也已经打出去了。

  谢昭不由暗悔自己太过冲动,今日过后他谢家郎君向左衡请教的事只怕就要广为人知了,凭谢家四世三公的家世,怎么能给一个小小仆从做垫脚石?

  谢昭兴致索然,匆匆结束谈话后便命仆人驾车离去,倒是留下卫蘅依旧不紧不慢地策马前进。

  一行人披星戴月,接连两天两夜都在赶路,途中不曾有半点停留。那些彰显世家富贵气象的步障再也没有出现过了,取而代之的是马不停蹄地日夜奔波,整支队伍风尘仆仆地一路疾驰着,就如同离弦的箭。

  直到第三日傍晚,一条奔腾不息的宽阔大江出现在这一行人面前,早已疲倦不堪的众人忍不住欢呼雀跃起来,就连一向镇定儒雅的谢琛都忍不住激动地握住了手中的麈尾。

  只是浑浊湍急的江水滚滚东去,江面上却不见半点船只的影子,这让众人欢喜沸腾的情绪陡然遇冷,脸上不由露出迷茫困惑之色。

  有侍从壮着胆子回禀道:“听说洛水一带水寇猖獗,百姓不敢行船捕鱼,想来因此渔船绝迹,无人掌渡。”

  众人不由连连怨叹,眼看着就能渡江逃生,怎料到会在船只上栽了跟头?

  谢琛捻须沉吟道:“既然民间无船,那官府设的渡口在何处?”

  那侍从正是洛水边长大的人,毫不犹豫道:“洛水渡口众多,白马渡离此不过二十余里,那里应该有官府的往来船只。”

  二十余里?

  恐怕走到白马渡都已经半夜了,这支队伍已经三天三夜没有合眼,再这样下去可不行。

  谢琛犹豫再三,最终道:“车队实在太过疲惫,今夜就先在这里过夜吧,等明日一早再出发。”

  众人见谢琛已经拿定了主意,纷纷点头应和。仆从们当即各自散去埋锅造饭,不少人只是在火堆边烤火,坐着坐着就已经鼾声如雷。

  赶路辛苦,许多人不过草草吃了几口饭,倒头便睡。

  谢琛有一辆极宽阔舒适的马车可供休憩,可他听侍从提起洛河边水贼极多,思来想去还是披了衣裳外出巡视,唯恐护卫们一时疏漏叫贼寇钻了空子。

  谢琛可不想像王范那样稀里糊涂地在贼寇手里送了命。

  他甫一下车就被冷风吹得直发抖,正要喊侍从添衣,却忽然听到一阵杂沓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有人在不远处恭敬行礼:“给谢公问好。”

  谢琛眯着眼睛,好半晌看清了卫蘅的脸:“嗬,是左衡啊,什么事这么急啊?”

  他一向喜欢容貌出挑的人,对面前这个相貌秀丽的少年更是亲和有加,当即就招他近前来说话。

  哪知卫蘅张嘴就吐出了一个骇人听闻的消息:“谢公,恐怕北狄人已经在附近了。”

  “什么?!”

  谢琛被骇得险些魂飞魄散。

  他神色陡变,紧紧钳住少年纤细的手腕:“你是怎么知道的?”

  “方才听说江面没有船只可以渡江,我便想着让人去附近村落里找一找能掌舵摇橹的渔夫和他们的船只,谁能想到……”卫蘅声音渐渐低沉下去,面带悲愤,“村民们已被屠戮殆尽,那些村子已经都不复存在了!”

  她虽然没有亲眼目睹,可派出去的下人们个个都吓得脸色惨白,从他们断断续续的话中卫蘅拼凑出了这个极可怕的真相。

  谢琛觉得自己一阵头晕目眩,他下意识地握住车辕咬牙道:“未必是军队,那些贼寇不是一直盘踞在洛江地界吗?兴许是贼寇做的?”

  卫蘅看着面前这个摇摇欲坠的老者,不得不戳破他的想法:“不一样的。进村的路上遍布胡马的蹄印,那些村民都是死于弯刀之下……谢公,这是北狄人干的。”

  北狄人……北狄人真的来了?

  谢琛和他身边侍奉的几个随从都有种惶恐不安的情绪在左突右撞,压迫得心脏都砰砰砰地飞速急跳。

  卫蘅此时的心情可不比谢琛平静多少,谢琛这些世族只是听过北狄人的鼎鼎凶名就已吓破了胆,而她却是亲眼看见过北狄人是怎么如割草般收割百姓生命,亲身经历过那段朝不保夕的逃难日子。

  她反握住老者冰凉的手,厉声道:“谢公,不能再迟疑了,我们必须尽快渡过洛河,只有那样才有活路!”

  她的声音唤醒了谢琛的理智,他强自镇定道:“放心,车队马上就能启程出发。”

  复了,他又难掩困惑道:“我们明明已经日夜兼程,将北狄人甩了数百里地,怎么能一朝反倒赶在我们前头呢?”

  话一出口,他忽然意识到一直以来的疏忽了。

  洛河这一块地界,是洛京沟通四方的中心,其中就有几条路和北方连接!

  谢琛大悔。京城流言曾道北狄人会南下攻打洛京,一度引得京城一片人心惶惶,可是北狄人却比所有人想象得都要狡诈。他们兵分数路,一路攻向洛京,还有的则从洛江南下中原烧杀掠夺。

  可问题是,负责驻守洛河沿岸的数万官军都去哪里了?他们竟然眼睁睁地看着北狄人渡江却不阻拦吗?

  “不能等了。”谢琛越想越觉得毛骨悚然,喃喃自语道,“得快走,快离开这里!”

  众人刚歇下不久就被吵醒,不少人还困得迷迷瞪瞪就被一把从被窝中薅了出来,推上了马背。

  性子急躁的人直欲破口大骂,结果被一句“北狄人来了”吓得老实了,于是整个队伍在乱了片刻后又重新开始启程了。

  月黑风高,车队默默行进着,众人耳边唯有千年不绝的江水拍打着江岸,独有一种悲壮的气概。

  这涛涛江水声落在众人耳边更显凄凉,为了避开战火不得不背井离乡,结果还是被北狄人逼得如此狼狈难堪,叫人如何不怨?

  就在这时,大地震颤起来,有马蹄声从前头赶来,吓得众人面如土色,等看到来人穿着谢家仆从的衣裳后,这才大松了口气。

  有人低语道:“奇怪,怎么就回来了一个?”

  护卫们让开了一条路,任由骏马撒开四蹄急驰而过,马上的人却始终没有下马,更没有勒紧缰绳的意思,眼看着骏马就要撞上谢公的车辕时,护卫们连忙七手八脚地制住了这匹马,马上的人也跟着滚落下来。

  他的背上插了几支长箭,鲜血透过厚实的冬衣渐渐洇晕开来,身体早已僵直了。

  看到斥候这般模样,众人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好像都被冻僵了一般,周围死寂一片,只有牙齿咯咯打颤的声音格外清晰。

  紧密而来的马蹄声打破了周围的宁静,大地颤动,如同鼓点般震得人心头狂跳。

  远处尘烟翻滚,黑压压的一大片兵马疾驰逼近,战马上的骑兵人人都是左衽散发,手中的弯刀寒光闪闪,让人不寒而栗。

  是北狄人,瞧着应该是支两三百人的小分队。

  他们个个兴高采烈,马背上驮着各种掠夺来的财物,马鞍两侧往往还悬挂着一个两个,或者更多的黑色圆状物体,看得卫蘅倒吸一口冷气。

  空气凝滞了半晌,紧接着车队里突然爆发出一阵阵惊叫哭喊,顿时乱成一团。有人拼命策着马向后方奔逃,不少车夫都企图调头逃离此地,怎料驱策的马匹却被周围的动静吓得蹦跳不已,一下子就堵住了众人逃跑的路。

  “让开!让开!”有人也反应过来了,拔出长刀胡乱挥舞着想给自己杀出一条路来,“北狄人马上挂着的那些,都是首级啊!”

  他近乎撕心裂肺地尖叫着,让众人越发惊恐,慌乱的气氛犹如潮水一般,瞬间席卷了所有人。

  那些首级从哪里来?是官军的,还是黎民百姓的?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北狄人刀下从不留活口,落在他们手里的人都会惨遭毒手,首级被带回去垒成小山,美其名曰“京观”。

  众人惊叫着,推搡着,拼命地往后奔跑,往往跑着跑着后心一凉,紧接着就扑倒在地上了。

  是北狄人开始拉弓射箭了。

  谢琛声嘶力竭地呼喊着想稳定局面,奈何在生死面前,他这个谢家家主的分量简直比纸还薄,除了身边的几个亲信,根本没有人愿意去听一听他的话。

  甚至那个发疯般舞着长刀的人险些就要一刀劈向谢琛,幸好有人从背后用剑鞘敲晕了他。

  卫蘅握紧了手中的剑鞘,问道:“谢公可还好?”

  谢琛喘着气,摆摆手道:“老夫没事,多谢小友的救命之恩。”

  小友?

  卫蘅忍不住咧了咧嘴,心道十天前这位谢公哪里知道她?到如今竟然称她小友。如果站在这里的真是奴仆出身的左衡,怕不是要乐开花了。

  她看着谢琛在亲信的搀扶下进了马车,再次提起长剑却被谢琛叫住了。

  “小友,北狄人的弩箭着实厉害,快上车来躲一躲!”

  谢琛的目光真挚诚恳,但卫蘅却正色道:“车队此时已经乱成一团,若是不迅速聚拢整肃,只怕会全死在北狄人手上!”

  谢琛差点脱口而出,难道不是这样吗?局面混乱至此,哪里还有重新聚拢的可能!

  卫蘅不再言语,她提着长剑大步冲进了人群。

  有人看到她杀气腾腾,脸色冷硬如铁,便自觉地让出了路来,那些仗着身强体壮或有兵刃在手的人却不把她放在眼里,依旧推着挤着,这样的人卫蘅见到一个拍倒一个,有挥刀相向的人直接被卫蘅砍断兵刃,再接着用剑鞘直接拍倒。

  她仗着手中宝剑的锋利一路上如砍瓜切菜,转眼就把敢闹事的刺头修理得七七八八。她还不是单打独斗,徐卫两家的护卫始终紧紧地簇拥在她身后。

  众人面前的箭雨逐渐变少,北狄人又拔出了腰间上血迹斑斑的弯刀,以段家为首的武将世家命令家将们顶在了最前方。

  卫蘅心知这是北狄人多年来惯用的战术,先以箭雨扰乱对方阵型再由骑兵冲锋陷阵,若是第一波还不能拿下敌人那就再来几次,往往都能让敌人彻底崩溃。

  她将汗湿的手在衣服上擦了擦,长吐一口气。

  想逃出北狄人的包围圈,机会只有现在这一次。 奇书屋为你提供最快的与凤歌更新,第16章 遇袭免费阅读。https://www.yanbk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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