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一鸣被人结实按在地上，但肩膀上传来的物理疼痛远不及内心的崩溃。
仿佛如山体塌陷般，季一鸣心中的的墙塌成了碎渣。他只听到耳边传来阵阵轰鸣声，身子开始不停地颤抖起来，像是疯癫了。
“那悬崖老深，也没什么路可以下去，依我看，那女子怕是粉身碎骨了。”
说罢，汇报的小弟忍不住往地上的季一鸣看去，他被吓得抖了一下，显然是被季一鸣那样子给唬着了。
他眼眶发红，似是要吃人，被绑住的手上的关节早已泛白，其中还可以听到细微的骨头的摩擦声。
“放开......”
“我——！”
声音如从悬崖坠下的瀑布，拼了命地想要击碎底下的石块，季一鸣朝这些人嘶吼，谁也不知道他从哪儿来的力气，随着几声骨头的“咯吱咯吱”声，两拳下去，原先按住他的两个人都掉了几颗牙齿。
挣脱束缚之后季一鸣并没有继续反击，他身子一闪，顷刻间便变成一支刚刚发射出去的箭朝悬崖处飞奔过去。
“你们几个，追上去！”
山匪首领吩咐几个骑马的追上去，接着他垂头瞥了一眼自己的手。
手背上有一条又粗又长的疤痕，像是一条蠕动的蜈蚣一样趴在上头。
他身旁的驼背男子抬头望着他，低声问道:“首领，您...不去看看吗？”
“看什么？”
土匪首领冷哼一声，“你觉得...他们几个会放过季一鸣?”
“当年这几个人可是连他妹妹都没放过呢，又怎么可能放过他?”
...
“季一鸣！别白费力气了，有这功夫不如去见见你母亲和你小妹。”
刺耳的声音在季一鸣身后响起，他不用回头就能在脑海里构出那几个人脸上嘲讽得意的样子，虽表面上并未理会，但季一鸣心中却暗骂了许久，似乎是要讲身后几个人连着祖宗十八代一起骂个干净。
其实从之前土匪首领说出“妹妹”“母亲”时，季一鸣便知道她们是死了的，那些人畜生不如，怎么会放过她们。
可惜现在他势单力薄，不是报仇的好时机。
当下，他要将安舒羽捞上来。
他才不信，平日里那么有能耐的一个人，怎么会这么容易就死。
“坠崖身亡...开什么玩笑......”
“一群混蛋，一群血流流的贱种——！”
待跑到悬崖边时，身后追逐他的几个人也随之而来。
“季一鸣，都到这儿了，再一步你就完了，你可得想想你妹妹和你母亲啊。”
“就是啊，来来来，认我做个大哥，少不了你的好处。”
“我呸！你也不掂量掂量你那不到二两重的脑子！青天白日做什么春秋大梦呢？！”
季一鸣丢给他一个眼刀，接着，他继续往后退了两三步。
季一鸣咽了口唾沫，他侧着头瞄了一眼身下的悬崖。
“我......”
“啊啊啊啊——！”
还未等季一鸣做出什么动作，眼前的几个人嘴里喊出一阵阵哀嚎声。
“见鬼了...有鬼啊——！”
话落，空中又飞来几道刀刃般的光芒，准确地砍中了落荒而逃的几个人。
几声惨叫过去，原本还一脸狂妄自大的几个土匪屁滚尿流地逃跑了，那几个狼狈的影子让人看了直发笑。
“你...是你！”
季一鸣一眼便认出来出手相助的男子。
他印象很深刻，不仅仅是因为他常来秋水阁的原因。
还有一个，是因为他仗着自己是安舒羽的旧相识，每次来后都不给茶水钱。
简直就是个白嫖怪！
百里旋神色凝重，他丢下一句“我知道通往悬崖的一条路”后便匆匆离开了。
季一鸣先是愣了一下，他站稳了还有些发抖的身子，抬起脚步紧跟了上去。
...
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二人终于在悬崖底的一棵树旁发现了安舒羽的尸体。
就算做了十足的心理准备，但真看到她的尸体时季一鸣还是有些承受不住。
他慢慢跪下来，抬起抖成筛子的手抚上了“安舒羽”的脸。
太凉了。
“醒醒......”
“你醒醒......”
季一鸣呜咽了几声，嗓子里好像涌出了好些酸水，可他想吐却吐不出来。
“求求你......”
季一鸣实在是接受不了。
明明昨天还和她拌嘴来着，怎么说坠崖就坠崖了。
还是坠崖身亡。
季一鸣简单发出了几个音节后便沉默了，他好像被人按在水里，想说说不出话，好像被什么东西给堵住了。
百里旋抱臂在边儿上看着，他眯起眸子，心中暗暗嘲笑季一鸣。
唉...但凡没瞎，就该一眼看出这具尸体上少的一样东西。
平安锁项链。
那玩意儿安舒羽一直带在身上，就算睡觉或者洗浴都不曾摘下。
不过季一鸣竟然没看出来。
“你想嚎就嚎出来，我回悬崖边儿上等你。”
百里旋说完后便加快脚步离开了这里。
他可不想成聋子。
“......”
季一鸣没有理他，只是默默地抱着安舒羽的尸体。他没有流泪，也没有嘶吼，安静得出奇。
他就这么呆坐了将近半个时辰。
“啪嗒——”
响声把季一鸣的魂魄拉了回来。他看向地面，发现有一个方形木头盒子不小心掉在了地上。
是他准备送给安舒羽的缠花发钗。
他打开盒子，小心翼翼地拿出里面的东西，接着将它拿到了安舒羽松散的发鬓旁比了比，最后才簪在安舒羽后脑勺上的一团头发中。
季一鸣呆呆的看着安舒羽头上的一团橙红色。
十分配安舒羽今日的一身红色交领襦裙。
她身上早已凝住的血如针一样刺痛了季一鸣的眼睛，他搂着安舒羽的胳膊又往怀里收了收，似乎想用这种方式把她的身子给捂热。
“啊啊啊——！”
他最后还是忍不住，朝天吼了一声。眼眶边溢出来的泪水灼烧着他脸上的皮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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