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半夏回头，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
“嗯。”山之缃淡淡的笑着，她与身后的孟随快步走来，将一只半个巴掌大的机械鸟放在了陆半夏的手上，浅笑道:“先前你说机械鸟的翅膀有些问题，我又拿去修了修，已经好了。”
“多谢！”陆半夏欣然接过，忽然，那只机械鸟在她手心里抖动起来，接着，它扇动翅膀，朝着天边的红霞飞去。
机械鸟的眼睛逐渐明亮，就像是初春结成冰的泉水在一点一点的融化。
“愿你此生，平安喜乐，万事胜意。”
“半夏。”
“还将旧来意，怜取眼前人。”
“你该醒了......”
“......”
“滴答......”
“滴答——”
“嗯？”
陆半夏双目微闭，她慢慢睁开眼睛，又是一阵清凉的感觉，她才发觉是头上的竹叶传来的响动。
叶尖紧紧挂着一颗水滴，因风又落在陆半夏的头顶上，她这才移开了身，将支撑在桌上的胳膊给收了回去。
陆半夏呆坐了许久，才发现自己并不在桃李轩。
这里是第二舍。
她忽然想到，一炷香之前，自己辗转反侧，寝不安席，于是借着散心离开桃李轩，不过散着散着就来到了第二舍。
陆半夏胸口起伏剧烈，她也不知自己是怎么，时常犯心悸，总是患得患失的。
她努力将自己的心情平静下来，顺了顺自己的胸口之后，便想着在离开前把这院子再逛一逛。
第二舍虽没人住，不过还是会定期打扫的，不过它已经彻底失了往日红飞翠舞的影子。
现在已是黑夜，明月散发出的淡淡白光将院子里铺上一层白霜，翠竹被凉风拨动着，可谓是盖竹柏影也。
陆半夏来到一层白霜之上，她抬头仰望着不远处的檐铃上。
她尤其记得这檐铃的模样。
当年她和风花月二人曾一个失误将原本的檐铃给劈成了两半，后来还是陆半夏亲自挑选新檐铃的图案的。
不过即便是被前几日的雨水冲刷过，这檐铃也已经破旧了许多。
“吱嘎——”
“谁——?！”
陆半夏朝着声音的来源大喝一声，那抹立于黑暗中的影子被这声音吓得身形抖了抖，接着，一阵熟悉的女音在陆半夏耳边回荡。
“陆半夏?是我，风花月。”
陆半夏微微惊诧，她问道:“风花月?你怎么来了?”
不远处的风花月挑眉回道:“这话我也要问你，三更半夜来这儿作甚？”
陆半夏抿唇回道:“我就是睡不着，来这儿逛逛......”
“巧了，我也是。”
紧接着，风花月便穿着一袭紫衣出现在陆半夏眼前。
陆半夏瞄了几眼身旁这位久别重逢的友人，只觉得浑身不自在。
“别来无恙。”
“好久不见。”
两道不同的声音响起，二人互相对视一眼，都不禁笑出了声。
陆半夏笑道:“好了好了，坐下聊。”
“你何时回来的？我都不曾听掌门说过。”
风花月理了理衣袖，平静道:“昨日晌午，回来的太匆忙，没告诉你们。”
“这样吗......”陆半夏垂头盯着自己的指尖，此话一结束后二人之间的气氛逐渐冷淡，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为好。
“半夏，”风花月率先打破沉默，她微微皱眉，担忧道:“我听掌门说你近来状态不大好，原本以为她是说夸张了，但现在看来，的确是。”
陆半夏苦笑一声，慢慢道:“就是今夜睡不着而已，怎么就如你口中那般了......”
风花月单手撑着脸颊，死死盯着她，悠悠道:“你要不要看看你眼底下那片乌青，乍一看还以为被谁打了......”
陆半夏心虚的用手碰了碰自己的那片乌青，说道:“......我真的无恙。”
“嗤——”
风花月嘴里发出一道鄙视般的声音，她道:“是是是，你无恙你无恙，你哪哪儿都无恙，哇——真厉害。”
“别说了......”陆半夏被风花月这种平淡而又欠揍的语气羞得将衣袖遮住了自己的脸庞，她剜了风花月一眼，随后往一旁挪了挪身子，不再看她。
“切。”
风花月翻了个白眼，接着，她长叹一声，走到陆半夏身旁嘱咐道:
“半夏，有什么事别憋在心里，憋坏了就糟了。”
“我知道了。”陆半夏淡淡的回了一句，她的声音平静，就像是空无一人的山谷，风吹雨打，霜雪摧残之后，变得更加凄神寒骨。
“半夏，”风花月皱眉，唤了陆半夏一声，“我不希望你有事。”
“这些年，我们失去的实在是太多了。”
陆半夏垂头，她嘴唇发颤，紧紧握住了自己的手腕。
“......”
“唉，也罢，这深更半夜的，你也快些离开吧。”
“砰——”
院子里又恢复了一片寂静。
“明明......”
陆半夏脸上划过一行泪水。
“明明...是我无能......”
当年打康文竹的那一巴掌，她直到现在都很愧疚。
康文竹死后，陆半夏常常在梦中惊醒，她到现在都还认为，康文竹是恨她的。
至于缘由，陆半夏在梦醒之后想了很多。
是不是恨她对陈伯伯死的事情态度冷淡，是不是恨她在康文竹被关入大殿之后从没有看过他。
至于娄阿姚。
她抱病已久，陆半夏之前看她时竟没能发现，直到奄奄一息，就留着一口气时，她才缓过来。
请来的郎中说，娄阿姚的病，很久之前就有了，而且不仅仅是身体上的疾病，还有心病。
这些，大概可以追溯到众神大战的时候。
可这些父母辈的事陆半夏哪里知道，正因为她不知道，所以她不知该从哪儿破，不知该对娄阿姚的心病如何是好。
可明明八竿子打不着的事，最后的结果全都压在她的身上。
久而久之，陆半夏心里的结也越来越复杂。
陆半夏坐在石凳上，直到晨光熹微，她才趁着众弟子将醒的那片刻时间匆匆回去。
今夜，又是个无眠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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