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书屋>修真小说>西去无故人>第55章 残酷心事
  沈易安给李培使了个眼色,李培会意地就去扶魏虎,奈何人家根本就不起身,习武之人,力气大,李培拉不动,便作罢。

  沈易安这时才说:“既然这样,那便随了你的愿,李培,去叫禁军在北大营腾个地儿,让魏将军静养去。”

  魏虎被带走后,沈易安松了好大一口气。殿香阁内,沈易安翻来覆去还是睡不着,他不理解,为什么魏王、小安远侯、安远军统领都在自己手里了,自己却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

  沈易安忽得坐起来,大呼:“李培,李培,上次你修补的画儿弄好了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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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培从门外跑进来,“修好了,皇上,早就修好了。”

  “挂起来给朕瞧瞧。”

  “皇上,时候不早了,您还是早些歇息吧,明日再看也不迟。”

  “睡不着,躺着心烦。”沈易安起身,自己披了一件大氅,“你把箱子里那些画都挂起来吧。”

  幽暗的烛光下,一幅幅卷轴被展开,挂在画架上、衣架上、书架上,甚至窗户上。总之,所有能挂画的地方都挂上了,因为实在太多了。“皇上,实在没地方了,剩下的就算了吧。”

  “你展开,铺在榻上。”

  这都是沈易安这么多年来凭借自己的记忆以及想象画下的钟离勋。

  沈易安一幅幅地看,李培见光线太暗,举起了桌上的油灯,跟着沈易安一起,想为他照亮。沈易安却接过油灯,自己举到每一幅画前,凝视。

  沈易安略显佝偻的背影,在油灯闪闪的火光下微微颤抖,掺杂着灰白色的头发凌乱地披散在后背,孤独而苍茫。李培有些心酸,他跟了皇上这么多年,他的心思,他怎能不懂?

  李培不再劝说皇上休息,而是在他的身后,添油加炭不言不语地陪了他半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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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天边泛起了青色,沈易安有些累了,才坐下来,吩咐道:“李培,把画儿都收起来吧。”

  早朝,沈易安明显精神不济,他听完每日惯例的汇报后,下了旨:“安远军统领永乐述职期间,突患重疾,暂留宫中修养,境安军府一切事务交长史曹德友处置。”

  朝上一片哗然。昨日还在这里述职的魏虎将军怎么说病就病了?先是小安远侯,然后是安远军统领,这让人不得不产生联想呀!

  袁朗狐疑地看向太子沈昱,沈昱亦是一脸茫然。他压根儿都不知道这件事。

  “父皇,魏将军患了什么病这么突然?”

  “太医还在诊治。”

  “昨日宴席上,魏将军不是还好好的吗?”

  “怎么?你怀疑朕说谎?”从私放钟离睿西去,沈易安对沈昱就没了好脸色,“人年纪大了又征战沙场多年,有些毛病不是很正常吗?”

  沈昱吓得赶紧跪地说:“儿臣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关心魏将军而已。”

  “嗯,有功夫关心魏将军,不如多关心关心你自己,治国理政可不是简单的学问。”沈易安拉着脸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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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儿臣谨遵父皇教诲。”

  见皇上对儿子且是这态度,其他人也不敢再多问。都默默地不吱声。

  “还有事儿要奏吗?”沈易安对众臣问到。

  “启禀皇上,臣有一事。”大理寺卿王传章启奏说:“既然此番魏将军患病,需要好好修养,那不如直接将境安军府设为境安府,再在原草原二部辖域设军府,减少境安军府的事务,这样就免得魏将军操心了。”

  “哦?详细说来!”

  “西境近年稳定,但是一直以军府治,以养兵为先,加之境安军府辖域过大,总会顾此失彼,如今多年无战事,裁撤部分安远军,缩小军府辖域范围,就能将境安纳入内域统管,既不耽搁境安的发展,又可以让安远军专注于边防要务,一举两得。”

  “嗯,有些道理。”沈易安故作姿态地深思熟虑了一番,然后问:“众卿有何高见呐?”

  见皇上似是有些动心,众臣自是没人反驳,纷纷附和王传章的提议。

  沈昱和袁朗亦懂此举目的在于打压安远军,可是显然,这不单单是王传章的主意,因为这与边境新税制如出一辙。可是,他俩此时也不能再说出相反的意见了,毕竟只是削弱,总比被扣上反军的帽子好。

  “众卿既然都觉得王大人的提议不错,那就责令中书省将此事提上日程,撤境安军府,改设境安府。在赤北城设新军府府衙,辖原草原二部全界及大宁西北与湖赫部接壤三十里界,赐名赤北军府。”沈易安心下一阵儿满意,“还有什么要奏吗?没有的话就散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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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以为皇上散朝后会直接回勤政殿或者殿香阁休息的,毕竟晚上没有睡好,谁知他心情似是好了许多,提出要去花园里走走。

  “皇上,这冬日园子里凉。”李培担心沈易安受寒,这两年,他的身体已经大不如前。

  “无妨,许久没有逛园子了,听说园子秋日里改造了,朕还没有好好去看过。走吧。”沈易安拢了拢大氅,大步向花园迈去。

  冬日的花园确实没有夏日的繁盛,除了梅花傲立枝头外,没有其他的花开放,大部分树都秃秃的,一些不落叶的树则失去了其他季节翠绿的颜色,怏怏的。整片园子在雪的覆盖下,有种凄凉的美。

  沈易安抬头看看朝阳,明明才刚刚升起不久,为何散发着昏黄的光,明明不强烈,却又十分晃眼。

  没几步,沈易安走到了一处亭子,远远就见亭子另一侧最下面的台阶上立着个人,背对着这边。沈易安好奇,谁一大早会在园子里?他径直走上前去,直到了亭子里面,那人都没有回头,其实沈易安的脚步并不轻,而且是和李培两个人。

  沈易安故意咳嗽一声,那人才慢慢吞吞地将整个身子回转过来,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原来是神志不明多年的八皇子沈墨。

  “八皇子?……早安!”直到看清楚此人的脸,李培才吃惊地向他问候了一声,然后走过去将他拉进了亭子,絮叨说:“怎么一大早一个人在这里挨冻?你宫里的人呢?”

  沈墨支支吾吾地回到:“我不……不冷。”

  沈易安则有些惊喜,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到过这个儿子了,都长得这么高了,而且能与人对话了,看来这几年,他的娘亲将他照顾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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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墨儿,到父皇身边来。”沈易安招呼八皇子到他身边坐下,然后将自己的大氅脱下来,披在了他背上,吩咐李培道:“你去弄一盆炭火来。”

  沈墨乖巧地坐在沈易安身边,他笑眯眯地盯着沈易安的脸,然后开心地说:“父皇?你……就是父皇?”

  “嗯。”

  “那你……为……为何都不来看我们?”

  “父皇忙啊。”沈易安被这么一问,心里有了愧疚。他是真的忙得去瞧一眼他们母子的时间都没有吗?不是,他只是一直都不能接受自己的儿子是个傻子,哪怕他后来知道了这一切都是左永怡害的,他还是接受不了。

  “那……父皇……现在不忙,可……可以陪我玩儿了吗?”沈墨的语速很慢。

  “嗯,好。”

  沈墨好开心,他把沈易安往他刚才站的台阶下拉,沈易安起身走下去,才看到沈墨方才原是在这里写字,台阶下的雪地里,全是用树枝写下的字句,大部分都看不清楚,但就在一片字迹当中,沈易安还是被隐隐约约的只言片语打动了:“……定远何须生入关……”

  “伏波惟愿裹尸还,定远何须生入关。莫遣只轮归海窟,仍留一箭射天山。”沈易安轻声念出了这首诗,“李益的诗。谁教你的?你可知何意啊?”

  “我……自己看……看来的。我那儿……那儿还有好些书。”沈墨颇有些得意地说,“意思是……是说边塞将士……保家卫国,宁……宁愿战……战死疆场,也不要活着回……回到玉门关。不仅不……不能让一个敌人逃……逃跑,还要留驻……边疆,叫……叫敌人不……不敢再来侵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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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说的对。”原本想要逃离朝堂安静地逛个园子的沈易安,还是会在听到这个解释的时候,狠狠地揪了一下心。“你喜欢这些?”

  “嗯,喜欢。”沈墨歪着头,解释道:“我……我小时候身体不好,母亲总……总不让我出门,如今我……我身体好……好些了,才有机……会四处走走,可也出……出不得这宫墙。所以我……我羡慕诗里的将士。”

  “战死沙场啊,孩子,你不怕吗?”

  “不怕!”沈墨突然提高了声音,“男子汉,既然选……选择了驻守边疆,就……就要无惧无畏!为了家……国安宁、为了百……姓安居乐业,死有何惧?人活一世,总要有些所为的!”最后这句话,他居然说的十分利索。

  沈易安很难想象这竟是从自己最看不上的八皇子嘴里说出来的话,若不是他受了毒害,如今应当比永王更优秀吧。昱儿啊,就是善良,终是少了这股子狠劲儿。

  沈易安摸摸沈墨的头,夸他说:“好孩子。”

  李培匆忙从远处回来,除了炭火,还带回一件新狐皮披风。他将披风给沈易安披上,又将炭火放在沈易安与沈墨中间。刚刚弄好,沈易安却起了身,“回去吧!”

  “那八皇子?”

  “让他再玩会儿,你吩咐人去八皇子宫里通知一声,早点儿来接他回去。”

  回到勤政殿,沈易安再没了早上逛园子的好心情,他忽的有些愤恨,是不是自己一开始就错了,这个神志不明的孩子都懂的道理,自己为什么就是不愿意去相信呢?钟离勋都已经死了,死在了边疆的战场上,还有什么比这个更能证明他的忠心和清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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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许是一夜未眠的缘故,沈易安突然觉得头疼欲裂,他扶着额头,从龙椅上滑了下去。待李培反应过来的时候,沈易安已经坐在地上,背靠着龙椅昏迷不醒了。

  太医院的所有太医都聚在了勤政殿,沈昱、德妃和其他后宫嫔妃也都赶了过来,一群人在殿门外焦急等待。

  三天以后,沈易安终于醒了过来。整个人一下子老了十几岁的样子,眼窝深深地凹了下去。他靠着床栏坐着,对着一直守在他身边的沈昱说:“让其他人退下,你去将钟离睿叫来。”

  “父皇,你这刚好点,先顾着身体要紧,前朝的事,先放一放吧。”

  “朕的身体朕心里有数。你也别好心劝朕了,这么长时间,你一直想问他的事对吧?去吧。”沈易安吃力地摆了摆手。

  沈昱自然是想问关于钟离睿的事的,都半年多了。但是父皇刚刚苏醒,就见钟离睿,再生气的话怕是不好。于是他愣在原地半晌都没有动。

  “去呀。”沈易安催促道,明显气力很是不支了。

  “老奴去,老奴去。”刚退到门口的李培看不得皇上着急,连忙将这事儿揽了下来。

  一会儿功夫,钟离睿被带了进来。

  半年多不见,钟离睿不知道为何皇上此时要见他,也没想到皇上病重至此,直接变了模样。他跪在地上,看着沈易安,竟莫名的有些心疼。沈易安颤颤巍巍地向钟离睿伸出手,钟离睿纠结了许久,却还是没有探过身子去接。他只是呆呆地跪着。眼前这个他怨的人,终究他也是爱过敬过的,他未曾在自己父亲身侧尽过孝,沈易安又何尝不是在他年少的岁月里,如同父亲般存在过呢?

  沈易安作罢,收回了手。“睿儿,你恨朕对吗?”

  钟离睿不做声。

  “朕在这个位置,也很难做啊!”沈易安表情越来越凝重,“昱儿,你先下去,让门口等着的人也都散了吧,我有话想单独和小侯爷说。”

  沈昱退出去以后。沈易安勉强坐到了床边,好让整个人显得没那么虚弱。

  “你半年前去西境,是为了魏王对吗?”

  看来半年前自己突然被转大理寺,确实是魏王出境失败。钟离睿有点害怕地问:“魏王他……?”

  “在宗正寺半年多了。”沈易安还是懂钟离睿的心思的,也不隐瞒。

  钟离睿松了一口气,只要他还活着,贞儿就不会失望了。

  沈易安却有些失望,这个时候,钟离睿还在关心魏王的生死。但好在这半年,相安无事。

  “二十六年前,朕的大哥并不是死于意外。”他的思绪开始回转,记忆中的画面一个个浮现在他的眼前,“是朕害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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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钟离睿第一次听到魏王这么说的时候,十分意外,现在听皇上这么说,他更意外了。他没有想到皇上会亲口承认这件事。

  “我就是看不得你父亲与他交好,虽然他们从小做什么都带着我,但是我知道,我一直就是个跟班儿,你父亲也从未将我当做知己好友看过,都是我一厢情愿地以为自己和大哥是一样的。直到大哥做了太子,他辅佐他,成为了朝堂上的一桩美谈。后来,大哥以前在西境做守将时的部下送给他一块外邦的宝玉,十分好看,大哥就将它制成玉佩随身戴着,没过多久,大哥就病了,开始只是精神不济,后来就是出血,越来越频繁的出血,太医也没有办法,钟离勋替他着急,还四处寻名医偏方救他,我心里好生羡慕。后来就是在寻访名医期间,我们才得知,大哥带的那块玉佩有问题,会对身体造成不可逆的伤害,是没得治的。我不想看着大哥痛苦,也不想看着钟离勋着急难过,所以我偷偷在大哥的药里加了别的东西……”说到这里,沈易安闭上了眼睛。

  “钟离勋觉得我是为了太子之位才这么做的,可我不是,他不信,我没法儿解释,有些话我不能说。”沈易安表情开始痛苦起来,“我答应你父亲,送沈星去建兴,也同意他去西境,我知道,他是不想辅佐我,但是,他为什么偏偏要去西境?大概是因为我大哥当年也曾驻守过西境,又或者他是觉得那块宝玉是外邦故意献给大哥的,他要去报仇吧。”

  钟离睿听着沈易安的陈述,一如入都两年那个雪天,在殿香阁听皇上讲述他小时候的故事。

  钟离睿有些动容,因为他注意到,沈易安用了“我”。他应该是真的很怀念过去,也很后悔吧。

  “你恨我的父亲?”

  “不,朕从来都没有恨过他,朕,只是怕。”

  “那你为什么不杀了他,杀了魏王?”

  “你觉得朕应该杀了他们?不,朕舍不得,更何况魏王还是个孩子,你父亲求朕放过他。而且,朕说了,朕不是为了太子之位,没必要再去害他的儿子。”

  “可你后来后悔了!”

  “那是因为朕也有了儿子!”沈易安一下子激动起来,他提起精神,向前倾着身子,声音不大却坚毅:“即便当初朕不为自己,现在也要为自己的儿子想。你父亲,安远军,你,还有魏王,你们几个联系在起来,朕不得不怀疑。所以说人呐,总是贪心不足。这个位置坐的久了,就再也舍不得还回去了!”沈易安倒也诚实,丝毫没有隐晦。

  “你可知,魏王什么都知道?可他这么多年,从未想过要你将这江山还回去,他甚至还认为他的父亲如果做了皇帝未必比你更好更合适。而我的父亲,更是替你守卫西境多年,兢兢业业,从未向任何人提起过你们之间的事。”

  “朕凭什么相信你!”

  “这是我父亲的遗笔,你不是一直都想要吗?”钟离睿从衣服的内袋里掏出一枚小竹筒,伸手递过去。

  沈易安颤抖着接过钟离睿手里的竹筒,看着上面渗进去的血迹,他内心情绪汹涌。信很短,写到:“吾自来西境,守疆十八载,从始乱至今安,甚慰。死于沙场,吾无悔,唯念幼子深切,叹风云变幻,不望其入朝堂、为兵将,安乐一世为盼。吾妻薇,愿莫为吾悲,不可携此生,来世共白头。勋。”

  是钟离勋的字迹,这么多年都没变过的字迹。沈易安读完,一下子红了眼睛。短短几行字,忠君爱家之情皆在其中,唯独没有他想象中的背叛、仇恨以及阴谋,甚至连他的秘密一个字都没有提。

  终是沈易安小人之心罢了。

  “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朕?”沈易安握着信,颤抖着。

  “皇上,你何时向臣开过口啊?”钟离睿反问道。

  二人相视沉默,却都已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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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谈完话,沈易安还是吩咐李培将钟离睿送回了大理寺,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唯一的变化是,沈易安像是一下子卸掉了身上多年的盔甲一般,轻松,却不习惯。

  之后的日子,沈易安还是不得不将国政又交给了沈昱。他的身体,根本支撑不了他坐在朝堂之上。www.ýáńbkj.ćőm

  慢慢的,沈易安变得越来越像普通老人,将喜怒挂在脸上,偶尔还会使小性子。身边人总是耐心地由着他哄着他。李培并不觉得辛苦,相反,他终于又看到了幼时的沈易安,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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