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价交换是司徒巽的经济哲学,他可以很坦白的告诉对方自己手里有什么,甚至大方的先给“小费”,但最终交成必定得物有所值。
凌准也在心里打着小算盘,乔邺给他的指示是淘换点儿东西回来,可淘换这个词就有点模棱两可了,能拿多少去换?换点儿什么?这都不好说。
“比如说?”简行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却问了一个异常狡猾的问题。
凌准心里一乐,看来呆呆兽不但机灵还是只狐狸啊。
亮底牌这种事可不能说来就来,案卷里没有东西他们手里确实有,可是价值各有不同。对方想知道的自然价高,但对方还没意识到的,说不定更是价值不菲,所以简行得先摸一摸对方的底再决定。
坐在会议室里的四个谁也不天真,安森看上去像个吃瓜群众,可实际上他心里的小九九也不少。
“全部。”司徒巽直言,他从不左弯右绕。
这直来直去的回答到让简行有些措手不及,司徒巽也没有再给简行思考对策的时间,直接亮出他的底牌。“我掌握的线索一定比你们多。…冷颉会再回来绝不会没有动作,而且她从不会在计划还没曝光之前露马脚,现在我们各自手里都有线索可查,那就说明我们可以用来应对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凌准神色肃穆,他之前不认识司徒巽,但从乔邺口中他所了解到的司徒巽是冷静、理智,分析力犹如一台人工智能似的人物,他的判断不说有十成十,至少也有十之八九。
司徒巽的本事到底有多大,凌准不知道也不打算估量,但眼前这些隐秘又令人不寒而栗的种种迹象都在提醒着凌准,将有一场风暴袭来。
简行转头看了看凌准,等着他的决定。事情似乎比他们所想象的更加错综复杂,显然司徒巽亮出的底牌也很明确的说明,他们手里的线索和信息不过是一些边角料,想用这些细小的线索窥见全貌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凌准审视着坐在对面的司徒巽,他正在判断也在做决定,对峙并没有持续很久,凌准已经有了决定。“我们手里的料不多也不确定算不算线索,我可以全部交给你。不过,你们要记清楚,这里是中国,你们没有执法权,你们的一举一动都由我们来监管,所有与案件相关的线索、资料、信息都需要向我汇报,你们有参与侦破的权利,但也仅止于参与。”
简行充分清楚凌准的强硬态度,一旦他立下了规矩,所有参与行动的人都必须按照他制定的规矩来,无一例外。他把手里的边角料全部交出去,要换司徒巽手里所有的大货,包括已有的以及将来会有的,这是一劳永逸的买卖,只赚不亏。
但简行也知道,这样一来凌准所要面对的风险也是无比巨大的,毒品交易、器官买卖,甚至还有更多他们还不知道的罪恶,那是犹如海啸一般席卷而来的危险。简行不禁握紧了拳头,目光转向了凌准,蹙眉望着他神情坚毅的侧脸。奇书屋
凌准的话说出来就没有给司徒巽和安森任何选择的余地,只有接受这唯一的选项。
安森挑眉笑了笑,问道,“凌队长,这可是跨国大案,对手是恐怖分子,非常危险的哦。”安森并非不相信凌准接手案件的决心,而是不相信他一个小小的支队长能说接就接,他们的那个乔处长只怕都不敢这样笃定。
凌准当然也明白安森语气里的不相信,不过他在从乔邺那里接受到和安森他们碰面的任务时,就已经和乔邺透露过了,既然让他来对接,那他就必须要成为侦办案子的人,他可不是收风的包打听,淘换来消息转手交给别人去办。
乔邺其实心里也有这样的打算,这么重大的案子,他必定要交给最信任的人来办,只是现在他们还不能正式成立专案组,得拿出切实的证据才能向上面领导请调更多的人手和资源,但正因为乔邺参与过几年前冷颉在京港制造的大案,所以他能感觉到危机的临近。
“我是警察,怕危险还当什么警察。”凌准的回答坚定而淡然,仿佛就是理所当然的。
安森撇着嘴耸了耸肩,转头望向司徒巽,接下来就看他的决定了。
“成交。”司徒巽的声音中毫无波澜,凝视着凌准的眼睛却坚定无比。
窗外的阳光炙烤着整个京港,地面升腾起的热气仿佛要将一切都蒸发殆尽。
下午2点钟,市看守所的门前聚集着许多媒体记者,他们在隔离线外等着,接受着阳光和热气双重考验,即使满头汗水也不能阻止他们跃跃欲试的劲头。
看守所的单间很小,一张小床和洗漱方便的地方之外也只有不到两平米的行动空间。水龙头里流出冰凉的水,水流很小,罗荫细细的洗着手,看着水流过每根手指滴在水池里流入下水道。
洗漱过后,罗荫安静的端坐在床边,凝视着对面灰色的墙面,仿佛那上面正播放着引人入胜的影片,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罗荫一动不动,直到警员打开铁门。
罗荫带着手铐跟着看守所的警员走了出来,他侧过头回避着刺眼的阳光,目光瞥见了章一尧的车停在距离押运车不到二十米的距离,这是离押运车的限制范围最近的停车距离。
罗荫的案子由立案侦查到起诉逮捕,经历的时间已经不短了,现在终于走到了庭审的环节,今天就是开庭的日子。
这案子的关注度很高,案件时间跨越数年,嫌疑人的成长经历、精神状态、犯罪记录以及过往审判的结果都是新闻媒体追采的热点。在国内,患有精神疾病的罪犯也存在,但像罗荫这样身份特殊、经历复杂的罪犯却少之又少。
守候在看守所外的媒体用手里的拍摄设备捕捉着罗荫的身影,迫切的想将这个变态恶魔的样子记录下来。罗荫用清水打湿梳理过的灰色头发整齐的勾在耳后,苍白憔悴的神色让他显出几份脆弱的美态,甚至有一种说不出的圣洁。
章一尧坐在车里远远的看着被媒体簇拥着的罗荫,背脊沁出了一丝冷汗。身为刑辩律师,章一尧为之辩护过的嫌疑人没有上百也有好几十个,可从没有一个像罗荫一样让他感到……恐惧。
没错,是恐惧。
罗荫被他的哥哥保护的很好,在国外的犯罪记录令人不寒而栗,他的哥哥罗彧请来了顶尖的律师团队为他辩护,使他能够重获自由。章一尧在看那些记录时并没有觉得什么,甚至在他看来像罗荫这样被家族保护着的年轻人,犯错之后被过度保护是见怪不怪的事了,直到他第一次和罗荫面对面的坐下,聊起那些细节的时候,章一尧感受到了什么叫恶魔在人间。
“为什么不能杀人?”
“杀人是触犯法律的行为。”
罗荫像个探寻真理的少年,平静而诚恳的问章一尧。章一尧诚实的回答了他,然而这个答案却让罗荫产生了疑惑。
“法律只是规则,规则不是恒定的,规则…可以改变。”
那时,罗荫也像此刻一样,淡然的面对着眼前的一切,不惊慌、不恐惧,那么的淡然,那么的从容,仿佛眼前的一切低如微尘。
“章律师,你认为,为什么癌症无法消亡?”罗荫微笑着坐在章一尧对面,像一朵静自盛放的水仙,无需任何人的赞美。“我们的DNA里有一个小恶魔,他是我们起源之初就存的,与我们共存,和我们一同繁衍、进化。我们身体里的130亿个细胞,在一生中会分裂千万亿次,每一次的分裂都会有错误发生,从而导致DNA受损,有一定概率会是那个小恶魔,然后,癌症就病发了。…那个小恶魔就是原癌基因。……癌症,是上帝交给我们的潘多拉的盒子。”
章一尧不明白罗荫说这些的意义何在,他只当做这是罗荫其中一个人格的表演,直到听到罗荫接下去说的一番话,章一尧才觉得背脊发凉。
“上帝创造了人类,上帝创造了世界。他给了人类一个盒子,也给了世界一个盒子。”说着,罗荫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仿佛在嗅取世间最美妙的气味,然后满足的睁开眼睛,伸头凑向章一尧,微笑着小声说道,“我,就是那个盒子。”
那天,章一尧走出会见室的时候,全身没有一丝温度,他冲进先生间关上隔间的门,坐在马桶上止不住的颤抖,脑海中响起罗彧稳重而不可质疑的声音,如同宣判一般。“我不希望我的弟弟再受到任何伤害。……章律师,阿荫是无罪的。”
那是他接下这个案子时罗彧对他嘱托,他曾经只是微笑着点头应和,直到此刻他坐在隔间里因为恐惧而颤栗,他才明白自己已经站在了恶魔身边。
章一尧微微叹息,发动车子往法院开去。
罗荫微微垂下目光,在媒体们的照片中留下了一抹脆弱无助的身影。
媒体尾随着押解车向法院驶去,罗荫坐在车里隔着被铁栏杆封死的窗玻璃看着车外的风景,然后,悠悠的吹起了口哨,押解的警员盯着罗荫看了一会儿,又和同事对望了一下,两个见罗荫也没有别的什么动作,便没有阻止。
单调的口哨声听不出是什么曲子,似有若无的在车里飘荡着。 奇书屋为你提供最快的脑罪更新,第 120 章 【百二十】免费阅读。https://www.yanbk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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