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风待雪到腊八,
我花开时百花杀,
傲骨香阵卷北风,
漫天白衣化金甲。
竹林、草地、树杈上无处不积着厚厚、白净的雪,竹君不愿走正道,领头一下踏进了雪地里,走了一段,便停下来,掏出手套戴上,拢着雪,堆起了雪人。若兰和娇娇一帮孩子也上来帮忙,竹君哼起了童谣:
一个两个三个小朋友
四个五个六个小朋友
七个八个可爱小朋友
一起手拉手玩雪球
一起手拉手玩雪球
一个小朋友先上楼,
两个小朋友装木偶,
三个小朋友在身后,
还剩五个好朋友,
四个小朋友早逃走,
五个小朋友有计谋,
六个小朋友不回头,
还剩两个好朋友
七个小朋友发了愁,
八个小朋友丢雪球。
若兰俯身一边帮忙,一边听着,道:“得了你唱声音也太恐怖,这要她们小孩子唱着才好听。”
竹君笑笑;“她们怎么会唱这个,她们也就会唱:三三三,我们都是好朋友,不许讲话,不许动。”招得娇娇她们笑了起来。
若兰见秀梅、如菊都绕到前面,马上丢了手中雪团也跟着过去了。这娇娇一瞧母亲走了,躲在群群身后团了个雪团先抛向群群的后脑,这群群好象料到似的,将头发甩了甩,用手拍了拍,只斜眼藐了一下娇娇,跟了秀梅她们继续往前走。
娇娇见群群不理她,马上又搓了一个,紧了紧朝春杏、夏莲她们扔了过去。夏莲(可见其懒)正驻足停留在雪地中间看竹君她们堆雪人,眼角带到身后有东西飞过来,赶紧后退了一步,那雪团不偏不倚砸在过于关注的春杏头上,春杏一回头看见夏莲夹在中间正笑话她,也没思索,顺手团上一团雪团朝夏莲飞了过来。夏莲看着春杏头上被扔得白一堆、黑一边的,正笑着,不想面前也飞来一团“雪弹”,只得侧一下脸,正砸在脸颊边,这场冤枉官司把众人的兴趣都勾上来了,一场雪仗开打,顿时半空飞弹、雪片四射,连带着童心未泯的竹君都加入了,嘻笑、尖叫声传来,腊梅林边的秀梅、若兰、如菊也回头张望……
冬梅打完电话,刚出自己的办公室,正遇着明仁和肖百鲢上楼来,就一起走进秀梅的办公室,见办公室里已空无一人。明仁一查电话线被拔了,一边按上,一边牢骚:“难怪打不进电话,估计她手机也调静音了。”
肖百鲢听半开着的落地门外传来一阵阵银铃般的笑声,早听出其中有他熟悉的姑娘,马上快步窜到露台上,四下一望,见姑娘们正在雪毯覆盖的草坪上打雪仗呢,竹君刚堆上的雪被她们用做武器都扔光了,也不由心痒、手痒,这脚就更痒,也顾不得招呼明仁他们,就往楼下走。
肖百鲢进了园子,厚着脸皮加入她们队伍,一下子挨了一通“狂轰乱炸”,可抬眼瞧见她们那几个如提前绽放的朵朵桃花般的笑脸,人也就轻飘飘了。
明仁想起正事,紧跟着肖百鲢也进去了,冬梅等他俩走后,来到落地门玻璃前,脑子里一闪:这两男孩哪怕留一个下来陪陪自己说说话、解解闷也好啊,只怨自己平日里对人过于平淡如水,虽这两男孩各有可厌之处,不过也有可爱的地方……冬梅脸一热,觉着心都跳了起来,也是,她毕竟是个二十出头的姑娘,又非修仙悟道的,也听着春杏、夏莲的声音,不由又哀叹起自己来,想若兰姨这一去管着房产公司,替自己说话的机会难免也少了,虽说秀梅待自己如同女儿,可看她最近所作所为,便是要将秋萍留出的空缺传给春杏了,这春杏向来人缘极好,上上下下无人不夸,无人不赞,又有竹君、秋萍举荐……冬梅猛然合上玻璃门,想自己从来淡泊名利、冰清似洁,对自己姐妹如何转出这样的念头?叹息一声,本分地回办公室守着两头的电话。
明仁躲过她们打雪仗的,看雪地上还有一串清晰的脚印指向腊梅林,远远望去,秀梅她们正赏着花呢,就往腊梅林走去,正巧另一头,刘雪陪着芝芝、马媞莲、牛柿儿从竹林小道寻声穿行过来,那几个都似顽童一般的,早按耐不住,跑着加入了娇娇她们的混仗,如菊、若兰正掰着腊梅枝呢,刘雪毕竟年长,瞧着明仁并没有加入她们的行列,悄悄地跟了过来,顺便接过若兰、如菊手中腊梅枝,捧着一大把腊梅,而秀梅站在腊梅枝前,两手空空站着,似乎在感受着什么,亦或在沉思?秀梅听着后面“沙沙吱吱”的踏雪声转头猛看见一姑娘:一张白里透红的脸蛋儿一闪一闪的,一只葱白管样的鼻子一翕一翕的,一副高挑个子一挺一挺的,就像一尊汉白玉雕像,手里问问当当地捧着一束奇巧的腊梅花,比往日见惯的“外国美人”安月季更胜一头,见是刘雪,秀梅问道:“老太太也起来了,她还好么吗?”
刘雪侧转裹着鲜红羊绒紧身短大衣的身子,偏着鹅蛋圆的脸儿,笑吟吟答道:“早起来了,吵着也要出来,被我拦住了,如果不小心摔着了,事可不小。”明仁、如菊她们听着她玲玲琅琅的回答声,都被吸引着围拢过来。
如菊只顾盯着刘雪看,似如痴如醉的,居然又问了遍老太太起床没起床的话,明仁“呵”地了笑一声,也没回答,看着刘雪活络了一下眼珠子,眨眨细巧的睫毛,又把老太太起床,自己担心的事说了一遍。
秀梅看着肖百鲢也走了过来,问道:“呦,你们两位老总放着班不好好上,跑到我这里赏花来了?”
肖百鲢抓紧时间飞快看一眼刘雪,这才答道:“阿姨,我们要在您这儿请客定两桌,刚听春杏说晚上订满了,这不求您来帮忙嘛。”
“为难啊,这全满了……”秀梅鼻子抽动了两下,似乎闻了闻梅花散发在空中的气息,其实眼睛早就看着他一上来就对刘雪的那瞬间眷顾,有意把话说了半截,果然,肖百鲢转脸大胆面向刘雪看她表情。
刘雪那张脸还是微微一侧,也瞪大眼睛看看肖百鲢,笑着问:“盯着我看干吗?难道让我们在风里头吃饭?”www.ýáńbkj.ćőm
“啊呀,换个酒店不好吗?这里满了又没办法。”如菊此时已把刘雪当成了自己宝贝儿媳妇的最佳候选,岂容他人染指?马上插话了。
“这回是接待局里朱总这些领导的,秦区长也在,他们点名到您这儿用餐,老王亲自也打不通您的电话,急死了,这不差我们俩来跑一趟。”
竹君她们闹够了,也都围了过来。秀梅把脸扭向竹君,笑道:“好啊,真真一大家子不算,连领导们也都来吃白食不成?”
“他们是他们,我们是我们,我们什么关系,他们得付钱,少一分都赶出去。”竹君故意又说:“如菊说得对,晚上满了,让他们别处吃去。”
“别,难得新赴任的秦区长这么抬举我们,我是开饭店的,来的都是客,哪能将这些尊贵的客人得罪了呢,供应局要散了,也是最后一顿……呦,看我记性,手机调了静音,怪着老王找不着我……”秀梅摸出手机一低头道:“果然,这一会儿功夫,电话一大串呢,呦,还有小袁的……你们就跟老王说:晚上来没问题。”
正说话呢,春杏手机响了,她脸一红站到一旁接了,原来正是袁建业等不着秀梅回音,打给她的,春杏轻轻回了几句,然后对秀梅说:“跟建业说了,他蛮高兴的。”秀梅反应何其神速,接口道:“哦,建业……嗯,跟他说也是一样的。”然后就拿眼睛盯着春杏,春杏就像做错了事的小学生,此刻如芒刺在背,恨不得自己抽自己几下才好。
明仁倒没注意秀梅对春杏的表情,只发现肖百鲢光顾着拿眼扫视刘雪,把另一件要紧事给忘了,就提醒说:“电厂供来的暖气不足,蒸的饭菜肯定要夹生,工人们吃了必闹,袁总下午还要接待朱总他们来慰问,急着要摆平这事,您这儿赶些客饭行吗?”
“行,你们厂里无小事,否则怎样建功立业呢,是吗?春杏,分咐下去吧。”秀梅意味深长再看一眼春杏,春杏低眉问明了明仁所需客饭数,正待要走,秀梅又叫住她,让她安排人下午将晓福楼会议室腾出来,摆上两桌椅凳,春杏立即明白,答应着去了。
秀梅看着肖百鲢欲走还留的劲儿,像是叫他魂似地道:“你和小明也别走了,”又对如菊她们说:“见者都有份,中午开了螃蟹宴了。”
肖百鲢一听这话对胃口,轻快地跟上刘雪,刘雪捧着那大束腊梅枝条也累了,趁机往肖百鲢手里一塞,自己跟秀梅她们往湖边踏雪而去,肖百鲢生怕她们丢了自己似的,快步紧随。
转过腊梅林、果树林,便是祈福堂,眼前便是一片白茫,近看有一只孤舟抛在芦苇丛里,远处朝天门码头的那艘画舫已淹没在玉雪银霜里,脚下往日里随处都有的枯枝残叶,都被大雪掩盖着无影无踪,独独留着些那些光杆秃枝还是暴露了蛛丝马迹。
明仁天一冷就觉得胃里犯潮,越拉越后面,唯有娇娇不知何故也在后面陪伴他。明仁听着手机响,接听是百合的电话,她们已经到了园门口,明仁便停下了脚步,跟娇娇关照要去接一下百合她们,娇娇面露不快,不置可否,明仁穿出假山旁的小道,慢慢往门口而来。
离着园门口还有一段距离,就见柏油路上风风火火、雄赳赳气昂昂地走进来一中年女子,虽说穿着夹克式羽绒服,却像是身披戎装一般精神抖擞,后面跟着一位孱孱弱弱的姑娘,不用说前面便是邢如风。
“阿姨好!”明仁受她的感染,忍着胃疼,挺胸叫了一声。
这如风看清楚是明仁,不由欢喜起来:“咦,这不是明仁吗?”说着上来拉住明仁的手道:“走!带我找你的孃孃去。”
明仁浑身有些肉麻就听如风神气地说:“这儿就是这点不习惯,不认人,我们都来过无数次了,还让人来领,还要车送进来,我可不服,闯进来了,就这几步路,用得着车子送么?”
百合在她身后冷冷道:“规矩还是要守的,有人接不挺好,也为了我们安全。”
如风一笑,道:“对对,有人接好……你看,我这急性子几十年了,也改不了,我最不喜欢婆婆妈妈的。”
明仁问百合道:“既然打电话为什么不早些,我也好来接你们。”
如风抢先答道:“不用,今天是公事,我陪朱老总来慰问,坐了公车来的,知道晚上在此设宴,顺便把百合给你送来……”
转过大水法,明仁看着前面蜿蜒蛇道上,秀梅和如菊两人今天还算像一对亲戚样儿,并肩走在人群里……如菊隐隐察觉了肖百鲢对刘雪的不怀好意,心里埋怨着宝贝儿子明义既然陪着新赴任的秦羽过来,也不知道早些找个理由过来,便发了个短消息给他,明义那头虽然接着短信,可哪里会当回事,自然身不由己地紧跟着那位一见如故的秦领导……秀梅听着后面传来熟悉的大嗓门,叫住人们驻足、回首。
如菊见到了百合一脸木讷乏味的表情也未见欢喜,幸好她与明仁的事也不在自己心上,脑子里只是印着肖百鲢厮混在刘雪、芝芝她们一堆女孩中,嘻嘻哈哈、拖拖拉拉的场景让自己更是一愁莫展……
秀梅迎了上去,热情地招手喊道:“风姐!”
这邢如风听着秀梅喊她果然高兴,不改当年的做派,放开了牵明仁的手,还隔着远远的,就将双手伸了过来,就像久别重逢的老友终于将秀梅一双小手紧紧地握住:“呦,好难找你啊!宫门重重的。”
秀梅一脸尴尬:“哎呀,不知大姐驾到……打个电话,我该出来接啊。”
“说到电话,我可跟你急。你怎么回事?打你手机半天,没人接!”如风马上板起脸说道。
秀梅这才想起刚才手机调了静音的事,脸开始有些发烧:“抱歉,抱歉……”
秀梅只顾跟如风解释,此时百合上来同众人打招呼。百合今天也不避讳众人,勾了明仁贴入他身旁,虚伸了手掩住嘴,轻咳了几声,如风见自己女儿和明仁被冻着红扑扑的一对脸蛋儿,不由又露出一丝和蔼的笑容,对秀梅道:“我们姐妹几天没见才想,你看她们俩一晚没见就如隔三秋了。”秀梅、如菊也没想着她会如此直截了当,都只得点头。
百合瞧她母亲一眼,闪着眼睛又看看明仁……如菊肚里盘算着:明仁和秀梅常住,倒给她找了个如此和顺的媳妇真真便宜她了,按自己意思最好还是以前的那位朱星做了明仁媳妇,那两个厉害角色天天碰在一起,早晚得闹出龙虎斗来,自己也好看笑话……也不知如菊如何转得出这种念头,此时,她当着众人的面,也想讨好一下自己未来这位媳妇,赶在百合身边,摸了摸她身上衣服料子,又关切地寒暄了几句。
百合脸上在笑,肚里的肠子也在转,见这位未来的婆婆捏着自己衣服,一副乡巴佬似的嘘寒问暖,回着笑却带了些不屑,耐着性子说明是什么料子的,如菊还在问穿着冷不冷之类的闲话,如风就问起明仁最近搬家的事。
秀梅道:“好了,你们这对亲家母使劲、慢慢聊,我给你们安排螃蟹宴去。”
如菊听了马上接口道:“呦,我们成了亲家母,你不也沾光?这百合多温顺,如果她与你住一块儿……你真是前世修来的好福气呢。”
秀梅盯着如菊,道:“喔呦呦,领着你儿子回家去,好像我夺了你们这对宝贝儿媳似的……”这一说,明仁、百合都低了头去……秀梅说完,自顾着领头往前走着,众人跟着。
如风早看着自己儿子混在前面女孩子堆里没个正经样,就面带三分气,快到聚福楼时,肖百鲢似乎才注意到自己的母亲来了似的,嬉皮笑脸地凑过来,如风便将头扭过去,拉起明仁胳膊,特意朝着如菊露出一丝笑来:“还是你们家明仁懂事,修养也好,还有明义,年轻有为,你这一对儿子都给你生着了。”
如菊听她大声夸赞,受宠若惊,此时楼前,胡琼花姑侄女、荣喜阿姆同若兰她们拢在门口,七嘴八舌的。明仁挽着百合有意与众人保持着一定距离,将目光投向了湖面上,那灰沉沉的天空下,清净得连只雀儿都找不着,从湖面吹来的呼啸风声盖过了那些女人的声音……
聚福楼里温暖如春,先分了三桌坐定,每个桌子中央摆放着青釉观音小插瓶,都有一小支刚才采撷的腊梅花。如风让了秀梅先坐,看着肖百鲢要往刘雪那桌靠,被她唤了回来,肖百鲢只得与明仁坐了贴身,若兰和如风携手坐下,如菊与荣喜阿姆、刘雪坐了一桌,竹君喜闹不喜静,与娇娇她们挤到了一块儿。
如菊招呼着贝梨母子,贝梨见秀梅这桌拥挤,破天荒过来落了座,童貅本想往芝芝、牛柿儿中间的空座坐下,柿儿却将手按在那座上说“有人”,童貅不免怨恨地朝她瞪上一眼,转身只得挤在他母亲那桌的那些婆婆妈妈之间,柿儿见他目露凶光,不由打了个冷战,对芝芝低声道:“你还与他要好?他将来准是个翻脸不认人的白眼狼。”芝芝实指望童貅就自己边上坐下,谁想却被柿儿坏了好事,也不能说,只笑着问这位子是不是留给媞莲,柿儿点头道:“这几天,剩我孤零零一个,还怪想她的。刚才给我打电话,也要来吃螃蟹,让我边上给她留个座儿。”
竹君笑着插嘴道:“媞莲让她坐着可以,她母亲千万不得让她坐下,最好她迟到,我得好好治治这个为富不仁的。”
秀梅见冬梅送饮料过来,就坚持让冬梅坐了她们那桌,说是陪陪若兰,座位就在肖百鲢与若兰之间,肖百鲢见这位冷若冰霜的姑娘往边上一坐,心里更是凉了半截,才想着与明仁这位好兄弟多说几句闲话。
明仁正望着小厨房里蒸汽雾腾腾地满溢出来,前门外匆匆又进来几位,是史金花母女、安月季、杜鹃,最后还跟着一位白白胖胖的少年陪着一位娇娇滴滴的美人,秀梅也不起身,与她们招呼一声叫过春杏安排她们入座。
竹君斜眼瞧着有些发福的少年明义坐了如菊一桌,调皮捣蛋的马媞莲坐了牛柿儿留着的那个空位,那四位美妇人正等着春杏安排。竹君起身指着靠边单独一张八仙桌道:“你们就坐那儿,正好凑成一桌,我们吃蟹,你们横胡吃三口,慢慢吃。”
史金花一愣又一笑,啐道:“打你个杠头开花,昨天叫你你不来,我才让杜鹃来顶岗,三缺一多缺德?”安月季和那位一进来就跟在最后的美人儿也借机埋怨竹君来,众人知道她们都是混熟的麻将搭子也不在意,那美人拉了竹君非与她坐另外一桌,道:“姐姐昨天不来,今天非要罚酒三杯,坐在她们孩子中间又想逃酒不成。”
竹君脸一沉道:“你与我认识才多久?可没人敢质疑我酒品的,得,我先饶你三杯,然后你也来三杯,我喝什么,你喝什么,怎样?”
若兰每每喜欢一团和气,过来道:“呦,秀秀,与老秦还真合拍啊,老秦前脚说要来,你后脚就跟了出来?”
这位美人就是是秦羽的秘书曹秀秋,是一位才艺俱佳的年少姑娘,最早原是春绿集团招的公关部经理,不知怎么进了公务员队伍,这回秦羽升任千莲区也将她一起调来,准备安排接替姚茜先前担任过的石船开发区主任一职,因秦羽的前妻一直郁郁寡欢,一年前得了绝症去世后,外面风言风语挺多,秦羽为避风头只能干等,后来知道这曹秀秋哪里是什么公关经理,实是来自赖菖馨的宝龙图,不禁也有忌讳,只是生米煮成了熟饭,眼见着自己得了这位八面玲珑的秘书后更加福星高照,暗地里贴钱让她住进了半买半送得的洞庭雅苑的别墅里。
今天曹秀秋闲着没事,中午约了安月季、杜鹃、史金花在洞庭雅苑的家里搓麻将,史金花接了电话说要来吃螃蟹,也就跟过来了,这时她脸一红,不敢申辩。
秀梅正和如风、冬梅她们说着过节的事,秀梅道:“虽然戴大姐、笑梅她们还要过来一次,可这阵子事多也聚不成了,等老爷子的事出了七七,正好过年,各家又要团聚,所以这正月十五这天得好好闹闹,明仁他们单位每年举办元宵晚会,今年袁总特地提议安排在我们百福源,我呢,和若兰商量着我们职工借他们的光也一起办个灯谜会,我这儿的筹备都交给了我们文学社的社长小冬梅,你可要多多指导?”
如风就喜冬梅办事有章法而不多言语的性子,把秀梅的话认了真,谦虚道:“啊呀,上面也真是的,偏偏要把供应局散下来的这些公司交给市基局,朱老总跌了身份也只做个顾问,却让我免为其难分管工会工作,真真难为情,不弄些成绩出来,也对不住辛妹妹、这帮子姐妹、以及下面这些职工长期对我的支持……”
肖百鲢听到如风陈词滥调的语气头都大了,就要与明仁说些什么,没想到如风又对冬梅道:“这次听说由你组织出灯谜,可要雅俗共赏、又有时代特色、与时俱进呦……”
百合听着自己母亲做起了报告,又见自己弟弟与胡苹、明仁几个都不耐烦起来,心里着急,可一时不知如何打断她,没想着那胡琼花却来解围,道:“灯谜我可感兴趣,苹苹从小爱缠着我出枚枚子来猜,一猜一个准,我们要不也来掺和掺和?”
如风眼睛一亮,大声说:“好啊,就来个灯谜游园会,越热闹越好……”
那边竹君朝若兰使了个眼色,若兰也心知肚明这是竹君又在发出老酒动员令,只是此刻不便打断如风的雅致,依旧凑耳倾听。
如风见桌子上又多了一个聆听者,劲儿也上来了,继续问起冬梅准备如何筹备,冬梅早与春杏、明仁私下商量过了,因此一一作答。
竹君见这边还在听自己表姐信口开河,自带了凳子与那后进来的四个凑成了一桌,竹君自说自话大声道:“好了,我就认定你们四个作陪了,谁都跑不了,倒酒,开席!”春杏、夏莲领着服务员一听她吆喝,果真帮着开下了四斤无妨的玉液白酒、女儿正红的久封绍酒,还有波儿不多的绝品红酒……
如风被竹君打断高论,索性滴酒不沾,只要了杯白开水,这如菊平时最反对喝酒的,这时却劝明义倒一杯酒,解一解蟹寒,明义下手倒得满满的,与童貅窃窃私语。如菊与荣喜阿姆闲聊了会儿刘洋年轻时爱读书的往事,第一次听见自己父亲的童年趣事,倒有些吸引了刘雪,如菊见端出了一笼笼蒸屉,每桌上一盒,盖子揭开,里面都是一个个热气协裹着香气的碗大螃蟹,由服务员分送面前,又送上酱醋糖调味的蘸料每人一碟,另配有铜制或银制的精巧小剪刀一把,对荣喜阿姆,秀梅特意安排了一套金黄铜制蟹八件亮闪闪地摆放到她面前,荣喜阿姆将那只螃蟹往如菊面前一推,道:“我也烦着用这些家伙,如菊,你就捡些蟹肉、蟹黄给我,我也吃不了这么许多。”
如菊答应着,嘴里又不闲着:“这膏蟹胆固醇高得很,多吃又是寒性之物,少吃为妙……不过,难得吃一些也无妨。”
这话似乎提醒着贝梨,贝梨吃了几口,便搁了筷,如菊说话间,手脚飞快地利用那把小剪刀,已将那只主要的蟹肉拆出许多放进荣喜阿姆的小碗里,荣喜阿姆将蘸了料的蟹肉直接送进嘴里,嚼着爽快之时,高谈阔论道:“我觉着健身之道,便是什么都要吃一些,不过不要贪多,只要吃得下,则活得长。”
如菊说起些陈年往事,让荣喜阿姆高兴,说着说着,自己已经将一只大蟹完整地消灭了,又注意到刘雪面前那只大螃蟹动都未动,以为她怕麻烦,不愿剥卸,就要替她来剥,刘雪笑着将那只螃蟹递到如菊面前,道:“阿姨,我怕腥,你替我吃了吧。”
如菊真是又喜又忧,嘴里客气道:“呦,我今天可要吃多了,这东西胆固醇太高……”
“我怕腥,您难得吃一次,不要紧。”刘雪再推,如菊也就接受了,忙着揭开红彤彤的蟹盖,一口蟹膏到了嘴里,连说话都含糊不清了。
明义也是贪吃的主,吃完一只,见笼屉里还多出一只,童貅替他拿到碗里,明义朝他笑笑,也不客气,伸着一双白得胜似蟹肉、厚得恰如蟹膏的玉手慢慢将其剥卸开来,刘雪脸上闪过一丝不经意的笑,和众人一起欣赏着他们母子吃蟹。
除了竹君那桌闹着喝酒,其他人都趁热啖腥吞鲜,秀梅吃了些蟹腿,将大半个给了明仁,取了新送上蒸得小小方方的淡馒头,小口啄食,问众人蟹味如何,众人都回答说新鲜、肥厚不说,那肉儿还甜丝丝的。秀梅又要夏莲接着上菜,众人都道:吃了蟹肉,吃什么也没滋味,不如上些小点心。夏莲便按着众人吩咐,让紫薇再上些小巧点心
这边如菊吃完膏脂,话又多了起来,向贝梨问起她婆婆的情况,道:“还是你婆婆以前带上来的蟹甜美,也是今天这种滋味,如今外面买来的蟹吃着又腥又柴。”。
贝梨道:“以前带来的不过是寻常的稻田蟹,但那时,稻田里没有污染,水质干净,如今即便抓着了,自己也不敢吃,都被城里来的贩子收购去了,放在大湖里浸一浸再售出去呢。”
秀梅领着众人过来敬酒,模糊着听见她们说起蟹的品质,不由插话道:“这是最后一批大湖里养殖的蟹送上来了,都是青壳、白肚、金毛的,不是外面卖的‘洗澡蟹’,价格是贵了点,不过一分价钱一分货么。”
如菊秀梅身后没见着明仁,喜笑眉开,想着自己生的儿子凭什么老是跟在你的屁股后头?
其实明仁没有午间喝酒的习惯,为了吃蟹才喝完一杯黄酒,这时已经改了茶水,那肖百鲢杯中有酒,就随着秀梅去敬酒,不知怎地逗乐了荣喜阿姆、刘雪她们,又被娇娇她们招去她们那儿敬酒,多灌了数杯,自知情形不妙,赶紧跑回原桌,看明仁捧杯似看他笑话的眼神,与明仁继续攀谈道:“听说你表哥要大举北上,业务还要广伸?”
“没听娇娇说?连上面都大力支持他,只是不便挑明罢了,他能不大施拳脚?唉他们也不想一想,这网络经济越发达,实体经济不击垮了、失业率不拉高了,还不说假冒伪劣泛滥,逃税漏税打擦边球、无序竞争的会更多?长期来,为了发展不择手段、竭泽而渔、罹患无穷的事还少么?”
“这倒是啊,哪个领导在自己任期内,不喜欢突飞猛进啊……”
明仁小心地看着秀梅她们已经转到了竹君那一桌,见敬酒之人早被竹君她们缠住,连杜鹃也神情自若地加入了劝酒队列,周围谁也没顾上看他们俩一眼,明仁这才放心对肖百鲢说:“人废除奴隶制,可万事万物成了人类的奴隶,人创造了机器,可人自己也变成了机器,总有一天人类会在网络里迷失自己,为人工智能所控制,我看人类已经在毁灭的道路狂奔了。”
肖百鲢也是醉眼惺忪,为明仁出口的话惊出一身冷汗来,他和明仁两人眼前几乎同时出现了一部热映的《黑奴呼天录》影片,耳旁回响起一首曲子——铿锵低沉、如泣如诉……他的头涨得几欲四分五裂,那些捧着手机、平板电脑的网民们如僵尸般游荡,就像那些被串成大闸蟹一串的黑奴们,明仁脑海里的幻觉则更可怕:自己那位表哥马行云已是一身奴隶主的打扮,那天接风吃饭时,他表哥掷地有声地要把全世界踩在脚下的豪言壮语,不住萦绕在他耳边,回响、回响……
肖百鲢可叹这明仁有智慧,没胆量,如果换了自己,能够领悟到如此深的境界,那还不帮着马行云,或取而代之……肖百鲢脑海里那个君临天下的奴隶主仿佛就是他自己了,暗思量:真该跳出去,怎样在这些猪狗不如的网民身上分一杯羹也好……肖百鲢嘴里念叨着:“唉,都做大做强了,尾大不掉了,你不接受就是拗特了……”
那头的明义挺胸叠肚地走了过来,瞧这两人呆坐着,嘴里念念有词,不由好笑,想想他们出道虽然比自己早,可混了好几年,自己哥哥那个窝能废居然连套房子都没有,只能和自己姑妈挤在一块儿,肖百鲢还算滑头,也只开后门弄了两套破落户般的经适房……自己短短几年就……嘿嘿,照这速度,加上如今自己已不是前两年的自己,又有几位贴心领导的关怀,再过五年十年自己该怎样一副光景?明义脸上乐开了花,咧嘴先向肖百鲢道:“螃蟹可吃饱了?千万不能忘了正经事,秦老板(明义把亲密的领导都叫做老板,比如石老板、秦老板,可见上下级关系融洽到何等地步)已经快到园门口了,还有你们厂里那两位领导,和那位差点自身难保、焦头烂额的朱老总,你们可随我去接他们?”明义见两人还似醒未醒的,磨磨蹭蹭的,加重语气道:“我可提醒过你们了,不去拉到,我可一个人出风头去了。”
说话间,如风、秀梅、若兰都匆匆过来,招呼这三人道:“走,你们领导来了。”
不说这些人都匆匆离去,在坐的也都吃得差不多了,只有竹君把贝梨、胡琼花也拖了自己一桌去,还在吆五喝六,娇娇那些女孩子们无忧无虑地约着去同福里玩牌,童貅更是幸喜母亲没空顾自己,与贝梨说了一声,也尾随而去。
百合找刘雪门外说事去了,荣喜阿姆也觉着肚子撑饱了,又提出要走着回去,一想外面满地的厚雪,把个胆小的如菊吓得千言万语来劝阻她。小红见三桌人都散了,正准备收拾桌子,听见她俩说话,上前道:“吴董她们等会儿在探福轩里喝茶,老太太不想午睡的话,就到那里坐一坐,这一路有走廊,也没积雪,走走不碍事的。”
如菊一听,自己的肚子也着实撑得慌,喝茶正好消食去油腻,于是扶着老太太出来,门外遇着刘雪、百合说完事,一起往探福轩而去。
竹君看三个桌子都散了,似乎想起什么来,往这些桌子上笼屉里捡视一番,原来每桌都按八个标配,只有如菊那桌都消灭得干干净净,收得未动过的大蟹四五个加上自己那桌多了三个,也也凑成一笼屉,对夏莲道:“你们先也别急着收拾,热一热快一起吃了,这蟹真是好,很难得的,见者有份,别浪费了。”
服务员都了解竹君的性子,也没人真坐下,夏莲笑着谢了她,竹君又要掏出钱包来付小费,夏莲这才唬了一跳,朝那些服务员使眼色,都往后退,胡琼花和史金花上来夹着她将她劝回原桌去,夏莲这才收了那个笼屉,进了小厨房。小厨房里,紫薇和相帮的阿金嫂都在,夏莲心算了人数,见阿金嫂要走,就用食品袋装了一个大蟹让她带走,紫薇眼见夏莲打开笼屉时,阿金嫂死盯着笼屉里那几只大蟹深深地咽口水,就让她再多带一只,把个阿金嫂喜得谢了几次,嘴角都流出馋水来,将两只蟹放进自己那个兜包,兜进怀里,颠动着肥圆的屁股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里夏莲埋怨紫薇乱做好人,紫薇笑道:“她爱吃就让她多吃几个,吴董刚才早关照我留了几个,都用绳儿扎紧在冰箱里,晚上空闲了再蒸,这才新鲜呢,叫上绿萝、我们几位要好的,喝个小老酒怎样?”
夏莲这才转了喜色,快快活活地扭动着腰肢,留着那几个服务员伺候竹君她们,自己和小红先去探福楼等着那些喝茶的客人。
再说胡苹,与那些女孩并不同路,本想拉着刘雪去逛街购物,也好带些年货回北方陪父母过年,可一见满目雪景,又把这年、念头打消了,出来时,顺手从插瓶里抽了一支腊梅,披上一件白色狐毛皮的短大衣,脚蹬着一双也不常穿的高筒皮靴子特意压着厚雪,独自聆听这“嘎吱”、“嘎吱”的美妙声,不知不觉来到刻着“福海”的大石旁边,面向湖面,若有所思起来……
突然这童话世界里的宁静被一阵“啪嗒”“啪嗒”脚步声打断,胡苹侧眼一望,一个五十左右年纪的女人像得了什么宝贝似的搂着一包东西,从柏油路边踏雪飞快走过,不由厌恶地收回刚才已经装满清高淡雅的眼神,怕污了自己眼里的这一片纯净天地,原地踏动几步,使身体获得些许能量。
阿金嫂得了两只大螃蟹总算觉着自己今天没白忙乎,加上紫薇这位善良的姑娘又给了她一些半成品食材,走上大路上见空无一人,雪也铲扫干净,就放心大胆地往前走,一门心思赶回去孝敬自己那位老相好。这老薄看样子是铁了心准备与自己过日子了——原来明仁最近厂子转公司,推出待退政策,提前退休回家可以拿一笔钱,老薄瞒着“喇叭花”已经签了协议,取部分钱出来补贴阿金嫂买一套房子,可以一般思想怎么与老婆脱离关系……另一边,自己也好腾出空来帮哥哥选上村主任……
老薄的如意算盘把阿金嫂冲昏了头脑,阿金嫂最近把老薄当了自己心肝宝贝,每日来,不仅再不嫌他腌臜,反而好菜好饭地招待,又添上一种叫做望眼欲穿的毛病,一不见他人影……呦,羞死了,真难说出口……老薄他天天下午必来,风雨无阻,或许也是怕阿金嫂打手机,一不小心给“喇叭嫂”察觉出猫腻来……阿金嫂想着这些难言之隐,出园门时,不经意地抬头朝那些门卫一笑,门卫们早与她滚瓜烂熟,看她包儿比往日里更鼓,知道她是吴董的老邻居不能轻易得罪,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放她出来。阿金嫂刚放下心,猛一抬头:乖乖龙的咚,见秀梅她们已经接着前呼后拥的几位领导,正从停车场往园门而来。
阿金嫂身段灵活,一转身走了晓福楼面前的那条道儿,其实那帮人也没人注意这位服务员打扮的匆匆过客,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新上任的秦羽身上,他趾高气昂地走在最前列,一边是秀梅不卑不亢地引着,另一边是王昌那帮陪同人员小心翼翼地跟着,众人都与他保持了几米的距离,与他并肩的是一位虎虎生气的后生与雷厉风行的如风。
有秀梅伴着,众人很顺利通过园门,秀梅指向两辆已经侯在一旁的中巴车要上,秦羽却说:“难得好雪景,走走无妨,我跟底下说过几次,不要动不动对领导干部就派车接送,弄得好像我们都不会走路似的,走得少了,缺少锻炼,一个个都是啤酒肚,脱离群众嘛。”
边上那位秘书模样的后生和明义一干人点头附和,娄光和安排来的记者也及时抓拍了一下,如风更是紧跟着秦羽大踏步勇往之前,似有上刀山下火海之势,连秀梅也有意让了她们两位打头,都不近不远地跟着。
大道通衢,众人不一会儿就来到转弯处,越过那片草坪,清楚地望见那片湖岸一色的清洁世界。秦羽先到,站定了,似乎为什么吸引,等那位秘书模样的小年轻上来,用肘轻轻捅捅他,嘴朝“福海石”方向努努,果然那死寂死寂的岸边,还有一个微不足道的活动体,时而如鹤立、时而如凤吟,就似天际飞来的银凤,只惜缺了参天的梧桐……把个年轻人都看呆了……
“怎么,解秘,你认识这姑娘?”明义仗着如今在石豹、秦羽两头吃香的宠幸不由好奇问了一声,这儿喧嚣的人声已经惊动了那位美人,她此刻徘徊到一棵枫树底下,回眸一顾。
那位被叫“解秘”的年轻人实名叫解宓,就是胡苹的未婚夫,石豹的新任秘书,正欣赏着此时此景,真恨有人打破这片宁静,听明义问也不能不答,正踌躇间,秦羽解围道:“那是他朝思暮想、倾心一片的那位……”秦羽话音未完,如风早已按耐不住,道:“不就是女朋友么,小解也别傻站着了,过去问候一声吧。”
秦羽道:“对,此时已非工作时间,放你假了,快去。”
这解秘书这次是主动请缨,跟着当红的能人秦羽下来熟悉熟悉,故循规蹈矩不敢越雷池一步,尽管有两位领导的鼓励,还是原地站着,回答道:“多美的精致,何必前去打扰,我知道她喜静。”
如风更是豪情万丈,不由诗性博发,刚想了一句往外念时,突然觉着不对劲,赶紧跳到了后一句:“呀……千里冰封,万里雪飘……”念到此处如风眼前似乎跳出了幻觉:天公作美,定要配合她的兴致,飘下些絮絮微微的雪花来,点点闪闪……如风听着娄光几位继续照相的声音,才觉醒,止于雅兴,与秦羽都侧身站立。秀梅笑着提醒道:“领导们还是往前探福楼先用些茶。”
人群里顿时没了声音,还是姚茜往前凑了凑,道:“领导们还没用饭呢,今天不是遇着些状况么,刚才送到厂里的客饭,我们秦领导坚持要让工人们先用,所以都饿着肚子呢,喝了一上午茶,这时再喝茶,真要灌成汤包了。”
秀梅听了道:“还是去探福轩,我让她们先上些茶点,现在时间也不早了,待会儿早些开饭就是了。”
秦羽心想秀梅不让他们往聚福楼去必有道理,也默许了,于是一行人浩浩荡荡往探福轩而来。那位解宓见自己心上人沿着湖岸消失在那片楼宇间,也就怏怏地混到了西行的人群里。秦羽严肃地走到秀梅身边轻声道:“晚上千万别铺张,最多按姜夫人八菜一汤一点心标准,可要注意影响。”秀梅点头应着,若兰趁着众人不注意,却独自往聚福楼而去。
先说胡苹从探福轩底下经过,正遇着上完洗手间的刘雪,刘雪道:“好兴致,这么冷的天还在湖边观景”
胡苹满脸鄙夷,回道:“那也总比热脸蛋贴人家冷屁股强,说话就说话,还鬼头鬼脑到外面,连自己的奶奶都不顾了。”
刘雪倒是爽快,也不计较她话里带刺,道:“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她这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平日里不爱开口像个木头,一开口,即便有些小事都要当成正事说的。”
胡苹套不出她话来,心有不甘,见刘雪邀她上去,想一想,摇头道:“我才不愿人少处遇着她,我父母稀罕她爸妈,我才不稀罕呢,我回福梅院去,你去不去坐坐?还是陪着们这一帮闹哄哄的?”
刘雪答应陪着她,嘴里却打趣道:“你就不怕她待会儿单独遇见小解?”
胡苹听着远处嘈杂之声已经迫近,头也没回,边走边对刘雪道:“小解算什么,要说大家不过玩玩,我也玩腻了,腿长在他身上,他要念旧就回去,一个小小的秘书才不在我眼里呢,这回上面是考验他,看他派在他们身边,到底对谁忠?别看着我父亲马上要掌大权,拥护声一片,可实际上总有一帮子刺头儿在背后使坏,放谣言呢,走,慢慢我跟你说……哎,我父亲可说了:你父亲稳重,可当大任呢……”说完,将手里那只摆弄秃了的腊梅枝条甩向远方……
那嘈杂声近了,还是秦羽眼尖看着两位年轻女子婀娜多姿地远去,就偷偷问解宓:胡苹身边的西洋人身段的女子是谁。解宓看周围人上楼的上楼、去洗手间的去洗手间没人注意他们,才说出“刘雪”的名字,说是她和胡苹、百合都是校友,是北方名牌大学毕业,如今辞了北方的工作暂时待在百福园里,正托胡苹她们找工作呢,秦羽也没仔细打听她底细,只是脑海里多了几分幻想,寻思着怎么和她搭上话……明仁最后上完洗手间出来,注意到那吴良鑫和卓秀菱谄笑着拉了几位记者往小树林边偷偷往他们手里塞着什么,再由卓秀菱、春杏将他们送走。明仁眉头一皱,联想着最近工人们为值班不算加班,要增加些值班费又闹起来,王昌、袁建业他们还是装傻充愣,可在这种事情上倒是大方……明仁别转屁股进了探福轩,楼阁里顿时暖洋洋的,夏莲、小红又忙碌起来,引着众人上下两层入座。
此时明仁背后跟进来一位未老先衰之人,因排尿不通畅在洗手间耽搁了,换了以前此人必然对明仁高看一眼,主动打个招呼,可现在还是忍住了,只为自己那位半老美人许鸢花几次三番抱怨秀梅这帮姐妹们如今搞活动极少邀请她了,自己也替她愤愤不平:自己大嫂虽然与小许闹些矛盾,可这阵子大嫂又不在,搞活动却把她遗漏了,两人晚上早早睡在被窝里,没话头,那许鸢花没事找事就数落一通,这位精力充沛的美妇闲着没事干,他老人家真真是多出无限怨恨……这位寻思着找茬的病人就是王昌,他见也没人搭理他,就挑拣了一个角落位子与娄光坐了一桌,直等着卓秀菱空闲下来与他们坐了一起,这才渐渐话多了起来。
明仁见百合眼盯着那个秦羽与解宓上去的楼梯蹙眉凝思,也挨着她坐下。吴良鑫和卓秀菱看着楼上楼下只有夏莲、小红也忙不过来,两人抢着帮忙添茶水端点心,如跑龙套般上窜下跳,肖百鲢半趴在桌上,轻声对明仁道:“这一套,我们就学不来,也拉不下脸来。”
百合终于从那个楼梯口拉回了视线,伸出柔弱的小手一拽明仁,道:“我头疼陪我外面走走,我们又不饿,吃什么点心。”
明仁也是实在人,道:“外面冰天雪地的,里面多暖和?喝杯暖茶也好么。”
百合甩了他手,道:“那你坐着陪着我哥,我还是出去走走,吵都吵死了。”她说话声不放轻反而拉高,说完回头就往外走,惹得如菊、荣喜阿姆等周围桌上交头接耳的人,将视线都移了过来,肖百鲢抬身对明仁急道:“兄弟,陪着我算什么,还是辛苦辛苦陪我姐姐去吧。”
明仁也是爱面子的,赶紧跟了出去,百合等明仁出来稍稍安慰几句,也就偎在明仁身上,踏雪漫步,情意绵绵了。毕竟已是日落西山,风儿也凉,两人坚持不了多久,就往同福里而来。
百合见四个女孩子打牌也有些手痒,芝芝便让她坐下,自己下楼去了,本来一旁伴着芝芝观战的童貅隔了一会儿也跟了下去,就剩明仁傍在百合身旁,替她们洗洗牌、添添水做起了“店小二”。几局过后,明仁发现几个暖壶里都没了开水,就到楼下烧水间放两瓶,没想到静候烧水暖桶放着热水时,听着后面有些响声,也是好奇使然,灌满了水并不上楼,蹑手蹑脚沿着声响的地方过去。
那是后面的一间厢房,紧闭着门,里面(此处有删节),明仁转身就走,想他们做下如此胆大妄为的事来,难怪自己姑妈冒着得罪贝梨的风险,也不让童貅进来……明仁上楼,因她们都要喝咖啡,于是又煮起磨制好的猫妮咖啡,分了五杯,每杯又添了些至优的鲜奶,热气腾腾送到她们手边,娇娇这才发觉童貅、芝芝去了好久,正担心间,这两人终于出现,童貅没事人似的往百合另一边坐了继续观看两家牌,芝芝脸色红润,羞羞搭搭地往娇娇身边坐了,娇娇回头盯她一眼,她头低得更低,瞧到桌底下去了。百合看明仁回到她身旁,谦虚求教起明仁如何出牌之类。芝芝见众人又专注打牌,也神情自若了,与童貅两人又在互递爱的光芒。
直到若兰电话来催,这桌牌才收了摊,众人回到聚福楼,那秦羽和自己厂子里那帮人都不见了踪影,秀梅笑着对明仁、肖百鲢道:“你们该去晓福楼参加你们自己公司的聚会,我们今晚开的是娘子军宴……”话到此处,却见还有一个童貅混杂在女孩们之中,马上笑着改口道:“小童还是小孩子,他不算。”秀梅目送着他俩出去,安排着开席,发现服务员中没有了夏莲和小红,问起紫薇,紫薇知道也瞒不住,凑近秀梅耳边说了几句。
秀梅也神情紧张起来,急着问道:“找着了吗?我还是给史铎挂个电话……不行让剑峰派人去火车站也寻寻……”秀梅这一上心事,就有些人看出来了,稍稍热闹一番也就散了,只有竹君笼络了几个酒量好的依旧闹得天翻地覆,后来又凑了两桌麻将,去了活动中心,秀梅送走她们,实在放心不下,就去了晓福楼的办公室。
明仁、肖百鲢来到晓福楼底层,果然在底层大会议室开了两桌宴席,两人入座后,酒席便开始,这桌人瞧着王昌、袁建业两人如泥菩萨般坐着,气氛凝固,就听着隔壁一桌推杯换盏的热闹,这一桌似乎都成了缩头的乌龟,亏得刘项、卓秀菱硬着头皮敬了一周,其他人也就带动起来了,肖百鲢本想抢先出个风头,无奈最近王昌、袁建业两人为宇龙公司鼓噪集资的事好不容易达成了一致,可接着就为全年外包工程项目给谁的事,暗地使劲闹得不可开交,王昌依旧倾向于主要给秦踺、白胜两家,而袁建业则提出所有项目,要方案、费用诸项对比,各承包商报价竞争,几乎就是翻版的竞标。这袁建业即不善言辞,又未跟明仁这些志同道合的深沟通,却一味特立独行,偏听偏信重用了常鹊光这种野乌蛋,而常鹊光背着他又私下找了两家未知底细的民营公司,妄图一举挤掉王昌的旧关系,为此惹得鸡飞蛋打、谣言满天飞,惹得方方面面都到王昌那里告状……肖百鲢正为如何站队伤透脑筋,见两位都是不能善罢甘休的主儿,只敬过一圈就不动弹了,以不变应万变。,
果然有人提议要敬临桌领导时,众人如梦方醒,由王昌、袁建业带头,一个个排着队去敬,遇着秦羽这种喝酒的祖宗,谁也也别想蒙混过关,况且明义、解宓都是笑嘻嘻会出名堂的铁面监管,把这一桌人弄得人仰马翻,一个个东倒西歪。
接着又回敬,只有肖百鲢早使了些往手巾里喷、往脖子后倒、往桌下吐掉的下三滥喝法而勉强挺住,最后还幸亏秦羽及时发话道:天冷路远,早些散了吧。秦羽谢绝了别人要送的好意,坐了明义的车子,不知回哪个窝里去了,肖百鲢借口找母亲,实则去了同福里找娇娇她们打牌……至此众人皆散,能够自保,找着回家的路已经算不错了。
这顿酒害得明仁跑到二楼洗手间抱着马桶吐了一塌糊涂,把个刚回晓福楼的秀梅悔得肠子都快寸断,让冬梅扶着他坐在沙发上……办公室里,夏莲、小红、阿金嫂都陆陆续续回来了,原来丢的孩子是钟琴,此时还是没有孩子的消息……
再说下午阿金嫂先拐到宿舍,也学着秋萍模样叫来宿舍管理员听取工作汇报,搭足了组长架子,布置一通,又找了个借口开着新买的小电瓶车一溜烟回了自己了新家。
那老薄果然坐在床上等她,先挨了阿金嫂一顿含娇带媚的臭骂,老薄便使蛮力搂过她来,将自己弟弟成功当选村长的喜讯告诉了她:“……这头一项便是查他们这几年的账目,弄得好,又得一笔补发款,嘿嘿,老子发财了。”
阿金嫂一记拍开他那只上下乱摸的老皮枯手,道:“还不是我说好话让吴董出面去找姚镇长?也亏了这姚镇长行事风格与前任领导大不相同,提了要公平公正地选举,(实在不要脸)哦,对了,还有菩萨保佑……上次去得宝玉寺为我俩的事许了愿,如今这喜事一件接着一件,赶紧今天还愿去……你看,这一袋子好菜加两只半斤八两的大蟹还有半瓶上好白酒,等回来我给你张罗一下,进补了再回家去,身子骨好,什么都有了,老神魂颠倒,也不知道爱惜身体。”说完狠狠将老薄胳膊拧了一下。
老薄贼兮兮笑着道:“大冷天的去庙里干啥?要得死也死在你身上,哪顾得爱惜什么身体?”
说着又要动手,阿金嫂赶紧闭目端坐念了几句“阿弥陀佛”,老薄见她意志坚定,也就下了床,两人穿戴整齐,老薄丢过自己旧车,骑了阿金嫂的新车,驮着阿金嫂,让一双老手搂定自己蛮腰,俨然夫妻一般直奔宝玉寺。
宝玉寺昨天施腊八粥人山人海,今天却是门庭冷落,又近黄昏,里里外外也就寥寥数人。阿金嫂烧香十分麻烦,必得一个个菩萨烧过去,老薄陪着她走了大雄宝殿、观音殿,便泄了劲,找借口到庙门口避风处抽起烟来。
不远处墙根边,两个乞丐躲在淡淡的一小片西晒阳光下说着话,旁边一个脏老头蜷缩在墙角打瞌睡。
“大哥,听说这火车要升级动车了,车票又得涨,俺们还咋回家啊?什么动车,那辆火车不会动,那谁还会去坐?涨价就是涨价,还要立他妈的贞节牌坊。”还是那个合老二多嘴。
“老弟,这你就不懂了,将来还会有更快的高速火车,你管它叫什么,换一个名就得涨一次价,这是硬道理,哎,注意着点,别遇着申老大那帮人了,昨天本想趁腊八施粥人多讨几个回家钱,不是我眼尖拉你跑得快,我们说不定都要被打残了。”何老大眼观四方,见老薄穿着一套洗旧了的工作衣,也知道没什么油水,懒得挪过来。
“还不是哥你惹的事?他把小孩子弄骨折了是他的事,又不是我们孩子,上次你替他坐了牢,这次你倒看不惯了?好坏他前一个月请我们吃吃喝喝,嘿嘿,洗脚也洗过几次……”
“你懂什么,就是上次替他坐牢我才知道他做的这些烂污勾当,这次我以为他有过教训改邪归正了呢?谁知风声一过,他那些狐朋狗友一出来,他骨头又痒了,又要串通小稽拐卖小孩、倒腾妇女的勾当,你只顾喝酒、洗脚,他暗暗拉拢我几次,都被我一口回绝了,所以后来我不让你去,你知道不?他给我们吃喝那是要付代价的,当年我把他们当了兄弟、姐妹,就上了这当,我跟你说啊,这回我铁了心跟他翻脸,哪怕这他们挤得我们别处去,也不能跟着他干那些缺了八辈子德的事。”
合老二抬头笑道:“哥,我怎么听说当年是鸡冠妹让你替他顶罪的吧。”
“姓稽,名冠美,还鸡冠妹、鸡冠妹乱叫。”何老大伸手做扇他耳巴子的模样,吓得合老二缩了头回去,何老大也不否认,道:“当,也只能上一次,那老冬瓜当年舔着俺□□求俺,好坏也是结拜过的,总要讲个仁义,至于那妹子,不提了……”
合老二随着太阳光又挪动一下,没话找话道:“哥,你说的动车是不是比快车快?”
“快多了,比子弹飞得都快!”
“哎呀,娘哎,那票价还不知涨成什么样呀,以后过年更别想回家了,这可咋办呢?”
“你真什么事都上心,大哥总把你带回去!你知道动车为什么贵?这新车上连那抽厕纸的盒子都是银子造的,价钱老贵了,一个就够一桌饭钱,那马桶都是玉瓷的,够人家打工的几个月工资。”
“哥”,你说俺们抠一块下来是不是就够车费了?”
“想得美!你咋把人家说啥都当真?头一批乘客是你么?要真能换钱,他们先抠完了,还轮得到我们?我那天在电厂门口,听他们保安闲聊,他们公司里一个水晶吊灯的价钱都够我们乡下造两栋房子了,而且还老坏老换,那是还是宝石做的呢,他们还做什么保安?抠几粒回家得了,你个傻老二。”两人都嘿嘿地笑了起来,角落里那老头憋不住在梦里也笑了笑。
“想当年跟着哥你扒火车那阵子多好,都是慢车,一扒就上去……如今要挣钱离家可越来越远,家里造了新房也没好好住过。”
“你子孙住上不就行了?还想住新房?你儿子媳妇能答应?要不能赶你出来?能让你住养老院就挺不错了。”
“养老院我才不住!我侄女就在这城里养老院做事,她跟俺说那就是个等死的地方,离死不远的去住住还行,哪像我们在外面逍遥快活?”这合老二说到这,指着墙角那老头道:“喏,从养老院跑出来的,你看跟着我们混了这么些日子都没想回去……”
何老大让合老二把耳朵凑近了,道:“我看着他怎么也不像讨饭的……”
合老二见他如此神秘,笑道:“他原来当然不是要饭的,他不是说了,被狼心狗肺的孩子断供了,被养老院赶出来的?一个老头子跟着我们混,我们身上有什么油水可以让他捞的?”
“我说你头脑就是太简单……”
老薄第二支烟还没呼一半,阿金嫂突然匆匆忙忙出来,神色紧张,对老薄说了几句,被何老大听到一句:……这一天之内找着了还好,否则一辈子别想再见了,唉,苦命的孩子,谁那么缺德……
老薄赶紧掐灭了烟,还留着大半支,合老二看是一支好烟就等着他往地下扔,谁想这老薄也是做人家,往耳朵旁一夹,飞快上车,一瞬间跑了老远。
这两人早就认出了这两个狗男女,合老二道:“这娘们看着细皮嫩肉的,也不老相,居然勾搭了这么个腌臜的老头,还不如跟了哥哥你呢。”
“这种女人能要?这叫老阴,又刁又骚又抠,不仅榨干你的血汗,还把你这剩下的阳火都熄灭了,看你枯死不枯死?”何老大趁空教导一番女人经给合老二,也算尽了兄弟情谊。
这冬夜来得早,何老大突然想起什么来,让合老二和那个从梦里睡醒、满脸不在乎的老头收拾东西先回暂住地,自己找了个公用电话亭拨了一个电话……天色昏暗,正下班的史铎有人请着喝酒,还寻思着拉着他们去自己的棋牌室,不想手机响了,值班的警察转来了一个消息,他也顾不得生意了,连忙赶回派出所,不一会儿,两辆警车呼啸而出。
申老大正拖了绰号叫“鸡冠妹”的半老徐娘垂头丧气地喝着闷酒,一阵敲门声引得申老大骂骂咧咧来开门,门一开,冲进一帮警察真把他们惊出一身冷汗来……不过两人都是行家里手,又与史铎认识,见他们也没找着什么证据,早放下心来,向史铎赌咒发誓是安分守己的男女朋友,这才把警察打发了。申老大暗自庆幸,心想他们早一步来遇着自己儿子申孝守,那可全完了……
明仁坐在沙发上,觉着胃里翻江倒海地难受,朦胧着眼睛看夏莲、小红、阿金嫂都如无头苍蝇围着秀梅团团转着,又七嘴八舌,唯有冬梅端了杯温水让自己喝了,才觉舒坦一些,这时一位长发白衣少女闯了进来,兴奋道:“找着了!找着了,我弟弟把孩子找着了……”
明仁还在糊涂之中,错认了人,嘴里喃喃叫着:“娟儿,娟儿……”幸亏那些悬着心到现在的人们都只顾听白藿说下去:“我弟他说去镇上办事,路过一个小巷子,看一个婆娘抱着一个孩子,那孩子在挣扎,我弟弟也是热心肠,凑近了一看,那孩子认识,这女人却不认得,那女人见我弟弟盘问,把孩子一扔,转眼就跑了,不过孩子却抱回来,正是琴琴,还算万幸……”
冬梅听着明仁说胡话,又听白藿将喜讯告诉大家,众人正在兴奋头上,拉了小红便将明仁先送了回家。
杜鹃自打那天下了决心,隔天便趁着安慰丧偶的钱来顺,住进了他的别墅,每日花了心思曲意奉承他,翻着花样安排可口的饭菜,由着他好酒胡喝,自然做了一对被底的鸳鸯,顺着他性子胡搞,不过有一样,就是催着他快些完婚。钱来顺正在兴头上,巴不得两家快些合了一处,只是遇着这前妻自杀的丧气事,总也要装装门面,过了七七四十九天,于是千挑万选,就定在元宵节前一天,地方就是杜鹃早已自作主张定下的百福源,钱来顺又想借此大超大办,却被杜鹃劝住,商量着只请些亲朋挚友,包一层包房即可,也别太张扬了,钱来顺虽意犹未尽,最后总算也答应了。
这天午后,两人由钱永光、钱锦贵(可见与白胜、白杨一丘之貉)和凌霄伴着,找了几个婚庆公司的年轻人带着摄影器材早早来到百福源拍些照片,由于年前钱来顺已经特意来拜会过秀梅,一则为自己婚事送喜帖,二则也为自己新近当上了委员,前来拜会老委员秀梅,又听着小道消息,她要被选为地区商会领导,也顺便巴结巴结,秀梅自然有成人之美的癖好,就额外答应让他们进百福园拍婚纱照,并安排夏莲陪伴,一行人来到腊梅林前的草坪拍婚纱照,但见(《换巢鸾凤》):
天是郎朗。淡云驱晦气,固锁寒江。倚着同道汉,误陷在情殇。相思窗上剪花黄。彩灯绕树销魂夜光。鸳鸯佩,虎兕枕,寄怀酬唱。
无妄。心怏怏。言隐赋诗,频祝团圆旺。踩跷秧歌,月阑风起,流水梵音钟响。千里婵娟忒多情,换巢鸾凤和谐状。温柔乡,梦霓裳,醉入罗帐。
此时远处一栋别墅的二楼阳台上,一人怏怏不乐地望着这边,早猜出这位白纱素衣的新娘是谁,一位惆怅的少年远远望着那形似钱来顺模样的男子对白衣新娘又搂又抱地摆炮死,千愁万恨的他眼前又出现望江楼上白衣少妇凄凉幽怨的场景……
明仁正在神魂颠倒之际,楼下秀梅回来了,明仁趁她还未上楼之际,紧忙卧了床上,歪着头半闭双目,秀梅换了礼服,进屋看着明仁倒担心起来,明仁只推说胃不舒服,推辞出席晚宴,秀梅吩咐玉簪嫂弄些薄粥肉松之类,又嘱咐明仁多喝些至优的鲜奶,这才离去。
却说那里婚礼还算热闹,唯有钱永光实在与平时判若两人,吃了一些再也吃不下去,惹得凌霄频频劝酒,无奈又灌了两杯,这钱永光已经烂醉如泥,被他父母劈头盖脸地埋怨一通,吐得一塌糊涂。
钱来顺夫妻被凌霄等人送入了鸳鸯楼洞房,两人都已半醉,只等着客人离去,将空调风吹得火热,这钱来顺自是老手,雄风钢猛,杜鹃早已破瓜,雌威无惧……
婚后,钱来顺便把家里钱物交了杜鹃保管,都是些金银首饰并玉器,其中有一个精工细作的旧藏白玉狮子看着眼熟,可惜了底下有几道磨痕,杜鹃也有同料同工的一只,只可叹杜鹃那只狮腿也有些磕碰伤,拿出来一对竟是一双,总道是: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天作巧合的一段姻缘。
秀梅吃喜酒去了,明仁只闲坐片刻已经觉着闷得慌,为掩人耳目,直到晚饭时才开了卧室门,没想着玉簪嫂正将熬得稠稠黏黏的稀粥又加了几样小菜用托盘端了上楼。
这玉簪嫂已经四十岁光景,衣着朴素,却上上下下弄得干干净净,还梳着油光光的发髻,脸上施薄着脂淡粉。她来后不久,相与最热络的就是常围着秀梅转的阿金嫂,可她话并不多,问了才答,很合秀梅、明仁的心思。
这玉簪嫂送完东西,独自回了自己的保姆房,虽然开着暖气,可守着雪壁孤灯也有些唉声叹气……天黑了下来,她正准备上楼收拾餐具,却听着门铃声连连。 奇书屋为你提供最快的乌盆梦更新,第 53 章 第五十三回 琉璃世界腊梅映雪 锦绣天地杜鹃迎春免费阅读。https://www.yanbk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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