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在他身边坐下,让店小二给自己添了一副碗筷连并几个菜道:“那是快解决了。”他竟然比6小凤自己对他都有信心。
6小凤并没有觉得苦,因为被朋友信任是一件很好的事,而且,他确实有了眉目,便道:“或许。”
等他搞清楚猴精偷得是什么,结果便自然明了。
夺命镖悄悄跟在吴三爷身后,他已知道司空摘星的目标是什么。
吴三爷一路摇摇晃晃地走着,度很慢,方便更多人看见他,向他点头致意,从金铭灭走到燕子巷,竟然花了近一个时辰。
那实在是座很大的院子,而且建得富丽堂皇,朱红色的瓦片在阳光下闪闪亮,墙面上好像贴了金子。
他很有钱,却从来都不用担心自己的安全,因为吴三爷是一个很乐善好施,人脉也很广的人,他的朋友很多,也愿意出手一二保他安全,所以,即使他的房屋建得再宽敞亮堂,也很少有人会把主意打到吴三爷头上。
夺命镖尾随他身后,在院子里一阵翻腾,他的轻功没有司空摘星高明,但也不算差,能做到“来无影去无踪”,又兼之很有一手翻箱倒柜的功夫,很快便找到了被吴三爷视若珍宝的帝王绿翡翠。
在藏宝阁的最后一间。
他打量四周密闭空间,以及摆放在房间的一张床,笑眯眯的。
知道司空摘星要偷什么,还担心治不住他?笑容变得更加阴狠,不过就是个偷而已。
金铭灭打烊时间不早也不迟,当最后一丝落日余晖被夜幕吞没,店铺的大门便落锁。
掌柜在一笔一划地算账,伙计则把贵重物品全部移进库房,有伙计道:“要一起喝一杯吗,掌柜的?”
掌柜是个和善人,也是个喜欢喝酒的人,如果被伙计拉去喝酒,便会豪爽地结账,他道:“今天不去。”
伙计奇道:“是家里有什么事?”
掌柜道:“不是。”
伙计又道:“那是公事?”
掌柜道:“也不是。”
伙计的好奇心大盛道:“有什么事比喝酒还重要。”
掌柜道:“自然是拿人钱财,□□。”
这世界上还有比金钱交易更加赤、裸,更加公平的雇佣关系吗?
伙计肃然道:“那是应该去的。”
确实,这世界上没有什么比拿钱办事更加重要。
掌柜笑眯眯地将账本一合道:“接下来的工作就交给你们了。”
他先换了件衣服,替人办事,自然不能穿上午在店铺里的衣服去,因为铜臭味太足,掌柜拐进自己在京城置办的小院子,不大,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这一换衣服,就换到了深更半夜,夜已深,天幕成了最好的遮蔽物。
一个面容平凡无奇的年轻人从院中蹿出来,他的短打很普通,面容很普通,不高不矮,不胖不瘦,但脚上的功夫却一点都不普通。
他的脚步,比猫更轻柔,更灵巧,树枝不足以作为附着点,只要是一片轻薄的树叶,便能再次起跳。
江湖第一轻功高手,果然名不虚传。
熟门熟路地进院子,在吴三爷没回来的时候,他已经在屋子里摸索了很多次,这世界上怕没有任何一个人比司空摘星更加熟悉这房间的陈设。
吴三爷就睡在他的藏宝阁里,四周全是柜子,放他各式各样的古玩珍奇,而人,则睡在四四方方的床上。
床很硬,姿势很标准,活像睡在棺材里。
想要拿到帝王绿翡翠,他必须越过吴三爷,在他藏宝的柜子里翻腾,但这对司空摘星来说并不是一件难事,他能在众目睽睽之下盗走物件,更不要说是一个睡着的人。
吴三爷睡得很沉,一个人白天走太多路,晚上总会睡得很沉,司空摘星从他身边走过,还听见吴三爷出一小串均匀的呼噜声。
有目的性地拉开柜子,他很清楚翡翠被收在哪一格。
“!”
司空摘星连续几个后空翻利落后退,他的轻功很好,要不然绝不会能躲过迎面而来的机关暗器,短短的一日内,吴三爷藏宝的柜子已经被做成机关,当他打开柜门触动弹簧,便会有数不清粹毒的武器向他射来。
抹了毒的刃反射冷冷的光。
司空摘星若现在还不知道生了什么事,那他便别做猴精别做机灵鬼了,他绝对是天下第一的大傻瓜。
铁链“嗖”地一声从柜子里飞出,打司空摘星一个措手不及,也不知他从兜里掏出什么,千钧一之际竟然把链子镖打出几米远。
这眼力,这臂力,不像是一个贼,倒像是一个练暗器的江湖人。
夺命镖从柜子里夺门而出,吴三爷放古董花瓶的柜子很大,足够一个身材高瘦的年轻人舒舒服服地躺进去,他从早晨潜伏至今,等的就是司空摘星。
哪怕他有通天的本领,也别想逃出自己精心布置的机关阵。
吴三爷还在打一连串均匀的小呼噜,他早被夺命镖用药迷倒了,即使火烧到他的屁股上,也绝对不会醒来。
不仅不会醒来,还从容地翻个身。
司空摘星心道中计了,片刻也不停留,直接向外跑,期间触碰到夺命镖的机关无数,不是用高明的轻功躲过去,就是以力打力,暗器从袖口飞出,将金属器打得七八丈远。
夺命镖心道,听说过偷王之王司空摘星妙手空空,却不知道他手上竟然还有这等暗器功夫,怕是青衣楼专攻暗器的高手,也没有他利索。
这么横冲直撞,竟然给他破了夺命镖针对司空摘星精心设计的机关阵,倒不知道是他精于阵法大智若愚,还是走了狗屎运。
转眼间跑出了屋子,夺命镖在背后穷追猛打,只留下一屋子的暗器,以及在床上呼呼大睡的吴三爷。
夺命镖与司空摘星停在房顶上,对他们这些江湖人来说,飞檐走壁本不是难事。
夺命镖道:“没想到大名鼎鼎的司空摘星竟然会有这一天。”
路人脸青年道:“你怎么知道我就是司空摘星。”
夺命镖又道:“全天下能够把死人演活的,恐怕也只有司空摘星一个。”
青年笑道:“那你还真是猜错了,我确实不是司空摘星。”
夺命镖不想和他接着耗下去,链子镖已拿在手上,他道:“酒鬼说自己不喜欢喝酒,你看有没有人相信。”
语毕,便将手上的链子镖一把扔过去,招式狠辣,来势汹汹。
都说司空摘星妙手空空,但那都是偷上的功夫,一个将偷当做艺术的人,或许有很好的轻功,很好的易容术,但杀人的功夫却不一样好到哪里去,和他正相反,青衣楼的人,个个都是杀人的行家。
青年叹了一口气道:“我说我不是司空摘星,你还这么坚持是要吃亏的。”说着灵活一闪身,躲过了链子镖的攻击。
他的轻功也很好,纵身一跃竟然稳稳地站在还没来及收回的铁链上,当时脚尖几次转换,便跑到夺命镖身前,不由分说洒出一把毒砂。
暗器,□□,他练得功夫,指不定比杀人的青衣楼杀手还要阴毒点。
夺命镖即使退闪,却还难免吸入了一点毒砂,那玩意儿的作度相当快,他当时就觉得头晕眼花很不得劲。
心底的疑惑终于破土而出,虽然听说司空摘星是个比鬼都机灵的人,但还真没听说过他会用暗器毒砂。
有人无端出现在他身后道:“得手了。”
能将一个人塞进去的大布口袋从他脑袋上劈头盖脸地一遮,整个人连人全被装进大布袋里。
朦胧的月光打在房顶上,赫然是刚才还在呼呼大睡的吴三爷!
“吴三爷”的身材很圆润,面容很和善,但那双眼睛此刻却滴溜溜直转,显得古灵精怪,他对对面平凡脸的青年道:“扮作我的感觉可好?”
那青年也笑嘻嘻的,伸手从脸上一扯,面具便被他撕下来,夺命镖此刻若能看见他的面孔,定然大惊,这不就是被南王收买,几次给他通风报信的伙计吗?
伙计道:“哪里的话,我怎么敢扮作偷王之王司空摘星。”他笑嘻嘻道,“毕竟,您可是连人都能偷啊!”
真正的司空摘星也笑了,将“吴三爷”肥肥的脸挤出了一脸褶子。
他道:“这世界上,还真没有什么我偷不到的东西。”
几日之前,司空摘星接到了一个很有趣的委托,雇主请他偷一个不知姓名不知根底的人,那就是杀了金铭灭掌柜的凶手。
他觉得很有趣,对方给的钱也很实在,便接下了这则委托。
司空摘星想,这委托真是好玩极了,怕是很长一段时间内,他都接不到更好玩,更有乐子的委托了。
所以,他一眼便看见了人群中的6小凤。
第一眼看过去,叶孤城没有认出那是谁,因为他知道,6小凤不会出现在白云城,也不应该出现在白云城,他只是看见了一个有四条眉毛的青年在对自己友善的微笑。
人对善意的接受能力是很好的,当别人对你报以善意的微笑,就连冰川上的雪都能化成水,所以,他也微微点头致意。
他的点头,是给6小凤的。
随后便走过去,头也不回,他要将白云城绕一圈,虽然城市不算很大,但想要不用轻功的走一圈,也很费功夫,而且他不愿意放过城中的任何一家店铺,任何一角,任何一个人,比起单纯的游街,这要更难。
6小凤目送叶孤城走过,脸上善意的笑容一直没有褪下,身旁的船家看见他的表情道:“白云城主,是个很让人爱的人。”他在证明自己之前说的话。
6小凤道:“是这样。”
他顿了一下接着说道:“他还是个很有趣的人。”
他想和这个有趣的人交朋友。
叶孤城彻底接手白云城已经是几年前的事了,那时候,他还只是一个青年,一个练武略有成就的青年,老一代城主死得早,只给他留下了一座富裕的城。
光靠南海的资源,他就能活得很好,练自己的武功,当海外的仙人,但他并不是不负责任的人,既然接手了一座城,就要将其治理好。
飞仙岛上的人对白云城叶氏一脉有天然的信任感,这是几百年治理积累下来的公信力,也多亏了这些公信力,让他推行一些政策时阻力大大减小。
最冒险的是海运,洪武年间实施的海禁政策一直得到贯彻落实,身为南海小城的城主虽然受到了影响,却影响不大,飞仙岛更像是一个游离在国家之外的小岛,这里的人只认识叶氏,不认识皇帝。
简单的海上贸易不仅带来了大笔的财富,也带来了海寇与倭人,武士、商人、浪人的骚扰层出不穷,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制定了严格的港口管理。
倭寇的成分复杂,有身材矮小手持□□的东瀛人,也不免见到深目高鼻的洋人,同时还有相当一部分数量的大明百姓,自禁海令得到推广之后,不少沿海一带的渔民沦为海寇。
无论是哪国的海寇都难以招架身材壮硕的练家子,武器也见不得有多精良,白云城有白云城的规矩,既然想要他这里来进行商贸易货,那就要守规矩。
一系列乍看之下无厘头的政策,在经过时间的检验之后却如同抚掉灰尘的宝石一样熠熠生辉,带来的结果无非就是百姓愈加热烈的爱戴,以及越来越多的财富。
他将堆积在仓库中的金子花出去,又变成了等值的货物,如此循环往复,财富越来越多。
6小凤道:“这么说,他不仅武功很好,还很会赚钱。”
他认识的朋友中,会赚钱的有很多,比如天下第一富的霍休,又比如仁义满京城的李燕北。
船家道:“是这样没错。”
6小凤做了一个决定,他要与叶孤城说话。
城北没有问题,城南没有问题,港口运输良好,倭寇也没有进犯。
叶孤城端坐在正厅内,即使周围没人,他还是如此严谨,没有一丝松懈,后背比青松更加笔直,周身散着淡淡的寒气,没了人的温度,他看上去更像一把剑。
脸如同雪一般的苍白,眼中却囊括了星辰,忽然,他寒星似的眼中射出两道光芒,站起身,打开了窗户。
四条眉毛的人落地,他长相俊美,却看不出年龄,有2o岁的激灵,3o岁的理智,4o岁的通透。
这是一个无法从外表判断年龄的人。
叶孤城看着他,忽然道:“6小凤?”
他意识到,自己才见过这年轻人,在酒楼上,那时他只觉得这个年轻人很抢眼,很难忘记,却没有看他独一无二的四条眉毛。
现在他看到了。
6小凤笑着点点头,道:“你看得出?”
叶孤城点头:“这世上,没人会认错四条眉毛6小凤。”
他得意地顺顺自己鼻下的两条“眉毛”,6小凤很宝贝自己的四条眉毛,而现在,它们无疑是得到了叶孤城的认可。
被别人认可,这向来都是件很让人愉快的事。
叶孤城又道:“四条眉毛6小凤来白云城,有什么事。”
6小凤是一个坦诚却精明的人,在朋友面前他总是坦诚的,但却总少不得被朋友背叛,但即使有一千次,一万次,他还是愿意去相信值得相信的人,如果人不能说实话,这本来就是人世界很悲惨的一件事。
所以,他道:“我是来找南海的珠宝。”
叶孤城闻言,不动声色道:“白云城可没有南海的珠宝。”他们这里卖珍珠,卖珊瑚,卖各种京城找不到的稀罕货,但唯独不卖珠宝。
6小凤的眼中闪现过智慧的光芒,大智大通虽然经常在话说上打机锋,但他们却也运用自己的才智帮很多人解决了很多问题,五十两银子换来的消息并不亏,不仅不亏,还很物有所值。
他早就听说南海珍珠的美名,现在想来,金铭灭的饰也多以海中的宝藏为基底打磨而成,雕刻工艺也与中原不尽相同、
他朗声又道:“我来南海还要找一个女人。”紧接一句,“一个很美的女人。”
叶孤城将窗户完全推开,6小凤纵身一跃进入屋子,他知道,自己已经得到了主人的进入许可,这认知让他的心情更好了一些。
谁都知道,白云城主就是白云城的主人,而获得他允许进入此的客人总是会受到最热烈的招待。
叶孤城与6小凤对视,他们俩的眼睛都很有神,仿佛靠眼神便能说话:“南海有很多很美的女人。”
他的声音很冷静,脸上的表情也没有什么改变,但眼中的点点星光却诉说了此人的骄傲,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如果一座城一座岛上有很多的美人,便能证明这是一个很好,很富足的地方。
此地的治理者理应感到骄傲。
6小凤不禁想到了街上的景象,南海的女人,有的身量高有的身量不高,有的皮肤白有的皮肤黑,白肤那是天生的,白得像雪,让人忍不住想伸手摸一把,黑肤则是因为强烈的阳光,但即便不够白,身上却有一股生机勃勃的野性的美感。ýáńbkj.ćőm
6小凤见过的女人没有一万个,也没有一千个,所以他很能欣赏各种女人的美,在白云城街道两旁投掷花的女人,没有一个是不美的。
美不仅停留在外表,也表现于心灵。
6小凤赞许地点点头,道:“确实有很多很美的女人,但我想要找的,应该比那些女人还要美一些。”他说是是应该,因为自己并没有真正看过他要找的女人,他对月姑娘的一切了解,都基于别人的描述,比如说一袭白衣,又比如说永远不会揭下的斗笠,又比如说一手过大部分男人的剑法。
叶孤城心中已经隐隐有了猜测,但还是不动声色道:“你说说看。”
6小凤道:“月姑娘。”
叶孤城在心中叹一声果然如此。
他的脑子转得很快,在认出6小凤的第一时间就差不多猜到了对方的来意。
他不知道为何四条眉毛6小凤也会插手金铭灭的事儿,但任何意外放在这青年身上怕都是合理的,即使他本人再不愿意,也会被卷入各种各样的麻烦中。
他传奇的一生会和各种各样的人建立联系。
无论叶孤城在做什么,在哪里,似乎都会与6小凤这个人产生交集。
他们本就应该成为朋友。
叶孤城承认道:“不错,我是认识月姑娘,但你为什么要找她。”
他对6小凤是抱有善意的,因为叶孤城知道,6小凤是绝对的主角,是代表着正义的一方,邪不胜正的道理在武侠小说世界中是恒定不变的真理,只要自己没做错什么事,有6小凤在,转危为安的可能性很大。
更何况,6小凤本来就是一个很好的人,任何与他交谈的人都会觉得很愉快。
6小凤眼中带着某种奇怪的感情,但那决定是正面的,他或许没有想到叶孤城会和他一样坦诚,但仔细再想想,向叶孤城这样用剑的高手,一般都是不屑于说谎话的,因为没有必要,既然他说自己认识月姑娘,那就一定认识。
所以6小凤淡然道:“我要找她,自然是为了金铭灭的掌柜。”叶孤城既然知道月姑娘就一定知道金铭灭,这是基本类推法。
他想到了那家富丽堂皇的珠宝店,不错,6小凤也经常去,有的时候是为了陪女人卖一些讨好她们的小玩意儿,有的时候则是陪自己的朋友去。
他对玉器并没有兴趣,但他的朋友中却有喜欢收集玉器之人。
那样一座花团锦簇的店和眼前人实在不搭,6小凤想到,他应该站在山间,和蓝天白云在一起,而不是与金银财宝为伴。
叶孤城是一个很矛盾的人。
他低头,看见杯子中的白水,6小凤忽然现他与西门吹雪很像,都喜欢穿白衣,也都喝白水。
酒不喝,茶不喝,永远只有寡淡的白水。
叶孤城的表情终于变了,很奇怪的表情,他看着6小凤就好像看见了三条腿的□□,竖着走的螃蟹,在天上飞的山鸡。
他沉声道:“这和你本没有关系。”
6小凤苦笑,这是他今天第一次露出负面的表情,他道:“确实和我没有关系。”
叶孤城道:“但你还要管。”
6小凤道:“我不能不管。”
“好。”他拍手道,“朗月。”
6小凤开始还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不知道“朗月”二字的意思,但随后,从屏风后面闪身而出的女人却让他忍不住睁大了眼睛。
那是个很美的女人,像是夜空中的月亮,冰冷而皎洁,走在地上,就好像漫步在云间,6小凤仔细看,才现她只有脚之间点地,走起路来没有一点声音,比猫儿还要灵巧。
这是种很高明的轻功。
没有哪个男人能够挡住明月般女人的诱惑,路边的野花虽然芬芳,但高高在上的月亮却能让所有人仰视,镜中花,水中月,如果月亮不美,猴子怎么会趴在水潭边上,疯了一般地捞水中的月亮?
6小凤喃喃道:“这真是月姑娘。”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所有的伙计看她一眼就忘不了,因为她就是那样的女人。
但这让所有人疯狂的女人却直接无视他,就好像6小凤不是一个男人,而是一团空气,没有生命,也不值得她投一个眼神。
这认知让6小凤悻悻地摸胡子,他很喜欢摸胡子,无论是高兴的时候还是难过的时候,甚至心虚的时候都会摸自己的胡子。
他自认为是一个风流的俊俏男人,女人看见俊俏的男人不管心里怎么想总是会多看两眼的。
月姑娘没有看他,因为她心里只有一个男人,当你直视她的瞳孔时,便能现其中只有一个人的影子。
——叶孤城。
除了白云城主,还有谁能入高高在上的月亮的眼?
朗月道:“城主。”她的姿态很恭敬,6小凤这才现月姑娘身上的白衣和在院子中扫地的少女差不多,只是料子更加好。
叶孤城道:“他找月姑娘。”这个他自然指的是旁边的6小凤。
6小凤:仿佛有一丝丝的尴尬。
朗月终于抬头看6小凤,男人的身影倒映在她黑得亮的瞳孔中,却没有深入心底。
朗月道:“我就是月姑娘。”
敲冰戛玉,声音清脆宛若冰与玉石相交出声声脆响。
这就是月姑娘的声音。
6小凤道:“你就是月姑娘。”他的脸微微皱在一起,对这样一个女人,男人总是会放轻自己的声音,说话声音大一点点,就好像冒犯。
他看叶孤城,对方的表情又不太冷了,他在看好戏,高高在上的仙人也总是喜欢人间精彩的表演,应为能博得他一笑的事情实在是很少。
愈少便愈加珍贵。
朗月将他沉默了,便主动道:“是,你找我有什么事。”
6小凤又觉得自己的问题很难问下去,在主人家面前探寻私事这并不礼貌,作为赌注,他答应朋友要查清楚真相,但在真正涉及此时的两个人面前,即使他有两张嘴巴也是万万开不了口的。
他陷入了沉默。
叶孤城插口道:“你就给他说说,在金铭灭做了些什么。”
6小凤猛然抬头,他看向叶孤城的表情是惊讶的,连四条眉毛都翘了起来,白云城主还是很冷静,他的脸是珠圆玉润的白,像玉石,像珍珠,但唯独不是苍白。
他承认了自己与金铭灭之间点点滴滴的联系,坦坦荡荡,因为对他来说,这并不是什么值得遮掩的事。
6小凤终于现叶孤城和西门吹雪最大的不同,他是一把剑,但更是一个人。
朗月毫不犹豫道:“查账。”
6小凤奇道:“查账?”
朗月道:“我很擅长珠心算,所以每个月都回去金铭灭查账本。”还有黄金的运输,以及为后续补货做准备,她要做的事很多,很杂,没有必要一一向6小凤汇报,只需要说出最重要的就行了。
6小凤点头,他知道月姑娘没有骗他,能够说出来,已是不易。
6小凤道:“你查账本,有何异常之处。”
朗月道:“并无。”
6小凤又道:“掌柜有何异样。”
朗悦还是冷硬道:“并无。”
一切都是正常并且井然有序的,金铭灭的掌柜就好像死于一场意外,但谁都知道,这世界上怕是没有将人吊死在房檐上这么恶毒的意外。
如果店铺没什么动静,因为仇恨而杀人的可能性就变大了。
叶孤城道:“想知道的你已经都知道了。”
6小凤先点头,又摇头,想知道的都已经知道了,但他来的目的却还有一个没有达成。
叶孤城沉声道:“你还有什么想知道的。”
6小凤正在凝视叶孤城,微笑道:“我想知道,天上的仙人也会寂寞吗?”
他不难看出,叶孤城寒星般的眼底有寂寞之色,像他这样的高手,即使像人多一点,也难免是寂寞的,因为他练的剑法,本就是只有一个人面朝大海才能练出的剑法。
没有知己,没有敌人,只有一个人与一把剑,每日晨昏从无间断的苦练,陪伴他的只有碧海蓝天。
太阿之剑,犀角不足齿其锋,剑只有耐得住磨砺,才会有锋芒,而人只有耐得住寂寞,才能成为剑。
叶孤城沉吟许久,缓缓道:“天上的仙人,定然是寂寞的。”
他感同身受似的说道:“因为只有登得够高,看见别人看不见的风景,才能成为仙人。”
6小凤安静地听他说话,他知道,这个时候,自己不需要出声,只需要有一双耳朵,默默地听人说话便够了。
叶孤城道:“我虽不是仙人,但我却是一个很骄傲的人,所以一向没有朋友,我并不在乎,因为我说站得地方已经很高,所能看见的风景是别人无法享受的。”
如果是别人说这句话6小凤也许会一笑了之,但因为是叶孤城说出这句话,他只会肃然起敬,虽然还没见过他比光更加迅更加璀璨的剑招,但6小凤却能感觉到,他的能力定然不在西门吹雪之下。
他同样是一个看一眼就让人无法忘记的人。
6小凤的语气是真诚的,他说话的度是缓慢的,每一个字从他嘴中吐出,都重逾千金,他道:“你若想要朋友,随时都可以找到。”
叶孤城看他,眼中似乎含笑,道:“你是在说自己吗?”
6小凤一愣,随后又抚掌大笑道:“不错,我说的就是自己。”
他一直是个喜欢交朋友的人,交朋友对6小凤来说是人生三大幸事之一,而与他当朋友也是个非常愉快的体验,因为他信任你就如同信任自己。
两人谈话的气氛很不错,叶孤城甚至亲自给6小凤倒了一杯白水,对一个天性骄傲的人来说,这样的举动已是认可。
朗月站在一边,脸上的表情凝重,甚至是阴沉,叶孤城看不见她的表情,6小凤也看不见她的表情。
心中的警铃被拉得叮铃铃直响,警惕的目标是在场唯一的外人6小凤。
她是个再忠心不过的仆人,满心满眼就只有白云城主,自然知道,叶孤城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露出舒心的笑容。
他确实是一个人,但也仅仅就比剑多出了一点人情味,白云城的俗物勾住飞仙的衣角,让他不能羽化而登仙。
因为武功臻至化镜而太过无聊,以至于追求更大的抱负,这种种虽然没有在叶孤城身上上演,但他却也不大能感受俗世的快乐。
他与6小凤成为朋友时,是叶孤城前半生中最接近人的一刻。
朗月:夭寿啦,城主被外面来的小妖精勾引走啦!
6小凤忽然觉得有点冷,有阴森的视线锁定在他身上,他将杯中的白水一饮而尽,眼角的余光不断打量四周,只看见低头的月姑娘与骄傲的叶孤城。
没有异常,白云城主的宅邸中,又怎么能容许有邪心之人闯入?
但那看他的眼神,又实在是太阴冷了一点。
或许是他的错觉,怎么看都没有找到视线的源头,他只能将其暂时抛到脑后。
6小凤甚至都没有怀疑一下朗月,因为他实在想不到,自己做了什么能让如月亮般高洁的女人对自己射出阴森森的眼神。
朗月:瞪得就是你,小蹄子!
6.小蹄子.凤:???
其实他真的很无辜。
南王府灯火通明,已是晚上。
南王抬头,双手背在身后,器宇轩昂,他道:“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笑眯眯的年轻人道:“已经办好了。”
年轻人有一张很俊俏的脸,他的皮肤很白,头很黑,眼睛笑起来像弯弯的月牙,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藏在袖子中的右手只有四根手指头。
他看上去年轻又无害,但只要稍微有一点常识的都清楚,这世道,越是看上去无害的人,就越恐怖,如果一个人很凶恶,那他的凶恶便只停留在表面,但如果一个人看上去很温和,他的恶便可能埋藏在心底深处。
年轻人有震惊名号,在青衣楼甚至有自己的一副画像,那实在是个很大的组织,而且有数不清的高手,年轻人是第四十三座楼的楼主,被人称为夺命镖。
手指短一截,武器就要长一劫,他用链子镖,尖头可伤人,把胸膛剖开,露出一颗红彤彤,带着温热的心脏。
链条用来绞脖颈,下手轻一点,便柔软如绳索,一点一点将氧气从人的心肺中逼出来,死亡的过程因为缺氧而无比痛苦,重一点则连同脖颈一起绞碎,身体软绵绵地倒下,头扭曲地耷拉在肩膀上,死状惨烈。
他看上去有多无害,下手便有多狠,心如蛇蝎就是为他量身定做的。
金铭灭的掌柜便死在他的链子下,链子紧紧贴在人类柔软的脖颈上,知道他面色青紫,进的气出的气都归于平静才解下锁链,然后用三尺白绫挂在屋檐上,任凭人的身体迎风飘荡。
南王道:“有多少人看见了。”他希望很多人都能看见,因为这是他对叶孤城的警告。
很多人年纪越大在意的事情变越多,也越不能受屈辱,年轻时的南王就是一个很高傲的人,因为他一直在忍辱负重,心中积累的屈辱无法在皇帝面前表现,便全都转化成他的骄傲与自尊。
南王不允许别人打破他的骄傲,也不允许有人忤逆他,年纪越大越是如此。
叶孤城的“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将他的骄傲撕碎,被人看清的愤怒充斥他的大脑,便总想做出一些报复的事情来。
这是仇恨。
被仇恨蒙蔽双眼的人,做出什么都不奇怪。
夺命镖道:“没多少人看见。”
南王背在身后的手一顿,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道:“怎么回事。”他的声音已不平静,愤怒压抑在胸腔中。
夺命镖道:“金铭灭的伙计在公鸡第一遍打鸣前就已经到了店铺。”那时候还在街上的,只有被从妓院或者赌坊中扔出来的醉汹汹的懒汉,每天就知道大惊小怪地说些志怪事,哪怕他们看见了,也没有人会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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