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孤城思考一下,他好像还真的没有见过。
之前,玉罗刹因为他和西门吹雪成亲大上门时也不过就是礼貌性地互相切磋,别看打得山崩地裂,却没有造成实际性的伤害。
无论是他还是玉罗刹都心知肚明,这场对决,不能伤到对方,不能要对方的命。
甚至连杀气,都是温温和和的。
但是现在……
他还没有靠近薛衣人,却已经能感觉到,自然,因为薛衣人的愤怒而改变了。
听起来似乎很不可思议,但正如同玉罗刹挥挥手就能利用劲气掀起海啸一样,进入破碎虚空之境后,人是可以影响自然的。
气流会随着他们心情的变化而变化。
呼风唤雨,这岂不是已经进入了神明的境界?单纯的人类,绝对做不到。
薛衣人没有招来飓风,也没有弄来闪电,毕竟他还是大半个人,怎么可能如同雷神一样操控雷电得心应手,甚至,如果不是对自然很了解,绝对察觉不到这微小的改变。
甚至只会觉得,气氛有点凝固,剧烈运动之后呼吸有点点不顺畅。
但叶孤城却能感觉到,气压,变低了。
这让他想起了大规模海啸来临之前平静的大海,明明天空是蓝的,海水是平的,海天一色的景致中却少了海鸥的存在,也看不见浪花翻腾,鱼游动。
那时候的大海确实是平静的,然而,却是死了一般的平静。
人类无法察觉到平静与平静之间的区别,除非是在海上飘荡了半辈子的老渔民,他们与海已经形成了隐秘的联系,能够感知气象,通过动物的出没天的颜色浪花的翻滚程度判断未来的海洋气候。
叶孤城就是老渔民。
只不过与他产生连接的并不仅仅是海洋,而是自然本身。
马上就要地震了吗?
他甚至产生了不合时宜的幽默感。
还是超过8级的特大地震。
抬头,能看见薛家庄并不十分精美却也恢宏大气的屋檐。
都说一家的布置能够体现主人的性格,薛家庄就是如此。
这里和西门吹雪的万梅山庄不同,那是玉罗刹送给西门吹雪的出生礼物,无一不精致,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都是用金钱堆砌起来的。
这里也和白云城不同,那是悠久古老历史的传承,在白云城中,能感受到历史的厚重时间的冲刷以及身为继承人沉甸甸的责任感。
准确说来,无论是万梅山庄还是白云城都不仅仅是西门吹雪以及叶孤城个人的象征。
不仅仅是独属于他们的。
但是薛家庄却不一样。
从进入这山庄时,叶孤城就有隐隐约约的违和感,似乎这山庄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但他并不是建筑学大师,也无法从风水变化之间分析出这里布局的精妙,更何况,他的注意力集中点从来都不是山庄,而是花满楼,以及可能将杀手组织拖进去的惊天大阴谋。
然而,在薛衣人发怒之后,叶孤城却发现,这座山庄活了。
这种感觉很难用言语来形容,但是再抬头看薛家庄,抬头看眼前雪白的墙壁,看高耸的屋檐,恍惚间,他几乎以为自己看见了薛衣人本身。
穿着古直的白色长衫,蓄长长的胡须,从他身上,完全无法看出身为天下第一剑客的传奇色彩。
倒像是一个严肃的老学究。
天下第一剑客应该是叶孤城和西门吹雪这样的,仅仅看一眼就知道他们为剑而生,生而与众不同。
这是人气配角的待遇。
但是薛衣人,说实话,他出场的时间实在是太短暂了,显然都称不上是重要配角。
只不过就是这样一人,却有一手常人难以企及的精妙剑法。
“被摆了一道啊。”
就算是叶孤城都忍不住感叹。
“也是,明明是天下第一剑客,要是真如同他表现出来的一样平庸,怎么都不可能破碎虚空。”
他终于明白过来,薛衣人身上不是没有剑气,不是没有属于剑客的锐气以及江湖特有的快意恩仇,只不过他走的道路与西门吹雪与叶孤城他们都不一样,人到中年之后,走起了藏锋的路线。
藏锋与出鞘,很难说哪一个更厉害,也很难说哪一个更有用,以叶孤城看来,不过是积极的态度以及消极的态度。
但是这两种不同态度打出来的结局,却不一定有多大改变。
在秦朝时,找不到对手的西门吹雪就在藏锋,但他即使藏锋,都有常人难以企及的孤高,而不像薛衣人那样,似乎变成了一个再平凡不过的小老头。
薛家庄就和他人一样啊。
叶孤城想到。
这里哪里是山庄啊,分明就是薛衣人的剑域。
一日复一日,受到剑气的淬炼,整座山庄,早已同薛衣人的剑义融为一体。
可以说,当他在这座山庄中时,就是这里的主宰。
还真的能这么做?
应该说,竟然有人能够成功?
叶孤城叹了一口气,但在内心深处也不得不佩服对方的精妙用心。
想来山庄的建立就是他一手操办,在空间格局气流流动甚至风水上都下过苦心,要不然也不可能配合的如此精妙。
在这里,他的感知力也会上升,叶孤城甚至能感觉到,一股类似于神识的力量在不断冲刷着山庄内部,薛衣人忽视了一切人,一心一意寻找破碎虚空者。
若不是如此,他也不可能将花满楼让阿飞偷偷带出去了。
谁叫现在薛衣人所寻找的只是他一个?
叶孤城意识到,这场战,不打不行了。
而结局,他和薛衣人,只能活一个人。
他和薛衣人谁更强?
不知道。
或许是叶孤城更强一些,但俗话说强龙压不过地头蛇,这句话有点道理,在另一个破碎虚空者的剑域中挑战对方,就算是老天都不会帮助他。
最严酷的环境,大概就是如此吧?
他迈出了脚步。
嗯?
薛衣人忽然一顿。
他并没有同没头苍蝇一样在山庄中到处乱窜,自行寻找那进入山庄后东躲西藏的人。
他现在,人在山庄的最中心,在一个并不是很气派却足够宽广的厅堂中,头上有一块牌匾上书“有仇报仇”,明明是墨水写成的字,却让人不寒而栗。
那真的是墨吗?
看过的人心里都会打鼓,脑海中冒出一个相同的问题。
这真的不是凝固的血写成的字吗?
寻常人绝对不会在牌匾上写这东西,甚至不会将其高高悬挂在头顶,像薛衣人这样严肃认真的老者更不会了。
但这牌匾确实是他亲自书写,在他23岁的时候。
字叫一个龙飞凤舞,光是看一眼就能联想到青年人策马扬鞭,快意恩仇的潇洒模样。
认识以前薛衣人的人,绝对不会认为这个严肃到木讷的老者会是曾经的青年人。
他已经修生养性许多年了,但不知道为什么,偏偏没有摘下这块牌匾,而是将其高高悬挂在厅堂之上,然后把厅堂给封了起来。
很奇怪不是吗?
天知道是他留恋过去的生活,还是有什么更加深刻的意义。
不会有人知道,这厅堂,是他剑域的核心。
他站在牌匾下,面无表情,身后扬州黄花梨雕刻而成的大椅成了摆设。
薛衣人的腰板挺得如同剑一般笔直,好像没有人能够让他折腰。
站在厅堂中,能找到人吗?
下人在山庄中急匆匆地奔跑,有的是通知本家的少爷小姐不要出门,有的是向外传递信件,有的是在寻找薛衣人想要找的人,但不可否认,他们中的大部分,都跟没头苍蝇一样。
没有目标,也不知道自己急匆匆是想要做什么?
他们这样能够找到人吗?
或许不能。
但是,总比在厅堂中站着一动不动好吧?
对寻常人来说,是这样的。
如果薛笑人还活着,说不定会感受到他兄长的与众不同,他虽然没有进入破碎虚空境界,却也比寻常人武功高出太多,感官敏锐太多。
他的武功尚且不能接触到神识,却能够感受到,自己仿佛在被什么人盯着,他的人,他的灵魂,被x光线扫视了一遍。
当然,这年代并没有x光,那只是一个比喻。
就算是隐藏得再好,经过神识的不断冲刷总会露出马脚,破碎虚空者也一样。
现在所比较的,不过就是薛衣人与在不知名处的破碎虚空者谁更有耐心罢了。
别的不敢说,但薛衣人敢肯定,就算是在剑客之中,自己的耐心也是少见的。
所以,他根本不会藏锋20年,打造出属于自己的剑域。
他的眉头忽然拧巴在一起。
找到了。
但是……
薛衣人想,比起小心翼翼隐藏气息被发现,这股气,仿佛从来就没有隐藏过似的。
尖锐,而且锋利。
仿佛在说,我在这里啊,你来找我啊。
狂妄至极!
他心中猛的腾起一簇火,熊熊燃烧。
那人莫非感觉不到这里是自己的剑域?
不,他感觉到了。
但是感觉到了,竟然还这么狂妄?
薛衣人几乎要气笑了,那人难不成觉得,同样是破碎虚空者,他竟然是容易被打败的?
理智上,他是知道那人未必就是幕后黑手,就是导致自己弟弟死亡的对象,然而,人不可能一直为理智所操控,特别是对一个才失去自己弟弟的老人来说。
现在在他脑海中占据上风的,是情感,是如同狂风暴雨一般激烈的情感。
他要杀了那人。
在心中沉寂多年的杀意在此蠢蠢欲动,一部分是因为愤怒,一部分是因为想要报仇,一部分是封神榜带来的恐惧,还有最有一部分,是他多年不见同等级强者所带来的战意。
种种感情混杂在一起,推导出的结论只有一个。
杀!
他要杀了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
薛衣人动了。
他从封存多年的厅堂中走了出去,脸上已经有肃杀之意。
这表情,同他多年前连杀10多江湖恶人时的表情一模一样。
他身上,明明穿着一件白色的袍子,但任何从他身边走过的人,都仿佛能够闻见他白色袍子上的血腥味。
薛衣人。
血衣人。
玉罗刹皱着眉头。
陆小凤在他身后拼命地伸脑袋。
没办法,玉罗刹的姿态就如同一只护食的老母鸡,他将据说是人皮做成的本子摊在手上然后用自己的身躯将本子挡得严严实实。
他和陆小凤应该算是一个团队,一对因为共同目的临时组成的搭档,但是他的动作,好像只是在吃独食。
想让他学会合作,是很难的一件事。
因为玉罗刹实在是太强了。
陆小凤踮起了脚尖,他再一次感谢自己都记不得长相的父母,让他的身高长得比一般的年轻人高挑不少。
所以他才能看见□□上的一行字。
华山。
那一夜,只记了这一个地名,还有时间。
没有描绘人的长相,对方是穿了黑袍子白袍子,是男人是女人,这些都没有写。
很奇怪不是吗?
陆小凤想,以他对方才那位九姑娘浅薄的了解,对方应该不会忘记这些事。
哦,不对,既然是在华山,应该就不是她去交易的,应该是她让别人去交易的。
谁叫她是还没有出嫁的闺阁小姐?
华山?
华山大佛?
陆小凤再次伸手想要摸摸自己的胡子。
当然,他什么都没有摸到。
没有办法,他的想象力实在是太贫瘠了,一看到这地名,只能想到石雕。
玉罗刹回头,很鄙视地看了陆小凤一眼。
他道:“就你这水平,还能在江湖上混得风生水起?”
陆小凤:啊,原来我说出来了。
他都没有发现。
即使被玉罗刹讽刺了一通,他还是面色不改。
陆小凤道:“那华山有什么?”
玉罗刹道:“你一个江湖人,竟然问我这问题。”
他道:“难道你不知道,华山派就在那附近吗?”
陆小凤皱眉头道:“我当然知道。”
他道:“你莫不是觉得这是华山派的人拿的?绝对不可能。”
玉罗刹道:“为什么不可能?”
陆小凤斩钉截铁道:“因为那是华山派。”
如同少林寺一样,华山派是有自己的江湖道义的,从几百年前开始传承至今,无论时代怎样动荡,都是当之无愧的江湖正派。
这样的华山派,怎么可能参与□□,在江湖上散布罂、粟诸如此类的事件?
别说陆小凤天真,只不过像他这样的男人,这样的江湖大侠,心中还是有坚持有公理的。
他相信的东西有很多,不相信的东西也有很多,这些认知这是常人难以撼动的。
而华山派,就是他相信的其中之一。
他坚信,华山派不可能做有坏于天下苍生的事。
玉罗刹却不置可否,事实上,对上玉罗刹的眼睛,陆小凤总觉得他在嘲笑自己。
嘲笑自己的坚持,嘲笑自己迂腐的思想,从他的脸上你能读出几行句子,比如说“我知道你会这么说但我就是不相信”“如果真的有了问题应该怎么办”诸如此类的意思。
玉罗刹道:“先去看看吧。”
陆小凤道:“哪里?”
玉罗刹道:“华山。”
去交易地点看看,说不定能发现什么蛛丝马迹呢?
薛衣人停下了脚步。
在他面前是一白衣男子。
与薛衣人相似的白衣,但穿出来却是完全不同两种感觉。
有很多因素造成了两人间的不同,比如说年龄,比如说相貌,又比如说剑道。
对面的男人实在是太冷了,冷得不像一个人。
薛衣人道:“你是谁。”
白衣男人道:“你又是谁。”
薛衣人道:“你来这里,还能不知道我是谁?”
白衣男人不说话,只是冷笑。
薛衣人道:“我是薛衣人,薛家庄的庄主。”
白衣男人道:“西门吹雪。”
他是西门吹雪。
薛衣人道:“薛笑人,是你杀的?”
西门吹雪道:“不是。”
他的声音冷冷的,却很有说服力。
但西门吹雪的回答并没有让薛衣人觉得宽慰,他的心情也没有变好。
但他的心情也没有变得糟糕,真要说的话,薛衣人的神经被西门吹雪的一举一动所牵扯着。
薛衣人道:“那你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西门吹雪道:“我为了什么,你很清楚。”
薛衣人道:“我为什么要清楚。”
虽然面上冷硬,但是他的心已经提了起来。
薛衣人想到了自己房间中秘密的匣子,匣子里装了一本明黄色的册子。
他是一个单纯的剑痴,虽然在人到中年过后变得善于忍耐,但是他却不是特别会演戏。
表情僵硬极了。
你说他没有什么心事,根本不会有人相信。
西门吹雪看他的模样,又联想到之前下属传来的情报。
他之前不是心血来潮让人去看看石林洞府遗址吗?在他进入薛家庄之前,信鸽带来了情报,有关于石林洞府的情报。
有人在挖掘石观音沉入沙漠深处的地盘,他们甚至还找出了石观音的骨架。
应该是一伙人。
西门吹雪想。
挖掘石观音骨架的人,散布罂、粟粉末声东击西的人,还有来薛家庄找麻烦的人,将种种线索联系在一起,虽然不能拼凑出完整的真相,却能知道,三大事件出自相同的源头。
那是为了什么,才会做这些事?
封神榜。
那人肯定是想要封神榜的。
但为什么眼前的男人会被牵扯其中?
西门吹雪看向薛衣人,他知道这里是薛衣人的剑域,也知道,他们两的实力最少也是不相上下,因为地理上的劣势,他对上薛衣人,失败的可能性并不小。
但正是这种可能会失败的对决,才让他热血沸腾。
那么现在问题来了。
封神战争,被卷入阴谋中的破碎虚空剑客,两者叠在一起,以西门吹雪比一般人还要聪明些的脑子,很容易猜到真相。
他道:“封神榜,难道你不知道,那是什么吗?”
薛衣人的瞳孔猛地一缩。
西门吹雪捕捉到了他微小的表情变化,他知道,自己说对了。
薛衣人见状也不隐瞒,或者说,他从一开始就有了除了西门吹雪的心,正因为在他心中,西门吹雪已经是个死人了,所以在被问到的时候也不避讳。
薛衣人道:“果然,你也是封神榜的拥有者。”
西门吹雪:并不是。
但是他绝对不会说自己不是,被薛衣人问道,仅仅是冷冰冰地盯着对方看,好像已经默认了事实。
其实拥有封神榜的是他的伴侣叶孤城,但是西门吹雪是绝对不会说出来的。
他已经知道了封神战争的危险性,也知道,如果被同为竞争者的人知道手上有封神榜会成为众矢之的。
西门吹雪的目标准备就是把这些破碎虚空者全部挑战一边,毕竟他的升级道路简单粗暴,只要把人把人全部打过一遍还活着,就能变得更强大。
既然本来就有这个目标,那为什么要让这些人知道,封神战争的参加者是叶孤城?
他对上普通人,或许是无情的,像一个活在山巅上的神明,但是一涉及叶孤城就瞬间变成了人。www.ýáńbkj.ćőm
只要是人,就会有关心另一个人,保护另一个人的欲望,对于大部分主角来说,保护人的欲望,是他们前进的动力,是他们获得强大力量的根基。
然后结婚后的西门吹雪忽然发现,他也有保护人的欲望了!
他很想保护叶孤城!
所以他就没有说实话。
叶孤城:……
可以说是非常感动了!
不错,在迟了一步之后,叶孤城也赶到了两人对决的地点。
他之前就知道西门吹雪也来了,因为他一开始就没有收敛自己的气息,从进入薛家庄开始,就肆无忌惮地彰显自己的存在感。
叶孤城先愣了一下,因为他实在没有想到西门吹雪会过来。
他第一反应是,西门吹雪过来干嘛?
刚才是不是让阿飞去找他了。
他说话岂不是自打脸?
不对,他正准备去对上薛衣人啊,这时候西门过来了干什么啊!
西门吹雪担心叶孤城叶孤城也担心西门吹雪啊,真要算的话,因为封神之路的完成度不一样,西门吹雪的心境还没有叶孤城高呢,叶孤城想想自己在薛衣人的剑域之中都觉得说不定赢不了,更不要说是西门吹雪了。
虽然他们都为了自己的道奉献了很多,但绝对不希望伴侣斯在对方之前啊!
叶孤城忽然感觉到了危险,有可能失去西门吹雪的危险,在之前的无数年中,在与石观音对决中,他从来就没有这样的担忧。
剑客与非剑客是不一样的,能够让剑客真正感觉到危险的,只有另一个强大的剑客。
然后叶孤城就加快了脚步,当然还是静悄悄的。
西门吹雪外放自己的气势就是为了他不被发现,如果这时候冒然也放出自己的气,对方之前的努力都白费了。
但是出于莫名其妙的原因,他希望自己能够比西门吹雪更快找到薛衣人。
或许在心中,还有一丝丝他能赶在西门吹雪之前同薛衣人对决的想法吧?
他是出色的剑客,但好像在某一瞬间,智商忽然下降了。
这大概算是爱情的负面力量?
然而,虽然叶孤城希望自己的速度能够再快一些,西门吹雪外放的气势让他变成了黑夜里的灯塔,指引一切渔船向他行驶来,这些渔船之中有一艘游轮格格不入,那就是薛衣人。
他的速度,快得让人害怕。
当叶孤城赶到的时候,西门吹雪已经在与薛衣人对峙了。
他们正好在说封神榜。
薛衣人道:“果然,你来找我这个老头子,就是为了封神榜吗?”
西门吹雪道:“是,也不是。”
他沉默一会儿道:“你知不知道罂、粟?”
薛衣人道:“我听说过那是一种花。”
他的态度看上去很坦然,但你不知道,他说的究竟是真话还是假话。
西门吹雪听了之后却想,他说的是实话。
大部分的谎言对他来说都没有用处,西门吹雪本身就具有直接看见本质的能力,这或许是天赋的一种。
他虽然是个人,但比大部分的测谎仪都有用处。
西门吹雪想,那就没有问题了。
这人既然同罂、粟没有关系,那应该只是因为封神榜被卷入了事件之中,这样,那到处播散罂、粟的人的目的也变得很明显。
恐怕他也是封神榜的拥有者。
但这手段,实在是太恶劣了。
西门吹雪右手搭上了悬挂在腰间的剑,不管恶不恶劣,现在在他眼中,最要紧的事情只有一个。
不是已经说过,西门吹雪调整了自己对决清单吗?现在薛衣人就是第一个。
而且……
他看向薛衣人,对方眼中有杀意,也有战意。
他们一战,再所难免。
拔剑,只需要一个理由。
薛衣人忽然道:“我知道,薛笑人的死,不是你计划的。”
对于剑客来说,光是两人面对面站着,从对方的起始之中就能读出他的人格,短暂的对峙之中他已经知道,杀人的绝对不可能是西门吹雪。
他不是那种会用计谋杀人者,他即使要人死,都会用手上的剑,而不会大费周章。
西门吹雪没有说话。
薛衣人又道:“但我也知道,我弟弟的死,与你脱不开干系。”
西门吹雪冷冷道:“你可知道他接下了什么任务?”
薛衣人脸上流露出了悲愤之色。
西门吹雪看他脸上的表情哪能不明白?
想来薛衣人早就知道他弟弟是为什么死的,他出门说不定就是为了阻止自己的弟弟的死亡,不想,还是没能成功。
西门吹雪道:“你应该知道,从他主动接下任务时,就已经被卷入了封神战争中,在战争中,无论什么时候死,都有可能。”
他死于自己的胆大包天。
薛衣人知道啊。
但是知道与接受是一个概念的事情吗?
当然不可能的。
薛衣人道:“话不用多说,拔剑吧。”
西门吹雪等的就是这一刻,但是在对决之前他还是道:“你要知道,从拔剑的那一刻开始,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薛衣人道:“你以为我不知道?”
西门吹雪道:“很好。”
他缓缓地将剑从剑鞘中抽出,时间好像很短,又好像很长。
黑而亮的眼中,似乎有星星在闪烁。
西门吹雪等的就是这一刻。
他需要的,就是这样一个,能让他在生死线上游走的对手。
剑客与剑客的对决,只会有一个结果。
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千万别小看玉罗刹的行动力。
当他知道西门吹雪与叶孤城即将成亲的消息时,他仅仅花了几天就到了白云城,就算有与他相同的交通工具,想要同他走过相同的距离,却要花两到三倍的时间。
能速度这么快,是因为他有无限的精力,或者说,很有意志力?
现在他将自己的意志力花在了从慕容山庄赶到华山。
他很有兴趣,对人皮本子上的记载,也对事情的真相。
当然,就算是玉罗刹也不觉得,仅仅是到了华山就能发现什么,只不过他已经感受到了破案的乐趣,这种乐趣,只比追着阿雪跑少一点点。
不过……
他睥睨了一眼陆小凤。
他累得就像一条小狗,四肢岔开,瘫倒在马背上,只差没有伸出舌头不断吐气。
不过,他已经非常狼狈了。
他的眼睛下黑青一片,比大熊猫还要像大熊猫,然后有黑眼圈的陆小凤远远没有国宝可爱。
他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睡过觉了。
陆小凤觉得自己有点虚,都不知道能不能看见第二天的太阳。
他听说过有些人会因为长时间不睡觉以及纵欲而突然死亡,这种死亡方法叫做猝死。
说实在的,陆小凤觉得自己现在距离猝死只有一线之隔。
他勉强抬起眼皮,看了神采奕奕的玉罗刹一眼,对方鄙视的眼神差点让他一口气没有喘上来。
嘿,他到底是怎么这么有精神的?
玉罗刹用鼻孔看陆小凤,他道:“你还是个练武之人吗?”
嘲讽的语气,可以说是将陆小凤伤害得体无完肤。
陆小凤道:“就算是练武之人,也是要吃饭睡觉的。”
他的声音都虚了。
玉罗刹道:“我以为练武之人三天不睡很正常。”
陆小凤道:“不止三天。”
他都要怨死了。
而且,说实话,自从玉罗刹出现之后,他江南那里的卧底任务整个就废了,盯着他的人根本找不到他,真的不会打草惊蛇?
陆小凤想到就对玉罗刹道:“我的卧底任务怎么办?”
玉罗刹看他一眼道:“你现在才想起来?”
陆小凤道:“我之前一直都记在心里。”
玉罗刹啧了一声道:“不用担心。”
“有人代替你做了。”
反正跟着陆小凤的又不是他的朋友,也不知道真正的陆小凤与易容的有什么不同之处,只需要相似就够了。
吊吊日子应该还是没有问题的。
陆小凤听他说完,放心地躺倒在马背上。
他实在是动不了了。
玉罗刹看陆小凤的模样,嘴咂巴了一下。
好吧,他知道,一般的江湖人和破碎虚空后的江湖人还是不一样的。
但偏偏,他还有点相信陆小凤的脑子,认为这人有点小聪明,又有常人难以企及的运气,更重要的是,阿雪让他照顾好陆小凤别让他死了。
玉罗刹就算是反复无常有一万一个缺点,有一个优点还是有的。
只要是和西门吹雪做的约定,他就一定会遵守。
他不会临时抛下陆小凤的。
玉罗刹冷哼一声道:“找一家客栈。”
陆小凤艰难抬头看他。
玉罗刹道:“我只给你7个时辰。”
7个时辰之后他们就要去盯梢了。
陆小凤大喜道:“好!”
等到客栈,他一定衣服都不换,倒头就睡。
薛家庄的剑域,产生了微妙的变化。
之前便说了,剑域的产生有很苛刻的条件,风水啊建筑啊都是其中的一部分,最重要的是十年如一日地在同一地方以自己的剑义温养,剑气无时不刻弥散在空气中,最后便会形成微妙的磁场。
薛衣人的剑域就是在一天又一天中,一点一滴建立起来的。
总体而言,剑域的形成除了使剑人本身,还要依托于环境。
但是剑域这种东西,建立起来还挺艰难的,但是破坏,那可比建立容易多了,也正是因为这原因西门吹雪和叶孤城都没有考虑过建立自己的剑域。
他们虽然宅,但绝对没有成薛衣人这样,有时间将别人引到主场作战,还不如好好地磨练自己剑法。
总而言之,剑域有的时候还是有点鸡肋的。
西门吹雪也清楚这一点,所以他一改平时的用剑风格,变得大开大合起来。
他侧身躲过薛衣人的剑,一挥手,从剑刃上甩出一道剑气。
而剑气攻击的方向,并不是薛衣人。
他的目标是周围的房子,那里面已经没有人了,只是单纯作为可以容纳人或者物的空间而存在着。
他并不会伤及无辜,却会给薛衣人造成一点小麻烦。
“轰——”
房屋应声倒地。
薛衣人猛地看向西门吹雪,已经知道了对方的目的。
西门吹雪的实力同薛衣人的实力差不了多少,然而受到了剑域的影响,就算薛衣人原本比西门吹雪弱说不定都能反杀对方,这就是所谓的主场效应。
两人毕竟是赌上性命的战斗,不破除对方的剑域任凭他杀,显然这不是西门吹雪的风格。
而为了达成他的目的,最简单的方法就是先把周围会同薛衣人产生共鸣的建筑物都毁了。
西门吹雪一点都不傻。
薛衣人看他一眼,没有说话。
他只是举起剑,速度变得更快。
他不能阻止西门吹雪毁坏周围的建筑物,但是他却能让对方疲于奔命无暇顾及。
西门吹雪的闪避速度也很快,他一抬手,又是一道剑刃。
然而,剑气外放是需要时间的,即使对他们来说,只是零点零几秒的停顿,但是在高手的眼中,这点点停顿却足以他们做些什么。
一朵红色的血花,在西门吹雪的肩膀上突然绽放。
他受伤了。
叶孤城的眼睛死死地锁定在西门吹雪的肩膀上。
他的心也跟着一颤。
但是叶孤城很清楚,自己不能冲出去。
从对决开始,他所能做的只有一件事。
观战。
破坏一场正在进行的对决,这是对西门吹雪的侮辱。
对二人来说,他们在一起,他们成亲可以改变很多东西,但是却有很多东西是一尘不变的。
就比如说,无论是对西门吹雪还是对叶孤城而言,构成他们两人最基本的精神是道,如果放弃了道,西门吹雪就不再是西门吹雪,叶孤城就不再是叶孤城。
西门吹雪尊重叶孤城的道,而叶孤城也要尊重西门吹雪的道。
所以,他们会对决,会将两人的情谊暂时放弃而刀剑相向。
对彼此尚且能够这样,更不要说是对别人了。
叶孤城的脸冷若冰霜,但是他的眼睛,却牢牢地锁定战局。
现在唯一能做的,只不过是相信西门吹雪会成功吧?
房屋倒塌,大地震撼。
倘若以神识想看,就会发现代表着剑域的磁场缠上了微妙的变化。
起码,薛衣人不在立于不败之地了。
但是,破坏剑域也耗费了西门吹雪的力量。
他的动作慢了。
薛衣人看准时机逼近。
剑光,一闪而过。 奇书屋为你提供最快的[综]我们城主冷艳高贵更新,第 205 章 第205章免费阅读。https://www.yanbk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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