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县公安局,罗家楠看刑侦队的同僚已经在会议室里等他们了,简单说明了一下刚遇到的突发情况。都忙,都累,大热天的,谁不想冲完澡早早撂平了躺下休息?可看桌上一个个塞满烟头的烟灰缸和堆了半张桌子的外卖饭盒矿泉水瓶,还有满电脑屏幕的摄像头画面,便知他们的结案压力有多大。
徐队长听完朝他竖了下拇指,随后示意手下人做调查汇报。徐队长比罗家楠年长十五岁,就快到干不动侦查员的岁数了,却还是个县公安局刑侦队的大队长。据说不是能力问题,而是他们这片儿多少年没出过大案了,没机会立功,自然也就没机会升上去。这件荒山白骨案,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就是自打调到这地界,从没见过烂的这么透的骨架子。
这话是当祈铭面说的,完后徐队长就被祈法医当场上了一堂人类法医学的讲座。后来徐队长悄摸问罗家楠“你们祈老师是不是拿我当见习警了?”,弄得罗家楠哭笑不得,只能说“他啊就那样,在专业问题上过于抠字眼,您是没瞧见他训我的时候呢,跟爷爷训孙子似的”,总算让徐队长心里舒服了点。
和罗家楠他们摸到的线索差不多,死者确实有顺手牵羊的毛病,但他不是个惯偷,所以没找盗窃团伙拜码头。是一个废品回收站的老板提供的线索,说有个看起来四十多岁的男的,左脚瘸哒哒的,偶尔会去他那卖电动车车架子、电瓶或者铜线钢管之类的“废品”。其实都是贼赃,但回收站老板为了避免受到刑事追责,不收整件的东西,所以卖贼赃的会“肢解”赃物,分批分次甚至分回收站去卖。
罗家楠让彭宁把拷回来的视频给他们放,人影虽然黑乎乎的,但基本对上了回收站老板对此人的描述:一米七五左右的个头,体格偏瘦,左脚跛的很明显。
负责摸排的侦查员又补充了一点——此人说普通话带口音,非本地人。不是本地人却被抛尸在本地,那么,就得考虑凶手是本地人了,这也和案发现场时的分析吻合。徐队长介绍说,狐狸坡那片儿曾经有两个村子,后来因退耕还林以及保护区政策,村里人都被迁至县里落户,住上楼房,变成了城里人。
“大约是二十年前的事情,零二零三年左右。”徐队长稍事回忆,“那个时候我还在镇派出所,天天跟着支书走家串户的做动员工作。”
彭宁好奇道:“搬楼房当城里人不好么?老人就医孩子上学都方便,还能给土地补偿款。”
徐队长和善的笑笑:“小彭是城里人吧?”
看了眼罗家楠的表情,彭宁谨慎地点点头。罗家楠对他的要求不高,出门在外别丢重案的脸就行,有什么问题过过脑子再问。
“土地是农民的命根子,尤其是老年人,祖祖辈辈都靠山吃山,让他们搬到楼里去住,没有地种,没有果树伺候,他们心里不踏实。”徐队长耐心的向年轻人进行解释说明,“我就是农村出来的,我让我老爹跟我搬去楼房里住,想说方便照顾他,结果提一次骂我一次,说我不想他长命百岁。”ýáńbkj.ćőm
“那是为什么啊?”
“我们家老爷子要是在屋里闲着,全身上下哪哪都疼,可一进山看见我家那几亩果园,就哪都不疼了。”徐队长皱眉而笑,摁熄手里的烟头,“别看我是搞刑侦的,身体真不如我爸硬朗,我姐说,搞不好我们家老爷子一口气能活过我。”
彭宁应和着笑笑,又看徐队长一摆手:“嗨,扯远了,说死者,回收站老板说,此人自称姓袁,老板就叫他袁子,具体干什么营生不知道,说是因为脚伤,什么都干不长,到处打零工。”
罗家楠问:“老板知不知道他脚是怎么伤的?”
“说了,说是给施工队干的时候砸伤的。”
“什么施工队?”
“装修施工队。”负责走访的侦查员回忆了一下,“老板说,这个袁子好像以前是安装防盗门的。”
罗家楠在物证照堆里扒楞了两下,抄起钥匙那张,展示给在座的各位:“那就对了,死者确实是溜门撬锁的专业人士,而且安装防盗门的,有可能给开发商做承包商,那么和之前那起强/奸案的受害者联系也有了,受害者是地产公司的职员,他们有可能在工地碰过面,他当时可能暗中跟踪了受害者。”
“我同意罗副队的分析,按着这个思路排查,尽快摸清死者的真实身份。”徐队长屈指一叩桌面,“那今儿就到这吧,罗副队,小彭,你们踏实回招待所休息,早晨九点再开碰头会。”
罗家楠是真累了,没跟人家客气,招呼上彭宁起身告辞。招待所就在县公安局对面,走路两分钟。夏天到了,夜晚并不凉爽,从空调屋出来再进空调屋,冷热交替间寒栗乍起。
刚进招待所大厅,罗家楠的衬衫袖子忽然被彭宁拽了一下,偏头一看,整个人顿时楞在原地——祈铭坐在待客区的沙发上,倚着沙发扶手,柔光自头顶洒下笼罩全身,安安静静的,看样子是睡着了。
想起林冬说的,祈铭求对方陪自己去吃饭,罗家楠心里不禁五味陈杂。较什么劲呢?冲谁笑不是关键,关键得看心搁谁身上。这大晚上的,好几十公里,祈铭招呼都不打一个就蹦跶过来了,显然是没打通陈飞电话,担心他受伤,必须得亲眼确认才好放心。
他回手摸出房卡交给彭宁:“去,回屋睡觉去,明儿早晨八点餐厅见。”
彭宁诧异道:“那你——”
“甭管我了。”
撂下话,罗家楠大步朝祈铭那边走去。祈铭本就没睡熟,听见脚步声,慢悠悠地睁开眼。上下观察了一番罗家楠,确认没受伤,神情放松了一瞬,又立刻摆起副冷脸。照以往的经验来看,就不能给这孙子好脸,不然蹬鼻子上脸的。
可哪怕媳妇儿脸再冷,罗家楠心里也是热乎的。反正祈铭一直这样,爱不知道好爱,总是用最冷的语气说最暖心的话,习惯就好。坐到人家旁边,他轻明知故问:“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祈铭没好气的:“看你死没死。”
罗家楠低头笑笑:“打车过来的?”
从市里到这边得开将一个多小时的车,打车的话得二百多块钱。当然,以他对祈铭的了解,能花钱办的就不叫事儿。
“让林冬开车送我过来的,他说要找你报油钱。”
“报报报,肯定报。”
罗家楠说着,余光一扫,见彭宁还傻愣愣的戳大厅里,抬头瞪了对方一眼,眼里明明白白的写着“滚蛋”二字。彭宁本来是想等祈铭醒了打声招呼刷下脸,见罗家楠瞪起眼立马脚底抹油开溜。
——不好再当眼前花儿,人祈老师都没拿正眼瞧我。
把碍眼的徒弟支走,罗家楠跟祈铭商量:“都这么晚了就别走了,我再开间房,你就睡这,明儿一早我送你回城里。”
“可我什么都没带。”
祈铭洁癖,头天穿过的衣服第二天必须得换,要让他跟罗家楠似的一身衣服裹一礼拜,他能疯。给陈飞打电话的时候他刚从林冬车上下来,打一遍不接,打三遍还不接,他立马给林冬叫回来奔这边来了,一时没想起带换洗衣物。
“要不然咱俩现在回家?明儿一早我在过来?”
四目相对,祈铭看着罗家楠那双微微浮起血丝的眼,到底还是勉强自己克服心理障碍:“算了,就睡这吧,你也累一天了……明早也不用你送,我叫辆网约车就行。”
“还是我媳妇儿深明大义。”
要是不在大厅前台那还有人在,罗家楠必须得捧着祈铭的脸狠狠嘬一口。单就表达内心感受的能力而言,一百分满分,他六十分,祈铭也就三十分,不会说就只能用行动表示了。
到前台用祈铭的证件开了间大床房,罗家楠自掏腰包付了房费。拿□□回去找贾迎春报销?百分百没戏。贾老抠精着呢,非公务支出一分钱也别想占国家的便宜。
开完房又交待前台给彭宁送一冰袋上去——孩子下巴还歪着呢。
刷开门锁进房间,罗家楠还没来得及把电卡插上,忽然被祈铭从背后抱住,力道很大,像是要把他压进胸口似的。房门缓缓关闭,将走廊上的最后一丝光亮隔绝在门外。静谧的黑暗之中只有彼此的呼吸声,体温缓缓蔓延,心跳渐渐重叠。
“家楠……”闭眼倚着爱人结实的肩背,祈铭幽幽叹出口长气,“我知道,说多少次‘别玩命’你都不会听,我也知道,如果有的选,你不会轻易赌上自己的性命……你刚才问我为什么来,真正的答案是,我想到如果有一天可能要在尸检台上或者停尸间里看到你,就必须立刻马上来见你。”
一番话说的罗家楠愧疚感无限蔓延,赶紧回过身,把人紧紧拥进怀里。一手胡撸着背,一手扣住发丝稍显凌乱的后脑,轻吻细碎落在额头:“不说了啊,我错了,我下次——”
“你下次还敢。”祈铭反手捂住他的嘴,稍稍适应黑暗的眼里凝着路灯的微光,语气比刚才原地冷了向北一个温带,“从这一秒开始,罗家楠,你不许说话,我不愿意听。”
——不让说话,那就付诸于行动呗。
扒开扣在嘴上的手,罗家楠低头吻住那张忽冷忽热的嘴。燥热的夏夜,体温急速攀升,小南瓜蠢蠢欲动,唇齿纠缠间罗家楠一把打横将祈铭抱起,回身往床上一扔——
哐!
说不上惊天动地的一声,但……一听动静罗家楠就意识到不对劲了,赶紧插上电卡拍亮灯光,眼前所见令他登时发根乍起——
“罗家楠!你要死啊!”
刚黑灯瞎火的没看见,床在另外一边,祈铭被他扔地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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