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得一大腹便便、华衣彩冠的男子气势汹汹站在店门前,正正立在那赤金框的招牌之下,身后跟着两个膀大腰圆的随从。
辛越凝神细看,那两个随从手里都捧着一卷布匹,这个架势,显见的是找茬的么。
店内的客人瑟瑟往一旁出来,三两成群地不肯离去,聚在街边窃窃私语。
有个灰衫的年轻男子带着笑出来迎,这位找茬的华服男子却不领情,一摆手把那男子扫回去了。
辛越很佩服这位好汉,带两个练家子就敢踩上地头蛇的脸面,但以她纵横京城大街小巷的经验来看,搞出这般大的动静,背后没有与风险相匹配的利益是不可能的。
辛越同顾衍打赌:“他定有后招,否则他在崔记门口站不了一刻钟时间,便会被客客气气地请走。”
顾衍对底下的动静兴致缺缺,倒对赌注很感兴趣,问:“赌什么?”
辛越不忍心给这傻小子挖坑,温柔地看了一眼顾衍,道:“无所谓,到时候你拿得出来什么就是什么好了。”
顾衍浅浅摇头,笑了一下:“好,那便这么算,若是一刻钟内这男子走了,便是我赢,若是没走,便是你赢。”
这个赌约好似有哪里不对劲,他们赌的不是这好汉有没有后招么?但她想想算了,她对这男子有后招、不会被轻易拖走,这两件事都是胸有成竹的。
胜利在向她招手,辛越十分开怀,连带着话匣子一起开了,带顾侯爷长长市井之中的见识:“你要这么想,若是他没有后招,岂不是来找死吗?闹事不成,之后也许在哪处僻静角落挨上一闷棍,被崔记的人套上麻袋,在街头巷弄里教他为人处世的谦逊之道,以及帮他回顾回顾崔记在两江的地位什么的,这种手段不要太常见。”
然后立刻补充:“但是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啊……你不许反口。”
“不反口,”顾衍转头看她,幽幽道,“前些日子,你看的话本子都是卿卿和我我,如今看的又是些什么?”
“……”辛越干巴巴道,“打打和杀杀。”
二人说了几句,那位好汉扫走了两个小厮之后,不出片刻,店里出来一个头戴褚色方巾,身穿同色直?的人,左手还捏着一把算盘,看起来是个掌柜。
那掌柜往好汉身前拱手做了个揖,面上甚是客气,轻声细语地不知同他说了什么。
好汉却不买账,终于见着个能掌事的了,当即将袍子一撩,左腿横跨一步,双手叉腰,虎虎生气地大声说:“你们崔记,啊!欺人太甚,卖的这是什么烂布!崔明广呢!他就是这般砸祖宗招牌的!?”
一番话连崔氏当今的家主都喊了出来,街道旁一时聚了更多群众围观。
辛越心想,果然八卦是百姓的心之趋向,但凡哪处起了热闹,总有人围过去,不分青红皂白,先叫一声座,这不,旁边就不知哪位仁兄,高嚷了句:“怎么回事啊!崔记可是几百年的老字号,今日也会砸招牌了?”
底下立刻就有不明群众接上,“我说崔掌柜,你可要好好给人一个交代!”
“不错不错,怎么仗着店大就欺客啊?”
“你们崔记,还不是我们这些老百姓买出来,捧出来的,凭什么欺客啊?”
事情的始末还不知晓,围观百姓的三两句,就要给崔记定性,其实孰是孰非都还不知道。
人群聚在一起,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爱做的事便是落井下石,而这石,自然爱往看起来强大的一方砸,仿佛强大,便得多担待似的。
尤其是在崔记买过东西的,嚷嚷得更起劲,哪怕他只买了一方丝帕,也嚷得好像崔记没了他,这流水就活活少一半。
掌柜见势不妙,招来小厮耳语一番,咧开嘴笑得更是客气,也提高了声音:“魏老爷是两日前定的纤云纱和月锦吧?那可是我们店里最上等的货,您要是不满意,我们到店里来再挑几匹便是。”
“这掌柜也是八面玲珑,那姓魏的男子说的是布匹有问题,他却引成了客人不满意,反应挺快。”
辛越说完,顾衍往她嘴里塞了一颗红艳小巧的樱桃,樱桃被含入口,他便将梗拉出,行云流水自然而然。
掌柜说话间,便有店里的小厮出来驱散人群,十几个小厮好生哄得满头是汗,可人群却越聚越多,无法,其中一个小厮只好往店内去,看起来是去请示更大的主子了。
魏姓男子可不买账,他一转身,辛越看清了他的样貌,此人生得五短身材,面相憨厚,一对眉毛分得极开,双眼又离得极近,恨不能挤在一起,颇为滑稽。
可他看着笨重,腿脚却十分利索,一看就是有备而来,夺上前几步,指挥随从将所买的布匹摊开。
辛越眼前一白一粉闪过,左右站立的侍从果真上道,对着围观人群将手中布匹一抖,登时从二人怀里倾下了两片如瀑的锦缎娟纱。
左边侍从手中的月白锦缎,似珠似玉,柔婉光华。
右边侍从手中是一匹粉色轻纱,微风拂动,缥缈轻盈。
辛越嘴里含着樱桃,一口下去汁水四溢,那两个侍从没动。
樱桃鲜甜在她口中穿行,润泽唇瓣,两个侍从还是没动。
“……”辛越将樱桃核囫囵吐到瓷盘,奇怪道,“这魏老爷,莫不是拿错了?两匹都是好东西啊。”
围观群众也同她一般想法,霎时崔记布帛店门口一片寂静。
掌柜拦之不及,此刻三两步上前,陪着笑脸,却是对着百姓们说:“魏老爷雄姿英发,这两匹许是素淡了些,不合魏老爷的喜好,但我们崔记的布匹,从不惧示于人前,各位父老乡亲大可放心购买。”
众人犹豫起来,生出些怀疑,这两匹确实看着都是上等的布匹,难不成真是瞎砸场的?
崔家掌柜还在趁热打铁打消众人疑虑,却被魏老爷往后一提,拎到身后打了两个转,晕头转向,手中的算盘哐当哐当落到了地下。
魏老爷面露愠色,高声道:“就是这两种布啊,我魏某人同崔记定了三百匹,给我家娘子撕着玩儿。”
人群开始低低私语——
“撕着玩儿?!”
“开玩笑吧!有钱也不是这般挥霍!”
“别说,人家许就是这爱好。”
“不错!”那魏老爷骄横道,“我娘子就爱听这响儿,一日不撕便不痛快。”
说着说着,面容转悲,滚下泪来,“今日一早,魏某娘子命人开了库房,刚取出一匹来撕,还没听到几声响儿,就,就……”
辛越品出不对劲来了,这魏老爷怎的同个唱戏的一般,说的话像排的戏折子,且变脸如翻书,情绪转换自然顺畅,堪比梨园名角儿,这么大的事,言语之间竟还晓得吊人胃口。
围观的群众霎时都沸腾了起来——www.ýáńbkj.ćőm
“就怎么了呀!”
“快说啊?”
“难不成出了人命官司?”
“去你的!”魏老爷变脸极快,惊了辛越一跳,只见他扭身上前,目光在人群中逡巡,“哪个说的人命官司?敢咒我娘子,我让你也尝尝这布的厉害!”
围观人群齐齐后退一步。
魏老爷立刻又悲从中来,抹着泪道:“我娘子身子纤软,堪比弱柳扶风,碰了这布匹,不过一盏茶时间,浑身发红肿胀,一身肿成了两身宽,如今还躺在家里用药吊着呢!”
说完一转身,一跺脚,一撩袍,一手指头顶金灿灿的崔记招牌,含泪怒喝:“崔记布帛!用料低劣!毁人皮肉!今日,老子就要摘了你这招牌,去寻青天大老爷为我做主!”
辛越算是听明白了,这魏老爷买了崔记布匹给夫人撕着听响儿,却不料她夫人触之生变,据她猜测,许是染布时不小心掺了什么毒草,才有这一遭。
如今女子尚以纤瘦为美,恨不能柳腰随风摆,莲步如云飞,若是听说这崔记布匹一穿便能让你一人肿成两人宽,必定是穿也不敢穿的了。
“何至于,何至于……”崔家掌柜终于缓过神来,歪歪扭扭上前,正待开口。
店内缓缓传出一道人声:“哦?我崔家出的布匹竟有如此骇人之效,那为何你这两个侍从捧着却无任何异样啊?”
辛越的视线往店里移去,先前离去的那小厮跟在一中年男子身旁,那男子身穿深青色锦袍,鼻直口方,一双眼睛甚是精明锐利,崔掌柜管他叫二少爷。
辛越扭头看顾衍,不消她问,顾衍便道:“崔明广次子,崔垣。”
围观众人又开始动摇——
“对啊,为何那两人没事。”
“你看你看,我离这布那么近,我也没事啊,骗人的吧。”
“骗人哪会这么傻愣愣地骗,我看八成有问题。”
崔垣迈步而出,面容阴鸷:“看来今日要请魏老爷往衙门走一趟了,当众污蔑我崔记名声一事,我崔垣也想请青天大老爷做个主。”
话毕,他身后立即跟出十来个五大三粗的家仆,看起来更像是打手,一言不发将那魏老爷及两个侍从一围。
那魏老爷不知有何依仗,看这阵势也丝毫不怵,胸脯一挺,两边人对峙起来。
“让让!让让!”
正在此时,人群外头,一道整齐的踢踏声响起,夹着些许金戈轻碰之声。
辛越扭头看向人群外头,一队衙役站在人群外,高喊“官差办事,都让让!”
人群立刻分出一条道来。
崔垣换上一副笑脸,正要抢先开口,便听打头那衙役道:“知府有令,崔记匹帛店,即刻关停!”
剧变突生,一锤定音。
余下的便是崔垣顷刻崩塌的脸色,魏老爷掩面垂泪以作悲相,衙差上前驱散人群。
百姓们一场戏没看过瘾,胃口被吊到最高处,议论纷纷——
“崔记的布匹到底有没有问题啊?我家娘子日前才置办了一身呢。”
“谁知道,没问题店能被封?你要不想得个那魏老爷一样的娘子,趁早烧了吧。”
“我看不一定啊,那两个男的不就没事,崔记的布我都买多少年了,怎可能让人身子发胀,若如此,买一匹裹猪崽身上,岂不速速便能上南市了?”
“哈哈……老迟老迟,就惦记吃。”
一阵笑谈之后,众人都指指点点四散开去。
区荣街又恢复了如常的热闹景象,一股暗流悄然蓄力,随着人潮涌入大街小巷。
这场戏停在了激烈矛盾一触即发之时,却起到了最好的效果——这个效果,不在于以魏老爷一己之力搞垮崔记,这显然不可能,而是在于魏老爷将众人心思吊到最高之时,官府以权威之力给崔记盖上一个戳,说明崔记确实有问题。尽管,官府这个戳盖得模棱两可,压根就没说崔记是因为布匹问题关停的。
可她心里却觉得不对劲,回到桌前,支着下巴,把心里疑虑说出来:“这戏拙劣夸张又荒唐,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针对崔氏,能有用吗?”
顾衍却说:“谁说要高明的计策才能达到目的?”
辛越不解看他。
顾衍作出高人模样,慢慢坐到她身边。他知道辛越之所以对这些事感兴趣,正是因为他没有回回都填鸭式地将朝事讲给她听,若是那样,她早就毫无兴趣转而去吃东西、拨弄小玩意了。
这算是他新近发现的一桩小意趣,他引着她想,让她自己一点点地把事情抽丝剥茧地理出来,看她沉凝思考,认真地同他讨论,专注的模样让他爱不释手。
顾衍唇边不自觉染上一抹淡笑,反问她:“这场戏给谁看?”
“啊……肯定不是我这种明眼人,也不是你这个幕后黑手。”一语给顾衍定性。
他失笑,示意她继续。
“给江宁百姓看。这戏确实不用演得多高明,只要夸张!荒唐!让人感兴趣!崔记店门口,里外里围着那么多群众,你一言、我一语的,明日满江宁大街小巷定会流言满天飞,传出崔记布匹毁人皮肉之事来。最后那些官差来了,根本没说究竟是因何关停崔记匹帛店,但这样无疑是拱了一把火,明日流言只会更夸张。”
她咬着大拇指,又道:“杀鸡儆猴,给大世家看。还给那些想踩着崔氏爬起来的家族看。那……崔记的布匹真的有问题吗?”
顾衍点头,掏出帕子擦她的指头,捏着不让她动,道:“不错,但他们已经追回这批布匹,只余一小部分卖往京城,尚在途中。”
辛越戏谑道:“但也不妨碍你们将这些布匹截回来……甚至,不用截,只需借这个幌子,让崔记关停便可。”
顾衍却摇头:“不,这是小事,有问题的布匹只是让人皮肤发红,两帖药便能解决,这事只够得上口头警示,让崔记内部自行处理。崔记关停是因有人密报其向杨珂锦行|贿,例行查问,却牵出了几桩数年前的人命官司。”
“……”辛越拱手佩服:“旧案积着几年不收拾,如今借这批出问题的布帛、借杨珂锦,一把算总账,顾衍啊,你真狠,一来就抽崔家根骨。”
自来朝廷要让一家匹帛店倒下,管你是崔记还是王记,理由是很快找的。
崔氏盘踞江宁数百年,之前之所以一直无人敢动,一是除了官府,无人能撼其势,便是出了一两个小纰漏,也很快被崔家摆平。
二来就复杂多了。如耿思南这两江总督,定是动过大世家的主意,但却无法担其后果,着手对付崔氏容易,但若是崔氏倒了,激起世家群起反抗如何是好?且崔家一动,江宁布帛一行顷刻就要大乱,布帛可作金银使用,届时必定影响各个行当,致使整个江宁市场动荡,保不齐年底税赋也要少上几层。
江宁无人能担得起这份责。
江宁无人,朝廷可以,顾衍花七八年时间端了吴、宁两家,是因为他们两家所掌的是盐铁,彼时国势衰微,要昌兴就必须将关乎国脉的行业拢到朝廷手里,吴、宁是突破口,让顾衍看到世家并非不能撼动。
如今磨刀霍霍向崔家,却有一个问题,对待崔家,不能像前几年对待吴、宁两家似的连根拔起。因为朝廷没有办法把所有行业都拢到手中,大部分的行当都要由世家百姓经营,民生才可兴。
故而顾衍对待崔家这块硬骨头,法子是一抽根骨、二分血肉。
如今第一步已然开始了,抽根骨。
明日起崔记大小匹帛店、丝纺庄、绸缎铺、成衣店都会被关停,她迫不及待想知道顾衍会如何搅混这一池水,再往里捞肥鱼,洒细饵,养小鱼苗。
此举似乎对崔氏这些大世家有些残忍,但他们盘踞在两江这片沃土上,已经吸足了血。
对其他想要在丝纺业施展拳脚的有志之士来说,何尝不是残忍。
朝廷宽厚之时,他们数十年地作假,少税赋,讨恤商金,对朝廷何尝不是一种残忍。
他们既养肥了胆子,想要遮天蔽日,那么江宁这天,也该换一片了。
顾衍见她出神,并未扰她,正要起身,却被辛越抓住手腕。
“还是饿……”
看了这一场戏,桌上已经没几样菜能入口的了,方才喝了两碗鱼羹,如今半肚子汤水在胃肠里晃荡,好似更饿了。
顾衍啄啄她的唇角,携着辛越下楼。
踏出酒楼门口,红栀子灯再次拂过辛越发顶时,她结结实实地打了个喷嚏,顾衍拉起她披风的兜帽,携着她往街上走。
江宁不夜,金碧楼台人声鼎沸,朱轮钿车往来不绝。
半条街走下来,辛越浑身热腾腾,肚子圆溜溜,再吃不下了。
道旁的糖画可爱,顾衍领着她到小摊前,买了一支老虎状的递给她,辛越接过,捏在手中,稀罕得半日都没下口。
走过喧哗街道,来到一处僻静无人的巷子口时,顾衍忽然开口:“一刻钟。”
“什么?”
顾衍顿住脚步,拉着她的手腕:“一刻钟不到,阿越输了。”
“……”辛越没想到,她已经完全将这一场戏化作了政事的范畴,他却还记着此事,且还记得这么清楚,如今耍赖也耍不得了,无奈一笑,“好罢,是我输了,你想要什么?”
她手里的糖画忽然被抽走,顾衍将手里大大小小的东西交给长亭,后者勾着十七的脖颈往边上去。
“……”她忽然生出一点不妙。
“既然是一刻赌约,又是春夜,”顾衍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十分平淡,“有个词叫春宵一刻。”
辛越脸一红,春宵一刻,她当然晓得,这四个字背后含着什么,她前几日夜里在自家浴池体会得尤为深刻。
她蚊子似的声音响起:“那便,便回家罢。”
都说女人心海底针,但在辛越看来,男人心才是海底针,她此刻脑子哄哄然,未曾想到,顾衍于春宵一刻这四字还有这样直接粗暴的解读。
他只是轻笑一声,身形不知如何转换,辛越只觉眼前灰白一晃,二人隐入了幽谧的深巷中。
玉轮清幽,巷子狭窄,白墙黛瓦,俱无人声。
一株歪歪扭扭的老树在离巷子口四五步的地方,横出的枝杈挡住了巷弄的天空,绿叶亭亭如盖,大片的阴影罩着树底下两个人。
顾衍把她压在弯曲的枝干上,一手把着她的腰,一手指腹在她下颌来回摩挲。
指腹粗糙,常年握剑挽弓弦,她的下颌柔嫩又小巧,一磨就红,顾衍的眼底也跟着泛红。
辛越吞了口口水,觉得事情的发展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他指腹用力,“看我。”
清冽的嗓音响起来,辛越心头抽抽了一下,这种悸动太熟悉,归功于他这几日不要钱地撩拨。
她,有点,动情了。
在这黑暗寂静,鬼故事中常常出现的小巷子里,被她夫君压在树干上,动情了。
意识到这一点,辛越猛一挺身,双手抬起,捧着他的脸,把自己的嘴唇送了上去,主动偿还赌约。
唇瓣相贴,一时间,两人都有些呆怔。
辛越偷偷伸出舌头,在他下唇舔了舔,松了手就要撤。
可以了,偷袭这种事,就讲究一个快准狠,辛越觉得她头一次偷袭,已经做得很好,见好就收是她的人生信条之一。
手刚落到半空,夜风吹过头顶的树枝,细枝嫩叶婆娑细语。
她的后颈突然一紧,头被护住,冷厉硬挺的眉眼就压了下来,这个吻攻势猛烈,是一场压制性地掠夺,是一次火热的深吻。
春宵一刻。
清寒春夜,深吻一刻。
此夜半时分,平静无风,此处幽巷活色生香,彼处红柱飞檐下,新仇旧恨即将碰面。 奇书屋为你提供最快的云水遥更新,第 127 章 春宵一刻免费阅读。https://www.yanbk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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