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倪抹着汗:“是。”
顾衍手里书页翻得哗哗作响:“可告诉她了?”
老倪就差没跪下了:“说了,说了您回府了。”
“夫人呢?”
“夫人说知道了。”
顾衍将书卷一搁,“她们在说什么?”
“就是些吃喝,夫人教那女子如何……”老倪回想一番,“如何让京中人家将五十两祭在五脏庙上。”
“……去将人请回来,”顾衍说着看了一眼渐沉的天色。
却又俯身套上靴子:“算了我去。”
人还未从榻上起来,就听得外头一阵喧哗,辛越说说笑笑的声音,叠着一连串的请安声响起。
老倪忙给辛越撩开帘子,乐呵呵道:“见过夫人。”
辛越含笑点头,转身进了里屋,见了里头的人讶然道:“你这是要去哪里?”
顾衍手里捏着一只靴筒,脚上穿了一只,坐在榻上起也不是,坐也不是。
辛越矮身去拿他的靴子。
顾衍怎会让她干这种事,侧身一避,一手将靴子脱了,搁到一旁,绕到屏风后净手,才问:“怎的去了那么久?”
外头没有声音传入。
顾衍正待回头,腰间忽然多了一双手,辛越从背后绕过他的腋下,将他的腰腹环住,小小的身子贴在他宽厚的背上,手指头还摸索着拍弄盆里的水与他捣乱。
顾衍一把捏住她的手,转身将人抱起颠在怀里,“搂好。”
辛越双腿盘在他腰上,双手搂在他脖颈,整个人又挂在了他身上。
顾衍扯下柔巾擦过手,随手搁在紫檀架上,便托着她的屁股绕过屏风,微微俯身,辛越自个便滑了下来坐在榻上。
同他说起山栀之事,末了道:“京里若有山栀这般的江宁厨娘,总归不是坏事。须知京里人情往来甚多,今日你开宴,明日我设席,府里没个好厨子的,都不好意思将人往府里请,总往酒楼里跑,吃来吃去也就腻了。”
想了想,爬到顾衍腿上坐下:“你可知江宁的厨娘做一桌席面,银钱几何,赏金几何?”
顾衍看着她乱动,一手撑在身后的软枕上,升起几分兴趣:“几何?”
“像山栀这般的,一桌席面五十两银子起步,赏金五两打底。”辛越打了个哈欠,转而道,“京城中,玳瑁楼里,一桌最好的席面也才二十两,赏金,那是没有的。不是京城中人没钱,而是南北对花钱的态度不大一样,对不对?”
辛越说的是坊间事,他想的却是天下局,道:“这些年调整官员俸禄,除增加之外正俸,还增其餐钱、薪炭钱、马匹刍粟。至于民间,京中百姓收入日均约为一百文,南方百姓收入日均约为一百三十文。”
辛越道:“差得也不多,京里人也有钱的啊。”
顾衍颔首:“不错。”
辛越又问:“那为何南北两边对花销的态度如此不同?”
顾衍慢慢坐起身,同她面对面,另换了一面提点辛越:“年前辛扬同温灵均等人下一趟两江,所查税赋差额巨大,饶是如此,两江呈上来的税赋都是其余诸地方加起来的数倍,阿越说说看,南北之间还有什么原因让税赋差距如此之大?”
辛越想到了:“你又爱又恨的那些世家!”奇书屋
顾衍失笑,确实是又爱又恨:“是。大齐往前数十年都不大安宁,战事频发,最不安宁的时候,战火甚至烧到了京城,部分京中名门往南边搬,这些年才有举家迁回的。而南地已有百多年不曾起过战事,且尤其是两江一带,积世累代的财富,带动本地服食器用之业繁荣,贫民亦生活无忧,财税收入亦多。”
辛越恍然,把他说的换成人话:“原来是这样,京中人打仗打怕了,一部分人流到了南边,留在京里的人呢要么存着钱,要么花出去的钱在实、要妥,恨不能花了钱立时就见了实处。譬如我娘亲,前些年就爱买地买庄子,还往南边买,可你也买地我也买地他也买地,哪有那么多地可以买啊,大多数也让朝廷给圈起来了。”
“除了买地买田庄,京里官员也多,花钱打点、疏通上峰又是一项,装点自个门面、撑出面子也是一项,但总归比起来,南北两地,塔尖最顶上的都差不离,最底下的民众生活差上些许,但是中间层的就差得大了,京里大多的中层人家甚至普通官宦人家,生活上远不如南地的世家精致讲究,南地人甚至是花了钱听个响也高兴的。”
“怪不得之前你要推个什么法,在京里寸步难行,非要南边推得顺当,京里却见了成效才开始动。”
“嗯。”顾衍把她放自己腿上坐正,捻着她的发丝把玩,“恤商法令。”
辛越想了一会:“所以,就是说,南地有钱,大富之家豪奢,带动着小贫之户劳作,财生财,你富我富大家富,最终流入国库。”
“但是……你愁南地盘子太活,那些世家心大了,有些镇不太住,都敢往税赋上搞鬼了。又愁北地盘子太死,北地人束手束脚,将银子攥在手心里,你想让两边中和一下,对不对?”
顾衍这些年忙活的便是这事,但此时听了她的话,抓到几个不太寻常的字眼,不像她寻常能接触到的,眯起眼道:“盘子……这话谁教你的?”
“哈哈……”辛越忙不迭转话题,返回来说起小厨娘的事:“那你说,若是有这么个行当,收拢了各大厨子、厨娘,若是哪家设宴,便下帖子来请,可行吗?”
顾衍轻哼一声,才点头:“你这是要帮那女子?”
辛越:“也不全是啊,我去了那么些地方,发觉越是繁荣富庶之地,于女子束缚越小,两江多得是山栀这般自食其力的女子。京里虽刚起此势,却可以推它一推。我小时候往寺东门大街后头,有条甜水巷,见到许多平民百姓之女,多是绣绣帕子,帮衬家里长短,若是能像山栀那般,该有多好。”
她顿了顿,喝了一口顾衍递到嘴边的茶水:“且若是一下子要将山栀这样的厨娘聘回府里,除了像你这样的败家子,怕是京里没多少人干得出来的。所以这样一宴一聘,许也是个法子,要是有厨娘和主家看对眼了,签个长契短契也自随他们。”
“嗯,此法不错,你回头拟一份奏报,推得好我给你行赏。”顾衍自动忽视败家子那三字,败下来的全使在她身上了。
“这就不对了,”辛越攥着他的衣襟,“我想的主意,若是你们朝廷推起来了,本夫人给你论功行赏。”
顾衍一本正经地点头,嘴边带笑问:“夫人准备给我赏些什么?”
辛越哪还理他,已经开始想如何推行之事,喃喃道:“招纳些两江厨娘好不好?总要先打出名堂。”
“可。”顾衍的手抚上她的背,她的身形娇小,同他的体型差距甚大,此刻坐在他腿上,令他生出些许旖旎绮思来。
手里不由使了些力,薄唇印上她的脸颊,气息渐沉。
“别咬了……”辛越嫌痒,搂着他的脖子扭身躲,“你说,是不是还需招些女孩子来学,可是……”
灼热的唇瓣从香软的脸颊一路偏移,带过一道暧昧湿痕,最终停在珠玉般的耳垂上。
辛越正说到:“可是养一个好厨娘不容易,耗时又……啊!”
薄唇呼出热气,一口含住她的耳垂,轻吮慢咬。
辛越脑子轰然一声,炸开一片星星闪闪的焰火,“耗,耗,耗时……”
二人交颈叠坐,辛越双手紧紧攥住顾衍颈后的衣衫,呼吸急促脸颊发烫,眼睫忽地扬起,眸底流光淌过,转身在他的耳垂上有样学样地咬了一口。
耳边灼热顿时消散,下一刻她的屁股被托起来,身后多了两条腿,整个人往前滑到他怀里的时候感受到了一股不寻常的炽热。
短衫下头也探入一只不安分的大手。
辛越吓了一跳,攀在他脖子后的双手慌慌忙忙去制止他,将衣襟里的大手扯出来贴到自己脸上,蹭了蹭。
有些不好意思道:“别……我饿了。”
极低的叹息声在耳畔响起来:“行,先喂你。”
半晌,顾衍往屏风后洗了把冷水脸,出来时将满脸水渍往辛越脸上蹭,惹得辛越大惊,满屋乱窜,笑闹声传到外头。
廊檐下的琉璃灯盏将将点起,门外听着动静的长亭识相地收了敲门的手,小老头似的双手背在身后,恰好撞上路过的黄灯。
黄灯朝他使个眼色,长亭抬脚走过去:“怎么?”
黄灯将他拉到台阶底下,悄声问:“那人可有问题?”
“暂时查不出来,”长亭摇头,“底子挺干净,江宁土生土长,小家小户养出来的厨娘,厨艺确实好,两江一带都是出名的。”
两人对视一眼,眼里都升起同样的凝重。
能被耿家看中,带着进京,还能在玳瑁楼恰好让耿夫人遇上,带入侯府,又能对了夫人的脾性,留在侯府。
巧合多了,就是最大的问题。 奇书屋为你提供最快的云水遥更新,第 98 章 顾侯独家教学免费阅读。https://www.yanbk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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