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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ter89:NightShellt(夜贝)

  “时辰已晚,渡鸦归去,我自粼粼紫丁香花眼中垂落,已是个成人。灾痛的猝静将人攫取,应有的锋芒被剜除,以至于我难以潜入历史的面纱。众人皆已深眠,当大家死去之时,他们便会苏醒;或者,就像人们常说的那样,你们皆已入睡,当自己醒来,你们便会死去。

  你们是晶莹剔透的贝壳上之尘埃,我当将你们擦拭;我是那欲来的早春,也是勾勒的图解;尽管如此,在肺腑中,有份暖意在照料着你们;尽管如此,我依旧在此等候你们到来。

  在海上的夜贝中,徒然流失于喧海的血泊中,在黄道披袍漫布的空隙中,在珊瑚枣与金合欢中,在松林与雪杉丛中,在波涛骸浪的皱纹中,在死海的糙盐中,

  我依然如故,久久停留,并等待着你们。”

  巨大的冲击力几乎将我撕成碎片,痛苦笼罩一切,无法睁眼满目漆黑。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梦呓低语者?周身动不了,头脑却异常清晰,能够判明自己仍在昏睡之中,并将很快醒来。随着闪过脑海的行诗越发飘渺,一道温暖蓝光晃在脸前,我试图活动手指,跟着是双肩,慢慢睁开眼,望见自己正躺在古怪的石屋之中。

  神智恢复清醒,撑起疲乏的躯体,我环顾起这所建筑。于其说是屋子,不如说是被精心收拾过的石穴,四周都是花岗岩石壁,却被切割得棱角有致,成千上万块这样的巨石垒出方形空间。怪屋的天花平板,被人为镂空出三个圆窟,头顶浮着粼粼污水。

  在身子底下,浮着活动的流沙,以及薄薄的黑水,它们应该是被我进来的。顶高五米的陋屋,我才不至于摔死。可我又是怎么下到这里的?这个奇屋居然能将脏水隔开,留出这么一片流通浑浊空气的地界,如同那天梯一样令人叫绝。四周受某种力学影响,传导不入任何声息。

  伸手探向两侧,皆没有摸到人躺卧过的痕迹,这亦代表由头至尾只有自己躺在此地,脑海中的行诗只是记忆碎片罢了。在这处陌生场所,与跑进右侧废屋孤身一人同样,然而心境却截然不同,我毫不恐惧,甚至很喜爱这种静谧。一直以来我都是个埋身黑暗之中的人,哪怕逛街也都在夜幕降临后,望着车水马龙,色泽鲜艳的灯火霓虹,实在令人陶醉。在纳什维尔的安乐窝时,清晨惊醒我都会去冲个澡,排水口破了个大洞,淌水时总发出鬼哭一般的怪音,刺耳又恐怖。为了不影响别人,我躺卧在地砖上,用大腿外侧合上破口,渐渐水便漫了起来,逐渐没过半张脸。时间一久,我也成了习惯,每次都会这样躺半天,随后出门谋生。

  这间怪屋令人感到舒适,是因它既不黑暗也不潮湿,四周透着一层暗绿薄光,我哪怕收了第三瞳,肉眼也能看得清。见浑身都是血污,我俯下身子,掬起一捧黑水擦洗,它并不冰寒有些像温泉,而且飘着许多像葡萄皮般的东西。抓在手中端详,可能是种贝类,体态很幼小,甲壳细薄,手感不硬还能弯曲。总之,那是什么我毫无概念。

  不过,这毕竟是处陌生之地,哪怕我心再大也不可能当逛街般轻慢,便开始在周身上下翻找,看自己带下来什么防身之物。很快我在烂泥里摸到安贡灰,以及稻草男孩西装袋里的刮刀,端在手中挥舞,感觉十分灵便。若在这种类似浴室般的狭长破屋遭遇危险,它们比起枪弹更实用。这里什么都好,就是空气异常浑浊,并夹带着一股不知哪来的腥味,我掏遍全身,摸出香水,它已被勿忘我姐妹用掉大半。拧开瓶盖,将剩余液露淋遍全身,我立即被这股妖香刺激得神清气爽,感觉猛然间好了许多。

  这并不是一间屋子,而是犹如地下水道般的建筑,跌入进来的地方只是其中一小段而已。如果说它是阴沟,外观也不像,因为它建得过于规整,全部采用切割均匀的花岗岩,两端生着破墟败墙那种阴草怪花。大套鞋踩在上面沙沙作响,花骨朵被压弯又很快倔强地挺直,沿途石墙全是塔花般的尖突,呈等边三角形柱体。

  就这般我朝前走了十多步,鼻息间那股子腥味,变得越发浓烈,甚至连香水也掩压不下去。我皱皱眉放缓脚步,端紧手中短刀,向着气味散发之处靠拢。

  转过一个火车车厢般的空间,顶头是间漆黑的破屋,这间破屋有半个足球场大小面积,却是其他光景。它是个扁平瓮子形,瓮口和瓮底就是天花平顶和地面,花岗岩好似被烤过,在表面聚起焦炭般的细砂颗粒,哪怕附近有光,双目望出去也是昏然一片。整间破屋飘散着丝丝缕缕的碎物,它们浮在半空体积有大也有小,那股腥味正是从这些东西上散发出来。在破屋的屋底,仿佛坐着个人,周遭还散落着几只大包。我便站下不敢再向前,移出第三瞳将绿线投射出去,随后闭上双眼过滤多余杂色浮光,屏住呼吸默默观望。

  柔和绿线平铺延展,在屋尾缓缓勾勒出个形体。这东西有手有脚,就是没有脑袋,周身上下一起一伏,难以判断是死是活。我见此物体型巨大,也不敢贸然上前,便拾起土渣碎石朝它掷去,其中一片击中这东西胸板发出脆音,好似砸在金属片上。掷完碎石我立即埋身门后,继续放飞绿线,这东西仍然岿然不动,四仰八叉地坐着。继续等了一分多钟,我见那头毫无声息,便壮起胆子朝它走去,手心里满是湿汗。

  靠得近了,它的全貌逐渐显露出来。那是个人,坐靠在墙根,双手把着来福枪,枪口朝上直指脖根,整颗脑袋只剩得残存的牙口组织,大部分都被轰碎。环绕尸骸漂浮着的东西,正是各种骨屑、破皮以及脑髓。这地方犹如一座太空舱,处在失重状态下,裂成百多块的脑组织、头骨都兀自一动不动,就连污血也呈血珠状态凝固荡漾着。

  望着残缺不全的尸骸,那熟悉的中古西装,克林顿黄的领带,以及被自己体汗浸透冲刷得白一道黑一道的衬衫,我不仅淌下泪来。尽管不敢相信,但斜在一旁那张曾用来糊弄条子的吊牌则残酷证明,它的实际身份,就是范胖。

  胖子究竟是怎么跑来这处场所,并死在了怪屋里?几分钟前他不是好端端地站在人堆里吗?又为什么要开枪自杀,甚至轰掉了自己的肥头?我木然地走到跟前,掰开僵硬手指取下步枪。一时理不清时间究竟过去了多久,这又是怎么回事。端看手中这把枪,膛内还剩一发子弹,它的主人应该是Alex,在阴宅门前分配前,塞在架子床的底下。换言之,若一切没出错,人渣男友此刻也应该在附近,难道他也遭遇了不幸?也如范胖这般的惨死?我不敢继续想下去。

  与我一同跌入臭水的还有不少世界之子,可真正被这股怪力拖拽到此的就只有我,其他人全不受影响。也许冥冥之中注定,我必然会来到这里。这个范胖究竟是哪来的?他到底属于被篡改的记忆还是被隐藏的记忆?发生过的以及将要发生的诸多怪事,可能全与眼下这所怪建筑有关。关键的时间点,以及将出现的人,又都会是谁?

  我该如何去找寻Alex与其他人呢?难道在此开一枪引起他们注意?若来的并不是他们,又当做何反应?望着枪膛,我久久下不了决心,虽然想立即见到他们,但又害怕会被当作敌人屠戮杀害。毕竟以我现在柔弱的体格,是扛不过血气方刚愣头青们的绞杀。就这般呆呆地看着枪,我忽然感到一丝困惑。

  恰在此时,身后传来一声爆喝,那声音充满仇敌意,瞬发之际便冲到背后。我来不及回头就感觉腰肢被猛力箍住,此人借着冲劲,将我掀翻在墙根,嘴里咋咋呼呼地高喊不已,打算唤来同伴的增援。我被这人两只手牢牢拧住小腹皮肤,压在身下动弹不得。

  “你是谁?抓就抓了还乱摸我的胸,从我身上起开。。。什么?马洛?”我破口大骂回头狠狠瞪他一眼,四目交错时不由愣在当场。在我背后发狠的不是别人,却是瘦子。

  “你这贼婆娘给我老实点!”瘦子激动得发出公鸭般的嗓音,见自己手快吃不住力,便用膝盖顶上来,同时急得满头油汗,叫道:“那个法国佬,我逮到她了!快来帮忙!”

  “她在哪?你给老子坚持住!”远处传来Alex的声音,他正向着这头狂奔而来,边跑边咬牙切齿道:“你实在撑不住就给她手脚来几刀,先扎翻了再说!”

  什么!要给我来几刀?这是人说的话吗?身上的马洛闻讯果真举起大砍刀,打算照准胳臂斫下去。我见事情急了,便不再辩解,支起身子狠命朝墙头撞去,可瘦子就像条蚂蟥般紧紧扣在背上,怎么都甩不掉。转瞬间,Alex已来到二十米开外,并开始拉枪栓,我可以判明,他会毫不犹豫地开火。这里头肯定存在着某种误会,也许是外貌,也许是其他,总之一时半会弄不清,我必须得立即脱困找机会陈述清楚。

  想着,我不再顾及纠缠我的人是瘦子,扭过身来一把揪住他乱发,脚踏石墙将身子侧翻过来,狠狠砸向地面,打算利用体重撞昏他再说。谁知马洛浑身滑得跟泥鳅似的,见自己无法制服我,便松手跳将下来,拿起砍刀乱挥,我慌忙躲避,小腿还是挨了他一刀。

  虽然痛不可耐,但我也与他拉开了距离,身子一着地我便往后滚翻,退回到瓮门前,抓起掉落在地的步枪,气喘吁吁地瞄准瘦子。马洛见大势已去,面色煞白蹲倒在地,将大刀片子一丢高喊饶命。我本就为了自保,并未想过要伤他,不由垂下手来。恰在这时,侧脸的石砖被轰裂,紧跟着飕飕数声,又有两颗铁莲子直奔主题,纷纷撞上石壁被崩飞。

  正对面的瓮门后,站着个浑身颤抖的黑影,那是Alex。不,确切些说是另一个Alex。虽然那头很昏暗,我依旧可以感受到无穷的杀气,和痛恨至极的眼神。瘦子见援军及时赶到,忙抓起大砍刀,狂笑着站直身子。不过俩人见我把着枪,也不敢贸然上前。我只得高抬手臂,枪膛游离于俩人之间,一会儿指向瘦子一会儿对准Alex。

  就这般僵持了十多秒,Alex突然爆喝一声,急速闪到石墙背后,而屋中央的马洛也同时往侧边一滚,双手抱住脑袋。我不知俩人这是在做什么,不由愣在当场。也就迟疑了半秒,面前瞬间冲起一股亮度接近核弹爆炸时的高光,在半空中炸开,毫无防备的我被这突如其来的白光震慑地呆若木鸡!

  “很好,这母畜生中计了!眼镜愣着干嘛?赶紧烧死小娼妇!”伴着Alex的狞笑声,马洛很快甩过来一只擦亮的柴油打火机。压缩气体遇火即燃,在遇见高亮闪起,我已本能地开始逃窜,但依旧被大火包围,很快成了个火人。我抛了所有刀叉,一味狂奔,退到前一座废屋内,往黑水中一窜,拼命翻滚,企图熄灭浑身蔓延的火苗。

  这俩人将我当成铁仙女、半神来伺候,那种先抛尖椒玻璃泡后放火的娴熟手法,曾是我的拿手好戏。岂料在这所怪建筑里,却成了他们的协作袭杀。我是有苦说不出,只得连声尖叫,可我没来得及报上大名,后脑就被一杆冰冷的枪膛抵住。

  “你俩是不是疯了?快住手,别开枪!我是,我是小苍兰!”我正想解释,猛然间就不记得自己叫什么,头脑中第一个出现的就是弥利耶给我取的诨名,剩下的就是些肮脏词汇,小傻妞、死不开窍的乡下妞、小骚狐狸什么的。他们怎可能明白这些?

  “你愣着干嘛,开枪打死她,为老范报仇雪恨!”马洛站在一旁鼓噪,他走上前来,照准我小腹连踹数脚,厉声叫骂道:“真是岂有此理,是你说碰到就格杀,现在遇上了你又下不去手,难道你喜欢这个小骚货?獍行都是畜生,没一个是好人。”

  “獍行?你如何判断她是獍行?”Alex一脚踩住我脑袋,喝令瘦子上前将我捆得像只粽子,拽住头发提留起来,将我往墙角一甩,问:“难道说袭击咱们仨的就是艾卡一伙?”

  “我被俩个鬼一般的女人无缘无故殴打了两次,她们交谈中曾提起过小苍兰这个名字,现在她又自报家门,不是獍行又是什么?”马洛依旧挺着大砍刀,双眼死死盯着我,思虑片刻后,他双手抱头,大叫起来:“哎哟,我差点忘了更重要的,那俩个贼婆娘还提过其他名字,好像也是种花卉。这也就是说,现在还躲着另一个獍行!”

  “另一个名字,叫勿忘我。”我吐了口血沫,委屈地淌下泪来,道:“是你们将一切都搞错了,我又要怎么解释?不论说什么,你们都不会相信,我有什么理由要害死范胖?”

  “对,就是这个名字!”瘦子恍然大悟,转过脸望着Alex,说:“看,她自己都承认了!”

  “叫勿忘我的女人,现在就在淤泥滩前,马洛,你怎会不认识她?你暗恋她都快发狂了。我不知这里发生过什么,也不明白你俩出了什么状况。”我使劲挣了几下,捆绳纹丝不动。见他们仍旧虎视眈眈逼视着我,不由长叹一声,看着Alex叹道:“没想到我竟会死在自己男友手中,我已经走不下去了,开枪吧。”

  “那我就如你所愿!”Alex狞笑数声,将枪管抵住我脑门,手指扣紧扳机。

  我睁着一双丽眼凝视着他,不再开口,等待铁莲子洞穿头颅,迎着漫天血雨倒下。

  “慢,你先停一停,”Michael听到此,又为自己倒了杯红酒,不解地问:“也就是说,一切都源自于林锐的头脑深处?你自己反倒不曾有过这段记忆?瘦子也同样没有?”

  “正是,不论是我,还是兰开斯特兄弟俩,皆没有这段被隐藏的记忆。”我苦笑着点燃支烟,叹道:“若我不曾是他,光靠林锐单方面描述,是凑不全这些内容的。”

  “嘿嘿,锐子可真苦命,先被你坑爹骗到吕库古阴宅找包,后又多次为你怂恿几乎战死,现在还要被你爆头。若你俩不曾在田纳西相遇,现在的他将会是另一段人生。”Michael干笑几声,将红酒一饮而尽,说:“不过我越听越迷糊,时空什么我还能理解,可为何林锐会成为一个女人?你既然在‘仙境’见过,又怎会发觉不了?这是机缘巧合?还是地界的神经毒气?显然已超出了逻辑的范畴。”

  “你不能以常理去理解这件事,其实咱们所有人都可能存在异性的另一面,只是自己发现不了罢了。但双性特征在他身上反应得如此极致,怕也算是极少数吧。”我见Michael满脸困惑,不由狡黠一笑,道:“当我将答案道明,你便不会觉得那么奇怪。”

  那么瓮门前的Alex是否扣下扳机?显然没有,这并非是他良心发现,而是被一旁的瘦子及时喝止。马洛听着我凌乱的辩解,觉出非同寻常,便抬高法国小青年的枪膛,让他稍安勿躁。万一这之中存有误解,真下死手可就要后悔一辈子。

  我见转机来到,便将发生的诸事用简练句子描述完毕,这才辩出他们果然有问题,并不是追着我下到此地的。为了分清他们究竟哪来的,属于哪组时空线,我锲入分歧点,问瘦子说,是否记得我给他送过汉堡和矿泉水。

  马洛重重地点了点头,这亦表明,淤泥滩前的范斯判断无误,上面的那个马洛已不是曾经的自己,因为由他口中叙述,自己从未拿到过汉堡与水,第一眼见到我时就是现在的外貌,只是发色不同了。而我在地坑找到的马洛正是眼前的他,随后便跟着一起失踪。若没有出错,眼前的他俩,全部属于那被隐藏记忆深处的时空线!

  紧跟着,我又将短隧道封墙后两顶安全盔向Alex描述,并搜肠刮肚提起蓝高卢烟盒的事。当Alex听完这些,便立即抛了枪,上前用军匕割断绳索。他紧紧抱着我,几乎说不出一句整话,伏在我怀里痛哭。

  “你叫林锐,也叫霍利斯曼,你对外的名字叫Mike.Young,西雅图的小雅管你叫Holeethmen,哥们,难道你全忘了?你怎么真的像在‘仙境’那样,成了个绝世美女?”他抚摸着我的脸,道:“我真傻,光是发色就不同,却仍在说服自己你就是她,我想我实在太害怕了。但说回来,你若换做是我,也同样头脑会被搅浑。”

  “这里不安全,咱们要不断往后退,先找个僻静之所再作核对。”马洛惊恐地朝身后扫了几眼,返身抓起两只背包扛上肩头,对我们一挥手叫道。

  我不知俩人在躲什么,被他们架起往来路逃窜。几分钟后,回到我跌入的石穴之中。Alex熟门熟路地跑向屋子两头,按下门前轻石,伴随一阵微弱电流的噪音,门首处横出两道瓮门,瞬间将整座陋室密封得严严实实。

  我感到很诧异,但也不问东问西,他俩灰头土脸的模样,显然在这里待了很久,如同自己老家那般熟悉。其实早在关键点时我就隐隐觉出,他与范胖可能都活着,地坑里我差不多都找过,但搜不到尸骨。虽然泥墙上有过几个被气化之人留下的痕迹,但都是警察或SWAT,并发生在很久之前,显然不是他俩。

  通过Alex描述,被隐藏记忆里的分歧找到了。它发生在首次打“仙境”上来,我向他们提出要重回黑泥地,将拉在那里的背囊带过这边。Alex与范斯并不反对,相信依靠锐眼外加第三瞳,我可以从容地来去自如,因此便约定在洞口碰头。我离去了很久,他俩坐得烦了便起身四下溜达,想要熟悉环境。就这般走着走着,Alex发现了短隧道,并在隧道口捡到一枚完好无损的尖椒玻璃泡。

  听得他的大叫,范胖紧追过来,两人同时发现安娜正走在地坑前,不由好奇地尾随其后。胖子怕走远我回来寻不到人影,便摘下安全盔摆在封墙前作为指引。

  “等等,隧道里难道没有道封墙?两端相互是通着的?”我倒抽一口冷气,扶着他肩头,问:“既然如此丢头盔就行了,为什么还往深处丢个蓝高卢烟盒?”

  “短隧道里有封墙,但破了个大洞,我怕你找不到,便扭开了头灯。随后在墙根发现只布包,掀开一看里头有许多玻璃泡,心想赚大发了。继续掏就掏到包蓝高卢,但里头只剩一棵烟而且发了霉,便顺手丢了而已。”Alex抱着脑袋,摇了摇头,说:“这都怨我,你知道抽蓝高卢的,就只有马德兰,因此我想当然地认为,獍行那伙人与他有关联,所以便催着老范继续追击。走着走着就瞧见黑长发在泥洞某处一蹿,消失了身影,所以学着她的模样,便发现有隐秘的空穴,不久便来到一块宽广的干泥地上。”

  “可时间对不上啊,老马应记得我在不久之后发现了他,还丢下食物与清水。而你们快我一步,怎会没先遇上他?这之间相互差了一小时,甚至更久。”

  “因为爬这一路实在太累人,当我们踏足泥地时充满倦意,逐渐没了意识,便睡过去了。最后找到我俩的还是眼镜。”Alex抬手推了把瘦子问:“你记得当时是几点?”

  “昨晚八点不到,距离他丢汉堡和矿泉水隔很久了。”瘦子抬了抬手腕,给我看他的夜光表,可惜那是坏的,时针停在十一点上下。这果然是两个时空的马洛,上面的他虽然手表也是坏的,但指针停在更早时段,因为要向弥利耶解释我的无辜,所以我记得此事。奇书屋

  “可你俩又怎么找到这鬼地方的?”回想八点左右我正被勿忘我绑票捆得结结实实,倒卧在破屋里接受她连绵不断的洗脑,便问道:“也是与我一样,跌入臭水池子里被一股难以形容的怪力拖拽而来的吗?”

  “当然不是,水潭臭得人根本靠不上去,谁会想都不想跑下水?”马洛向我一摆手,说:“老范望见熔岩石柱就战栗不已,说在梦里见过这幕情景,是我传导给他的预言,并催着我带他们找个安全之所。所以我等他们睡足养好精神,让他们去看间木屋,你过来时见没见到?就在水潭的左侧,距离破船约是一百五十步,很醒目的一栋怪建筑!”

  我当然见过,但这桁梁建筑并不存在,由第三瞳绿线汇聚而成,他们这一路必然与我所见略有不同。瘦子说他们进得木屋,在现在麻袋包位置是个垂直往下的井口,并覆盖着一大块厚玻璃井盖,除此之外遍地躺满碎尸。三人合力掀开井盖,接了两段爬绳才下得此地。原本只打算四下走走,确认安全后回原地去接应不知去向的我,但在这地方瞎走,三人无意间瞧见个瓮子型小屋,里头筑着五个黑沉沉的高台,其中一个高台上摆放着个铁匣,边上还有个蜂巢般的器皿插着把别针。

  见到这个后三人都十分高兴,范胖提议要等所有人到齐才会打开,便差Alex先去接应。法国小青年回到干泥地,找到自己爬入的密道,再度折转回去。结果走了一半,就见底下咋咋呼呼好似在乱战,一股稠厚的黄气蔓上来。他被这突如其来的气雾一冲,钥匙便脱手直坠谷底。本打算去捡,然而底下忽然起了大火,熏得他几乎抓不住钢筋条摔下去,于是只能作罢,折转回到这里,向他俩大致了一遍。

  这也就是说,我在地坑中拾取的那把纯金别针,打开缅床铁棺的钥匙,最早便是摆放在此间的,而不是谁人不幸遗失。丢失它的那个人,正是这个时空里的Alex。他们沿路走来,始终没有遇上云诺虫达米安,成功逃免了之后所有激战。

  范斯见垂头丧气的Alex空手而回还丢了别针,便气哼哼地掏出撬杠打算强行弄开铁匣,恰在此时,瓮房深处有人声传来,三人慌忙暂避。那人开启匣子后,这座建筑便开始了地动山摇,于是他们不再逗留,跑回井口打算出去。谁知整一段全塌了,因此被困在这里。心头期盼我能通过脚印找到踪迹,设法捞他们上去。

  结果,三人所等来的并不是我,而是一个不知所谓的魔女,导致了范斯的不幸身亡。以上便是从昨晚到现在这一天内,他们这个时空里所发生的所有经过。从而,将我百思不得其解的疑问,一一揭示清楚。听完描述,我久久难以平复。

  这种鬼地方怎可能会住着人?女魔究竟是什么?他们为何怕得失去理智?范胖又是如何丧命的?望着那把步枪,先前的疑问浮上脑海。这只是普通枪械,哪怕抵住咽喉开火,也不可能将整个脑袋轰成碎片,胖子的身亡,并不像枪械所致。

  “不,我没看清那人模样,距离太远而且环境较暗,只能辩出是个女人,大致体态与你差不多,不过你是紫发,她却是淡金色长发及腰。”Alex点起一支烟,补充道。

  “真正看清她容貌的人是老范,咱们将你搞错,是因他临死前叫过你的名字,就在五小时前。”马洛朝我身旁靠了靠,嗅着我脖根香味,说:“我真是昏了头了,你头发不仅颜色,就连长度也对不上。而且气味,最主要的是气味,你是合成香水夹杂着酒精乙醇的味道,而那魔女漫过来的却是纯天然的植物草茎香气,特殊到我无法形容。霍利斯曼,你怎么成了个女孩?你自己知道吗?你实在是太美了,简直就像个仙女,真是岂有此理。”

  “我知道,在上面的另一组你们,整天都在我身上揩油。而那个你甚至坚称,见到时我就是现在这副模样,并且与这坏小子是夫妻关系。我知道你是个从不撒谎的君子,但被这么一说,连自己也跟着恍惚起来。所以,另一个范胖说原本的你早已死了。”我揉捏着被他狠踹的肚子,叹道:“就算我是那女魔,你也不用疯狂到乱踢人,没料到你这么凶残,跟我说说,范胖到底怎么死的?”

  通过瘦子的描述,当胖子与那个女魔照面后,就预感到不妙,慌忙拔腿逃窜。身后的他们不知出了什么事,也跟着一起奔跑,当来到那座瓮子般的破屋,范斯就抱着脑袋说嚎灵的轰鸣再度响起,他头痛欲裂,要躺倒休息,待头痛减弱再找出去的路。俩人折转回去锁石门,就听得身后发出沉闷巨响,再一回首,胖子的头颅无端地炸碎了。到底是什么致命东西,能在瞬间撕裂范斯肥头?以至于碎出去的皮肉、脑组织以及肌腱浮飞在屋子半空之中?

  同伴的惨死,俩人不仅悚然,同时迁怒于那个女魔,范胖正是见到她后不久身亡,除她之外还能有谁?所以当发现我徘徊在瓮门前,便不假思索地偷袭,打算将我狠狠杀掉泄愤。

  “也就是说,轰开范胖脑袋这件事,是你们推理下来的结论,实际并未见到那个女魔下手?”Alex点燃一支烟提过来,想要笼络感情,我伸手推开,继续发问:“可为什么你们会如此熟悉这个场所,是因为待了很久的缘故?我想去看看筑有高台的小屋。”

  “你快别发白日梦了,那地方距离魔女出现的角落很近,而且那种铁匣子肯定不能肆意乱开,那魔女简直是刀枪不入,咱们弹药也都快耗完了。你怎会有这种怪诞想法,现如今还是赶紧用锐眼找到出路,咱们得上去见见另一组自己,光是想想就很有意思。”Alex未等说完就不断摇头,他建议我养足精力再说。说的同时在包里倒腾,很快翻出我那本橘皮本子,打开后翻到某页,说:“这个场所是你发梦后画下的,它原本有个详尽图形,被人画在黑泥地的轭门下,可惜给铁仙女刨了。”

  我将信将疑地接过本子,果不其然,在我计算与Chris相逢多少天的数字下,画着个歪歪扭扭的环状图形,笔触一看就是我勾勒的。如此一来,两只铁仙女为何要在一堵无意义的破墙上乱刨,这个千古之谜便被还原了出来。弗拉维斯夫妇很清楚这是什么地界,它们在恢复理智后第一时间便想要抹除刻痕,但不论如何努力,这秘密还是在幻梦中为我所破。

  “我必须得去那个屋子看看,事实上我是残缺的,已被人夺走了锐目,这件事说来话长。”我哀叹一声,将勿忘我的事向他俩描述了一遍。

  我本打算等待上面派人下来搜找,可坐了半小时也不见动静。期间我甚至让他们叠罗汉试图爬出圆窟,可双手刚接触水面便被猛然拍下来。很显然,这不是一条正常出去的途径,我被拖拽到此,显然有着用意而非偶然。想要出去就得踏遍这座环状建筑,将每个角落都探个清楚。如果遇上魔女我也不惧,她可能才是真正的吕库古小姐,修罗之松上的那位,可能没准是个傀儡。既然他们拥有许多玻璃泡,外加我多次与她交手,应该能找到方法破她。

  “那魔女是吕库古家的女孩?你怎会知道这些?老实说我现在患上了恐女症,咱们一旦遭遇,想逃可就来不及了。”马洛手指瓮子怪屋方向,问:“你哪来的自信,竟然想跟她叫板?”

  “因为,我现在也是吕库古小姐,另一个时空的吕库古小姐。既然范胖是自爆的,那可能存在误会,她究竟是不是凶手,我需要亲自查明。”我指了指Alex驮着的背囊,道:“就算一切都计算失误,我也不怕。因为咱们现在拥有遇神杀神遇鬼杀鬼的尖椒玻璃泡,还是五个,足够应付她。所以从现在起,你们必须对我言听计从,唯有如此我才能带你们去见真正时空线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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