匡还真道:“今日偶遇,设席匆忙,略备薄酒,不成敬意。师伯祖莫嫌简陋,改日请罗师伯重备筵席,再行款待。我等先干为敬,师伯祖请随意。”二人一饮而尽。
黄庭看着满满一杯烈酒,着实为难。这酒他听说过,乃得胜楼自酿的五谷烧,醇香劲大,后力绵长,乃是江湖人士喜爱之物。可怜他幼受庭训,陆子夫教管又严,竟是从未饮酒。
秦摩虚二人手执空杯,见他只管看着酒杯出神,不由面面相觑。
秦摩虚小心道:“此酒劲烈割喉,师伯祖定然是喝不惯的。师妹,你去西区鸣鹤坊,买十坛仙人醉,快去快回。”匡还真道声:“好。”放下酒杯,起身便行。
那鸣鹤坊一去数十里,黄庭哪能麻烦他们,连忙喊道:“回来。”匡还真一唤即回,躬身道:“师伯祖有何吩咐。”
现在情势赶到当前,秦摩虚与匡还真二人执礼甚恭,这杯酒怎么样也得喝下去。
黄庭道:“你们不用摆出这恭敬样子,好似我是多了不得的人物。说实话,这酒我是初饮,不知好歹,我喝了,你们仔细说一说找我何事。”
说完,端杯一饮而尽,立觉胸腹一线如同火烧,辛辣之气直冲脑门。他却早有准备,木行真元应机而动,转瞬间将酒气化炼净尽,杯底一亮,面不改色,道声:“好酒。”
二人见他如此上道,喜逐颜开,斟酒敬菜,一番热络之后,秦摩虚道:“好教师伯祖知晓,罗师伯已经辞出陆氏医馆,如今乃是自由之身。”
黄庭讶然:“哦,这是为何?”
秦摩虚道:“二十年前,罗师伯与丘师,及另外四位师叔伯押镖南下,于广平府遇劫,然后在这南州城外遭了埋伏,四死两伤。罗师伯只身远遁,为医圣所救,落得个灵窍破败,仅以身存,就此潜身陆氏医馆。”
黄庭点点头,这一节罗道勤亲口说过,并无不同。
“这二十年来,罗师伯固然想在陆氏医馆养伤,也是断定劫镖害人的贼子,就在南州城周边不远,一直不曾熄了复仇之心。而我们兄妹与另几位师兄弟,一路查访,也在数年前来到南州,倒也调查出些许眉目。这几日与罗师伯相互印证,对头信息已是尽在掌握。”
秦摩虚说完,不再透露底细,与匡还真又来敬酒。
一听便知,他们急吼吼地找来,尊崇无已,无非罗道勤大举哄抬,想要得个强援。黄庭虽学了求真盟秘法精要,算得开了视野,究其根源,却是罗道勤误会所致,当时即无布恩之心,他也无报恩之愿。
“罗道勤还在我这里,学了门盗木灵化炼诀哩。真算起来,还不知谁得的益处大。”黄庭这么想着,就不接话,转而问道:“你们那日十数人受伤,可都养好了。”
匡还真离座站起,致礼道:“还没感谢师伯祖妙手回春,晚辈代朴清源姐姐拜谢。各位兄弟姐妹俱已康复,有劳师伯祖挂念。”
“医者本分,何劳道谢。”黄庭招她入座,反来劝酒。他仗着玄功妙法,与二人杯筹交错,酒到杯干,一时也不知喝了多少。
五行真始诀起点甚高,威力初显竟在酒桌之上,实在因缘巧合。
秦摩虚与匡还真见他绝口不接话头,略感失望,也知二人身份关系差得太远,不敢着恼,体心百意陪了个酒足饭饱。
出得酒楼,黄庭打个酒嗝,抱拳道:“感谢盛情款待,容后再叙。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匡还真连忙道:“些许酒食,何言款待,师伯祖没得折煞我等。罗师伯急寻师伯祖,恭领教诲,不知您意下如何?”
这是要罗道勤亲口相求了。
黄庭这时略带酒醉,一想他六人死的死,残的残,矢志复仇,痴心不改,其状可悲,其志可怜。又想毕竟三年相处,罗道勤为人不坏,又有开眼之德,尊崇甚厚,不好漠不关心。当下手指西方,道:“此去六十里,赤岭山脚下,莫望湖边,这几日每晚夜半之前,我都在那里。”
匡还真大喜过望,深深致礼:“是。多谢师伯祖垂怜,您慢走。”秦摩虚随之礼送。
黄庭施施然走远,及至见不到二人身影,方才躲到屋檐之下,摩脸擦身,呀呀怪叫:“好家伙,这也太那个了。跟他们一起,我老黄就老了七八十岁,飘飘然不知自己是谁。修仙了道,不应该是这样子的。”
在他想来,修行之士便要如黑甲武士一般,直来直去,干脆利落,纵有计谋诡算,也当明白爽朗,哪有这般形缰礼锁,滴水不漏,将一颗道心扯得七零八落,揉作一团糟糠。
这不是修行,是另一处名利场,陷身其中,早分散七八成心神,哪来的激流勇进,仙道逍遥?
黄庭撕开眼前迷雾,心境纯粹几分,道心复归活泼灵动,满眼好奇,沿路打量日常漠视事物,印证五行真始诀精义。
行到晚间,略有所悟,眼见月华披肩,华灯处处,脚下稍展一门陆地神行术,穿街过坊,来至赤岭山下,莫望湖边。
昨晚他转换木灵真气,化为木行真元,因为之前功底,又吞噬许多外来真气,其量已是打下木行根基。
依着五行相生之理,便要再立水行或火行基础,与木行相接相承,是以早就打好主意要来这里炼法。
秋夜好游湖,波月两相亲。凉风拂诗意,菊酒宴良朋。远山招旗缈,近水醉欢腾。浩宇云水荡,天地酬仙神。
莫望湖本是南州一景,值此秋夜月明,便有许多人游湖赏月。或是步行,或驾扁舟,或干脆席地而坐,欢声笑语,菊酒飘香。
谁料山湖相映,水汽蒸腾,湖边竟时不时飘下几许雨滴。南州人见惯不怪,举杯相邀,执壶而庆,就这么在雨中开怀大笑,欢歌畅饮。
此地距离甚远,黄庭十年难来一回,这一刻穿过人群,感悟红尘欢乐,一致如斯,整个人似乎化入其间,不见其闹,反觉着宁静平和。悠悠然其如道,忽忽然其如仙,人生在世,该当如此。
浸润良久,微微含笑,自这红尘气韵里挣脱而出,深入荒僻之处,选了块湖边硬石坐了,稍一定神,一念升空,做起了炼化水精元气的功夫。奇书屋
木行真元最擅收炼水气,黄庭如今略有功底,比之白身初炼强出不知多少,及至东方初霞,已炼成一缕水行真元归于肾脉,水木相通,木行真元也茁壮了几分。
一夜沉浸,无人打扰,罗道勤并未连夜赶来,他也不在意,回家报声平安,仍旧去陆氏医馆周边闲逛。白日没等来黑甲武士,夜晚依旧莫望湖边炼气行功。
如是过得七八天,罗道勤还是不曾寻来,大出意料之外。
依常理而论,罗道勤他们万事俱备,只欠强援,该当三两天便赶到莫望湖,当面相邀,就是不需援手,也该遣人知会一声。他若不是要炼水行真元,早已离开,哪能这样死等?
又过得五六天,这晚行功过后,水行真元在肾脉膀胱脉不绝流淌,已是与木行真元大体相当,算是功行完满,下一步是炼金行或是火行,便看时机际遇,并非一概而定。
只是仍未等到人来,有些后悔当日不曾细问详情,至少也该知道联络办法,现在也好有个寻找方向。
他虽不曾明白承诺帮忙,其实平生首次遇到这类江湖事,心下好奇,暗里已经肯了,当日秦摩虚与匡还真若是说:“喂,老黄,我们要去报仇雪恨,你来帮个忙。”说不定他想都不想,立即便跟着去了,哪有瞎呆傻等这么多事。
思忖一阵,就此放任不管,实在放之不下,想起求真盟秘法里有一门法术千里锁魂,能够凭着气息命律搜索敌人所在,立时依诀修炼。
罗道勤他们得到的,当然是这门大法的入门初阶,但太过高深的法术,凭黄庭现在的法力也施展不出来,初阶法术可以说刚刚好。
三年下来,罗道勤的容貌气质留给黄庭较深印象,那日吸纳他的真气之后,又经施法疗伤,对其生命律动更是把握清晰。当即作法,以水木真元模拟罗道勤形貌命律,召唤真名,便觉有微弱感应生于北方。
心下一喜,没曾想这法诀如此灵应,散去真元,只将感应含于心神,运起仙人御风,向北方飘去。
一路飞身来至北门,就见城墙高如山岭,九张城门甬道一字排开十数里,,最中间的阔似大山谷,左右依次缩小,最边上的已只十丈宽。
南州旧规,到得晚间,各方城门便只两处最小城门方可进出。
此时东首城门处哭喊震天,百十人围作一团,将城门口堵得严实,守城军士几次欲强行驱赶,被守城校尉喝止,军民俱露不忍之色。
黄庭出城之路堵塞,上前旁听,却原来有十数名东山书院学子相约秋游,至晚未归,家中遣人寻找,未料只找回三具尸首,余人一个不见。家人骤闻噩耗,惊怕伤心,就此失声。 奇书屋为你提供最快的仙袍加身更新,第9章 请饮酒人情缠身免费阅读。https://www.yanbkk.com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免注册),
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