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书屋>都市小说>季潼何沣>第 99 章 第99章
  藤田清野又将谢迟的小箱子拿出来,翻看里面的东西。

  这些照片上的人他个都没见过,从谢兆庭,到肖望云,到谢迎,唯有张合照,上面有前些日子见了面的谢嘉兴与谢遥。

  直保存着照片,应该是比较重视的人,可在起这么久,谢迟从未与自己提过他们。他从前以为,她的世界里只有阿如、国强与自己。

  藤田清野捏起那颗紫色的珍珠,似乎并无什么特别之处,比这更漂亮的他见过很多,也许是特别的人送给她的礼物。

  他将珍珠从左边滚到右边,又从右边滚到左边。

  会是何沣吗?

  想到这里,藤田清野停下推珠的手指,拿起旁的铁架子,将它碾个粉碎。

  他看着小块珠粉,轻轻吹。

  “长官。”最近主子心情不定,山下说话气息总是很虚,生怕不小心刺激到他,“车备好了。”

  藤田清野起身,山下取下挂着的大衣,披到他身上,低着头跟了出去。

  刚到门口,遇上找上门的罗灵书。藤田清野并没有迁怒于她,儿子是儿子,母亲是母亲,他不会把何沣的罪孽怪到这个女人身上,只是冷漠地回她:没有捞到人。

  他匆忙坐车离开,不再理会杵在门口的女人。

  山下将照片递给藤田清野,他抽出来看了眼,面无表情地塞回去。他要赶在四点前到港口,闭目靠着车座,对山下说:“快点开。”

  藤田清野早到十分钟,时间已充足。他不紧不慢地往下层船舱走去,山下打着光为他照亮前路,藤田清野从他手里将手电筒拿过来,“你出去等吧。”

  “是。”

  船舱散发着股隐隐的血气,还有长期处于阴潮环境下的烂木味。

  光点落在个被锁住手脚的男人身上,他偏过头去,抬手挡住眼,感觉到道黑影蹲在了前面。

  藤田清野将光束移开,照了照他血肉模糊的手腕和脚踝,“你再挣扎,手脚就废了。”

  何沣朝他扑过来,可是锁链长度有限,将他死死固住。

  “你知道你将去哪里吗?”藤田清野看着他近在咫尺的、阴狠的表情,他笑了笑,转动手电,“这是去美国的船。”说完,他重新将光打在何沣脸上,“忘了告诉你,你被我卖了,死对你来说过于解脱,你又不怕刑罚,所以我为你选了条更加有意思的路。”他关掉手电,隔了两秒又打开,再关掉,再打开,欣赏着何沣脸上微妙的光线与表情变化,“是家地下黑拳馆,非常适合你,合同上白纸黑字写的打赢千场,就放你自由。”

  藤田清野拍了下他的肩,“身体倒结实,你应该挺能打吧,那你觉得和那些白人.拳手厮杀,你赢的几率是多少?我猜三场你能赢场就不错了。按照这个概率来算,打上三千场,日日不停,那也得八年。你应该也知道,这种极限暴力运动,你不可能做到每天都比赛,何况在这种赛场上死伤无数,就算你能活着出来,身体定早废了。姑且算你十年,我们就来打个赌,赌十年以后,你再出现,她会不会跟废物样的你走。”

  铁链紧绷着,环口.交接处被他拉得咯咯响。

  藤田清野照了下他身后的锁,“保护好你的手脚吧,别第场就被打死了,我可是对你抱有很大期望。”他从怀里掏出张照片,用光照着给他看,“这个送给你,给你当个念想,拖你的福,窒息引起的脑损伤,还没醒过来,不过医生说快了。不幸的是你的孩子没了,但我跟她会有更多的孩子。”藤田清野吹了下照片,心血来潮想气他番,故意说道,“你知道这小孽种多大了吗?”他竖起食指,“这么长了,扔给狗,口就没了。”

  何沣看着照片上的谢迟,她躺在病床上,戴着氧气罩,“我杀了你。”ýáńbkj.ćőm

  藤田清野笑两声,“杀我?你先活着出来再说吧,不过你等恢复自由,我跟她的孩子已经快到你腰了吧。”他将照片扔在何沣面前,站了起来,“其实就算那天你没有带人劫刑场,我也不会让她死的,现在这样的结果正好,我会彻彻底底的征服她,和你的国家,你就放心走吧。”他转身离开黑暗阴冷的船舱,“好好打,说不定可以早点出来,我们等你。”

  ……

  姜守月还在上海,她在组织地下接头点住着,焦急地等消息。

  门锁被打开,当归回来了。

  她扶着墙匆忙迎上去,“怎么样?”

  当归摇了摇头,“进屋说。”

  姜守月跟他进屋,将门关好,“摇头是什么意思?”

  “医院里的同志说,藤田清野要将她带回日本治疗,但昏迷这么久,除非出现奇迹。”当归叹了口气,“几乎没有希望。”

  姜守月握住拳,“就算早晚要死,也不能死在倭国。”

  “经过这桩桩件件的事,把守太严了,救出来是不可能的。”

  “那就看着她被带走?连尸体都被鬼子凌.辱吗?”

  “我们不能为了个将死之人冒这么大险,上海地下各小组已受重创,不能再牺牲了。”

  “该死的是我!”姜守月痛心疾首地抓着头,“为什么不是我!”

  ……

  为蒙骗外界,藤田清野将上次刑场假扮谢迟的惠子杀了,这回,她会以替身的身份真正死去。

  飞回东京十个小时左右,他带了个日本医生路陪同。

  藤田夫人和藤田美知对已经疯癫的哥哥没有点儿办法,他满脑子都在这个昏迷的女人身上,甚至连死去的父亲都没有看望眼。

  谢迟被送进东京最好的医院,藤田清野几乎寸步不离地陪同。

  再也没有人可以逼迫他,他重新拾起笔,回到他所热爱的领域。可心境已变,无法回到当初那个纯粹的状态。他总是看着谢迟,写两笔,又看她会,等目光再回到本子上时,就会把上张撕下,揉掉,扔在地上。

  病房的地上总是铺满了纸团。

  藤田清野每日都会与她说话,关上灯,点上两根蜡烛,给她念从前写的剧本,读中外的小说。

  他已经天没进食了,嘴唇干出裂痕,翘起的皮被点点撕开,血流不止。

  晚上,终于等来了好消息。

  藤田清野拿着好友送来的住民票和系列身份文件趴在谢迟身边,将它们展示给她看。他冠己之姓,送了她个新名字:藤田晚之。

  “你现在是日本公民了,等你醒过来,会以个新的身份活着。”他握住谢迟冰凉的手,“我还是叫你晚之吧,我更喜欢这两个字。”

  “你是不是冷了?”他多抱了两床被子盖在她身上,躺到她旁边紧紧拥抱着厚厚的被子,“现在就不冷了。”

  病房里静的可怕。

  藤田清野靠在她头边,听着微弱的呼吸,“我知道你能听到我说话,你快点醒过来,我带你去看我排的戏剧。”

  “如果我不是日本人,你会喜欢我吗?

  “不过那已经不重要了,因为现在你跟我样。”

  “我们才是最般配的。”

  “我会让你忘了他的。”

  ……

  回日本的第五天。

  这是藤田美知第次来看他们。那天被扔下车,她没有重伤,但是翻滚的过程中伤到了脸,额头留下条三厘米的伤痕。

  藤田清野将谢迟放在镜子前,正在为她梳头。

  藤田美知站在门口,望着精神失常的哥哥,“哥哥,你别这样,我好害怕。”

  藤田清野朝她看过来,笑了,“你过来,看看你嫂子美不美?”

  藤田美知退后步。

  “你怕什么?”他走过来握住藤田美知的手腕,“你过来看你嫂子,过来。”

  藤田美知竭力挣扎,不想靠近,藤田清野看了她几秒,忽然猛拖她过来,狠狠按在镜子前,“叫,叫嫂子!”

  “我不要叫个死人!”藤田美知对他拳打脚踢,“哥哥,你清醒点,她早就死了!两天前就死了!”

  藤田清野提起她,掐住她的脖子,“你说什么?”

  “她死了她死了!她尸骨都凉透了!你再不将她火化掉,她就要臭了!”

  藤田清野巴掌甩在她脸上,将她推到墙边,“滚出去,滚!”

  藤田美知委屈地坐在地上,后背被撞得生疼,“你这个疯子。”

  藤田清野拎起她,将她扔了出去,重重地锁上门。谢迟垂着脸,身体往右侧倒过去,藤田清野赶紧将她扶正,拿起梳子继续为她梳头,“我知道你喜欢安静,以后不让她进来了,好不好?”

  他的手落在她下巴上,看着镜子里苍白的脸,痴迷地笑起来,“我的晚之真漂亮。”

  ……

  趁藤田清野去卫生间,藤田美知让提前埋伏在楼下的人上来,将谢迟的尸体抬走。

  等他出来见床上空空,癫狂地满屋子窜,看到坐在楼下的藤田美知,扑过去按住她,“是不是你?你把她藏哪了?”

  “我不告诉你!她害了你,害了泷二哥哥,害了我,害了父亲,害了我们家!”藤田美知恶狠狠地看他,“她不配葬在我们日本的土地,我要把她扔进海里喂鱼!”

  藤田清野瞪大了眼看着她,紧紧扼住她的脖子,“说!说!说!”

  藤田清野开车追出去,他几乎快要掐死自己的妹妹。

  最后刻,她松口了。

  好在那些人开的不快,藤田清野远远看到了车辆,他已经到了不要命的程度,疯狂地往上撞。前面的车子被迫停下,他暴戾地冲过去,砸开后车门,将他的爱人拖了出来。

  他受伤了,因为刚才的撞击,额头流着血,“别怕,我来了,我不会再让他们带走你。”他死死抱着谢迟痛哭流涕,“晚之,我不会让你走的,你做鬼都得陪着我。”这句话像是将他点醒了,“对,鬼,通灵师,鬼,鬼。”

  他踉踉跄跄起身,带她回自己车里,朝另个方向疾驰而去。

  ……

  藤田夫人最近直忙于丧事,送完来慰问的朋友,她来到藤田清野房间看眼。

  只见里头关着灯,桌上点了根蜡烛,随着门开风进,烛影微微晃动。整个房间里阴森森的,还挂满、摆满了各种古怪的条幅和摆件。

  藤田清野蜷着腿坐在房间角落,抱着个木盒,上面捆着用他血染红的布条,和怪诞的符咒,交叉着将木盒封的死死。

  藤田夫人惊恐又心疼,缓缓走过来,跪坐在他面前,看他缠着带血纱布的手腕,“清野,你到底怎么了?妈妈送你去医院吧。”

  藤田清野抬面看她,他的双眼布满红血丝,眼圈紫黑,副不人不鬼的模样,诡异地看着自己的母亲,“嘘我的晚之睡了。”他笑着指了指盒子,“别吵到她,别吵。”

  ……

  个月后。

  藤田美知临走前来见哥哥,他的屋里整天暗无天日,充斥着奇怪的香粉味。她找了圈,才发现哥哥蜷在衣柜空隙处写字。

  她走到他身前,麻木地俯视着他,“清野哥哥。”

  藤田清野抬起头,忽然朝她爬过去,“晚之,你怎么出来了,你是不是想我了,所以出来看看我?”

  藤田美知推开他的手,“你看清楚我是谁?”

  藤田清野从怀里掏出颗糖,“你看,你给我的糖,我直没舍得吃。”

  藤田美知抢过糖扔去边,“够了!你能不能清醒点!”

  藤田清野爬着过去拾起糖,放在手心轻轻吹了吹,宝贝地窝到怀里,喃喃自语,“我知道,我对你来说是特别的。在南京的时候,别的病人都没有糖果,你只给了我。”他爬回原位,继续对着黯淡的烛光写剧本,“你等等我,我们的故事很快就写完了,用不了多久,以后再叫我的演员们演出来,全世界演,全世界演……”

  “哥哥,你就在这里慢慢堕落吧。”藤田美知理了下衣服,笔直地站立,“藤田家需要有人撑起来。工藤叔叔会带我学习谍报方面的知识,这个仇,我去报回来。”

  ……

  与何沣起被卖过来的还有两个中国人,其中个昨日死在了擂台上。

  在这每天,他们都计划着逃跑,可屡逃屡败,地下拳场守卫森严,里里外外三道铁栏。每每被抓回来,免不得被几个大汉捆起来顿毒打。

  虽然三餐丰盛,居住环境也不差,还有专人照顾他们衣食起居,定期检查身体。可没有人愿意失去自由,除了台上搏斗与练扫踢铁柱的时间,做什么都带着镣铐,像个牲畜样被关在封闭的地下,永不见天日。

  这里的拳手没有名字,有的只是代号,何沣最初叫“黑龙”,但因次比赛他被打到血肉淋漓、伏地不起,濒死之际却招锁住对方喉咙,反败为胜,引起全场沸腾。鲜血将身上的应龙刺青染的血红,他的代号便被改成了“赤龙”。

  年来,这个代号逐渐成了地下拳场的香饽饽,有他的比赛总会为拳场赢来更多的钱码赌注。在熟客眼里,这是匹不要命的嗜血黑马,又狠又凶,战绩显赫。很少有人能赢得过他,可长久的暴力,使他的身体五劳七伤。

  何沣倒了下去。

  这倒,养了足足半年。

  再次露面,是他的二百六十场比赛。

  地下黑拳,众所周知,血腥、疯狂、毫无规则可言,多的是绝命于此的亡魂。不论招式,不管生死,除了胜利,什么都不重要。

  场地昏暗压抑,只有几束刺眼的白光打在擂台上,照着两具血脉贲张的身体。

  此次对决的是个中国人。

  这是何沣最不想面对的场面,他可以与任何个国家的拳手击斗,可面对自己的国人,怎么也下不去手。

  看似随意的招式,凶残无比,即便他已经收了很多力。

  台下的观众呐喊不止,

  “打呀!躲什么!”

  “操.烂这个小贱.种!”

  “打死他!”

  何沣在不停的退让中选择了失败。可对方并不知道他是同胞,即便在宣布结果之后,仍按他在地上挥拳。

  在无数骂声中,他听到熟悉的、亲切的、温暖的,国语。

  “小日本,老子干死你!”

  出山的第场就被打成这样。

  何沣被处理好伤口,扔回了小黑屋。

  浑身散架般的疼。

  脑袋里装了个电台似的,不停被悠长的电波萦绕着。

  他翻了个身,从桌上拿起水杯,艰难地喝了口水。

  他平躺着,看着墙上记录的数字。

  还要再赢七百八十七场。

  他顿时变得暴躁不安起来,就算每场全胜,到时候他的身体也废了。

  远处又传来隐隐的音乐声。

  那个小提琴手总是在这个点演奏,每每听到音乐声传来,总是能逐渐抚平他浮躁的情绪。

  何沣闭着眼,呼吸渐渐平缓下来。

  他不知道那是什么曲子,演奏的是老人还是年轻人?是男人还是女人?

  他的脑海中总是浮现出谢迟的模样。回忆起两人曾经在夜晚南京的安静街头携手散步,在秦淮河上游船,听着岸边唱小曲的声音,和好听的评弹。

  他拿起那张照片,对着铁门上小窗细缝透出的微光看着她。

  “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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