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书屋>都市小说>阿吱,阿吱>第 49 章 第49章
  学生运动闹了一下午。

  一直喊到了总统府前,警察拿着枪出来维持秩序,不一会把学生全冲散了。

  晚上,谢迟在店里多做了会衣服,阿如很早就回去了,周围的店全关门了。

  黄包车也没有。

  她锁上门,走回家。

  一个男子骑着自行车快速地过去,撒了一地传单,谢迟随意拾起一张,还是宣传抗日的。

  她折在手里,走一路卷一路,走出街口,传单已经被折的只剩下一小块了。

  有人跟踪她。

  谢迟立马换了条路线走。

  这个人的脚步有些重,虽然刻意轻声轻脚,却还是掩不住的笨重。

  不是个胖子就是个高汉。

  谢迟往巷道里绕,那里比较容易甩掉,也比较容易动手。

  男人跟岔了,发现她没了踪影,步子加快,没头绪地乱窜起来。到了一个拐弯口忽然被扣住脖子,一把刀悬在他的下巴下。

  巷子黑,却也不难辨清容貌,可不就是白天跟着在雨花台互传情报的米店老板。

  谢迟与他装傻:“大半夜跟着我干什么?劫财?还是劫色?”

  “我才要问你,最近一直跟着我干什么?”话音刚落,男人迅疾握住她的手腕,试图折压在墙上。谢迟手臂吃痛,握着刀不放,抬脚就要踢他,男人力气大,抓住她的脑袋使劲撞墙。

  这狗汉奸力气太大了,谢迟没半分抵抗能力。她松开刀,让它坠落,随即用左手接住,朝男人肚子上刺。

  可他反应很快,登时又抓住她的手。

  “够凶啊,再凶也是女人,想偷袭,你还太嫩。”他夺了谢迟的刀,将她猛的一推,摔在旁边的木堆上,“长这么漂亮,可惜了。”

  他举刀过来,谢迟随手拿了根身边的木棍,一棍砸在他脑袋上。

  男人不顾疼痛,又刺过来。

  谢迟双手握住他手臂,挡住那压下来的刀,眼看着刀子就要插进胸口,她忽然放手,身体往下滑了几寸,刀尖入肩,没了一半刀身。

  男人露出得意的笑容。

  谢迟趁机用手戳进他眼,活活把他眼珠子抠下来一颗,男人疼得松开刀,嘶叫着去抓她的手。

  谢迟从肩上拔出刀,划过他的脖子。

  顿时,血喷了她一脸。

  路上没人,即便有人她也不敢呼救,在小道里顺着墙走着。

  不一会儿,有警笛声,刚才那狗汉奸叫唤了好几声,应该是惊动了附近的居民。

  她捂着肩加快步子,却觉得越发没有力气,刀口太深,止不住地流血,就快要摔倒的时候,一个男子接住了她,“坚持一下。”

  她还没有看清那人的脸便晕了过去。

  薛丁清不敢带她去附近的诊所,背着她跑去了二里外。他也不敢在诊所逗留,处理完伤口,开了药朝背着她火速离开。

  谢迟失血过多,第二天早才头晕目眩地醒过来。

  她躺在一张架子床上,房子看上去又老又旧,多年未修葺,也没有打扫,顶梁上还悬着蜘蛛网。

  她掀开充满霉味的被子,欲下床。

  “你醒了。”薛丁清拿着毛巾从外头进来,“你别起来。”

  谢迟见他,立马坐起身,拉扯到伤口,疼得钻心。

  “你快躺下。”薛丁清走到床边,见她警惕地看着自己,又道,“晚之,你认不出我了吗?”

  似乎是有几分熟悉。

  “我是薛丁清啊。”

  谢迟从前对他印象便不深,时隔多年依旧一点也认不出,可她却记得这个名字,“你怎么在这?”

  “我来南京工作。昨晚睡不着,下来散散心,就看到你了。你浑身是血,我一开始都没敢认,跟了你一段,没想到真的是你。”薛丁清坐到床边,“你怎么在南京?这些年你一直在这吗?”

  “前年过来的。”

  他把毛巾给她,“你脸上的血我给你擦了,别处的你自己擦一擦吧。”

  谢迟没有接,“谢谢你,我该走了。”

  她要下床,薛丁清连忙起身,“外面在找你,查的挺严的,你这受伤太明显了,还是等等吧。”薛丁清放下毛巾,“你放心,我不会出卖你的。”

  说的也是,还是等晚些再走吧。于是她又躺了下去:“那就麻烦你了。”

  “你……杀的人是干嘛的?你……是不是……”薛丁清尴尬地笑了两声,“算了,你就当我没问。”

  谢迟看着他干净的双眸,“这是你家?”

  “不是,我二姐的家,他们一家去年搬去广州了,这房子就一直空着。我也刚来没几天,住在外面,本来想找人来打扫一下,事情多总是忘记。”

  谢迟擦着脖子上的血,没有搭话。

  “有点脏,你别介意啊。”

  “没事,我还得谢谢你。”

  薛丁清找来一件深蓝色棉衣,“干净的,我姐姐的衣服。”薛丁清抖了抖衣服,“就是压太久可能有点潮气,我拿去外面晒晒。”

  “谢谢。”

  薛丁清转眼又回来,还拿些吃的给她,“不知道你喜欢什么,买了点甜食,之前听你四哥说你喜欢吃。”

  “谢谢。”

  “你不要这么客气。”薛丁清紧接着倒杯水给她,“别再说谢谢了。”

  谢迟接过来,轻促地笑了一下,“好。”

  “这些年没回去过吗?”

  “没有。”

  “听说你爹身体不太好。”

  “我没有爹。”

  薛丁清沉默了一会儿,“那你结婚了吗?”

  “没有。”

  他的表情顿时松弛下来,笑着道:“我也没有。”

  薛丁清坐到床尾,“你变好多。”

  “是么?”

  “比从前漂亮了。”

  谢迟想想自己这蓬头垢面一身血的模样,他还真是睁眼说瞎话。

  “不过性格倒没怎么变。”

  “你倒是活泼了不少。”

  “可能是在外待久了,受了影响。”薛丁清眼神变得小心翼翼起来,“是不是不好?”

  “挺好的。”

  “你现在在做什么?还在画画吗?”

  “不怎么画了。开了家旗袍店。”

  “也不错,改天去参观参观。”

  “嗯。”谢迟吃光了一整盒酥饼,把纸递给他,“麻烦了。”

  “你又客气起来了。”薛丁清拿过来折起来放到桌子上,“虽然我们之前不熟络,但到底是世交,还差点定”

  “过去的事就别提了。”

  话噎在喉咙,生生咽了下去。薛丁清坐到桌边,默然不语。

  谢迟觉得自己似乎有些不礼貌,主动说:“你现在做什么工作?”

  “律师。”

  “挺好。”

  气氛有些尴尬,薛丁清起身,“你再休息会吧,我今天请了假,在隔壁房间,你有事就叫我。”

  “好。”

  ……

  天刚黑,谢迟就要离开。

  棉袄很大,谢迟穿着空空的,她把自己沾血的衣服拿去烧掉,便与薛丁清道别。

  “衣服我洗干净了再还回来。”

  “不用,二姐既然没带走,应该是不需要了,你找个地方扔掉就行。”

  “那就多谢了。”

  “我送你。”薛丁清没等她拒绝,抬起手,“你出了很多血,可别再晕倒了。”

  “没事。”谢迟直着背走到门口,看上去一点也没有受伤的样子,“我先走了,得空可以来我店里喝茶,离福昌饭店不远,到那一打听就知道。”

  “我一定去。”谢迟迈出大门,薛丁清嘱咐,“世道乱,注意安全。”

  她回首看他,“你也是。”

  “再见。”

  “好。”

  薛丁清目送她离开,他还是不放心,追了过去,“我还是送你一段吧。”

  谢迟是租的房子,一个二层小别墅,房主是个美国人。黄包车停在路边,薛丁清要扶她下来,谢迟没接他的手,“我没那么娇弱。”

  薛丁清笑着收回手,“那好吧。”

  “今天就不请你进去坐了。”

  “你好好休养,以后有的是机会。外面冷,快进去吧。”

  “嗯。”

  谢迟租了二层,楼下房主住着,她是女院的老师,在学校有宿舍,很少回来,但每周都会让刘婶过来大清扫两次。

  碰巧,今天刘婶就在。

  “谢小姐回来了。”刘婶见她脸色不好,关心道,“你生病了吗?”

  “昨晚没回来,在店里睡的着凉了。”

  “有没有去医院啊?”

  “去了,您忙吧,我上去睡会。”

  “好,我帮你烧点热水吧。”

  “不用。”谢迟脚步平稳地走上楼梯,刚到二楼,她就绷不住了,弓着腰靠在墙上,慢慢往房间挪。

  ……

  阿如一个人在旗袍店忙的焦头烂额,谢迟怕她看出端倪,在家养了五天,等伤好些才回店里。

  晚上,她没回家,在店里睡了一晚。

  外头风呼呼的,谢迟夜里醒了好几遍。被冻醒两次,做梦又醒了两次。

  第二天还早早醒了。

  她漱了漱口,擦了把脸,倒上杯酒。

  今天好冷,她又找了条披肩披上。拉开窗帘才看到外面下雪了。

  今年的雪还真是早啊。

  烈酒下肚,暖了几分。她放下酒杯,慢悠悠地走下楼,想去买点早饭。

  刚开门,看到门外一个穿黑色大衣的男人,弓着腰,背对着自己。

  这背影,捂上十八层她都能认得出来,“你怎么来了?”

  何沣直起腰,转身看她,他戴着帽子,围着厚厚的围巾,挡住了大半张脸,两只眼黑溜溜的,还带着笑意,“醒了。”

  “怎么?我睡了一觉?日本兵进城了?”

  “没有。”他手冻得通红,雪化成水,浸湿了衣袖,“脸这么苍白,多穿点。”

  “那你来干什么?”

  “前两天高兴,没控制住喝多了,一上头刹不住脚,就来找你开心一下。”

  谢迟冷笑一声。

  何沣让开身,把背后雪人给她看,“可不可爱?”

  “丑。”

  “哪里丑?”

  “哪里都丑。”

  “你来你来,我看你能滚出什么样。”

  谢迟不屑搭理他,关上门要出去。

  何沣拦住她,“上哪去?”

  “上天。”

  “我也去。”

  “让开。”

  他当然不让,谢迟转身又回屋。

  何沣跟上来,谢迟挡住门不给他进,“你继续玩雪吧。”

  “雪哪有你好玩。”何沣见她不让,忽然横抱起她,轻笑一声,“小娘们,想拦我,下辈子吧。”

  “……”

  谢迟不敢挣扎,她的伤刚好,可不想再加重了。

  何沣抱着她不放,谢迟冷冷看着她,“放下啊。”

  何沣慢吞吞地放下她,搓了搓手,“给老子生火,快冻僵了。”

  “滚。”

  “不生火往你怀里揣。”说着他就伸过手来。

  谢迟打开她的手,给暖炉放了点炭。

  “再来杯酒。”

  谢迟倒了满满一杯过来,顺着他头顶倒下去。

  何沣随手扯了块布擦了擦自己,“泼的好。信不信我让你舔了。”

  谢迟走到门口将门锁上。

  “锁门干嘛?想跟我做点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店里有狗,怕咬着外人。”

  “狗就喜欢暴脾气的猫,猫刺的越厉害,越有意思。”

  谢迟搂着披肩去绣花。

  何沣半蹲着,一边烤火一边看她,“明天我生日,送我点什么。”

  “要不送你下地狱吧。”

  “行啊,来吧,杀了我。以后生日忌日一起过,记得给我烧点纸。”

  “想死死远点,别在我这碍眼。”

  何沣站起身,笑着往里走了走,看着挂着的各式旗袍,“手艺不错,给我做一件。”

  “做件旗袍?您这口味还真特别。”

  “西装。”何沣走过来俯视她,“记得我尺寸吗?”

  “不好意思,不记得。”

  何沣挑起她下巴,他的手指凉的像块冰,“那就量一下。”

  谢迟幽幽地看着他,“一千大洋。”

  “好啊。”

  “定金。”

  何沣放下手,懒洋洋地半张开手臂,“来吧。”

  谢迟随手扯了个皮尺走到他面前,随意地量了量,“转身。”

  何沣笑着背过身去。

  “转过来。”

  何沣慢悠悠地转了回来,忽然道:“之前没注意,你怎么这么矮了?”

  谢迟看都没看他一眼,手从他胯绕到后面去,快速围了一下臀围,“看够了没?”

  “没。”

  谢迟仰头,与他对视,“量好了。”

  何沣盯着她的胸口,勾着嘴笑:“你这五年吃了什么?大了一圈。”

  他刚要伸手,谢迟一把打开。

  何沣提了下眉梢,放下手,插回裤兜里,“摸一下能死?”

  谢迟走到柜台将东西放下,何沣跟在她后面,双臂撑在台上将她笼在怀里,嘴巴凑近她耳边,“你哪儿我没摸过?”

  谢迟拿出册子记下尺寸,任他在身后发骚。

  何沣盯着她的手,“别开店了,我养你。”

  “你对多少女人说过这种话?”

  “就你一个。”

  “那我真荣幸。”

  “我送你去美国。”

  笔尖顿住。

  “中国不安全,很快就会打起来。”

  谢迟转过身仰视着他,“从哪里打?”

  何沣没有回答。

  谢迟抬起手,揉了下他大衣上的纽扣,“小池君透露下呗。”

  何沣握住她的手,举起来亲了一下,“我也不知道。”

  谢迟抽出手,“我哪都不去。”

  “那也别待在南京。”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往南边去。”

  “你跟我一起?”

  何沣沉默了。

  谢迟拿起一根硬尺抵着他的胸膛把人推远去,“你可以走了。”

  “以后不要没事往北边跑,听到没?”

  “没有。”

  何沣忽然握住她的肩,“那就竖起耳朵好好听。”

  他这一捏,巧不巧地偏偏按在她伤口上,疼得她皱眉。

  “怎么了?”

  谢迟咬着牙,推开他。

  “你受伤了?”

  谢迟转身,何沣把她拽回来,三两下扯开她的衣服,看着包着的纱布,怔愣半晌,冷不丁吼了一句:“谁弄得?”

  谢迟又推开他。

  “谁弄得!”

  谢迟平静地看着他,“你乱叫什么。”

  何沣怒不可遏,眉头紧蹙,捏住她的下巴,“你是活腻了吗?”

  “我惜命着呢。”她扯开他的手,嘲弄地笑了一声,“你知道的呀,我最怕死了。”奇书屋

  “那你就给我滚出南”

  话没说完,外头传来敲门声。

  是阿如:“老板?你在里面吗?门怎么锁了?”

  何沣立马松开她。

  谢迟整理好衣服,对他道:“我不想惹人非议,滚上楼从窗户跳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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