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
“是你！”
二人齐齐惊呼。
顾宇极飞身而下，面露狂喜。
“柔儿！”
沈柔咬唇，后退一步。
他没看到她眼里的躲闪。
“什么时候到的，怎么回来了也不跟我说一声？”
“是不是路上耽搁了，还是出了什么事？”
“你可用了晚膳？”
“你怎的只穿这么一点，冷不冷？”
他仿佛有千言万语要说，絮絮叨叨，喋喋不休。
如同他心底喷涌的思念与爱意。
沈柔的胸口起伏，呼吸急促，却躲开眼神低下眸子，心乱如麻。
他怎么会在？
沈柔脑子里嗡嗡作响，有些话想要脱口而出。
比如他与张书琪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真的和她有了孩子？
他说不是一直都在骗自己？
他究竟想要她如何？
可终究，再多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
问什么呢？
又何必问呢？
难道自己看到的，听到的，还不够清楚么？
莫非，他的话，就能将一切变成虚假？
她已经不是一个为爱而痴的小女孩了。
或许从一开始，他们之间就无关爱情。
他需要用她来对付太后，她需要用他来解决麻烦。
错，从一开始就错了。
那一夜，本就不应该发生，她与他之间，本就不过是阴差阳错。
她心底千回百转，他却看着她，化开了心，揉碎了眸中的万千星辰。
“柔儿，怎么不说话，是不是我吓到你了？”
“方才我在屋顶想事情，有些出神，直到听到你的声音......”
“我不是故意吓你的，不要生气可好？”
他的声音，如初春的暖阳，想要将这冬夜吹散。
然而，此刻的沈柔却是灵动的冰霜，即便微微动容，依旧面容清冷。
见她沉默......沉默.....顾宇极灼热起来的心，也如被浇了一桶冰水，一点点冷却......冷却......
一时间，眼前的一切都仿佛失去了声音。
风停止了吹拂，虫停止了鸣叫，连天色也深沉了几分。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么？”
许久，仿佛岁月的河流缓缓流淌了数千年，又仿佛凄冷的光阴如流星自遥远的星河跨越。
顾宇极以为，他会死在这寂静里。
因为他已经，疼得浑身每一个细胞都在颤抖。
然后他听到了沈柔的声音。
他午夜梦回，朝思梦想的声音，却似地狱的呼唤，阎王的审判。
说什么呢？
说他没有护住沈家，让沈家被满门抄斩？
说他没有照顾好沈老将军，让他背负着冤屈，以及对沈家列祖列宗的愧疚，在狱中痛苦而亡?
他蠕动薄唇，终是开不了口。
“无话可说么？”
沈柔苦笑。
她再次仰起头，只是不想让眼泪肆无忌惮地掉落。
“离开京都前，我从未想过，再回来我们会如此无言以对。”
“终是错了吧！”
“事已至此，我也不想怨恨，那样岂不是便宜了你？”
“你不值得我记住你。”
她开口，淡淡地说，如一丝微风，拂过翻涌的湖面，然后无情地离开。
而顾宇极的心湖，掀起了惊涛骇浪，暴风骤雨，却无法挽留什么。
他开始颤抖，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好似这夜太寒，寒气沁入了骨髓。
他的寒毒好了，却又中了她的寒毒，至死难除。
“烟岚我带走了。”
“我会离开这里，不要拦我。”
她抬眸，落下最后的审判。
他赤红了眸，一滴泪划过黑夜。
“好......”
他摇着头，答应。
沈柔盯着他的泪滴，眸光泯灭。
“后会无期。”
“......”
她侧身，遮掩她心里的狼狈。
不要回头，不要回头，不要！
她的脑子与心相互撕扯，步履失衡，趔趄向前。
她身后，他自黑暗中颤巍巍地伸手，如一个垂暮之人，对生命强烈的渴望。
他知道，她是他的光。
可他终究只能被黑暗吞没。
直到她隐入黑暗，她渴望的挽留没有出现。
她回眸，是更深的夜，和已经没了轮廓的一切。
她笑了，泪终是冲破眼眶夺眶而出。
不如归去......
轻轻的叹息声散在了这时光里。
到了烟岚的院子，屋里燃着一抹昏暗的橘红。
沈柔上前，轻轻在窗楞上敲了两下。
一声轻咳响起。
不一会儿悉悉索索的下床声紧随。
沈柔走到门边，听到门栓扣动的声音，轻轻推着。
等门开启，她闪身钻了进去。
预料烟岚起身开门衣衫单薄，她急道。
“先去躺着！”
“我暖暖身子再靠近过去。”
“今儿我是特地来接你的，你把厚实些的衣服指给我瞧，我替你换上。”
烟岚还是一副骨瘦如柴的模样。
但好在她的面色已经不似之前那么苍白，头发也润泽许多。
见了沈柔，她笑得格外欢喜，唇角一直扬着。
只是听到她要给自己穿衣，立即摇头道。
“哪里就劳烦你动手了?”
“我这不是已经太好了么，莫非还不能自已穿？”
她说着，就走到了床边的屏风前，将内袄，往身上套。
沈柔见她着急，上前帮着一边抖开一边道。
“别急，你如今身子骨还弱，还是少动一会儿。”
说着便将另一边的袖子套在了烟岚的手臂上。
接着又给她取下棉裙，往她腰间围去。
烟岚见她如此细致地为自己整理裙摆，系紧腰带，一时感动得跟什么似的。
烟岚捂着嘴，强忍着泪不叫自己哭出来。
“小......小姐......奴婢何德何能......”
“又说傻话！”
沈柔嗔了她一眼，手指在她眉心点了点。
“都说是一家人了，你是姐姐，我是妹妹，哪儿来的小姐奴婢？”
“往后这种话再说，我可要恼你了。”
系好腰带，她又取了棉衣给烟岚套上，一边系边带，一边轻叹道。
“如今沈家没了，我仅有的亲人也只剩下你们几个了。”
“京都也待不下去，你们还得受累跟着我往南走。”
说到这，沈柔忽地一顿。
她骤然想起，沈家砍头的事情，沈老爷子恐怕还不知情。
要是叫他知晓了，只怕还要来寻沈家人的尸骨。
为防意外，说不得她还得先去将沈家的尸骨收敛起来，在京郊外寻个地方好好安葬。
只是，都这个点了，沈家人的尸骨都不知抛到哪儿去了，她可如何去找？
难道还要闯一次刑部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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