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跪在床边。
床上放着一台满身锈迹的台式电脑。
他正双手抱着电脑。电脑上有几滴泪痕。
这是他大学时代的电脑，机身本来是白色，但是现在已经被锈迹所覆盖。
孙为先顿时恍惚起来。
小白呢？
医院呢？
怎么都不见了？
他不是在医院抱着小白哭泣么，怎么变成了在家里抱着电脑？
思考之中，他的余光看到了蔡琴琴。
刚才是蔡琴琴的呼喊将他从医院带到租房。
而蔡琴琴正在紧张地看着他，紧张中有一丝欣慰。
他慢慢放开怀里的台式电脑，陷入重重的疑惑与思考。
难道这一切都是幻觉，都是自己一场梦？
如果是梦的话，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做的？
蔡琴琴拿过一把毛巾，擦他额头上的汗，说：“终于放下小白了？”
孙为先更加糊涂了。
如果是梦的话，蔡琴琴怎么知道他梦里有小白？
孙为先站起来，一阵阵眩晕。
蔡琴琴坐在小板凳上，微笑看着他。
他缓了很久，问蔡琴琴：“老蔡，你怎么在我这？”
蔡琴琴轻轻拍了拍床上的电脑，问：“你不记得了么？”
孙为先努力回想着，但是根本不知道最近发生了的什么事，能记起来的只有梦境。而蔡琴琴明显知道他的经历。于是他问道：“我好像做了噩梦，这场噩梦的时间太长了，也太真实了，我都不知道今天是哪天。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事情？”
蔡琴琴一直观察着他，渐渐露出喜色，开心地说：“感觉你今天和前半年不一样，好像清醒了一些！”
孙为先脑子里还回荡着小白和小耳朵的小脸，她们俩的小脸又和蔡琴琴的脸重叠在一起。
现在两人孤男寡女在一块……他不由得想入非非。
他扶着额头，说：“我不知道，我现在脑袋迷迷糊糊的，记得很多事情，又忘记了很多事。”
蔡琴琴说：“简单来说，你生病了，病得很严重，病了大半年！”
孙为先问：“什么病？”
“精神病！”
“是么？我也觉得我的脑袋出了点问题。我怎么得病的？得了什么病？我好乱。你又为什么在我这？你能给我说说不？”
蔡琴琴收起毛巾，说：“那我就从头开始说起了，这个头应该是我们班的那次毕业五周年聚会。”
孙为先越听越惊骇，也觉得恍如隔世，同时还怅然若失。
聚会那天，没有人灌酒，但是孙为先还是喝多了。
原因其实很简单，就是孤独。
聚会的同学们多是成双成对。孙为先还是光棍，非常羡慕，一个人喝闷酒，很快喝得神志不清。
蔡琴琴担心他，便在身边照顾着。
当大家陆续续从书香屋走出来的时候，孙为先突然对着空气说话。
听他的对白，仿佛他面前站着一个女生。
然后女生像是请求他收留她。
大家都听得莫名其妙，似乎女生是他的前女友，但是他把她忘记了。现在女生无家可归，只能来投奔孙为先。
他越说越带劲，中间提到了网络游戏《梦幻水浒》和什么冷射手。
别人听得莫名其妙，蔡琴琴却能听出一些端倪。因为她大学时代也玩过《梦幻水浒》的游戏。大学的时候，孙为先天天在寝室玩游戏，很少去上课，班上的女生很多都不知道他的名字，干脆叫他孙梦幻……
聊了片刻，蔡琴琴听出来孙为先决定收留眼前的这个完全不存在的女生。
看孙为先的羞涩且兴奋的模样，可以猜测他幻想出来的女生绝对很漂亮。
众人都当是看酒鬼发酒疯，饶有兴趣。
蔡琴琴也以为他喝多了，没怎么在意。
最后在众人的目光中，他牵着空气女友的手走进了地铁。地铁的乘客都笑嘻嘻地看他的表演。
蔡琴琴和赵明两人还拿出手机拍下这个荒谬的画面。
这时候，没人想到孙为先已经病了。
从这天起，同学们再约孙为先出来玩，孙为先都委婉拒绝，说要陪女朋友。
大家以为他演戏演上瘾了。
有一天孙为先居然给同学们打电话，喊同学们到他家里来吃饭，说庆祝他找了一个女朋友，顺便让他们见识见识他女朋友的高超厨艺。
蔡琴琴和赵明，还有那些同学，都兴冲冲跑过来，却发现他家里只有他一个人，完全没看到女友的影子。
孙为先却一边做饭，一边跟着空气说话，仿佛空气中站着一个透明的女朋友一样。
大家都很忐忑，赵明觉得他在开玩笑。蔡琴琴觉得他很认真，不像是在演戏，所以不是开玩笑，而是精神出现了问题。
蔡琴琴跟他说话，他彻底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无法自拔。她四处观察，看到他床上放着一台电脑。
床上放电脑很正常，不过多是放着笔记本电脑。他的床上却放着巨大块头的台式机。诡异的是，他的台式机的机身上穿着一件男士T恤。
那台电脑非常破旧，应该是他大学时代的电脑。m.ýáńbkj.ćőm
蔡琴琴猜测他有恋物癖。这种疾病只要不影响生活，不影响正常的社会交往，也不算什么大毛病。
但是更奇怪的事情逐渐发生。
首先是在吃饭的时候，他把台式机从床上搬出来，放在他旁边的椅子上，自豪地介绍说这是他的女朋友，名字叫小白，美丽聪明，大方能干。
大家面面相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蔡琴琴确认他的精神不正常。
其中有个女同学带了个自家的小朋友过来。
小朋友好奇心强，指着电脑说：“这个电脑生锈了，好多灰，还有蜘蛛网。好脏啊！”
孙为先顿时有些不高兴，但是忍着没发作。
小朋友又说：“为什么大哥哥搂着电脑吃饭啊？还喊她宝贝！啧啧，是不是把电脑当成了女朋友啊？嘻嘻嘻，电视上说了，这是精神病。得了病得去医院看医生啊。妈妈，你不是护士吗？你得带这位大哥哥去你们医院啊。”
这话说出来，孙为先脸色更难看了。
其实大家都这么觉得孙为先脑子有病，但是碍于情面，谁都没有说出口。
还是小孩子童言无忌，说出了大家的疑虑。
孙为先非常生气，冲着孩子说：“你才有病！我女朋友好好的，哪里脏了！她漂漂亮亮的，怎么就是电脑了？老同学，你可得管教管教你的孩子！”
小孩子的母亲非常尴尬，又很害怕孙为先，坐立不安，明显想早点离开。
大家看孙为先面目狰狞，好像病得更严重，赶紧找借口溜了。
而孙为先深情款款地看着生锈的电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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