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的十五万依旧重重地压在孙为先的心头。
他别无他法，只能让小白先一个人住在赵明这里，自己回农村老家，求助于他的父母。
小白想跟着一起去。
她不想跟孙为先分开。
孙为先小心地照顾着小白的感受，说：“我爸妈年纪大了，经不起刺激。你现在的……状态不太好，估计会吓着老人家，就安心在这休息吧。”
小白的额头被攻陷后，脸颊也被一望无际的水泡和锈迹侵占了，着实可怖。
她低着头，伤心落泪。
两滴泪的路径崎岖不平。
孙为先也跟着哭了。
哭了片刻，他抹干眼泪，说：“小白，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相信我。”
小白轻轻点点头。
孙为先来到汽车客运站，坐大巴车回到农村老家。
这是他心情最沉重的一次回家。
傍晚时分，他下车了，空着手步行了十几分钟回到家里。
他的老爸正在家中和人斗地主。
老妈在厨房做饭。
老爸看到他很开心，一边砸扑克牌一边说：“今天咋回来啦，让你妈杀一只鸡。”
孙为先干笑着寒暄了两句。
天黑了。
一家人齐齐整整地坐在桌子上吃饭。
他捏着筷子，毫无胃口。
老爸瞅着他半晌，给父子俩倒了一杯啤酒，说：“出啥事儿了？”
他眼圈一红，仰头把一杯酒喝了个干干净净。
啤酒却变成眼泪流了出来。
爹妈顿时慌了。
他哭着说：“我女朋友快死了！”
……
听完他的叙述，父母倒是通情达理，答应帮助他。
他看着父母的半灰半白的头发，想着没钱贴补家用就算了，还要找爹妈要钱，羞愧得无地自容。
老爸一杯啤酒下肚，说：“本来我们存了几十万，打算给你在江城买房子的，首付款还差一点钱。如果你再努力一点房子，就有着落了。我跟你妈这么大年纪，又不花钱。反正这些钱是你的，看你是想用来看病还是想用来买房子？”
孙为先心里稍稍挣扎了一番。
他脑海里迅速闪过和小白在一起的点点滴滴，说：“小白是我的女朋友，我喜欢她，这辈子我非她不娶，为她做任何事我都愿意。”
老爸笑道：“虽然你快三十了，其实你还是像个没长大的孩子。太年轻啊！现在你觉得她是你这一辈子最喜欢的人，但是过几年，可能就不这么想咯。”
“我不会！”孙为先抗议道。
老爸不跟他计较，说：“房子这个东西，是成家立业的根本呐。即便你女朋友的病治好了，以后跟她结婚，也得有房子吧。如果病治好了，房子没了，她还会跟你在一起不？”
“会的！”他对小白很自信。
“如果病没治好呢？房子也没了？给亲人治病，最害怕的事情是什么？是人财两空！如果钱花完没治好，你打算怎么办？”
“我，我不知道。”
“老爸算得上开明吧，只是给你分析下可能出现的情况。老话说得好，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你得做好心理准备。老爸不是说反对你治病，只是让你考虑清楚。反正钱，都给你。决定权在你手上，以后你不要后悔就好。”
孙为先思考了很久，说：“我不会后悔的，爸，妈，你们对我真好。”
“傻孩子！来，喝酒。”
他又哭了：“我真没用！”
……
孙为先带着钱回到江城。
他给自己加油打气，又对小白说：“放心吧，咱们钱凑够了，会给你把病治好的。明天就去办住院。”
小白微微一笑说：“你对我真好。”
她白皙的脸颊早已不见，都被锈迹所覆盖，但是她的牙齿还是雪白。
她的笑容还是很甜。
孙为先说：“这算什么，应该的。我要是病了，你也会想办法为我治病的。”
次日，两人准备去办住院手续。
孙为先小心翼翼地给小白戴上眼镜口罩，又在头上裹了一层丝巾，尽量不让她吓到别人。
他人的惊吓对于她来说无疑也是一种伤害。
赵明很热情，开车载他们。
出发之前，孙为先接到姐姐的电话，说她马上就到江城了。
孙为先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感觉老姐是兴师问罪来的。他在姐姐家住了好几年，姐姐来江城了他都没去接。他说：“老姐，我这边还有点事，没办法去接你，家里已经收拾好了，你自己回来吧。”
姐姐在电话里大声说：“你疯了？你爸妈的棺材本儿也要拿出来给这个姑娘治病？”
孙为先没料到姐姐是说这事儿。
他看着小白，低声说：“她，我，我不能见死不救。”
姐姐持续怒吼：“这个姑娘是什么人你知道吗？你对她有了解吗？你什么都不清楚就要为她付出所有。”
“她是我的命啊！”他大声嘶吼道。
眼泪纷飞。
赵明走到一边，点了一支烟。
“她是你的命，但不是爸妈的命！你要付出所有，也没有人怪你，但是你要付出的却是爸妈的所有！你把钱都花光了，爸妈拿什么养老？爸妈一身的慢性病，平常买药都舍不得，现在一口气把所有的钱都拿出来给你了，你好意思花？”姐姐质问。
“我是借，会还的。”他心虚地说。
“拿什么还？你一个月挣多少钱我不知道吗？爸妈对你好，但是你不能这么自私啊。”
姐姐狂风暴雨一般训诫。
孙为先不得不承认，姐姐说得有道理。
“你要是敢用爸妈的钱给你女朋友治病，以后就别进孙家的家门！”姐姐怒吼着挂掉电话。
孙为先重重地叹气。
除了用爸妈的积蓄，他能有什么办法？
他能借的钱都已经借了。
小白低声说：“别治了，治不好了。”
孙为先勃然大怒，吼道：“放屁！谁说治不好！”
小白低着头，看着脚尖。
赵明望着他们俩，说：“唉，你们好好商量吧。我先去上班了。需要用车的话，就随时喊我。”
等赵明走后，孙为先握着小白的手，说：“对不起，刚才不该对你吼的。现在不能用爸妈的钱了，但是我有别的办法筹钱。”
小白望向别处，问：“啥办法？”
“我参与了公司的一个项目，是一款手机app，竞争公司很看好这个项目。他们找我，出高价买代码。之前我没答应。现在……”
“这是犯法的啊！”
“没有时间管那么多。先治病吧。”
“抓住的是要坐牢的。”
孙为先轻轻地把小白搂在胸口，说：“坐牢就坐牢！我绝对不会辜负你！”
小白听着他的心跳，说：“不要为我治病了，说不定过几天就好了。”
孙为先低头看着她身上越来越严重的锈迹，说：“医生说了，再不治疗的话，你恐怕就要死了。除了脸，四肢也有锈迹了，再过段时间胸口也有锈迹，那么……”
说到这里，孙为先说不下去了。奇书屋
他擦了擦眼泪，拨出一个电话。
对方很兴奋，约他在镜花缘见面。
三个小时后，他带着钱兴冲冲地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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