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乙辛那边,却正在大发雷霆:“宋人好狗胆,宋人好狗胆!”
萧霞抹也是怒不可遏,说道:“恩相,要不要今夜,也袭一番宋营!”
萧霞抹这是多少有点不理智了。
宋营,壕沟高栅,如何轻易袭得进去?
宋人这算是占了一个先手便宜。
一步先手,步步先手。
耶律乙辛想得一想,说道:“这营寨,轻易袭不得,不若就击鼓吧,连夜击鼓,好教宋人也睡不得觉,教他们时刻备战!”
这也是个办法,击鼓就代表了聚兵,辽人夜里时不时击鼓,不论真假,你都得爬起来组织人手防备一番。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一旦懈怠,辽人若是真大举袭营,后果不堪设想。
什么是鏖战?这就是鏖战,就在一个熬。
我熬你,你熬我,互相伤害。
我不睡觉,你也别睡觉。
看谁熬得过谁!
却是耶律乙辛也说:“壕沟继续挖,连夜挖,不睡觉也要快速挖好!宽必须五丈,深也必须两丈,沟内木刺也都要插好!日夜去挖!一刻不得停!”
这是真狠厉!不把人当人。
但也真是个办法!
萧霞抹点着头:“唯有如此了!”
只要壕沟挖好了,敌人快马来去就难以奏效了。
战争,就是如此,这些手段,是千百年来人类的总结,战场上大修大建土木工程,是必备项目,这么做就一定不会错,这是基础。
若不这么做,那这领兵之人连及格都称不上,更不谈优秀。
也可见战争之繁琐与无趣,并非真的就是领兵出去,智计一出,然后大杀四方,胜负就定。
第二天大早,狄咏起床上城来看,大工地真不错,热火朝天!
狄咏看得很开心:“辽人果然习于战阵啊!”
折克行也笑:“建得越好,到时候便也越是可气……哈哈……”
狄咏却又严肃起来:“这些辽人士卒,还真不是好相与的,昔日萧特末带着人在宁夏府攻城,那也是前赴后继,悍不畏死!如今,辽人携保家卫国之志,怕更要悍勇几分。”
折克行立马也就严肃了,却道:“死战而已!算不得甚!”
这话听得狄咏很舒服,点头:“是啊,死战而已,算得什么?我大宋之将士,当更勇几分!”
狄咏也是在缓解自己的焦虑,在自我鼓劲。
却是念头一转,面色狠厉几分,说道:“着拓跋谅祚与米擒真野来见!”
黄常立马回头去安排。
片刻,两人就至,气喘吁吁,显然一路以最快速度奔跑上城,不敢丝毫拖沓。
狄咏没有说话,只是面对东边辽人大营久久看着。
两人站在身后,也等着!
等了许久,狄咏才开口:“也不知如今党项,有多少人丁?”
狄咏发问了,就是要等人来答。
来答这个问题的人,不是米擒真野,就是拓跋谅祚。
米擒真野看了看拓跋谅祚,拓跋谅祚也回头看向米擒真野。就这眼神一个交错,米擒真野便知拓跋谅祚兴许是答不出个具体。
米擒真野开口:“回相公话语,虽然没有统计确准之数,但下官猜想估摸,男女老幼,应还有一百三四十万上下!”
狄咏并不回头,只给两人一个背影,继续说:“嗯,一百三四十万上下,挺好。你说……是要一个一百三四十万的人党项之国呢,还是要一个万万人的大宋之国?哪般才能是好日子?”m.ýáńbkj.ćőm
狄咏开口,必然不会无的放矢。
米擒真野不答话,他不愿答这种问题。
拓跋谅祚却是抢着答:“下官愿世世代代生中国!”
狄咏笑着转头,却看向米擒真野:“你看,郡王比你,就高明得多!答得多好!”
米擒真野低头,他无言以对,不知说什么是好。
狄咏再开口:“某与你两人说点真话,分析一下局势,极为真诚之语。宋在你二人心中,实难以接受也,毕竟血债当面,如何能轻易忘怀?昔日里,党项有国,与宋敌对,与辽也敌对,经年累战,不死不休。党项国内,百姓生存,其实也是贫瘠非常,日子苦不堪言,甚至青壮女子都要穿兵甲卫国。瓷茶布匹,生活用度之上,更是缺乏至极……而今成了宋人,互通有无,日子其实越过越好……”
“奈何你们那些族人,不归心!但凡归心,某又岂会如此戒备?”
狄咏说道这里,回头看了看两人表情,然后继续说:“不归心,便是连年苦战不止,杀戮永不停止,就算这大宋没有了某狄咏,还有王韶,还有种愕折克行他们,党项岂有安稳日?这人丁也只会越来越少……”
“但凡归心了,宋乃礼仪之邦,某也并非真是苛刻之人,又岂会为难你们?”
“如今大战当面,你们心中为难纠结之事,不外乎不知如何是好。若临阵倒戈,与辽人一场大胜,回过头来,不论战局究竟如何,百十万党项人丁,必然所剩无几。这党项一族,便也没了,你们这些人在辽人之下,不过也是当牛做马。”
“若是一心作战,就算胜了,你们也怕某过河拆桥,依旧苦苦挣扎而不得生存之路。兴许啊,你们还想是不是能寻个机会,从这场大战之中脱身而出,带着十万青壮归到故土,在某后路……且不说此地去党项之遥,也不说你们能不能成功,就算成功了,又能如何?”
“那兴庆府城池,可还攻得下?那河西之地,又如何回得去?不外乎草原之处,丧家之犬!那些北方草原部落,哪个不是虎狼之辈?他们自己尚且互相攻伐不休,岂能容得你们?你们的妇孺牛羊,不过是那些人的猎物罢了……”
说着说着,狄咏再回头一看,米擒真野竟是落泪了……
拓跋谅祚,却是一脸茫然……
狄咏之语,句句属实,却又句句在心,把党项一族之悲惨,说得赤裸裸。
甚至,许多时候,拓跋谅祚与米擒真野,其实都有些自欺欺人,不敢去想得如此深入,总是用一个大义来麻痹自己,带着些许复国之类的痴心妄想,米擒真野兴许比拓跋谅祚更加如此。
但这些妄想,在狄咏口中,皆已不现实了。
是真不现实!
所以米擒真野有一种……无枝可依的悲哀!仿佛人生存在的意义就没有了!连心中那一点麻痹自己的念想都被残忍地打破了。
拓跋谅祚,本就茫然,此时也纯属茫然,更加茫然!
狄咏沉默了许久,等着两人的情绪稍定。
然后狄咏再开口:“某与你们有过一个念想,只待这场大战得胜,党项之人,皆可回归故土,包括你们两个人,皆可回去,休养生息,繁衍生息!兴许,你们不那么相信头前某说的这句话。但你们想一想,除了这般结局,哪里还有比这更好结局?哪里还有?”
拓跋谅祚闻言,立马跪拜而下:“下官从未怀疑过相公之语啊,下官当真愿世世代代生中国。”
狄咏不看他,只去看米擒真野!
等米擒真野一句话!
米擒真野微微抬头,看着狄咏,看着狄咏的双眼,慢慢问了一语:“却教我又如何去奢望这般最好的结局?”
狄咏笑了,米擒真野其实是在问,狄咏如何保证这个结局!
就这一问!
证明米擒真野,真的已经有了这般奢望。
证明米擒真野,念想真的开始动摇了。
狄咏先不答话,而是继续看向远方辽人的大工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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