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儿听了不由得跌足,“都怪我未得思虑周全,倒误了她。我去向她解释。”
海峰忙拉住她,“她这会子正恨着你呢,你去了她肯饶你?闹大了反不好。”
一时三人面面相觑,海峰是外男,不好去劝。贾琏亦不好去。过了一会贾琏道:“我去找她,秋桐想来还是怕她的。”
一语未了就听有人冷笑道:“你们三个做下这等伤风败俗之事,就是找个大罗神仙来,怕也是没救了。”
原来凤姐见秋桐自书房哭着而来,就料定与贾琏、平儿有关。因当着外人的面不好发落,故而等众人散去后。就叫媳妇婆子们明是伺候,实则监视住秋桐后,方带着丰儿、翠儿两个小丫头来了书房。
吩咐翠儿守在廊下,丰儿守在门口。这才款款进了书房大门。
贾琏早已听出凤姐的声音,笑着迎了过去。“果然你就是女诸葛,再没有你想不到的。”
凤姐当着旁人的面不好摔手,板着脸径直进了书房,吩咐平儿关了门。
先骂贾琏:“说起来也是顶天立地的当家汉子,府里的二爷。在外面言语一声,多少人照着做事。旁人不晓得咱们家规矩,你是自家爷们,也不懂?做起事来这样不仔细,差点叫人拿住把柄。若果然传出去,我瞧你拿什么脸面当家?现成的家里人也管不住,将来出去还能做什么大事?”
又数落平儿。“就这么等不得?就是不体谅自己的名声,也该替他爷们想想名声。许他书房里进出自由,一家人得空就给他打掩护。论起来左一个夸是正人君子,右一个赞说实诚端方。就把你这样放在火上烤?叫人家落个这样不尊重人的名声,这是正经人做得事?我瞧着也没甚稀奇,这样的人不要也罢。”
海峰听王熙凤句句没提自己,句句都在说自己。幸而他如今学得脸皮厚了,也不觉得多不好意思。悄悄戳贾琏胳膊,低声说道。“你家二奶奶好生厉害。我倒没话回。”
贾琏亦悄悄回答他。“就是的。我家媳妇儿就是这点子厉害。明明她是在骂你,你倒觉得她句句在理,辩也不好辩,驳也没得驳。”
海峰目瞪口呆。“你确定我是在夸你媳妇么?作出这样与有荣焉的姿态。”
平儿在旁边听了,虽在凤姐盛怒之下,到底没忍住,扑哧一笑。偷眼见凤姐脸色略略一变,忙乖觉倒了一杯茶。“奶奶喝茶。”
凤姐当着外人的面,不好太驳平儿的脸。接了茶,瞪着眼瞅了平儿半日,方一手指戳到平儿额头上。“好好好,这才是我一心护着的亲妹子呢。为你操了这么些时间的心,竟是全白费了。”说着就滴下泪来。
贾琏见状,就知凤姐护短的性儿又发作了。明着是说平儿,实际是迁怒海峰呢。忙拉着海峰出去了。海峰因是外男,见了凤姐也不自在,见贾琏拉他,也就出去了。
凤姐见两个碍事的都出去了,忙拉着平儿问道:“怎么回事,你日日谨慎,今日倒闹这么大一个疏忽。”
平儿见凤姐也不知事情原委,果然刚刚是认真恼海峰呢。心里倒不知该怎么样好了。因又牵扯了秋桐,遂含含糊糊道。“原是二爷叫我倒了茶水来伺候。想是下面的人听岔了,不知怎么秋桐也来了。二爷就出去劝她回去,我就从后门回去了,再有底下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我因不放心,又假作来伺候茶水。谁知她就恼了。这中间的事情,奶奶还是问二爷罢。”
凤姐是何等聪明的人,听平儿这样说,早明白了七八分。点头道。“这丫头我平日里就瞧着不好,贼眉鼠眼地没安着好心。放着这样舒心的好日子不过,倒想趁着我不在搭上你二爷上位?怕也有要踩着你图富贵的意思。打谅自己是老爷赐的我不好动她呢,我看她是痴心妄想。瞧我手段罢!若不叫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我就不是这贾府里的二奶奶。”
平儿察言观色,就知凤姐动了杀心。自己这事倒在其次。这秋桐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希图上二爷。她虽也恼秋桐,到底物伤其类。若没遇着海峰,她又将如何?凤姐待她也好,到底是先紧着自己,自己的够了满了,再分给她一点儿。要说有情分自然是有情分,可这情分里到底是不包括一个体面的将来。
虽然凤姐说得天花乱坠,但是平儿从小陪着她长大,怎么不清楚?贾琏才是雪中送炭,认真为她的将来作打算的那个人。凤姐的好,固然也好,固然也有实用。不过是锦上添花,有了贾琏的好做基石才显现出来的。
她有凤姐的情分,有贾琏的呵护,还有海峰的爱意,在院子里尚且不好过。况秋桐除了是老爷赐的这个名头,真就什么也没有了。别看这些日子凤姐好吃好喝地待着秋桐,若不是二爷从不动那心思,又在暗地里护着,可知要被凤姐磋磨成什么样呢?
只是此事因自己而起,若她明着求情,倒不好说。也怕凤姐觉着自己不向着她,反弄巧成拙。因笑道。“若说秋桐,原是有些不知轻重。我平日里瞧着,咱们二爷也不大瞧得上她。若说咱们家二爷,心里眼里也就奶奶一个人了。莫说我和秋桐这样的俗物儿,二爷瞧不上。怕是再来个天仙,二爷的眼皮也未必肯多抬一下呢。刚刚奶奶还没来的时候,海峰悄悄与我说二爷还是与秋桐说将来发嫁的话。说想是她白住在院里不放心,要立个字据写明,将来必找个好人家嫁出去。若果真不想嫁,若肯安分住着,家里吃的短不了她的呢。我听着意思,二爷看她倒有些看我的意思。情愿当个妹妹养着,也不肯叫她做个真姨娘呢。”
说得凤姐出了半日的神,想起贾琏素日的好来。果然笑了,又道。“你二爷的亲妹子现在住在缀锦楼呢,她又算哪门子的妹妹。也罢了,我近日也乏得很。回头她若果真肯安分守己地住着,我也懒得操那些闲心。谁还不会偷闲安乐呢。”
平儿笑道:“正是呢。如今众人都瞧不上她,说她又无宠又轻狂,扫地的婆子也比她强些呢。只是她越不好,奶奶越要留着她,越发显得奶奶贤良。她虽不好,留着她,既全了奶奶的名声,二爷心里也宽慰些。横竖平日里又到不得奶奶眼中,何苦又因着她,叫大太太不受用。”
凤姐道。“我不贤良,也不大瞧得上这个虚名。既然你和二爷都是佛爷,我也不强拧着。不过多费些银子的事,这点银钱我还出得起。我再问你件事,可不许瞒我。你和他也有一些日子了,你这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呢?好不好的,也该告诉我一声。我好预备出来。你虽是丫鬟出身,我与你二爷商量好了,将来以我干妹妹身份出嫁,自然是问名、合八字、纳吉、纳征、请期、亲迎这些礼一样都不能少呢。”
平儿听凤姐提起自己的婚事,羞得脸通红。然而此时不是害羞的时候,便低头扭着衣角道:“若说他的为人,我心里想着,还是信得过的。二爷、奶奶素日也夸过他的,自然也是不错的了。”
凤姐道。“谁跟你说为人了?我问你到底看上了没?他人品再好,哪怕明天就去做了神仙,你若是没看上,将来日子过得疙疙瘩瘩的,还不是受苦?”
平儿没奈何,只得道。“看上了的。”说完那头已经低到胸上,恨不得立刻地上有条缝,自己躲了进去。
凤姐拉住她的手说道。“若说这海峰呢,我也觉得不错,是个良配。又肯娶你回去做正头夫妻,又肯不纳妾。这就很难得了。你不知我心里也怕你瞧不上,若错了这个再没处寻呢。”又叹息。“只一点,他这性子未免太刚强了。若将来要自己做一番事业,怕是不好做。跟着他吃喝不愁是有的,若要是想什么大富大贵。将来难免还要你多劝着他才成呢。”
平儿笑道。“奶奶又说这话了。再好的我也消受不起啊。像咱们二爷那样好的,也就奶奶这样的仙人才配。旁人若想二爷的帐,那可是要折福折寿的。”ýáńbkj.ćőm
凤姐佯装拍她一下笑道。“你这小蹄子,越发连我也取笑起来。我们出去吧,别叫他们在外面等久了。”
平儿应了,就要去开门。
凤姐忙又叫住她,平儿不知何事,忙又回身问。“奶奶叫我什么事?”
凤姐也红了脸笑道。“你和他感情好自然是好事。只是婚前不许行那事。也别亲昵太过。倘或别人知道了不好,叫他心里也看轻了你。”
平儿听了倒没好意思。啐道。“这也是奶奶说得话呢。”说着就开了门。
贾琏与海峰就在屋外守着呢,见平儿开了门,就都站了起来。凤姐拉着平儿径直往前走,一眼也不瞧他们两个。海峰就看着贾琏,意思就是疑惑。
贾琏双手一摊,意思是“我媳妇生气了,我也没招。你还是回去吧,我改天过来找你就是了。”
二人已经极熟了,也不讲那些虚礼,各自回房。贾琏到底不放心,冷眼瞧了几天。谁知秋桐倒没事人一般,见了凤姐一样行礼,见了诸人也有说有笑。若碰见了贾琏反装没看见一般,总不搭理。
贾琏心道,她一个女孩子自然面皮薄些,遇着这样的事,心里转不开也是有的。过些日子气消了也就好了。又怕她住得不放心,到底还是将那字据悄悄写了,夹在书里。预备等她气消了好叫人送过去。毕竟若她果然不肯再嫁,一个院子里住着,总不好一直这样尴尬着下去。
谁知这秋桐见了平儿也只说些虚话,一点知心话也不露。平儿也没奈何,只得随她去了。
又过得几日,过来交与贾琏一封信,却不是如海的,是柳湘莲的回信。
原来贾琏见贾珍、贾蓉父子失和,就知是秦可卿捣鬼。花枝巷里又都换了秦可卿那边的人,宁府那边的事情,如今众人都只能知道个模糊,多一点也难。
贾琏有意知晓可卿那边的消息,苦于身边无人能刺探。因知柳湘莲是有些武功在身上的,又跟着如海出去四处巡游,想是能结交些能人异士。便去信求如海和柳湘莲若遇到这样的人才,千万要荐来。因知荣府里的事是不瞒宁府的,怕送信的小厮们泄露了机关,便用黛玉的信封,假装家信,便无人疑心了。
果然柳湘莲回信道:“京城里人才辈出,何以琏兄舍近求远哉?琏兄如今所在县学中,有位叫展小昭的学子,武艺高强,好轻功,善潜行。原是南侠展昭的后裔,因慕先祖侠肝义胆的义名,自己改名叫展小昭,以激励自己向好之意。”
贾琏接了信,又想了展小昭平素为人,果然平日里好管不平事,侠肝义胆,与旁人不同。他白日里在学堂念书,晚上还要补课,平时里闲了又要应酬往来,再料理些家事。就不曾与他深交,若不是柳湘莲,就要错过这样的能人了。
这日午间,贾琏就不回家吃饭,对展小昭笑道。“我素日仰慕兄之为人,每因家事所累,不得与兄尽兴相交。今日可巧家中无事,便在鸿运酒楼订了一雅间,想来展兄定能解我思慕之情,与我把酒言欢。”
其实展小昭也已收到柳湘莲的书信了,信中着实将贾琏的人品极力夸赞了一番。言他虽世家子弟,人品却端方,况又谦和有礼,又有济民之志。兄何不与他相交一番?
展小昭见贾琏人物风流,俊秀清逸。苦于不得相交。如今贾琏主动相邀,便并不推辞。随着他一同去了。 奇书屋为你提供最快的贾琏王熙凤更新,第100章 媚秋桐情挑琏二爷(2)免费阅读。https://www.yanbk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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