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邺小心翼翼打开画,居然是朱雀自己绘制的,看得出刚刚才画成,墨迹还没有完全干透,一座悬崖峭壁上,生长着一棵笔直挺拔的青松,大雪皑皑,青松依旧巍然屹立,在青松上方,一只雄鹰在展翅飞翔,在旁边还有一只稍小的红色飞鹰在陪伴飞翔。
这幅的寓意李邺当然看懂了,艰难时刻,朱雀没有旁观,也没有像其他人一样站在道德高处谴责自己,而是短短时间内绘制了一幅画来支持自己,虽然只是一幅画,但李邺却感到了朱雀对自己浓浓的关怀和坚定不移的支持。
患难见真情,李邺内心的一根弦也被拨动了。
唐朝朝会的形式颇多,有一年一次的新年大朝,还有天子登基后的第一次大朝,这两种大朝规模虽大,但它更多是一种礼仪性质。
而真正意义上的朝会有三种,一种是每天的早朝,天不亮重要大臣都会赶到皇宫参加早朝议事,天亮后,早朝散去,大家回到各自朝房,开始每天的正常工作。
早朝很辛苦,无论天子和大臣的睡眠都严重不足,必须很早就要休息睡觉,天宝年后,早朝基本上就废了,从此皇帝不早朝。
还有一种朝会是逢五和十,实际也是早朝的一种,但规模大,参加的官员多,所以叫做大朝,这种大朝偶然还会举行,但一年也没有几次。
还有一种朝会就是临时朝会,遇到突发事件,天子临时召集重臣商议,一般都是四品以上官员参加,这种朝会目前也不多了,上一次还是阿布思造反引发的紧急军政议事。
天子李隆基更喜欢召集宰相到自己内书房商议军国大事,用这种方式取代了临时朝会。
但这一次天子李隆基决定举行大朝讨论云阳县群体事件,只给大臣们的一天的时间准备。
实际上,李邺弹劾案只是其中的一个讨论点,排在最后。
五更不到,太平坊很多人家的灯都亮了,太平坊一直是官员的聚居区,这里的居民大部分都是官员或者他们的后代。
李邺家里的灯也亮了,今天家里有两个男人要上早朝,而是都是当事人,裴三娘格外紧张,早早起来忙碌。
收拾一番后,父子二人坐上马车出发了。
李邺很平静,他用十五万贯钱贿赂了天子,他相信古训,李隆基一定会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倒是李岱很紧张,他原以为云阳县的事情已经结束了,没想到这件事又重新被摊开来讨论,云阳县令已经被免职,如果再追究责任,恐怕就轮到自己了。
李邺见父亲紧抿着嘴唇,目光盯着窗外,便知道他很紧张,李邺笑着安慰父亲道:“袁弥勒七人已经定性,朝廷不会再翻案,今天估计讨论三件事,第一是十几万参加聚众的农民怎么处置;第二是跟随袁弥勒的那些随从怎么定性,也就是五百名武士;第三就是我在这件事插手是否合规,我杀死那么多人是否合法,是否符和道德。
父亲只要抓住重点,要坚持让朝廷减租、免税,就不会再发生群体聚集事件,这是父亲今天一定要明确要求的,如果别的官员不提出来,那父亲就必须站出来,这样才会有很多官员支持父亲。”
李岱叹口气道:“你说的道理我懂,我也准备了很多资料,准备今天提出减租免税的要求,但我担心的是袁弥勒案的后续处理,他们还有大笔财富不翼而飞,官府这几天怎么查也查不到,若天子追问此事,我无法交代?”
李邺淡淡笑道:“父亲放心,天子今天绝不会问此事!”
“为什么?”李岱不解问道。
“天子也在暗中追查这笔财富,事实上,他已经得到了,十五万贯钱进入了他的内库。”
李岱大为震惊,他忽然反应过来,“莫非那笔钱财在你的手中?”
李邺点点头,“我已经交给高力士了,一共十五万贯,原本这笔钱应该进朝廷户部,现在却进了天子内库,无论如何,他从我手上得到了好处。”
李岱眉头一皱,“这件事你不应该隐瞒我!”
李邺摇摇头,“这件事父亲还是不要知道,知道了不作为,父亲会背上贪赃枉法的罪名,自己良心也过不去,可知道了却把它收归户部,父亲一定会得罪天子”
不知不觉,儿子竟然和天子完成了私下交易,自己却茫然不知。
李岱叹了口气,他发现在儿子面前,自己真的很被动,难怪父亲那么看重邺儿,是有点道理啊!
马车驶入了巍峨壮观的丹凤门,直奔宣政殿广场,今天的大朝在宣政殿举行。
马车停下,父子二人下了马车,这时,一名官员跑来给李岱说了几句,李岱点点头,对李邺道:“鲜于京兆尹找我去商议,为父过去一下。”ýáńbkj.ćőm
“父亲尽管随意,我走走看看。”
李岱匆匆去了。
这时,天还没有亮,广场上已经有不少官员,三三两两聚在一起。
“李将军!”
李邺回头,竟然是嗣宁王李琳,李琳被任命为工部尚书,所以今天也要参加大朝。
李邺连忙上前见礼,实际上,李邺前两天已经去拜访李琳,但只见到冷月先生,李琳到自己庄园巡视去了。
李琳笑道:“我听冷月说,前两天你来拜访过我,真的很抱歉,我到奉先县的庄园去了。”
“是因为云阳县事件,王爷才去庄园吗?”
李琳点点头,“今年整个关中的秋收形势都不乐观,云阳县是第一个,但绝不是最后一个,我也怕佃农闹事,所以去庄园减了一半的租子,安抚一下佃农。”
“王爷仁慈!”
“谈不上,遇灾嘛!东家总要承担一点,我觉得应该的,回头我再劝劝圣上,把皇庄的租子也减一减,其他各大家族也会跟着减。”
“是!减税减租是关键。”
李琳看了看两侧,又低声道:“你那件事是有人故意针对你,不仅是杨国忠,真正的推动者另有其人。”
“王爷能给我说说吗?”
李琳又继续道:“你没感觉是有人在故意大肆宣扬这件事,而且是往道德方面带,在道德层面上坏你的名声,这不是杨家推动的,杨家根基太浅,他们没有这么大的能耐。”
李邺点点头,“王爷说得对,这件事若没有人故意推动,是不可能成为朝廷热点,那么是谁做的?”
李琳在李邺的手心上写了一个张字,李邺顿时醒悟,“张均!”
李琳点点头,“还有他的两个兄弟,尤其是那位驸马,他是主要推动者!”
李邺默默点头,“多谢王爷告知!”
李琳拍拍他肩膀,“朝廷局势波谲云诡,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你自己要当心!”
说完,李琳转身走了。
李邺当然知道张家为什么要构陷自己,根子还是出在祖父那里,祖父用那本谶书捏住了张均,使他不得不在关键时刻保持中立。
但祖父退仕,张家就要开始转向,这次配合杨国忠构陷自己,必然就是张家向杨国忠交的投名状了。
李邺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张家只是想对付自己,会不会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最后针对的人是自己父亲呢?通过杀人事件来逼自己父亲辞职。
但让李邺想不通的是,张家对自己下手,难道他们不怕那本张均的谶书被抖出来吗?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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