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殿下,贫僧演的是《王子出家》。”
“公主大人,妾身演的是《摩登伽女》。”
“启禀公主,小人演的是《目连救母》。”
…
各位班主一一报上剧目,有《天女散花》,《天中天》,《弥勒会见记》、《大迦叶》、《龙喜记》、《诺桑王子》…
八成都是佛门剧目,演的是佛家故事,饰演角色的戏师一半都是僧人。
演《洛桑王子》的正是代表艳尸寺出战的梅朵白班,班主格桑梅朵。
《诺桑王子》的主角是男人,却由她一个女戏师饰演,那就是反串了。
角色反串,若是演的成功,就更讨巧,能赢取更多的观众喝彩。
“公主大人,卑臣饰演的是《格萨尔王》。”最后一個上场的洛宁,捧着哈达献给公主。
公主虽然是佛母信女,对佛经极感兴趣,却很喜欢《格萨尔王》。
“洛宁,你好好演。”罗布德吉的笑容很是很圣洁,犹如一朵洁白的莲花,“演的好,就是本宫的脸面。”
忽然一个吐蕃官员说道:
“洛宁,你当着公主大人的面,为何不行效犬礼?不知道大吐蕃的礼节规矩么?你可是公主的家臣。”
原来,十五个敬献哈达的班主,除了僧人之外,其他几人都行了效犬礼。
只有洛宁,用的是夏人的长揖拜礼。
罗布德吉看了神色不愉的多尔衮一眼,微笑道:
“洛宁毕竟是夏人,本宫都不在意,你何必多说呢?”
那吐蕃官员顿时不吱声了。
可是洛宁清楚,这里的吐蕃贵人,很多人都讨厌自己这个突然发迹的夏人少年。
当然,他们的排斥之心,也很正常。
谁叫自己是夏人呢?
若非有多尔衮和公主帮忙,要谋取吐蕃官职,的确是件很困难的事。
除非他能放弃尊严,像靳延寿这等败类一样,彻底投靠吐蕃,把自己变成吐蕃人。
洛宁的丹凤眼微微一扫,就记住了这个吐蕃官员。
哼,顺州节儿论,冈拉旺堆!
此人是五品大员,还是冈拉家族的族长,本地大领主。西藩十大势力,冈拉家族排名第六。
可洛宁刚刚收回目光,就感知到一股令他心神不适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扫过。
他运转伶道珠,不着痕迹的感知,眼睛的余光捕捉到一个头戴五珠骷髅冠的大喇嘛。
那喇嘛气度如塔,宝相庄严,坐在那里犹如真佛,令人肃然起敬。
不知道的人,根本想不到这个大喇嘛,就是大名鼎鼎的艳尸寺的古萨活佛。
艳尸寺不但是顺州排名第四的大势力,身后更是站着欢喜派的大欢喜佛。
洛宁心中一凛。他感知到了古萨活佛的一丝不善。
除此之外,还有几个本地大人物,都对自己带着敌意。
看来,今后的敌人很多啊。
洛宁心中冷笑。
节度使老爷站起来,朗声说道:
“十五个戏班的上场次序,抽签决定。”ýáńbkj.ćőm
他指着巨大戏台边上的一根密布道纹的玉石碑,“看到那五彩观戏碑没有?看戏观众的喝彩和赞赏,会通过阵法感应五彩观戏碑。”
“戏演的越好,角色越出神,五彩观戏碑的色彩就越多,越繁复。”
大金鹏寺的戏台不但大逾十丈,而且还有阵法和五彩观戏碑。
这说明吐蕃人对戏的态度,和夏人不同。
戏师们也都不奇怪,只有洛宁觉得有点意外。
这不就是打分器和投票器么?可以啊。
接下来一抽签,洛宁抽了个二!
居然是第二个上场。
很不利了。
上场次序一公布,观众席上的苏绰不禁有点担心。
“小姐无须担忧,额真必能演的出彩。”负责保护她的鄂舒和印禟,一左一右的坐在她身边。
忽然,艳尸寺所在的观众席上,有几道喇嘛的目光,越过黑压压的人群,锁定在苏绰身上。
虽然苏绰戴着面纱,可是她的气质仍然太过出众,很快就引起了那些对女人很“专业”的邪僧的注意。
“哼!”
神识感知到有异的鄂舒和印禟,同时冷哼一声,冷厉的目光扫向那几个目光猥亵的喇嘛。
金国奴才就是好用。即便苏绰是个没修为的普通女子,他们两个七品圆满的修士也把她保护的好好的。
“小姐,小心那几个喇嘛。”鄂舒提醒道。
苏绰顿时脸色一变。
“小姐放心便是,有奴才在,他们不敢放肆。”
两人被多尔衮送给洛宁,其实也并不抱怨。
多尔衮的奴才实在太多了,两人根本不受重视。到了新主子洛宁身边,反而像是家人一般。
他们的奴魂契在洛宁手里,就和洛宁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当然要保护好洛宁的“家人”。
………
很快,到了辰牌时分,整个法会大殿和周围的广场,全部安静下来。
只有传经筒的声音。
一两万双眼睛,都盯着巨大的戏台。
第一场戏终于开始了。
琼杰戏班的《王子出家》!
《王子出家》也是吐蕃人熟知的佛家老戏了,讲的是佛祖当王子时,抛弃富贵出家的故事。
很明显,这是佛家宣教传法的剧目。
在洛宁看来,就是吐蕃国的政治戏。
饰演主角的戏师,是个喇嘛。
巨大戏台的大幕徐徐拉开,戏台上出现一个豪华的殿堂。
月明之夜,灯火辉煌,几案上陈列着佳肴美酒。
那轮月亮,赫然是喇嘛戏师的法术。
靡靡之音中,衣着暴露的舞女纷纷上场,舞姿妖艳。
喇嘛戏师身穿华丽服饰,变成了悉达多王子。他坐在酒桌前,对眼前的醇酒美人视若无睹,目光遥远而深邃。
众歌女且歌且舞,不时上前献媚。
“殿下…”
“来呀…”
王子站起来,神情倦怠的慢慢穿过众舞者,好像她们并不存在。
他望着月亮,声音幽冷的独白道:
“为何我不能忘情欢愉?为何我对享乐心不在焉?欢愉之后又怎样呢?不会老吗?不会病吗?不会死吗?
“权力、金钱、美色、亲情不过如此。生从何来,死往何去?活着为了什么?”
仅仅一个场景,两句台词,就抓住了全场观众的情绪。
所有人的目光,都从舞女的身上转移,集中到饰演王子的喇嘛身上。
“我儿!悉达多啊!”忽然一声呼唤,又让观众的心一颤。
接着,头戴王冠的净饭王就上场了。
“我儿!”
王子回头看到净饭王,立刻行礼道:“父王吉祥!”
净饭王白道:“最近你心不在焉,心事重重,寝食不安、自言自语,到底是怎么了?”
王子单膝跪下,“父王,孩儿决定现在就去出家,追求觉悟解脱之道,希望父王答应我的请求。”
净饭王:“悉达多,你到底是要一意孤行,执迷不悟了?!”
王子:“父王,出家修道是追求觉悟,沉迷于五欲之乐的世俗生活才真正是执迷不悟。”
说到这里,喇嘛戏师宛若王子附体,他尊贵的气质带着迷惘,空茫,又带着坚定和自信。
整个戏台的气氛,都被他渲染。
净饭王神色沉痛的摇头:“悉达多,我的儿,放弃这可怕的想法吧,我们的宫殿里充满着绫罗绸缎、香花美酒。财富、权力…”
王子:“父王,荣华富贵都是会过去的。活的再久都会衰老,陨灭…”
净饭王怒道:荒唐!天下人莫不如此,正是因此才要及时行乐。悉达多,你真让我感到失望!”
王子平静得有点冷漠,“父王,我们应该去追求那不老、不病、不死的大道。我何其向往那寂静的山林,独处冥想的自在安详生活。我对世俗的一切视之如草芥。”
此时此刻,戏师的法力运转到极致,不知源自何处的梵音,也犹如天籁般响起。
悉达多王子的身上,沐浴着圣洁的光辉。
“佛祖…”很多观众都开始动容,“没有悉达多王子的出家,怎么会有佛祖呢?”
净饭王痛心的说:“你对于亲情难道没有一点眷恋之情吗?
王子叹息一声,语气淡然:“父王,亲朋总会有生离死别的一天,何必强求父母妻子的缘分?”
净饭王神色痛苦,愤怒,他颤抖的指着悉达多,“荒唐,一派胡言!我看你定是失去了理智,要作出疯人一般的举动!你疯了!”
王子白道:沉迷于五欲六尘的众生是多么地幼稚、可怜啊。我心意已决!”
……
随着剧情进入高潮,悉达多王子落发出家,斩断红尘,已经入戏的观众心神受到洗礼和震撼,顿时再也忍不住的触动了。
“佛祖…”
“悉达多…”
“彩!”
喝彩和赞赏声中,五彩观戏碑光华大放,嗡嗡作响,最后出现了一个三彩连环的图案。
三彩连环!
很不错了!
若是这场戏再多一些幻术神通,起码就拿到四彩连环。
苏绰看着众人的喝彩,不禁更加担心了些。
多尔衮也坐直了身子,神色有点凝重了。
第一场就演的不错,这前三…不易!
随着《王子出家》谢幕,大幕落下。
已经换了戏装的洛家班,准备上台了。
“第二场,《格萨尔王》!”
锣鼓声一响,大幕再次徐徐拉开。
戏台之上,居然烟雾缭绕,犹如仙境。
身披世界披风,头戴九彩云盔的戏师洛宁,此时犹如一尊天神。
“咦?这戏台幻境神通,了得啊!”多尔衮顿时眼睛一亮。
懂行的人,立刻就看出了其中的不凡。
洛宁饰演的格萨尔王,从云雾中走来,似乎在俯视苍茫大地,念白道:
“现在我要离天上,投身下界降魔去,降服四方四种魔,让魔给我做奴隶。”
“万里岭国风景如画,就像炒熟的青稞撒在草原,就像天女披上碧绿的轻纱…”
洛宁运转伶道珠,念白的台词犹如咒语般飞出,几乎瞬间就攫取了观众的心神。
一下子让观众陷入恍惚之中。
格萨尔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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