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知瑶有些气结,长而浓密的眼睫上还挂着濡湿的泪意,气鼓鼓地瞪着他。
“我一点都不怕,你死了就死了,我继承你的遗产,卖掉你的公司……”她故意大声说着,想给自己找回一些面子,却在傅宴深笑意盈盈的注视下,声音越来越低,最后低下头去。
她还想说,要是他死了,她正好解脱了,自由了,不用再这样天天演戏。
但话到了嘴边,却被胸中的郁结哽住,再也说不下去了。
她真的是在演戏吗?
这场戏真真假假,台下的观众信了,现在恐怕连台上的演员也信了。
如果傅宴深死了。
这个想法哪怕一出现,就会让她的眼泪止不住地涌出来。
见她越哭越凶,傅宴深也不再逗她,探身从床头柜抽了两张纸递给她,有些无奈地轻声道,“好了,我这不是没事,别在这里哭丧了。”
“胡说八道!”温知瑶恶狠狠接过纸巾擦干眼泪,吸了吸鼻子,“不许再说这种话了。”
“你要是死了,我就拿你的钱去包养小白脸!”
傅宴深额角抽搐了一下,脸色黑了不少,毕竟不论哪个男人听到这种话,恐怕心里都会不舒服。
“你试试看?”他眯起眼睛。
温知瑶也不怕他,抿着唇握住他的手指,“反正你死了你也管不着我了,要是想管我,你就好好活着。”
她用了自己听起来最凶的语气,只可惜刚刚哭过,声音还又软又哑,听起来倒像只狐假虎威的小奶猫,奶凶奶凶的让人喜欢。
与其说这是一句威胁,倒不如说是一种承诺和妥协。
傅宴深神色有些复杂,半晌低低“嗯”了一声,抬手摸了摸她松软蓬松的发顶。
“下次不会了。”
他顿了顿,又继续说道:“抱歉。”
温知瑶闻言愣了,她很少听到傅宴深会说出道歉的话语。
这个男人仿佛一直这么不可一世,一直这么冷漠霸道,绝不会在任何事上让步。
而如今,他竟然为了这件事向她道歉?
为了她的担心和慌乱吗?
她心里骤然热了热,仿佛自己一直以来迷蒙未卜的情感得到了回应,让她整个人都要烧起来。
“你不需要道歉,这件事说白了也是因我而起。”温知瑶面色微红,低头道。
病房里的灯光是令人舒适的暖黄色,柔和的光斑笼罩在她的头顶,她的皮肤细腻光洁,又带着些娇羞的殷红,黑发与黑眸相互辉映,实在显得她潋滟迷人。
傅宴深看得喉结微动,眼中隐隐跃动着火苗,哑声道,“过来。”
温知瑶眼眸波光流转,小心地避开他还打着吊针的手背,轻轻靠进了他的怀里,仰面将自己的唇贴过去。
美人在怀,她的丰腴和柔软都被他尽收眼底,她软软挂在他的身上,指尖虚攀住他的肩膀,面颊泛着艳盛春光的粉红,咬着唇抓住他作乱的手指,“你受伤了,别。”
就算是自己人下的手,但伤口都是实实在在的,傅宴深第一次体验到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这种时候有心无力,是最要命的!
他眸光微闪,在她唇边咬了一口,听着她轻叫一声,才放开了手。
“知道我受伤了,还惹我?”
温知瑶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一本正经整理了自己凌乱的发丝,“你自己禁不住撩拨,还怪我?”
说着,她眼中浮现几抹蔫坏的笑意,重新凑过去在他耳边亲了亲,又飞速地退开,一下子逃到了离他几米远的沙发旁。
“我就撩拨你了,傅总能怎么样?”她脸上挂着洋洋得意的,得逞的笑,神色明媚,如同绝美的耀眼宝石。
傅宴深黑眸微眯看着她,却没有同她想象的一样,出言讥讽。那双古井般幽深的眼睛深沉而内敛,让她没由来的心里一动。
“我能怎么样?”男人嗓音嘶哑而低沉,过于紧绷的面容让他看上去有一些严肃,“你可以试试看。”
看着他风雨欲来的眼神,温知瑶放弃了继续跟他插科打诨的念头,只哼哼着嘀咕了一句“纸老虎”,在他彻底生气之前逃出了病房。
她差点和陆云川撞一个满怀,幸亏对方眼疾手快地一把扶住她。
“吓死我了,你急着干什么去?”陆云川夸张地拍拍胸口,埋怨道。“后面有鬼在追你呢?”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温知瑶轻咳了一声,连连道了歉,神色有些飘忽不定。
“宴深呢,醒了?”
“嗯,刚醒。”温知瑶回答道,似乎又想起两人刚刚暧昧不清的氛围,耳朵不自觉红了起来,欲盖弥彰地拨了拨头发,“你,你进去看看吧。”
说罢,她也不再逗留,笑盈盈挥手跟他说了再见,快步往外走去。
陆云川看着她雀跃的背影,神色令人捉摸不透,良久,他轻叹了一声,转身进了病房。
“来了?”傅宴深听见门口的响动,却并未睁眼,只是靠在软枕上闭目养神。
若不是失血过多让他唇色发白,倒真看不出他是受了伤在住院。
陆云川脸色不太好看,把手里的保温盒重重放在桌子上,冷哼了一声,“你倒是命大!”
傅宴深嗤笑一声,“托你的福。”
气氛沉默下来,见他丝毫没有开口的意思,陆云川心里更气,连着他英俊的面容都有些扭曲。
“傅宴深,你就没什么想跟我说的?”他忍不住气急败坏道。
“说什么?”
傅宴深终于睁开了眼眸,懒散地睨他一眼,“如你所见,我被不法分子捅了几刀,受伤了。”
他想了想,“现在凶手应该还逍遥法外。”
“你还装!”陆云川忍无可忍,“我刚刚在外面走廊上看见了庄青,你们认识吧?”
傅宴深侧目看他,似笑非笑,一双漆黑的眼眸没什么情绪,“你说呢?”
陆云川梗着脖子与他对视,丝毫不让,“你不会告诉我,他是专程来探望你的吧。”
“你跟百汇,到底有什么关系?”他深深地蹙起眉,“前些时日我听闻百汇的幕后老板露面了,是一位京城来的付少爷,你和他,又有什么关系?”
陆云川千头万绪,总觉得哪里不对,却没办法找到一个支点将这些事串在一起,这种被人排除在计划外摸不清真相的感觉,让他难受极了。
甚至还有点伤心。
“傅宴深,我是真的把你当兄弟,你要是连这些事都不告诉我,我……”他憋了半天,也没说出什么狠话,泄气似的一屁股坐到沙发上。
“你怎么样?”傅宴深有些嫌弃的看着他。
“我跟你绝交!”陆云川嚷嚷着,“公司里什么活儿你都推到我头上,自己的事儿又不告诉我,老子不干了,老子跟你绝交!”
傅宴深被他吵得耳朵嗡嗡直响,蹙眉按了按额角,冷声道,“你安静一点行不行?”
陆云川哼了一声,“你还敢嫌我吵?你最好赶紧给我解释清楚,我跟你那个傻了吧唧的老婆可不一样,别想糊弄我。”
傅宴深面色沉下来,墨色的眼睛冷了冷。
陆云川见戳了他的痛处,收敛了嬉皮笑脸的模样,“温知瑶是关心则乱,你没见她刚刚失魂落魄的模样,我都怕你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她再想不开跟你去了。”
“是吗?”
“是啊,”陆云川点头,“这才多长时间,你们俩这剧情就从《上错花轿》发展到《梁山伯与祝英台》了?”
傅宴深微微皱起眉,没有接他的话,眼波流淌间全是碎冰般的冷淡和沉默。
温知瑶比他想象中的更单纯,也更赤诚,这反而打乱了他某些计划。
或者说,突然让他升起了许多不必要的怜悯怜爱之心,让他舍不得把她算计在冰冷的计谋中。
她明明也是从小生活在水深火热的泥沼之中,怎么却拥有了这样一颗晶莹透亮,不含任何杂质的心?
这么多日子以来,他仿佛一个局外人,对她冷眼旁观,看着她畏惧他,试探他,从犹豫不定,到意乱情迷。
包括这次的袭击事件,她表现出来的炙热情感和深深的担忧恐惧,都是不可能假装的。
想起方才温知瑶眼角绯红的模样,傅宴深心中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了,让他有些喘不上气。
“这次袭击来得蹊跷,其中必然有什么因由。”
见他沉着脸不说话,陆云川只好继续说道,“傅南舟就这么等不及,非要在这样一个大庭广众的场所里,派人暗杀你?我说句不好听的,他这样做,跟傻了也没什么两样。”
傅宴深回过神,勾了勾唇角,漫不经心道,“他傻不傻,不重要,重要的是证据齐全。”
陆云川一愣,终于确定了自己的心中猜想,“所以这件事,你自己搞的?”
傅宴深神色冷冽地看着他,未置一词。
陆云川没由来的脊背一凉,蹙眉问,“那百汇?”
“我的。”傅宴深这次也没再隐瞒,言简意赅回答了他。
陆云川目瞪口呆,一时间没有说出话来,消化了好一会儿才磕磕巴巴开口,“那,那个瘸了腿的付少爷?”
“我装的。”傅宴深凉凉开口。
陆云川吞了吞口水,大脑一片空白。
空气中沉默了许久,陆云川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傅宴深,你是不是有病?”
“你装什么残疾?你有什么奇怪的癖好吗?”
“车祸没把你的腰子撞坏,把你的脑子撞坏了?”
“现在还不是暴露身份的时候,”傅宴深白了他一眼淡淡道,“百汇是我的一张底牌,我不会轻易打出来。”ýáńbkj.ćőm
陆云川舒了口气,也理解他的做法,做了个收紧嘴巴的动作,表明自己一定守口如瓶。
傅宴深信他,自然不担心他说出去。
况且即便他真的不小心说出去,谁又会相信呢?
陆云川心里怅然,原来的时候,他一直以为傅宴深没了傅家,即便有钱,也没人庇护,是孤家寡人的小可怜一个。
好兄弟落难,他必须带着陆家来当傅宴深的靠山。
没想到两级反转!
他哪里需要陆家做靠山?傅宴深本身就是个天大的靠山啊!
论我的孤寡兄弟突然变成黑道老大是种什么样的体验?
陆云川腹诽了半天,又想起方才落荒而逃的温知瑶,忍不住八卦道,“你到底怎么跟温知瑶说的?还在这装你那落魄人设呢?”
傅宴深神色更冷,薄唇轻抿。
陆云川仔仔细细看了他半晌,猛然乐了,拍了拍自己的大腿,笑道,“我知道了,骑虎难下了是吧!”
见他不语,他更是确定了这个想法,摇头道,“傅宴深啊傅宴深,没想到你也有今天!让你天天演戏耍的别人团团转!”
陆云川心里舒服了不少,神清气爽地把保温盒拆开放到他跟前,“你知道最让人措手不及的是什么?是真诚啊!”
“你看看温知瑶多真诚!她这么相信你,你还骗她?你晚上想起来的时候不会睡不着觉吗?我想想都得替她骂你一句,你可真不是个人啊!”
傅宴深在他一句句聒噪的废话中,忍耐到了极限,耐心彻底耗尽。
他看向陆云川的眼神变得阴沉狠厉,沉声道,“说够了吗?说够了就滚。”
陆云川听出他真的生气了,才正色道,“说真的,我觉得温知瑶不错,你要是想好好跟她过日子,就找个机会,把这些事好好跟她说一说。”
“你信我的,你自己说了,你们之间还有的聊,如果有一天让她知道你一直骗她,事情就不好办了。”
傅宴深仍旧面无表情,眸中神色变换着,最终只是点了点头。
陆云川也没再劝,又和他聊了些别的事,才说起公司还有会要开,既然已经没事了,他也撤了。
临出门时,他顿住脚步,转头看着病床上的男人,“你到底喜不喜欢温知瑶?”
傅宴深抬眸,光影在他的脸上聚合,有一瞬间,陆云川觉得自己在那张英俊的脸上看到了一丝迷茫。
这样的错觉转瞬即逝。
他又恢复了淡漠的神情,也意料之中回答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她很合格。”
陆云川沉默了一会儿笑了笑,“我和我前任分手之前也是这么想的,但我真的失去她之后我才知道,不是她还不错,是我非她不可。”
说罢,他离开了病房,留下傅宴深有些疲惫地闭上眼睛,若有所思。 奇书屋为你提供最快的傅宴深温知瑶更新,第93章 傅宴深的道歉免费阅读。https://www.yanbk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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