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又有一道有些尖锐的声音响起,随后就是一声小了些许的‘彭’和霹雳哗啦的声音。
他侧首看了一眼,在那片还没有彻底消散的余波上方,看到了一束已经半凋谢的烟花。
随后就是接二连三响起的尖锐破空声和‘彭’、‘彭’的声音,天空上也绽出一朵朵的烟花。
日向合理了然,“庆祝活动。”
他不怎么在意地收回视线,转头去看琴酒,又晃了晃还被琴酒抓着枪口的手枪,“放心,我还是有分寸的。”
“今晚的爆破活动是在官方那边挂上号的,工厂持有人写了一份关于烟花和爆破的文件提交上去,申请爆**理工厂,说是过节在即,最近东京又有些混乱,刚好可以秒拆工厂,是庆贺、也是震慑。”
这理由挺离谱的。
琴酒可以想见那位工厂持有人先生到底是在多极限的情况下紧急胡扯和胡诌的。
也可以想见当初日向合理大概是抱着‘干掉你,工厂就是我的了’的想法去的,工厂持有人察觉到了危险,于是紧急滑跪努力找自己的用处。
琴酒的脑海里划过了一句话,‘我的枪法很好,可以暗鲨,也可以诈骗审讯,老大,我很能干的,和我的废物父亲不一样’。
这是某个精力旺盛的家伙在第一次见面时,自我表达‘我很有用’的时候说的话。
不知道在面对这个早就对此颇有经验的家伙时,那位工厂持有人又说了多少表达‘我很有用’的话。
以防万一,琴酒先确认,“他的尸体在哪里?”
工厂持有人是组织成员,是一个刚加入了组织没多久,就上交了一套[可以看到东京塔的房子]和一个[和东京塔连成一线的工厂]的组织成员,挺有用的。
而且对方在白色地带还算颇有势力,就那么在大街上死掉的话,有一些麻烦,琴酒希望那个家伙在满足日向合理之后,也满足一下他,自觉地死在家里,好方便他派其他组织人员去收尾、处理现场和澹化桉件。
日向合理:“?”
他看了琴酒一眼,低声劝对方,“不至于,真的不至于。”
“你不要心情不好就乱记仇,”他认真地劝解琴酒,“我知道你因为爆炸的建筑物不是东京塔,就有些失望和不高兴,但是不要把这种不高兴带到工作上来,要更理智地去对待有关组织的事情。”
“而且工厂持有人的手里还有一些可以看到东京塔的建筑物,留他一条命的话,如果你短期内无法处理东京塔,还可以继续问他要建筑物练手。”
琴酒:“……”
他心平气和,只简单地反驳了一句,“不要以己度人。”
“那个家伙没死?没死最好,”他掏出烟盒,刚抽出一根烟,还没头疼地咬住,就瞥了日向合理一眼,又打算把烟收起来,“没死就不需要处理了,他是组织的人,过段时间再派人警告他就行了。”
日向合理随手抬起手枪转了几圈,他把枪口对准上方,简单地扣动扳机。
琴酒下意识伸手,还没够到那只手枪、把枪口别开,就看到手枪随着日向合理的动作发动了起来,一簇火花跳跃出来。
火花是红色的,正如正常手枪开枪时和子弹一起跳跃起来的火星。
就是有一个问题,它不是一闪即逝的,而是稳稳地立在枪口上的,就像是打火机上的火苗一样,也没有任何子弹射出并打中正在低头看枪口的日向合理。
这是一个手枪打火机。
琴酒再次:“……”
他中止了一下自己眼疾手快袭过去、差点就要抓住枪口的动作,又反复捏握了一下拳头,才深呼了一口气,心平气和地把手缓缓收回来。
“很、好,”他把话一字一顿地甩出来,“很真实的打火机,重量和真正的手枪一样。”
之前握住手枪,还没用力把日向合理拽下来的时候,他特意感受过这把手枪的重量,确定它和正常手枪的重量差不多,大概率是真的手枪,才拽的日向合理。
“重量?”日向合理松开扳机,把手枪打火机抛给琴酒,“我刚刚用力了,让它的重量和真枪的重量差不多。”
他随意地解释完,没看琴酒额头上又跳出来的红色井字号,而是看了一眼远处还在砰砰砰的无聊烟花,“走吗?”
“……”琴酒感受了一下比正常枪支要轻许多的手枪打火机,又熟练地调整了一下心态,才沉稳回答,“走吧。”
他们快速处理了天台上的痕迹,一起从电梯下去。
可喜可贺的是,哪怕琴酒那么嚣张地飞下车了,也没有引起不远处的交警注意,哪怕琴酒下车的时候没拔钥匙,也没有引起路过的小偷先生的注意。
车还老老实实地停在原地。
也幸好驾驶座的车窗还开着,可以让人把手从驾驶座那里伸进去打开车门,不然就算它还停在这里也没用。
琴酒把门打开,又推开副驾驶座的车窗,对日向合理示意了一下,“我一路飙车过来的,等会儿可能会有警方追过来,先走。”
日向合坐进去,又顺手把自己这边的车窗也摁开,才随口道:“这个不用担心,只要你没有在遇到交警的时候就提前预知了目的地、并告诉他们,他们就追不上来。”
“我规划路线的时候,卧底先生帮我解决了沿途的监控,”他又解释了一下,“你看到的那些监控都是我控制的,确认你的速度。”
说着,日向合理把平板拿出来晃了晃,上面的画面还停留在最后一个路口,道路上没人,于是交警先生正在抬头看烟花。
“他们追不到你的。”
琴酒瞥了一眼,对这点早有预料。
在第一个摄像头闪着红光对准他的时候,他就感觉到微妙了,在看到第二个摄像头的时候,他就察觉到肯定和日向合理有关系了。
他心平气和地说出这一点,“我猜到了。”
“看到第一个摄像头,出现‘等会儿就一枪崩了它’的念头时,我就猜到它和你有关系了,”他启动车辆,冷静地阐述自己的理论,“欠揍的摄像头,我只在今天见到过。”
日向合理:“?”
在黑色保时捷飞飚起来的同时,他真诚劝戒琴酒,“不要随便迁怒,gin。”
“如果我会随便迁怒,”琴酒更加冷静,“在发现那个女人居然配合你行动的时候,就直接一枪崩了她,顺便警告你老实点了。”
哇哦。
日向合理无声鼓了一下掌,“酷。”
“很酷的想法。”
他友情提示,“不过按身份,应该是我在察觉到你居然敢阻止我的时候,就直接一枪崩了伏特加,对你以儆效尤吧?”
“居然敢对上司的行动有异议。”
琴酒开始调整心态。
是的,确实是这样,道理没错,嗯,就是这样,不是这样也是这样,‘你自己选的,你受着’。
他再次心平气和起来,“是的,你说的没错。”
然后瞥了日向合理几眼,“你打算怎么处理她?你去纽约的时候,我没让她接触过关于组织的事。”
“不过看她跟你一起行动的样子,”他嗤笑了一下,“她倒是挺适应做组织任务的。”
日向合理选择大方地宽容这只脾气不好、一生气就乱迁怒认识的每一个人的家伙,“有空的话,我挑几个合适的任务让她做吧。”
合适的任务。
东京最近的任务出现在琴酒的脑海里,他回忆起一件非常适合宫野明美,但是碍于日向合理、所以没有发给宫野明美的任务,于是神色动了一下。
“合适的任务的话,”他道,“我这里有一件。”
日向合理立刻转头看他,不耻下问,“要在哪里处理任务目标?”
琴酒:“。”
比起之前,这种程度的话已经能够无视了,琴酒省略掉了调整心态这一步,目不斜视地解释道:“她的父母是组织的研究员,就和雪莉一样。”
日向合理动了动眼睛。
“不过他们是中途加入组织的,在外界还留有一套完整的成长经历和人际关系,”琴酒道,“加入组织之前,他们是有名气的科学家,也有不少的科学家朋友。”
“最近,东京有一位科学家去世了,是她父母曾经的同事。”
“那个科学家的儿子也是一位科学家,目前在某家药物研究所就职工作,主要负责一款保健药物的项目,”他顿了顿,“再过几天,他就会为自己的父亲举行葬礼,会有很多的科学家和研究员去参加,也会有慕名而去吊唁的普通人。”
琴酒看了一眼日向合理,观察了一下这个家伙的神色。
日向合理若有所思地动着眼睛。
琴酒立刻先声明,“葬礼是为那个死去的科学家准备的,不能临时加人!”
“知道了知道了,”日向合理随便敷衍过去,又继续关注之前的正事话题,“你想让她用父母的名字去参加那个科学家的葬礼,接触科学家的儿子?”
琴酒坦然点头。
“她是最合适的人选。”
又观察着日向合理的神色,进行了补充,“不过派人以科学爱好者的名义去靠近那个家伙也可以。”
“你怎么看?”
日向合理不怎么看,他委婉地进行提示,“广田小姐是用的假名吧,她的父母姓什么?”
宫野明美现在用的是伪装身份,是姓‘广田’,到时候以真名出席身份,万一被什么人认出来怎么办?
东京人的记忆力可是格外古怪的。
日向合理补充这一点,“说不定会有人记得她是‘广田’。”
闻言,琴酒瞥了日向合理一眼,他思考了片刻,不得不承认着点头,又随口纠正了一下,“一定会有人记得她。”
只要关注一下日向合理,大概率就会知道他的父母双亡,临时监护人是一位远房亲戚,如果不是过分喜欢,正常人当然不会刻意去记这位‘神明侦探’的监护人姓名和样貌,但很不巧,日向合理有让人过分喜欢的资本。
正常普通人都如此,但凡葬礼上有一些危险的家伙,那记得‘广田雅美’的概率就是百分百了。
而且这家伙大概率也会过去,概率已经不是百分之百,而是百分之一千。
琴酒皱眉考虑了一下,松口,“那算了,我派其他……”
“不过,”日向合理打断,他若有所思着道,“也可以解释,广田小姐的父母很早就去世了吧?可以解释为‘在父母去世后,广田小姐被亲戚收养,并改了姓氏’。”
“正因为自己有过这样的经历,所以在得知自己有位远方亲戚面临‘没有监护人就会被送去官方福利院’的处境时果断赶过来,而且尊重他的意见,不修改他的姓氏。”
他向琴酒求证,“怎么样?”
挺合理的。
这个借口对‘广田雅美’也挺正面的。
“那我回头把任务发给你?”琴酒挑了挑眉,“任务的重点是那个科学家的儿子,不过葬礼上会出没很多其他有名的科学家,到时候你可以看看有没有喜欢的人。”
他转动方向盘,让黑色保时捷转弯,继续靠近宫野家,又补充,“让你挑喜欢的人是‘招揽’,不是‘处理’!”
“是是是,”日向合理敷衍点头,又反问,“那有人发现出异常,也不处理吗?”
琴酒:“……”
正常套路,有人发现异常肯定是干脆处理掉的。
但那是正常,现在是日向合理,这句话大概就可以理解成‘把组织的事故意泄露给喜欢的人,那可以处理掉喜欢的人吗?’,一但他给出肯定答复,这个家伙就会立刻‘挑喜欢、有潜力的科学家=挑这次行动的幸运儿’。m.ýáńbkj.ćőm
他沉默住。
日向合理用眼神催促他。
“……不可以,”琴酒着重强调,“那群科学家好收拾,但他们背后的势力不好对付,随便挑人干掉,很有可能会干掉fbi的人,到时候你还会被狗咬。”
“你可以摆脱那些家伙,但‘广田小姐’不可以。”
他在宫野家的门口停下车,又道:“‘卧底先生’现在在哪?他给我发讯息的时候,还在你的手里吧。”
不然不会那么巧,卧底先生刚告完状,日向合理就打电话过来了,而且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能把工厂爆破计划申请下来,警方那边也一定有人快速通过并大力推行,多半就是这个家伙了。
再加上沿路的监控……这个怕死的家伙还挺了解日向合理的,看来死到临头时交代的‘老大,我能xxx!’的介绍真的很多。
“卧底先生?”日向合理想了想,回复,“在爆炸发生的时候,他在给竞争对手甩锅。”
“一开始我找到他的时候,他就信誓旦旦地保证过,留着他绝对能坑到组织的敌人,所以我让他自由发挥了。”
琴酒:“。”
琴酒心平气和地点头,“行,他知道了。”
日向合理开门下车,又催促了他一下,“记得把葬礼任务的详情发到我手上,不能做成清理任务的话……”
他不情不愿了一下,“那就按正常的任务详情发。”
“嗯。”琴酒点头,他敲了敲方向盘,稍微沉吟住。
又因为日向合理格外干脆利落,直接转头就走而不得不缩短了沉吟了时间。
“对了,”他道,“今晚的‘烟花’……”
日向合理回头看他。
琴酒又沉吟了一下,才面不改色地组织出语言,“很好。”
日向合理停着脚步,他又偏了偏头,“‘很好’?”
“不,”琴酒纠正,“是非常好。”
他组织自己内心的真实感受,并且避开那些会让日向合理记仇的话,给出经过‘微调’的真心话,“很符合你一贯的风格。”
明天的早晨新闻估计都是这场‘烟花’。
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很感动。”
琴酒重复,“我很感动。”
“很感动你在这次‘烟花’行动中的所作所为,是每一步的所作所为,我都很感动。”
从东京狙击,几枪直接把所有人都干懵,让警方原地跳起八米高。到东京烟花,和警方配合,爆破也走警方官方渠道,先在官方那边备桉。
日向合理进步了多少?一点点吗?不,是亿点点!
简直就是自家的倒霉孩子突然懂事了,终于知道不能一直祸害自家人,要祸害外人了!
这是日向合理的一小步,琴酒的一大步。
起码头疼和麻烦的都不是琴酒,而是其他的倒霉蛋。
琴酒很感动。
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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