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江面而来的氤氲白雾将襄阳笼罩其中，城头只模糊看得见几面旌旗迎风飘扬。
西城门外。
张毅衣袂飘飘，负手而立，望着涛涛汉水静静等候。
...
蓦的。
十几匹战马冲出大雾，穿过黑洞洞的西城门甬道后便直接上了官道，掀起漫天烟尘。
在他们身后，还有整整七列长龙，都是黄祖部下士兵，他们以纵队快速行军，紧随其后，阵容森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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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驾！驾！”
“主君有令，速行，速行！”
被众多骑士簇拥在中心的是一群显赫子弟，扬鞭喝道。
他们穿金戴银，鲜衣怒马，皆是黄氏家族的青年，黄祖长子黄射一马当先。
只是此时，他们的装扮上多了一样东西，腰间清一色的都缠着白巾！
白巾裹头是为戴孝，白巾缠腰是为悼念致哀！
“报！”先前被派去通传的骑士返回，冲黄射复命道：“狂贼张毅在前方三里的江边小亭！”
黄射闻言，点了点头，心中也松了一口气，幸好把这厮留住了。
蔡氏家族的名义，的确好使。
“张毅贼人，这就为我二弟偿命吧！”黄射拔出刀，双腿重重一夹马肚：“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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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是察觉到了主人的怒火，战马狂躁冲出，于官道上留下一路深深的蹄印。
...
江边小亭，张毅低着头缓缓踱步。
不知道蔡婉几个在搞什么，这么久了还迟迟不见人影。
他有点心神不宁，却又说不出是因为什么。
“黄祖就这么放过我了？”张毅总觉得不太真实，神色狐疑不已。
直到雾中官道冲出一队骁锐的骑士，心事重重的他才被密集的马蹄声震得回过神来。
“黄射！”
为首的骑士竟然是黄射！
而他身后的人，腰间全都缠着一圈白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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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
张毅瞬间反应过来，盘旋在脑海中的疑窦顿时消散。
这根本就是一场针对他的阴谋！
所谓的蔡家人要出城相送，完全是黄家知道他跟蔡家关系密切而假借过来以迷糊他的名义。
张毅的脸色沉了下去。
“吁！”
黄射勒住缰绳，在风雨亭二十步外停下。
“噌蹭蹭！”其他骑士刀剑出鞘，一语不发的看着张毅。
“嗒嗒嗒。”大队步兵开来，手持长戈从三面将凉亭围得密不透风。
张毅处背对滔滔汉水，负手而立，不动如山，眼眸中只有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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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已至此，黄家无耻设下杀局，还有什么好说的。
“张主簿，在这等谁呢？”
黄射拍马而出，先是奚笑了一句，继而指着张毅悲愤道：“张毅，你残忍跋扈，你以为黄氏家族会放过你吗?你得为黄升偿命，你该死！”
张毅面不改色：“还没人能让我偿命，你弟弟又算个什么东西。”
黄射现在只想弄死张毅出气，闻言也不再废话，一边缓缓拔刀出鞘，一边阴冷道：“你不是要回南阳么？我这就送你回家，让你魂归故里！”
“哈哈哈！”张毅大笑：“黄升也这么跟我说过，可惜他本事不够，最后让我给送回家了。”奇书屋
“如此，那就让本校尉讨教讨教罢！”说罢，双腿一夹，催动战马拖刀冲杀上来。
身后十几名骑士见状，也纷纷策马响应：“杀！”
当！
一声巨响，火花迸溅四散，张毅黄射刀剑相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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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支箭结结实实扎进了他的右肩，瞬间入骨数寸。
鲜血小溪般涌出！
“嘶......”张毅当即撕下衣服包住伤口，以免失血过快。
“江夏黄氏家族的门风，领教了！”咬牙折断箭头后，张毅扔下手里剑，然后毫不犹豫地转身。
转身，奔跑五步。
原地起跳，落水。
一气呵成!
“咚！”江面炸起水花，江水瞬间被染红一大片。
黄射目瞪口呆。
他怎么也没想到张毅竟会跳江，还如此果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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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应过来后，连忙跑到张毅纵身一跃的位置探头观望江里的情景。
汉水滔滔，波涛如怒，却哪里还有人。
“放箭，再放箭！”黄射喝道，虽然知道张毅必死无疑，但他担心淹死得不够快。
噗噗噗！
又是几轮乱箭射出，这下看你还怎么活，你就是有十条命也不够死！
.......
黄府。
黄射满脸红光的回来了，拱手向黄祖复命道：“启禀父亲，大事定矣。张毅慌乱之中狗急跳墙，沉江自杀了，血染汉水！”
“自杀？”黄祖反复念叨好几遍，不放心的追问道：“我儿可亲眼看到他死了？”
“这自然没有。”黄射如实将情景说来：“然而汉水深不见底，又水汹势急，过往船只往往都有被拍翻的，何况是人，何况张毅还中了一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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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言，黄祖终于放下心来，老脸上也有了笑意，幽幽道：“升儿九泉之下，可以安心了。惟使君那里，若事发，为父不好交代。”
黄射劝慰道：“父亲乃荆州砥柱之臣，使君会理解的。”
他还要依靠大伙儿呢，又岂能因为一个死人与我黄家大动肝火。
......
刘表私邸。
后院湖心亭，蔡夫人与蔡婉相对而坐。夏日将焉，她们正在欣赏池塘里盛放的荷花。
“张毅不是今天走么？看时辰，这会应已出了襄阳城，你该去送送他的。”望着天上的炎炎烈日，蔡夫人红唇微启，颇为惋惜的说道。
“我......”
蔡婉轻轻叹息，脸上带着苦涩的笑：“他要带着大批军资回南阳，临行时想必定然事情繁多......他让我等，我等他就是了。”
“呵呵。”蔡夫人眼含羡慕，调侃蔡婉道：“才见了一面，就心心相牵上了？想我当初与那死鬼，哎，不说也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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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羞煞我了......”蔡婉脸色发红，正待接话，却一下呆呆的愣住了。
她心里突然产生了一股莫名其妙却又难以遏制的悲伤，似乎有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羁绊在这一瞬间被抽离灵魂。
“你怎么了？”见蔡婉目光呆滞，神色古怪，蔡夫人以为她是伤心于再难相见，便出声安慰道：“张毅在襄阳虽然没有待太久，但以我的观察，他不失为一个有德行有操守的君子。他既然答应了你，就一定会遵守承诺。”
“不，不是。”蔡婉眼眶泛红，摇头道：“我刚才突然有种很不好的感觉，令我很悲痛。”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对亲爱之人的心有灵犀么？
“悲痛？”蔡夫人不解道：“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蔡婉捂着胸口，娥眉微蹙：“我就是害怕，我就是心有点疼。”
“杞人忧天，相思病发作了。”见妹妹半天说不出个名堂来，蔡夫人如是总结道。
“呜呜呜。”蔡婉忽然扑倒在案几上，失声痛哭起来。
蔡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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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跟他只是寥寥两面，就情深到了这个地步？
“于嗟鸠兮，无食桑葚！于嗟女兮，无与士耽！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蔡夫人默默诵起了诗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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