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眼，入目的是医院的天花板。
陪护椅上坐着的人，是顾城。
他好像不太愿意看到自己就这样死去。
昏倒的前几秒，郑艺是真的觉得自己要死了。
她当时想的是，那样也挺好的。
听见床上传来的动静，顾城抬起头，视线却不敢落在她的身上。
郑艺抿了抿唇，勉强挤出一抹笑，“怎么，我没死有些失望？连看都不愿意看一眼。”
那为何还要送她来医院。
她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顾城，你又意气用事了，你其实可以就把我扔在那栋别墅里，最多两天，我肯定不会再睁开眼。”
郑艺一个劲地说着话，却没注意到男人握紧的拳头青筋暴起。
察觉到不对劲时，她愣了愣，道，“你干嘛这副表情，我这样，你不是很高兴吗？还是没能替你哥报仇，你心有不甘？”
就在此时，医生走了进来。
见郑艺靠在床上说话，她皱着眉头道，“你刚流产，别太浪费体力，好好休养。”
话音落下，郑艺脸上的表情僵住。
流产……
她抬手缓缓抚上自己的小腹。
所以，这几天她小腹时不时绞痛，不是因为撞到了沙发。
而是因为，她怀孕了？
视线仓皇地落到一旁的男人身上，郑艺想笑，眼泪却率先流了出来。
片刻后，她将身上的被子扯上来盖过头顶。
病房里响起了女人的呜咽声。
医生见状也有些于心不忍。
看了同样低沉的男人一眼，摇着头走了出去。
顾城敛了敛眸，眼角湿润。
心里有没有悔意，就连他自己也分辨不清。
郑艺喝醉那次，他去公寓找她那晚，因为情绪激动，没做措施。
仔细推算，孩子就是那晚有的。
他做了什么？
他将怀孕的郑艺推倒在沙发上。
将她囚禁在别墅中。
日日夜夜播放视频折磨她，刺激她。
要说郑艺因为顾御的死难辞其咎，那现在的他，又何尝不是满身罪恶。
他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孩子。
这几年他过得浑浑噩噩，总想起过去和哥哥一同在院子里背书的日子。
他和顾御是兄弟，也是知交挚友。
他们之间只相差一岁，兄弟两人，无话不谈。
所以，在很久很久以前，他便知道郑艺的存在了。
他对郑艺的了解，一开始，是从顾御口中得知的。
这样一个桀骜不驯的少女，顾城心中也滋生好奇。
他偶尔会悄悄跟在顾御身后，打探这位少女的姿容。
次数多了，心中也难免悸动。www.ýáńbkj.ćőm
在顾御对郑艺情根深种的时候，顾城也对这个少女渐生情愫。
但这感情，发乎于情，止乎于礼。
他不会去抢哥哥喜欢的人。
却想不到，这个少女将哥哥推向了深渊。
同样，也将他此后的人生推向了深渊。
他以为自己对郑艺的情感只剩下仇恨。
可当她终于上钩，一步步走向自己时，内心还是会悸动。
自己喜欢郑艺，顾城一直都很知道。
所以在屏阑，他允许这个女人近身。
在机场，接到这个女人的电话，他立刻赶到了她的身边。
即便这些年她身边男人不断，他依旧控制不住和她接近。
看见她和周津柏走得近，顾城想着再不出手就没机会了。
他觉得这个女人滥情，或许过段时间对他的新鲜感就消失了。
这是为哥哥报仇的最佳机会。
可到底是因为报复，还是因为嫉妒心作祟，他早就已经分不清了。
顾城从椅子上起身，看了一眼床上抖动的身体，最终还是忍住没上前去将她搂进怀中。
他敛了敛眸，逼退眼中的热意，“当年你将我哥卷入其中，害他丢了性命，如今我也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我们之间，就此两清了。”
“顾城，你爱过我吗？”
病房的门被关上前，郑艺问了这么一句话。
但直到关门声响起，她也没有得到答案。
哪怕一点，也没有吗？
她重新将自己蒙在被子里，失声痛哭。
为自己年少荒唐的决定。
为这些年的意志消沉。
为她失去的孩子。
还有，无法得到回应的爱情。
……
柔嘉和沈绪婚礼那天，郑艺已经出院了。
她画了一个精致的妆，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憔悴。
她与母亲一同出席好友的婚礼。
沈绪很爱柔嘉，这场婚礼轰动整个s市。
婚礼现场实时直播，热搜冲到第一。
“小艺，你也早点结婚，像嘉嘉这样，身边有个依靠，也挺好的。”
郑母还在旁敲侧击地让她结婚。
郑艺却盯着台上接吻的两人热泪盈眶。
周围宾客都以为她是因为好友结婚感动，却没人知道她为什么哭。
就连柔嘉，也是在郑艺离开后才知道一切事情的。
她怒气冲冲地找到顾城，见面的第一秒，就给了对方一巴掌。
“郑艺和我提起你时，我便觉得你不是什么好人，顾城，你将你哥的死归结在她身上，她又何其无辜？她招惹顾御是有错，可罪魁祸首是林锋和那些施暴的人，你怎么能这么对她？”
“她最怕一个人待在黑暗中，你却将她关在房间，日日夜夜地折磨她，你就是个畜牲。”
说到激动处，柔嘉已经哽咽了。
她虽然在骂顾城，可却也知道他心中也不好受。
这几人的纠葛，谁对谁错早就理不清了。
可他千不该万不该对郑艺动手。
他怎么能？
他怎么敢！
顾城愣在原地，没有开口。
突然想起郑艺在医院时问他的最后一句话。
她说，“顾城，你爱过我吗？”
他爱她吗？
当然。
但这爱夹杂了太多的成分，他如何敢认。
不管怎样，他和郑艺之间，已经没有任何可能了。
如今横在他们之间的，除了仇恨，还有一个未来得及出世的孩子。
柔嘉不知是何时离开的。
她宣泄完情绪，自然不屑和顾城站在一处。
沈绪的车停在一旁，见她过来，他心疼地皱了皱眉，“我知道郑艺的事你很难过，但也不要动怒，毕竟你肚子里还怀着孩子。”
提起孩子，柔嘉又哭了出来。
她靠在男人怀里，哽咽着开口，“要是我早点知道这一切就好了。”
沈绪拍着她的肩膀安慰她，“这不是你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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