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听到这样的话,戚慈却没有一点犹豫:“可以。”
一切似乎都在村长意料之中,老人眼神深沉,看着面前的两个年轻人郑重点头:“好,你们随我来。”
一行人往巨大合欢树下走去。
圣树存在日久,不清楚到底经过了多少个千年,也不清楚是什么时候有的灵性,只是圣树村人自有传承起,便世代守护着这里。
越是靠近,巨物给人视觉上的震撼感越强烈,霍忍冬看着那粗壮到需要几十人合抱的树干,高耸入云的树冠,心中升起难言的敬畏。
天地之大、传奇至伟。
圣树周围的空气近乎病态的洁净,靠近都能感受到神圣气氛。
肥沃的黑色土地上,连普通杂草都灵气充裕,欣欣向荣。
不断有白色鸟雀在树冠周围盘桓飞舞,发出啾啾鸣叫声,像是陪伴圣树的精灵。
几人在距离树干一里地的位置停下,在那里有一圈村民们打下的木桩,用红色麻绳圈起来。
麻绳上挂满了石片,上面刻着些祈福的话语。长年累月被雨雪侵蚀,字迹已经模糊难辨。
“叮铃——叮铃——”
被风一吹,石片发出清脆撞击的声音。
“我们到了。”老村长缓慢回过身来,神色带了丝方才没有的认真。
“慈惠真君,圣树地位尊崇,此番带你们进来已是破例,至于能不能获救,就看你自己的了。”
戚慈垂下眼:“在下明白。”
村长点点头,指着不远处一间小木屋:“那是老朽的居所,你先沐浴焚香、剔除杂物,准备好后就能开始了。”
木屋附近有村民们日常打水的冷泉,戚慈用泉水洗净身体。他披散一头白发,只穿着件纯白色的中衣,连飞剑和储物袋也没带,赤着脚两手空空往圣树的方向走。
男人踽踽独行,湿漉漉的长发还滴着水珠,贴在强壮宽阔的肩背上,勾勒出线条优美的肌肉弧度。
那件白色中衣,让平时总是一身黑衣的戚慈看起来有几分脆弱。
霍忍冬站在红绳圈外,有些紧张地看着他一步步往里走,步伐坚定。
村长和一众村民也聚集在红绳圈外,大家都是来看热闹的,毕竟村子常年没有外人进来。
有人一边做着手里的编织活计一边问:“村长,这人是谁啊?还想靠圣树治病?”
村长抽着旱烟摆手:“你们年轻不知道,他父母曾救过村子,要没有他们,外界修士恐早就发现这里了,我们也不会有安居乐业。今天他来,算是偿还那一份恩情吧。”
又有人质疑:“圣树是先天灵物,至纯至净,不是那么容易靠近的。就算是我们,也至多行至百步之内。他看起来身中邪毒,那是最污秽的东西,圣树怎么能允许他走近?”
村长看着脚步明显沉重起来的戚慈,淡淡道:“圣树自有定夺,能走多远,就看他能忍到哪里了。”
听着他们毫不掩饰的话,霍忍冬双手揪住了衣襟,一颗心提了起来,眼睛一眨不敢眨。
村长虽然说的轻松,但她知道,戚慈正在承受莫大的压力。
一开始他还能腰背笔直,但很快,他的脚步明显缓慢起来,仿佛每走一步,都要使出浑身力气。
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戚慈正遭受巨大的痛苦。
圣树是天地间神奇的存在,光是“靠近”这一项,都能筛选掉九成九的人。
霍忍冬正思绪万千,忽然听闻耳边惊呼一片。
“快看,起火了!”
“哇……”
“原来污秽靠近圣树真的会被烧!”
霍忍冬下意识往前靠了半步,双手抓紧了麻绳。
不远处的男人,身披白衣,方才还一切正常,但现在身上突兀地多出一片红光——着火了!
只见戚慈身上燃起朵朵橙红色的火焰,跃动着铺在白色衣料上,像坠落的太阳火种,从他的背脊燃烧到手臂。
他对此毫无反应,只是继续迈步往前走。
但火势绝不仅于此,一开始还是肩背上浅浅的火苗,随着戚慈继续靠近圣树,那火越烧越大,竟然变成了滚滚烈焰。
大火卷起了气流,把他的白发吹得乱飞。
戚慈双手握拳,手背和手臂青筋暴起,汗水划过俊美冷硬的侧脸,牙关紧咬。
任谁背上、身上灼烧烈火都会痛得满地打滚哀嚎连连,但戚慈愣是一声也没吭,他沉默着靠近。
脸色越苍白,但他一双眼睛却越来越亮。
从远处看,树下只剩一个被烈火包围的人影,在焚烧里略显扭曲。
红与白,这强烈的视觉冲击叫人根本挪不开眼。
村民们甚至生出疑惑想法:这火是不是根本不热的?要不然,他怎么好像完全不曾痛苦。
他们逐渐停下手里的活,或坐或站,小声议论着面前的男人。
“爹爹,他不疼吗?阿奴被火星撩了手都要哭好久。”
“怎么可能不疼,他是忍着呢。”
“换我就不治了,烈火焚身可不是说说而已。”
“是条汉子……”
火光把她的脸都照红了,霍忍冬难以掩饰震惊的表情。
这就是村长说的‘常人不能忍受之痛’?
圣树之火显然并不普通,明明熊熊燃烧,戚慈身上的衣服却没有任何毁坏的迹象。火花遇到他湿淋淋的头发和汗珠,也不会熄灭。
仿佛这火燃于神魂、起于虚无。
身旁的村长把旱烟枪在石头上磕了磕:“圣树之气至纯至净,遇上障毒,一清一浊自然会剧烈碰撞疯狂灼烧。等他身上的火烧完,毒就解了。”
村民唏嘘:“竟然还有这样神奇的治疗之法!”
村长垂着眼皮老神在在:“烈火灼身的痛苦可没几个人能承受,别以为他不吭声就不疼,这火可是烧在身体里的,烧他的骨髓,烧他的经脉。”
话音落下,原本议论纷纷的村民们也不说话了,大家肃然起敬,沉默地看着戚慈的背影。
霍忍冬始终没吭声,她一直默默注视着。
终于,在走到大概一半的位置时,戚慈再也无法前进哪怕一步。
“砰”的一声,他跪倒在地上。
高大男人佝偻着背脊,双手撑着地面,汗水滴滴答答落下,湿透了衣衫,连身躯都在微微发抖。www.ýáńbkj.ćőm
霍忍冬惊呼出声:“公子!”
她想要往前去,但双手触到拦路的红绳,还是硬生生停了下来。
她知道戚慈有多能忍,哪怕旧伤发作、鲜血淋漓,他也不会吭一声。如今这副样子,想也知道承受着多大的痛苦。
身旁的村长耷拉着眼,望着男人被火焰包裹的身体,朝后挥了挥手:“都散了吧,别围着凑热闹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村长第一个离开,随后其他村民也陆续走开去干活了。
戚慈身上的烈焰并没有要熄灭的迹象,也不知道要烧多久。
一个接一个离开,到最后,只有霍忍冬自己还站在原地。
她眼睛干涩,手心里被掐出了红痕。
两人一个跪在圣树下,一个站在红圈外,默不吭声互相守护、陪伴着。
一直到太阳落山,最后一丝阳光躲回地平线下,他身上滚滚燃烧的火焰终于有了熄灭的趋势。
那个跪在地上的人终于动了,他好像一只从沉眠里苏醒的兽,一双手揪着地上的杂草,深呼吸好久,才缓缓积蓄力量,直起了腰。
他想要站起来,但双手刚离开地面就又摔了回去。几次试探后,他放弃了,反而用这种狼狈不堪的姿态,往红绳的方向爬。
霍忍冬瞪大眼,震惊地看着缓缓朝她靠近的男人,不知不觉间已经泪流满面。
他肩背上还冒着滚滚烟气,那是高温灼烧后的反应。
虽然一头凌乱长发挡住了面庞,但霍忍冬知道,他始终在看着她。
他在努力回到她身边。
不知道过了多久,戚慈终于到了红绳边,霍忍冬蹲下身想要去扶他,却被躲开了。
戚慈声音沙哑:“别碰……”
他白发被汗水沾湿,一双通红的眼睛看了看她,勾唇一笑:“会烫到你。”
霍忍冬一愣,下一秒直接哭出声:“公子,你……”
见豆大的泪珠从她白玉一样的面庞上滚落,戚慈有些无措,他想要伸手抚摸她的脸,又怕自己手上沾了泥。
霍忍冬埋头抹泪,忽然感觉有柔软的东西碰了碰她的脸。
泪眼朦胧里,戚慈的样子都模糊难辨,他捻着自己还算干净的一块袖子,笨拙地擦拭她的泪水。
“哭什么?我又没死。等我死了,你才能哭。”
“你知道的,这点痛对我来说不算什么。”
望着面前女子梨花带雨的面庞,戚慈眼眸深沉。
进村子的时候,村长曾问他为什么改变主意了。
从前戚慈也知道圣树也净化障毒,但他不曾过来治疗,因为他没有想法活。
至于现在嘛……
他忽然不想就这么轻易死了。
他想长长久久的活下去,陪伴一个人、保护一个人,做她的翅膀,做她的风。
载着她飞得高高的,飞到别人再也触碰不到的地方。
*
后来几日,只有每天晚上太阳落山后,戚慈才能离开圣树脚下,把身体浸入冰冷的泉水降温,等第二天一早再继续遭受烈焰焚身之苦。
霍忍冬实在看不下去了,她找到村长:“他还需忍受多久?”
村长坐在老黄牛背上,望着远处只剩一团火球的人形:“这个距离,他还不曾真正靠近圣树,周围纯净之气不足,解毒大概需要烧一年。”
霍忍冬瞳孔地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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