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那间清幽雅静的书房。
韩世荣心事重重坐在书房当中一把大椅上,卢鸿、朱旺、田季、项华则是分列两侧落座,个个都是脸色黯然。
这时,韩世荣环视一周,眼神坚定地看向座下四人,沉声开口道:
“诸位!都议议吧?”
“国舅,眼下这个局面已经昭然若揭了,皇上这是准备要发动战事来收拢军权了。”
还是卢鸿当先开口,一句话便直接说到了要害处。
他们当然能够明白皇上一旦收拢军权将意味着什么。
书房里一时间笼罩着阴郁,每个人的神情都流露出对前途未知的忧虑。
说着,他目光冷冷扫过众人,最后看向居中的韩世荣:
“听说皇上的身子愈发孱弱了,现在朝廷尚未拥立太子,皇室宗亲里,最有可能接任大位的,在我看来有三人,其一是岐王、其二是代王,其三嘛,便是世子李贤。”
“世子李贤?”田季显然有些不认同,“这不可能吧?论威望和朝中建树,怎么也轮不到这位世子爷。”
“田大人,我且问你,这天下藩王中,除去东平王,还有何人能与康王相比?而且,你别忘了,东平王已经自请罢黜藩王封号降为庶民,而这康王可还在京都呢?”
田季微微颔首,显然认同了卢鸿的话,脸色一转,说道:“国舅,事已至此,我们确实得做长远打算了。”
朱旺接言道:“皇上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就是想对党项人开战,所以眼下咱们应该想法子争取征北大将军的人选,我已经向皇上举荐了大公子韩德胜。”
“好!”卢鸿当即一拍掌,赞赏道,“事情到了现在也没必要再遮遮掩掩,咱们就得一条心,推举大公子出任征北大将军。所以,眼下这个关口,还是得把天泉山庄的银子都看紧了,千万不能让这笔银子落到皇上手中。”
众人皆是点头,以示赞许。
就在这时,韩世荣也开口了:“京兆府那边马常波现在查得严,眼下各家贩运私盐都得停了,尤其是东门码头那一片,最近也太张扬了,竟把官盐和私盐混在一起,田大人,你也该好好管管下面的人了。”
田季面色一沉,赶忙拱手说道:“是,这件事我接下来亲自去办。”
韩世荣不再看他,想了想又说道:“另外,我再加上一条,眼下各家各户都得警醒点,别让皇上拿住了把柄,还是那句话,再大的事情咱们同舟共济,这朝堂便还是咱们说了算。”
众人这才轻声一笑,齐齐回道:“我等谨以国舅马首是瞻。”
……
……
“嘭!”
阴暗的密室里,一声清脆的杯盏被韩德胜狠狠摔得粉碎。
“皇上这是在逼我啊!”
这一声嘶吼似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韩德胜气得满脸通红,在密室里来回踱步。
已经接连上了几道请辞的折子,可皇上就是留中不发,既不说同意,也不说不同意,完全得靠自己去猜。
走了几步,韩德胜环视一周,目光直直逼视着他最信任的谋士公孙昌:
“先生,我已经按你的方式去做了,皇上就是不同意让我辞去殿前都指挥使一职,你说,接下来该怎么办?”
公孙昌显然也被这个问题引入了沉思。
不过身为一个谋士,越是在主公陷入危机之时,越能体现出谋士的价值。
“主公,现在事情已经是昭然若揭了,皇上肯定是在防范你了。”奇书屋
然后,他从袖口取出一封信,亲手递给了韩德胜:“这是朔州那边刚到的信,韩勃刚接替朔州总督,就把咱们的人全给撤了,皇上这一步棋算是打掉了咱们的后手。”
话音落,便听见有人狠狠道:“韩勃这厮倒还真是对皇上忠心的狗啊!”
“现在太后刚走,皇上就急着收拢军权,接下来便会是咱们。”公孙昌脸色肃穆,眼神坚定,继续说道,“那个青山县县令,皇上已经让他接替羽林营了,你们想想这是为何?”
目光环视众人,皆是摇头。
“公孙先生就别绕圈子了,直接说吧?”
公孙昌颔首道:“羽林营原本是王潜在掌管,现在却让楚宁接替,这就说明王潜接下来将会有新的任命。”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韩德胜自然也明白过来了:
“你是说,皇上有可能会让王潜出任征北大将军?”
公孙昌重重点头,显然他就是这样想的。
“不,不可能。”
韩德胜当即否决道,“王潜虽是出身将门之家,可此人自幼身在京都,这些年除了掌管着羽林营,从来就没有上过战场,皇上怎么会任命他为征北大将军。”
“主公,您还不明白吗?倘若朝廷要率军北伐,这军队抽调,首当其冲的就是麓羽营,这皇上摆明是想借征北大将军收缴你的兵权啊!”
公孙昌话音落下,韩德胜当即就显露出深深的忧虑,他明白这番话并非空谈。
京都的军营主要包括北衙禁军和南衙十六卫。
北衙禁军是由太宗时所创立的,其权力和地位都在十六卫军之上。
其中,麓羽营是北衙禁军的一支,都是从其余各部军营里挑选出的精锐士兵组成,是真正能够上战场的军队。
反观其余各营卫,大多都是皇室宗亲、世家门阀的公子哥,虽是领衔了禁军的职务,负责宫城北门的守卫,可实际战斗力十分低下。
另外,从军队人数来看,麓羽营也是京畿各大防务营里人数最多的。
“难怪皇上一直不同意我辞任殿前都指挥使一职,这样我倒是完全想得通了。”韩德胜慢慢在椅子上坐了下来,“依先生之见,接下来该如何行事?”
“自然是争夺征北大将军,领军北伐。”公孙昌继续说,“眼下主公绝不能坐以待毙,即便太后不再了,韩国舅仍然把持着户部,朝廷要打仗,怎么也绕不开户部。不过……这也并非是万全之策。”
说罢,面色一沉,重重一声叹息。
韩德胜知道他这是话里有话,追问道:“先生还有什么话尽可以说出来,咱们现在务必要同舟共济才是。”
公孙昌这才面色和缓下来,点了点头:“主公,我曾听说,皇上在太后死前曾答应说,只要主公不行谋逆之事,主公余生便可安然无恙。在下想问你一句,倘若皇上真要任命王潜为征北大将军,让你交出麓羽营的兵权,你会答应吗?”
“我……”
韩德胜先是一怔,接着脸色变得难看起来,斜着眼冷冷地看着公孙昌,一声不吭。
公孙昌看出了韩德胜的犹豫:“我知道这是一个难以抉择的决定,不过却是一条非走不可的路,咱们要让朝堂回到正确的道路上来。”
韩德胜再沉默,这时也知道必须开口了:“公孙先生的意思是?”
公孙昌沉沉说出四个字:“另立新君。”
话音落下,余音却在密室里回荡。
密室中弥漫着沉默。
每个人都在思考,都在权衡利弊。
毕竟,有些事情一旦踏出,便要走到底,余生再无回头路。
韩德胜眉头深锁,手挠额头,一时无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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