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老首长的眉毛，微不可察地蹙起来。
面部表情倒是没怎么变化，只是不断敲击着自己裤子缝的右手小拇指，出卖了老首长现在的心情。
秦衍对于人的微表情，其实并不是太了解。
但从小他就在林家院子里长大，长大后又跟随了林老首长许多年，自然就对林老首长的某些习惯有了一些了解。
比如现在的敲击裤子缝的动作，就是在遇见事情、陷入沉思的时候，林老首长会下意识做出的举动。
所以，在注意到这个小细节之后，不用听见林老首长亲自回答出来的答案，秦衍早就知道了自己推测的结果。
林老首长，从一开始就知道，林家这间别院，有问题！
秦衍本以为，让周云野入住小院的是林老夫人的主意。
这些年林老夫人的情绪和精神状态时好时坏，有时候就难免做出些糊涂决定。
在将周云野认成自己的干亲以后，林老夫人或许是觉得自己的女儿回来了，才让替身周云野搬进来，扮演林舒予继续活在林老夫人的心中。
可现在看来，恐怕林老夫人并不是做出决定的真正之人。
真正在背后默许一切的，其实是林老首长。
秦衍心态坦然，毫不畏惧地抬起头来，直接迎上林老首长的目光。
诚然，他们秦家将林阿姨弄丢，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但就算有罪，也应该由他们秦家人来赎罪。
而不是牵连上无辜的其他人。
更不应该牵扯上只是因为和林阿姨有几分相似的周云野。
秦衍梗着自己的脖子，像个实打实的愣头青。
嘴巴上还残留着刷牙时留下的泡沫，蓬乱的头发还有几根不安分翘起来的乱毛。
衣服，也很奇特。
在深色的大衣里，直接穿着一件短袖。
短袖的下摆，是被人用蹩脚针线缝补起来的痕迹。
林老首长收回自己的目光，冷哼一声。
这就是他的兵？像什么样子！
不修边幅、没有礼貌。
与其说是兵，倒不如说是个护犊子的老母鸡。
护着屋子里面还没醒的一大一小两只小鸡仔。
瞧瞧，他还一句话没有说，秦衍就已经生上气了。
林老首长摇摇头，满脸无奈：“小秦，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请你放心，我一定会保护好周云野和她妹妹的安全。”
保护？怎么保护？
林老首长冷哼一句：“你不就是我派来保护周云野的吗？”
“我？”
秦衍懵了。
好端端的，话题怎么又转回到他身上。
林老首长没什么好气：“秦小子，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偷偷从省城跑来的事情？我告诉你，在这之前，周云野都是车接车送，晚上还有我的警卫员在门口巡逻。”
“可是自从你来了，她就受伤了。你说，这到底是我保护不力，还是你保护不力？”
秦衍：“...”
他就知道，自己绝对玩不过林老首长这只老狐狸。
明明是老首长将周云野放到别院的错在先，最后却被歪曲成了自己保护不当。
关键周云野受伤，也并不是因为坏人啊...
但只要一想到昨晚的尴尬场景，和自己发过誓永远不会往外透露周云野身世的承诺。
如果他出言反驳，势必会拔出萝卜带出泥。
到时候周云野的奇特身世，恐怕会给她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
秦衍突然觉得，这个黑锅，他背挺宽，能够背下。奇书屋
当即就老老实实认下错误：“对不起，确实是我保护不当。”
其实在说完那些话之后，林老首长是存了试探之心的。
秦衍说的那句“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什么。”，让老首长起了疑心。
他是一早就在怀疑当年的事情有问题，同时，还怀疑是身边人所为。
但他是林舒予的父亲，对那个装神弄鬼的女鬼有怀疑、不相信自己女儿已经死掉，自然很正常。
但秦衍一个外人，十多年都没怀疑过，偏偏在这个叫周云野的姑娘入住林家别院以后突然就有了疑问。
就算说是秦衍自己顿悟的，他也绝对不会相信。
林老首长的眼眸中闪过一缕暗色。
他突然觉得，答应长孙去调查周云野，似乎也并不是一件坏事。
现在，他对这个叫周云野的姑娘，是越来越感兴趣了。
就是希望，别被他抓到她有什么小心思，或者什么小尾巴。
毕竟，这些年，冒充林舒予和林舒予孩子接近林家的人，别人不知道是什么下场，他却是知道得一清二楚。
他能顺利走到今天的这个位置，除了能力，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多虑。
别人下棋想三步，他已经想到之后的满盘棋局该怎么走。
周云野出现的第一时间，林老首长并没有将她放在眼里。
这个世界上长相相似的人如此之多，有个五分像的，更是常见。
这些年认亲的，少说也有一个排。
不过林家家大业大，能哄夫人开心，他也就由着底下的人去了。
无非就是多花点钱财、多买几处宅子。
直到周云野展现出惊人无比的编剧天赋。
想到那个不要脸的负心汉楚博远，林老首长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编剧，又是编剧！
就是这些最会花言巧语的人，才骗走了他最爱的女儿。
相似的长相、和负心汉如出一辙的天赋、与生俱来的讨夫人欢心的能力。
所有这些加在一起，彻底在林老首长的心中埋下了怀疑的种子。
他承认，他不是什么纯粹的好人。
将周云野放在别院，也正如秦衍猜测的那般，是想利用周云野当诱饵。
不过，秦衍只说对了一点。
他不仅仅是要利用周云野这个盗版舒予引出一直潜伏在家族内部的毒蛇。
更是要在周云野遇到困难的时候，引出和周云野合谋的幕后之人。
只是可惜，秦衍的到来，打乱了许多计划。
明明将秦母安排到南方省城疗养，而不是离他们更近的北方省城，就是为了多支开秦衍一会。
林老首长眯着眼睛，若有所思。
看来，是时候将秦衍调去更远的地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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