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子不大,十多年前还是一个小小的马车驿站,不过自打发现了煤矿,这里定居的人便逐渐多了起来。他们中大部分是矿工,还有为他们提供衣食住行的商人们。
你在这里可以寻找到十九世纪末美国西部小镇的任何东西,杂货铺、治安所、酒馆,甚至是为矿工们提供“特殊服务“的姑娘们。
此时夜色已经笼罩了小镇,但小镇中央的酒馆却是灯火通明,
“下一个谁?”
满脸胡茬的大汉一手拔出倒插在桌子上的锋利匕首,一手把桌子上的钱全部揽到了自己的身边。
匕首上滴着血,而血液的主人正捂着自己的手指,悻悻地走出了旅馆,他得赶紧去镇上的杂货铺碰碰运气,否则的话,输掉几美元事小,破伤风和伤口感染很快就会要了他的命。
他们刚刚进行的,是一个叫做“刀插指缝”的游戏。
“强尼,你的酒。”酒馆老板绕出了吧台,拿着一杯威士忌递给到了大汉的手边,“赚外快的话差不多得了,这里没人是你的对手。”
围观的白人矿工们大眼瞪小眼,没有人要上的意思,倒是有几个在吹着口哨起哄。
强尼又灌了一口,目光开始肆无忌惮地扫过酒馆,最终停在角落里的几个华人矿工身上。
这个镇子上的华人甚至比白人还要多,但他们在矿井中工作的时间更长。并且,在为时不长的休息时间里,他们更愿意跟同胞们待在自己的居住区里。即使偶尔来到酒馆,华人矿工们也不愿意太大声地说话,他们常常只是默默围坐在角落里,聊着自己的话题。
而此时这几个华人矿工现在的表现,显然符合了强尼一贯的认知。
他们木然地看着强尼的方向,眼神空洞。
“强尼,你不会连这些‘黄皮骡子’的钱也要吧?”强尼身后一个白人矿工操着方言,粗野地放声大笑。
强尼轻蔑地哼了一声。
华人矿工们纷纷低下了头。除了一个人以外。
一个年轻的矿工站了起来,他的上身几乎是光着,只披着一件被煤染的半黑的麻布背心,身材匀称而又精壮,在酒馆灯光的照射下泛着古铜色的光泽。
他背起了一个布袋,转身向着门口走去。
强尼背后众人的笑声更加肆无忌惮。
“喂!嘿!那个!”强尼有些不满,冲着年轻矿工喊道。
年轻人没有理睬,继续向着门口走去。一个白人矿工冲了上来,想一把揪住那个年轻人。
可年轻人忽然立主了,身子微偏,那个矿工一下子扑了个空,脑袋磕在了门柱上。
“先生,我要回去烙饼,没有时间陪您玩这个。”一句标准的英文传来,温文有礼,与他的形象甚至不太相符。
强尼愣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原先的神情:“小子,来玩玩,很快的,没钱的话你可以赊账,毕竟,你们习惯了,哈哈哈哈!”
布袋被搁在了桌子上,年轻人此时已经转了过来,五官棱角分明,眉如剑削,心中有炬,眼底有光。
“大伯,替我照看下我的小麦粉。”年轻人轻声说道。
“剑秋,别去!”桌边的白胡子老头手上提溜着烟袋,冲着年轻人摇了摇头,用汉语说道,“这人从南边来,据说以前是个出了名的牛仔,现在在莫里斯治安官手下当枪手,方圆几百里没人玩刀玩的过他。”
陈剑秋似乎并没有听到老人的吩咐,他径直走到了强尼的桌子对面,坐了下去。
强尼从怀中掏出10美元,拍在了桌子上。
“小子,赢了我,这10美元就是你的。”
身后的众人看得眼睛都直了,有人情不自禁地咽了下口水,矿工们一个月的工资,也才40美元。
强尼的一只手摊开在桌子上,另一只手握着匕首向桌面扎去。匕尖在指缝之间轻巧地来回跳动,如蝴蝶穿花一般,令人目不暇接。
桌子上放着一只怀表,秒针在滴滴哒哒地转动着。
匕首停下了,狠狠地扎在了桌子上。
“20秒!”桌子后面的一群白人矿工一阵惊呼。
陈剑秋的表情没有太大的变化。
他在怀里摸索了一阵,慢慢摸出了一枚25美分的硬币,放在了桌子上。另一只手拔出了那把匕首,匕首尖在各个指缝上空犹疑,似乎并不确定从哪边开始。
桌子的周围的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语言粗野不堪。
“小鸡崽子,没拿过刀吧?”
“‘瘦种猪’,还是回家玩你的XX吧,啊哈哈哈哈!”
“我也要加码,哈哈哈”
匕首落下了,扎在了拇指和食指之间,随后缓缓抬起,又挪到了大拇指后面。
笑声更加狂放和刺耳了。坐在角落的华人矿工们头压的更低了,他们来到美国后已经习惯了各种各样的侮辱,他们选择了继续忍耐。
强尼眯起了眼睛,他先是看了眼桌子上的怀表,时间已经过去了10秒钟,他在想,等下怎么羞辱眼前的年轻人,会更有意思一点。
陈剑秋的脖子动了一下,他松了松自己的肩膀。
忽然间,他握着匕首的那只手臂上的肌肉开始跳动起来,匕首骤然间移动。众人甚至都没有看清楚他的动作,只听得刀尖钉在木桌上的“笃笃”的声音。
等到众人回过神来,那把匕首已经倒插在了桌子的中央。
酒馆里瞬间鸦雀无声,直到有某个盯着桌上怀表的人报出了刚才这番操作的用时。
“十五秒!”
众人都傻了。
“不可能,这小子作弊!”一个白人矿工凑上前来,趴在桌子上开始观察,但桌子上的点点刀痕证明了陈剑秋的出手不但迅速,而且准确。
陈剑秋的脸上似乎看不出什么表情,他站起身,捡起桌上自己的那枚硬币,又从强尼的面前拿走了那张10美元,向着强尼晃了晃,一并揣进了褂子里:“谢了,兄弟。”
强尼的脸,不知是因为酒劲上涌,还是恼羞成怒,胀的通红,他一把抓住陈剑秋的手腕。
“哥们儿,要不要再玩一局?”
陈剑秋愣了一下,他瞅了眼强尼和他身后那些有些不太服气的白人矿工们,又看了眼桌上的怀表。
突然笑了。
“那好吧,先生,不过我不能耽误太久,9点我还得回去准备明天的早饭。”
强尼伸手去拿桌子上的匕首,却猛然觉得手腕上一紧,原来手已经被眼前这个年轻人牢牢握住,丝毫不能动弹。
陈剑秋脸上的笑容愈加明显:“要不,咱们赌个更刺激点的吧。”ýáńbkj.ćőm
“咱们赌一只手。“
强尼只觉得眼前人影一晃,又一把匕首被插在了桌子上,他下意识的看了眼腰间,那里只剩一个空空的匕首套子。
陈剑秋拔出匕首,一刀挥过,手中变戏法似的多了一块布。布的原先主人是刚才凑上来的那个白人矿工,此时他看着自己空落落的袖口,敢怒不敢言。
年轻人用布条把自己的双眼蒙上,左手放在桌子上,右手抄起匕首,对着指缝插了下去,端的是又快又准。
两刀已过,陈剑秋耍了一个花刀,将匕首高高抛起,右手拔起了桌子上的另外一把匕首,继续着他的表演。
匕首越插越快,众人只觉得桌上的两把匕首只剩下残影,上下翻飞,煞是好看。
所有人都看得呆住了,直到两把匕首“咚咚”两声插在了强尼面前。
已经没有人去关注怀表上的时间了,倒是陈剑秋取下了眼睛上的布,向强尼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此时强尼的脸已经变成了猪肝色,他颤巍巍地去拔出眼前的那把匕首,拿起布蒙起了眼睛。
几秒钟后,便听得一声闷哼,果不其然,那把匕首插在了强尼的手上,伤口向外留着鲜血。
年轻人站起身来,抓起桌上另外的一把匕首,走到刚才那个叫嚣的白人矿工面前,盯着他:“刚才,是你说要加码的吧?还是你骂我‘黄皮骡子’来着?“
白人矿工拨浪鼓似地摇着头,可他忽觉得眼前一花,手背上已经多了一道大大的口子。
矿工捂着手开始哀嚎。
陈剑秋没有再看他们,他背起了他的那袋小麦粉,在一群人的震惊之中,吹着口哨,走出了酒馆的大门,竟没有一个人拦他。
石泉镇的街道上弥漫着一阵朦胧的雾气,空气中满是粉尘的味道。
背着布袋子的陈剑秋站在酒馆门口,正满脑子盘算着这赚来的10美元怎么花,可身后却突然被人撞了一下。
他猛地回过头,看见一个穿着矿工衣服的黑人醉醺醺地摇晃着脑袋。黑人见陈剑秋转头,很不好意思地直起身,替他整理了下被撞得有些歪的背心,然后拍了拍他的肩。
“不好意思,兄弟,喝多了,没看清你在前面。”
陈剑秋笑了一下,示意自己并没有介意,黑人便继续东倒西歪地走了出去。
可没过几秒钟,陈剑秋突然觉得不太对,他把手伸进怀中。
果然!那10美元不翼而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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