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方子游醒来已经好几天了,但自从刚醒那天见到白寒轻之外听对方说了两句莫名其妙的话后,他们俩就再也没聊过天。
直到某天他突然发现自己又能开口说话了之后,兴冲冲地攒了好多问题想要问白寒轻,结果对方直接给他找来了两个“解说员”,自己却扔下汤药跑没了影。
“他...他真是那么说的?”
“千真万确!在场所有人都听见了。”
刚听完郑松月声情并茂地讲述完那天他昏迷之后发生的事,方子游就一脸呆滞地坐靠在床头上,双手抱着刚才白寒轻给他熬的汤药停在半空中,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
白寒轻会当中跟他表白?这怎么可能!
虽然也不能完全叫表白,哪有人趁着对方昏迷的时候表白啊....
“你真该看看当时其他人的表情,不知多少人当场惊掉了下巴!”
叶云晚在一旁附和着,让方子游认识到这并不是一个玩笑,而是真真切切发生的事。
同时也他脸上的热度瞬间飙升,几乎要比手里那碗当熬好的汤药还要热上三分,脑子里更像是有两个小人在打架。
虽然他知道白寒轻对他绝不可能是一点感觉没有,但他从没有想过有一天会先被对方表白。
他至少是不下五次曾设想过在白家的灭门案沉冤昭雪之后,自己挑选一个黄道吉日,约对方一个风花雪月,良辰美景....
可现在白寒轻居然在他还不知情的情况下就把他“绑定了”,还几乎是当着半个江湖的面儿。
这算不算骗婚?
而且凭啥他是“夫人”?白寒轻那么好看应该他是夫人才对把!
话说这种事原来不需要通知双方父母吗?古代不都是讲究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哦,想起来了,他跟白寒轻都是那种就算拜堂都没有“高堂”能拜的人,似乎真的没什么人可以通知。
但是白寒轻为什么说是“没过门”,之前在上河镇的时候不已经拜过堂了吗?难道白寒轻其实不是真的要“娶”他,而只是为了找个借口脱身?
也不是没可能....
可是找借口随便都能要一大把,要他真没那想法,怎么可能就找这一个?
所以果然还是对我有意思的吧!
只可惜没能亲耳听到白寒轻的告白还是有些可惜,日后一定要找个机会让对方再说一遍!
哈哈!本大爷果然魅力十足哈哈.....
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方子游并没有留意到床边两个人早就闭上了嘴,也没有发现自己脸上的表情早已出卖了他的心情。
叶云晚更是掩面轻笑,在偷偷拉了拉自家师兄的衣角后,也同样看到了对方眼中与自己一样的笑意。
等方子游渐渐回过神之后,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失态,干咳了两声也没能降下脸上的热度,更别说平复心跳了。
好在郑叶二人十分贴心,都一同默契地假装没有发现他的异常,这才让他稍微显得没那么尴尬。
“咳咳,之后呢,那些人就这么放我们走了?”
虽然白寒轻暴露了他的身份,但这件事跟对方当众告白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让他奇怪的只是为什么只是自报了家门,那些人居然就会乖乖放人。
“你跟他在一起这么久居然不知道!”
郑松月的怪叫立马招来叶云晚的一击肘击和一发瞪视。
“别打别打,我错了我错了!”
在自己师妹面前越发“卑微”的郑松月明显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在连连道歉之后正襟危坐,一本正经地解释道:
“子游兄可知江湖上那四句诗,蜀中卧虎藏龙影,东都岐黄鬼神惧,寻剑天下铸龙泉,似雾非花银月楼。”
“这几句本就出自江湖上的武林侠士们,按理来说,与武林有关的应该放前面,那么蜀中凤隐门之后应该到铸剑龙泉府,可中间为何却插了一个百草谷?”
“额...因为顺口?”
尴尬地笑了两声后,方子游老老实实地摇了摇头,等着对方继续说。
“当然不可能是因为顺口这么简单的理由!”
郑松月像是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件自己擅长而别人不懂的事,脸上表情飞扬。
“所谓自古医毒不分家,早在百草谷刚创立的时候,江湖上就流传着一句话。”
“欧阳一笑,阎王绕道,三更不应,五更索命。”
“意思是百草谷如果想救谁的命,就算是阎王爷来了都要打道回府,百草谷如果想让谁三更死,那个人就绝对不会五更之后才断气。”
“第一代谷主复姓欧阳,世人皆称他为欧阳先生,虽然他本人不会武功,但就算是当时的武林盟主见了他,都要对他退让三分。”
“欧阳...”
想起白寒轻的师父,方子游摸了摸下巴,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百草谷是世袭制的?”
“世袭?”
一开始郑松月还没反应过来,但很快跟方子游想到了同一个人。
“你说欧阳前辈?唔...这我就不知道了,但据说每一代百草谷的谷主都姓欧阳。”
唔...如果真是世袭制,只怕从这一代开始就要换成贤举制了。
想起了某个守着欧阳宇卿寸步不离的男人,方子游暗暗心道。
只是这也不是他该关心的事就是了。
“你的意思是因为大家都不想惹百草谷,所以才让他大摇大摆地离开了?”
“差不多。”
话题好容易兜了回来,方子游继续问。
“那后来呢?你们不是说他们要找‘我’算账吗?光是靠着百草谷的名头应该也没办法让他们就这么乖乖离开吧?”
其实方子游对“算账”这件事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早在之前锦城的时候不就已经遭遇过两次因为“李清秋”的坏名声而惹上的麻烦。
而且李清秋本人的性格就是不善多言,估计以前就算是被人质问,也根本不会去解释,这在外人看来只怕又是会给他添上一笔“目中无人”的描述。
但这本应是理了魔教的“英雄”,为何后来会变得人人憎恨,这里面绝对有隐情。
“后来....”
接下话头的人变成了叶云晚。
“还是蜀山的人出面,才稳住了当时的局面。”
“蜀山?”
方子游听闻后皱了皱眉,当时不是说那次武林大会蜀山只派出了萧家兄弟吗?怎么还又冒出来一个?
“至于那个人是谁....”
面上稍露难色的叶云晚停顿了片刻,最终还是犹豫着说道:
“其实这也是我和师兄这次来找你的第二个原因,还记得武林大会之前,我们在路上被人袭击后又被人救,所以才导致没能按时到达龙泉府吗?”
“记得,但袭击你们的应该不是萧晏,应该是最后出现的那个女人。”
之前死在小镇客栈里的那个人,还有第二天一早反常的萧晏,都是在说明虽然萧晏参与了“袭击”的计划,但却并不完全掌握“行动”,所以才会出现人在第一天没死,第二天却死了的结果。
当时白寒轻给出的验伤结果也说明了那个人身体上的伤口都是自己划出来的,也许是萧晏想要给人们造成恐慌,并让人确信他——龙泉府——想要谋取武林盟主之位。
但仅仅因为这个,那人根本没必要死,只要他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能告诉大家“自己被人袭击了”就行。
可他却死了,所以萧晏当时的表情才如此精彩。
但这跟救下叶云晚他们的人有什么关系?
几个关键词在方子游脑中逐渐闪现,最终拼凑出了大致的方向。
“你是说,蜀山的人早就知道萧晏这次的行动,故意只派出了萧家两兄弟,然后又派了其他人暗中跟随,救下你们是为了确保参加武林大会的人不会全军覆没好方便他们后续的行动,而一直等到最后才出现是为了要一网打尽?”
方子游想起在客栈里遇到的那个怪异“书生”,还有叶云晚说起的那个姿势诡异的“壮汉”,越想越肯定。
“所以那个救了你们的人,告诉你们该怎么找我的人,最后又出现收拾残局的人,都是同一个人,而他来自蜀山,对不对?”
回应方子游的,是叶云晚的一脸震惊,和她身边哈哈大笑的郑松月。
“你...你怎么全都知道!”
“我就说吧,如果是子游兄的话,肯定一点就通,晚晚,这回你可输给我了。”
“那又怎么样!子游大哥聪慧过人,本就是值得高兴的事,不就是...嘛,愿赌服输,我穿就是了……”
方子游看着眼前这两人打情骂俏,好像明白了什么,但看在叶云晚越来越红的脸份上,还是出言打断道:
“你俩先等等,先告诉我后来发生了什么?蜀山的人又是谁?”
“好像是那个叫萧晏的人的师叔,在蜀山似乎地位也不低,出现的时候还闹出了不小的动静。”
好不容易有借口摆脱了师兄的纠缠,叶云晚感激地看向方子游。
“他说这次武林大会闹出这样的事情,是因为有魔教残党在背后作祟,还当众展示了那个女人背后的纹身,果然是魔教当年的记号。”
“蜀山与魔教周旋多年,又有背后纹身为证,也算是给这件事定了性。”
郑松月在一旁补充道。
“而且中原武林苦魔教已久,再加上那人承诺会严惩派中叛徒,并答应日后另选时间重新举办武林大会,同时蜀山将不会参与下届盟主的竞选。”
严惩叛徒?
弃权,还要重赛?
“我看那些人在他说完这些后就全都闭上嘴了吧?”
方子游冷笑道。
“他们又哪里会去关心萧晏的死活,他们在乎的只怕是一次蜀山弃权的武林大会!”
闻言,郑叶二人对视了一眼,叶云晚张了张嘴,没有出声,郑松月叹了口气,无奈道:
“这些话可也就在私底下与我俩说说吧,现在你身份特殊,绝不能让外人听到你说这些。”
“...啧。”
这些方子游当然知道,只是一想到那些人的嘴脸,心里就总觉得有哪里堵着不痛快。
虽然他知道那些人是利己主义者,本来是无可厚非的。
但自从听到白寒轻在他昏过去之后的遭遇和双方发生的冲突,他就对那些人更加没了好感。
“好了好了,不说这些了……”
叶云晚在一旁打圆场转移注意力,方子游也明白他们只是担心他,所以在平复了一下心情后,主动换了话题。
“你们不是说还有第二件事吗,是什么?”
“哦对对对,差点忘了。”
郑松月一拍脑袋,换了副严肃的表情,道:
“那个蜀山的“师叔”半月前托人来告诉我们,他查到了魔教残党的踪迹,让我们去百草谷请欧阳谷主将你唤醒,之后他会派人来接你和白兄。”
没等方子游提出疑问,郑松月继续道:
“他还说,这条线索与那位白大夫有关,让我们将原话告诉你,你一定会明白的。”
与白寒轻有关?难道这人还知道他们想要调查当年白府灭门一案?
方子游虽然心下惊疑,但也知道郑叶二人只是传话,不可能告诉他更多。
几番犹豫,最后才开口道。
“他有说要接我们去哪里吗?”
虽然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但没想到郑松月真的点了点头。
“紫禁城。”
……
与此同时。
从方子游那出来的白寒轻,并没有离开很远,而是绕到了木屋的后方。
那里有一条小路通向位于后方的剑冢。
轻车熟路的在石林间穿行了一阵后,来到了剑冢正中间那块巨石前,一个白发老者正负手站立于前。奇书屋
似乎是提前知道有人要来,老者甚至没有回头去看,便开口道:
“怎么,你们要走了?”
“是。”
白寒轻看向老者,也没有多余的解释,对方似乎也不甚在意。
“我想你还记得一年前与我的约定。”
“一刻不敢忘。”
话音一落,虽然白寒轻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但周遭的空气却变得焦灼了起来。
老者终于回过了身,上下打量了一番眼前这个与一年前相比脱胎换骨的青年,表情里总算有了满意的神色。
“好,让我来试试你如今的功夫究竟去到哪里。”
“请前辈赐教。”
……
与郑松月和叶云晚聊完之后,天色已经黑了下来,方子游便找个借口将他们二人打发走了。
一来是因为这俩人明显是在这一年里有了进展,大概是因为一年前的事故因祸得福,那留多点时间给人家小情侣也是对的。
二来是他还有更多问题想问白寒轻,如果这两人在场的话,这人肯定一个字也不肯多说。
只是方子游从傍晚等到深夜也没有等到人回来。
又因为身体躺了一年,虽然被白寒轻好好养了几日,但还是很快就容易困。
最后眼皮实在是撑不住,趴在门口的石桌上就睡着了。
只是到了半夜时分,本来就因睡姿而不安稳的方子游被一阵冷风吹醒。
还没等他睁开眼,就闻到了空气弥漫着的血腥味,吓得他直接从石凳上一跃而起,睡意顷刻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只是跳起来之前,方子游没考虑到自己现在的腿根本软得不像样,就连傍晚都是靠着郑松月搀扶着才一瘸一拐地走出房门来。
现在这么一跃更是直接膝盖一软人就要倒。
刚一闭眼,耳旁就响起了熟悉的声音。
“抓到你了。”
“寒……寒轻?”
闻着几乎扑面而来的血腥味,方子游只愣了一下,就挣扎着要站起身。
“你受伤了!快包扎!放……放我下来,你流了好多血!别闹……这样下去你会吃不消的!”
但白寒轻非但不松手,反而还将人抱得更用力。
“子游...子游,不会再有人伤害你了,我发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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