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帝却留他用午膳,他见恒帝身后站着的孙海悄悄给他使眼色,便答应下来。
吃完饭又侍候恒帝服药午睡后他才离开,用有事情询问孙海为由让其送他出宫去。
出太极殿一小段距离后孙海就笑道:“看来大人已是胜券在握,无所阻碍了。”
顾敬放慢脚步,抬眸看了眼让人心生烦闷的阴沉天色,皱眉道:“如果真无所阻碍,也不至于忍着恶心吃这顿饭。”
孙海笑容不减,“若非已有万全之策,老奴不明白您刚才为何会在圣上面前把对郁姑娘的偏袒在意表现得如此明显。”
顾敬并不回答他的问题,转而问道:“孙总管跟在皇帝身边多少年岁了?”
“大概四五十年了吧。”孙海没料到他会突然问这个,迟疑了一会才回答。
“如此漫长年岁的朝夕相处,想必足以将一个人的脾性本质了解得透彻。”顾敬眼尾余光扫向他,轻笑了笑,“孙总管不妨大胆猜一猜,皇帝最在意的是什么。”
这个问题孙海倒是回答得极快,顾敬话音刚落就说道:“岁月冗长,没有人会一成不变,过去暂且不提,老奴觉得近些年圣上最在意的是大人您。”
他见顾敬脸上笑容消散,又解释道:“并非老奴阿谀奉承,只是老奴觉得这是不争的事实。”
“呵……”顾敬冷笑一声,脚步又加快了些,“那么如你所言,你觉得现在的皇帝会对我破例、迁就到何种程度?”
孙海不大理解他这话的意思,不敢妄下结论,含糊回道:“怒老奴愚昧,不知大人所说的是哪一方面。”
顾敬并不解释,待走至一池塘边见池中鲤鱼游得欢快,便站在池塘中央的石拱桥上垂首往水里看。
现下他积累的力量虽然已让恒帝行事前要顾虑到他,不再肆意行之,但还不够将朝局彻底搅个天翻地覆。
因此之前他不想让别人继续认为他在意郁荷,再觉得她是他的软肋,从而用她威胁于他或者导致她因此招惹祸事。
但在他离京去找郁荷,见了她泛红眼圈里盈满泪珠还是强忍委屈的模样,让他很心疼。
突然觉得如果连钟意之人都护不好,那就算将天下都收揽于怀又有何用。
他今日在恒帝面前毫不掩饰地表明自己对郁荷的偏爱,是想让恒帝清楚他真正在乎的是什么。
尽管近些年恒帝越发偏执疯魔,但正如孙海所说,恒帝最在意的是他。
现下他违背本心不再明面上跟恒帝作对,不再处处言语顶撞他,对他恭敬孝顺。
他知道天生贱骨的恒帝必定会因此欣喜,短时间内诸事都会顺着他的心意,这时间也已足够他彻底掌握大齐将近七成的兵权。
这些想法他本不打算跟孙海过多解释,但又想着不解释的话,难免让孙海认为他反复多变,因此生了摇摆之心,私下生事。
他又继续往前走路,看了眼面色凝重的孙海后说道:“拒婚与否其实对大局计划影响甚微,没必要因此去惹出皇帝的疑心。”
“如今南疆的计划至关紧要,我不想在此刻多生事端,受到任何事的影响。”
孙海一直在思索他刚才那句现在的皇帝会对他破例、迁就到何种程度,现下听他这么说,心想他必定有更妥善的对策,便不再多想。
毕竟对于赐婚这件事,无论顾敬是同意还是拒绝都影响不到他,他并没有任何意见。
他快速跟上顾敬的步伐,笑道:“全凭大人安排。”
顾敬不再言语,走到宫门口处才问道:“最近皇帝的药还是贤贵妃亲自侍候么?”
见孙海点头,他眉宇间多了些不悦,“你且转告她,既然选了这条路,就别回头看。”说完直接大步往宫外走。
孙海连声答应,对着他背影行个礼,“大人慢走。”
顾敬出宫后听说郁荷已经回到京城,本打算直接去郁府,又想着早晨朝堂上才罚了郁平,此刻去郁府未免太过显眼。
他于是先转回了镇抚司,写下一封信差人给郁荷送去,约她晚间在摘星楼见面。
此刻郁荷正在郁平跟前献殷勤,端茶递水捶背揉肩,哄得郁平终于露出笑容。
她见郁平消气,赶紧问他昨夜跟顾敬都谈了些什么,他为何要去南疆。
郁平沉默了许久才说:“圣上不仅让我官复原职,还封我做什么威武大将军。”
“可我多年不曾立下战功,自己听着这个名头都觉得害臊,不去沙场走一遭,如何名副其实?”
话虽是这个理,可郁荷觉得他如今年纪大了,去沙场实在太危险,并不希望他去。
她想劝阻,话才到嘴边就被郁平打断:“南疆我一定要去,你休要说劝阻的话惹我心烦生气。”
“你自己想想你长这么大,当捕快做锦衣卫,要做的荒唐事有几件我没让你做了?”
“我都不拦着你,你管我做什么?这天底下岂有儿女管老子的道理?”
这些话让郁荷一时语塞,说不出反驳的话,只好默默思考其它能劝阻他的办法。
还没想出个结果,屋外就有小厮进来说有信给她。
她接过信瞧见信封上苍劲有力的字迹,知道是顾敬写的便不打算拆开,默默将信收进衣内。
郁平见状顿时变了脸色,冷哼一声,“为何不看?”
不等郁荷回答,他就伸手向她要信,“我知道是顾敬这厮写的,你不看拿来给我看。”
郁荷不想惹得他再生怒,将信取出拆开迅速浏览一遍,然后笑着递过去。
郁平接过信看完后将信扔到桌上,咒骂道:“这混账东西脸皮怕是城墙做的,你不许去见他。”
郁荷很无奈,默默点头答应,见他在气头上也不好得再问他昨夜与顾敬的谈话内容。
想起从回来到现在都没见到柳元尚,便问道:“爹,我师兄不是来京城了吗?怎么不见人?”
她不提柳元尚还好,一提起来让郁平更是一肚子火,当初柳元尚帮着郁荷离家出走,这事就已让他很不满。
本以为柳元尚转回京城后会登门道歉,结果人家到了门口将信给小厮后转身就走,这么多天过去连郁府的门前都不曾经过。
郁平满脸怒容,斥道:“我又不是他的生身父母,如何知道他在何处?”
“我看这小子跟顾敬一样,都不像个好人,你以后少搭理。”
郁荷不想跟他争论,连连点头答应,正准备寻个由头离开时又有小厮来传信,说是柳元尚差人来请她。
她怕郁平不同意她去,赶忙解释道:“您让我去好么?我师父有重要的事嘱咐我转告师兄,我很快就回来。”
郁平不说答不答应,瞪她一眼后大步走到书桌前亲自研墨,扯过白纸快速书写。
洋洋洒洒写完两页纸才停笔,用信封密封好后递给她,嘱咐道:“你将这封信带去给顾敬,告诉他,只要他别阻挠我去南疆,昨夜提的条件我都可以考虑答应。”
见郁荷犹豫不接信,便威胁道:“你再不接信我可反悔了,你以后休想出门。”
郁荷这才将信接过,回屋将凌尘子给柳元尚的信带上,跟着前来传话的人出了郁府往城南方向去。
路上走得远了轿子外的喧嚣声渐渐减弱,取而代之的是鸟语虫鸣之声。
从轿帘外吹进来的徐徐清风让郁荷内心平静不少,将两封信都取出来握在手中,心中猜测昨夜顾敬究竟给郁平提了些什么条件,信中究竟都说了何事。
一时间千思万绪,连轿子已经落地都没发现,直到轿外有人喊她,她才回过神来赶忙出了轿子。
轿子旁边是一座幽静的临湖小筑,庭院内景色风雅别致,让人一瞧便觉得是文人墨客居住之地,倒是与柳元尚一贯的风格相符。
郁荷跟着引路的小厮从抄手游廊走到后院才看见正在铺晒药草的柳元尚。
见他铺得认真,她便站在原地不打算过去,瞧着院里放满了晒药草的簸箕,心中疑惑他要做什么。
柳元尚将药草全铺完又去洗净了手才走至她面前,上下打量她一眼后伸手戳了戳她的额头,“怎么来得这么慢?”
郁荷甩给他一记白眼,“我都站这半天了师兄没看见?莫不是有眼疾。”
她见柳元尚往屋里走,快速跟上他的脚步一连三问,“这院子哪来的?你怎么不住郁府要来这里住?看你这样子是打算长住吗?”
柳元尚不回答她的问题,将她手里的信直接抽过去,反问道:“师父写的?”
他不回答,郁荷也不想理他,直接装没听见,在屋里四下观看。
等她转了一圈回到柳元尚面前,见他已经将信烧毁,便问道:“师父让你早些回去,信中都写了什么?”
柳元尚冷笑一声,“她那点小心思就跟你一样,瞒得住谁?她一个甩手掌柜能有什么急事要办,分明是想让我回去守着山头,她好出门游玩。”
“本来打算早些回去的,她这么一说,我非得在这住上个一年半载再回去。”
听他说要长住,郁荷好奇心暴涨,追问道:“我才不相信你是因为这个要长住,必定有其他原由,告诉我好么?”
“这院子究竟哪里来的,你到底要在京城做什么?”
柳元尚仍旧不回答,笑道:“以后你就知道了。”
他说完就起身出屋往前院走,郁荷赶忙跟上他,缠着他追问。
他只当做没听见,走得越来越快,郁荷甚至需要小跑才能跟上他。
两人很快便拉开一大段距离,让郁荷感觉很恼火,她干脆转身返回后院,将簸箕内已经分拣好的药草统统糅合在一处。
从前院拿了东西转回来的柳元尚见她端着瓢水准备洒到药草上,赶紧厉声喝止,“臭丫头,你要是敢洒水在药草上,我扎废你的手。”
被他这么一恐吓,郁荷手中的瓢没端稳直接掉到簸箕里,瓢中水顿时将药草浸湿。
柳元尚见状直接将手中的木盒扔到地上,捡起一根竹片快步向着她走过来。
郁荷见他怒发冲冠,心想跑是来不及了,赶紧借助院中竹架施展轻功上了屋顶。
她见柳元尚也想上来,急忙张开双手摇摇晃晃地往前走。
柳元尚担心她功夫不到家摔到地上,便停下脚步站在原地,将手中竹片指向她,再次呵斥,“给我滚下来。”
郁荷只当没听见,四处张望寻找逃脱的办法,等了一会竟看见顾敬正走进后院来,她心中一喜赶紧跟柳元尚犟嘴:“你再凶,信不信我把你这院里的药草都毁了。”
本快消气的柳元尚闻言火气蹭蹭又往上窜,运转内力直接将手中的竹片朝她扔过去。
郁荷侧身躲开竹片,顺着黛瓦往旁边的院墙走,想从相比屋顶来说不算高的院墙下地去。
可惜昨夜下过雨,黛瓦上的青苔潮湿光滑,她脚底没踩稳直接往地面摔去。
她见柳元尚跟顾敬同时想来接她,迅速在虚空一个旋转控制住重心,靠自己落到地面。
刚接触地面时有些腿软,不禁往后退了几步,这一退将柳元尚刚栽进土中的草木踩得稀碎。
柳元尚仿佛已听见自己心碎的声音,急步向着草木走去。
郁荷以为他要来教训自己,赶紧跑向顾敬躲到他身后。 奇书屋为你提供最快的偏宠(锦衣卫)更新,第 80 章 第 80 章免费阅读。https://www.yanbk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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