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萝绕灵木,落景游浮霭。
道旁雪已深,却皎而不寒。它们只是这荟蔚青碧间的过客。
万开烟随意掸了掸衣裾,便如履云端般仙气飘飘。
又携起两袂轻烟向大殿首座行了一礼:“晚辈万开烟,因于隐云一支技法修炼受滞,百寻不得解,故特来拜访贵宗,以求柳暗花明。”
云织羽支着鬓角的指骨动了动,好揉了眉心一番才几无倦怠地睁开双眼:“将你的雷印祭出来我瞧瞧。”
万开烟依言召出六承之方,栩栩然夭矫的紫色印纹流转着瑰逸幽深的灵光。
“出绝招。”云织羽如吐电矢。
万开烟眸光一肃,覆掌抹过六承,顶面随之紫光骤盛,印纹的脉络中都流窜起激激的紫电来。
一张浩阔的横雷斜电之网赫然弥纶于整个殿宇之内,紫影曀曀,撕气坼尘。间有六条雷身龙蛇游弋穿梭,连侍立殿中的几位长老都不任怛然,抬手为自己施下一茧护罩。
云织羽瞳仁中似也有些被惊起的明艳,却并未掀破不以为意的平静:“孱弱!”
伴随着这一声似喝非喝的厉叱,满堂电丝雷络猝然凋谢,连昂昂游龙也齐喑不振,接踵摧折。
氤氲的云气弥漫在殿中每一处栋榱与穹壁,散落的雷电碎屑无以伤及此殿皮毛。
万开烟心中叹服,当即收回六承,向云织羽恭敬作礼。
云织羽道:“雷乃风云气动,非无根之物。你之雷发轫时汹涌狠破,然立足时与周天气尘共鸣甚微,以至外强中干、破坏力羸弱;加之无云护养,因而后继无力,存续难为——不必我出手,你那绝招也撑不过一刻。”
万开烟连连注耳,只觉颇为受用,又倾身几分:“请宗主赐教。”
云织羽敛目沉吟片刻,屈指掷给他一枚令信:“往云赴碑去,那里适合你。”
——
云赴碑由隐云宗历代宗主以自身入化形态的云絮草血液刻画碑铭,能够吸引身亡的隐云功法修炼者之云絮归集此谷中。久而久之,山谷内云蔽烟障,能量积聚、灵流紊乱,随时随处都可能有霹雳乍现,对已开始雷能力修习的弟子而言是一处绝佳的磨砻砥砺之所。
万开烟负着一身岧峣,从容迈进了茫茫的风雷之中。
云织羽告诉他,只要有能耐抵达山谷之央一睹云赴碑,此行便算得大功告成。
在进入这云渊雷薮的深处之前,他还能靠灵力勉强抵御防不胜防、无处不在的电掣,并醒睁心眼,仔细感知着身周每一道落雷的气尘共鸣,乃至形成时于其处的灵流变化等。
是日,他已来到灵力防御的极限边缘之地。
再进一步,护身的灵障恐怕不及聚起便会被劈碎。
幢幢云雷可无意奉陪他的犹疑。
万开烟心中轻叹,正欲退步,一攒黑影忽自云间急迫而来,他不免骇然,侧避三舍。
那却是一个人影。
万开烟一怔,思及此地既是隐云宗修炼绝境,想来亦有不少宗中弟子身处其间。旋即又飞身而回,接下了那缥色衣装的弟子,并延张自己的灵力护罩将他也笼在其内。
那弟子呈倒飞之势,浑身携着极磅礴的冲贯力道,饶是万开烟紧扶着他的双肩,也被撞退好一段距离才卸尽余劲。奇书屋
“多谢……咳咳……搭救……”这缥衣弟子身形有些纤小,许是比万开烟还差些岁数的少年,蜷在他怀中不住地咳喘。
灵障拦开了翳翳的云烟,万开烟一见少年形容,不禁讶然:“是你?云……少宗主?”
夙龄他初入各宗求学,据说隐云宗的宗主为其公子独辟一所,且若非要事不得接见宗外之人,彼时的万开烟也不例外。
云重水又连咯出几口淤血,才勉力抬起眼睫将这黎衣少年瞧清:“……是你?那日在人间楼……”
万开烟心念一会,原来这位少宗主的察析如此细致,不由怀生美意:“在下万承宗,万开烟。”
云重水眼中疏影荡兀,立时挣扎起身向万开烟行了一礼:“原来是少盟主,失礼了。”
万开烟扶着他坐下调息:“无必如此,我是只身前来各宗求教的。云少宗主负伤不轻,还是先疗伤吧。”
云重水尚只四羽,抵抗不住此地厉雷,万开烟只得容他在自己这方灵罩里休养。
云重水服下一颗疗愈丹药,伤势不久已恢复大好。
二人互通来意,万开烟方知,原来人间楼那次看似有预谋的意外正是云宗主交给云重水的重任,他失手未成,便被罚来此处历练,除非抵达云赴碑或获宗主谕令,否则不得离开。
云重水应先拦下万开烟的歉意:“实不相瞒,少盟主,我也不愿伤害阿棠……”
“阿棠乖巧伶俐,又善解人意,对我也十分亲近,我怎么能忍心置它于如此境地……”云重水垂首戚目,双手不自觉地绞紧自己腰下悬垂的淡青衣绫,“可若不这么做,隐云宗的存亡……”
万开烟正疑迷之际,面前倏然贴近一双秋波泛滥的泪眼,吓得他向后趔趄了一步。
“少盟主,外界都称许你宅心仁厚,那日你阻挠我做下违心之事,足见传言非虚。”云重水亦趋亦怯,“重水能否请你帮帮隐云宗?”
他问得焦急,随恳求长揖下身去,万开烟手足并用地上前将人搀起:“不敢当,不敢当。此事毕竟因我而起,开烟定当尽己所能补偿贵宗。”
一连数日,二人都在云赴谷中盘桓。
彼时云重水是被云赴碑附近沛然的云雷之力荡开而击飞的。
万开烟难免错愕,比他低二境的云重水竟能濒临云赴碑,而他大抵距之还有好一程舛途,不禁暗慨自己比之真正的隐云宗弟子果然还是逊得远了么?
云重水烂漫笑道:“少盟主不必妄自菲薄,宗主说我乃是十萃雷魄,天生就与天地雷电亲如手足。”
所以他穿行此间,靠的不是灵力强横,而是与周遭雷电的亲和交融。万开烟大悟。
“不过,这是秘密哦~”云重水向他眨了只单眼,又竖指于唇作噤声状,“我连无垠都没有告诉呢,少盟主可千万别道与外人呀!”
端的一派天真可爱、韶秀少年的情态。万开烟不由温润了几分目光,反问道:“那为什么令我知晓?我们分明相识未久。”
云重水眼角弯弯,恍如春日树下嬉闹的孩童:“因为少盟主是好人!我能够感觉,少盟主是一个非常值得信任的人。”
万开烟心弦一颤。一句久违的话音杳然浮现在耳畔:[“万开烟,你信不信——虽则我自己都不敢信,你是我十六年来,第一个能完全信任的人,只因为你是真君子。”]
“少盟主,你怎么了?”云重水有些关忧。
万开烟眸中光影霎时零落,徒然萦牵着几屑怅然若失:“无妨。只是曾经有个人,说过同样的话。”
云重水点了点头,心觉固然,不再追问。
生灵的体元又称“魄萃”,意为一体魄理的总集结。魄萃中圆融混同地糅合着生灵取自天地的灵性,大体分为五行,五行之中亦能细分。生灵的体元在某一属性上越精纯,越接近“十萃”,在这一方面的天赋便越高。
与悬隐域大多数修者相仿,万开烟对体魄之理涉猎甚少,从未想到世间竟会有生灵生来即可共天地之力往来。
饶是如此,他也料知,如云重水这般的“十萃”体元定是域中绝难一见的神迹。
“可惜我对雷魄的体悟发挥还太疏浅了。”云重水怊怊然道,“否则也不会在云赴碑旁情急而为乱雷所拒。”
万开烟略一思索,将云织羽提点自己的教戒转诉与云重水:“……或许雷之根源正是风云,少宗主不妨尝试连云并雷共同感应。”
云重水顿见一方清明:“原来如此!常听宗中前辈长老讲授理义,却没想到如何领悟于躬行之中,惭愧!”
他口中说着“惭愧”,眼中却是蓬勃的青晖——
数日间生遍云境,葱茏的意气处处绚鸣。
万开烟流目着云赴碑上灵光荧郁的铭文,为云重水的惊叹仍无法停歇。
云赴碑上充盈着隐云宗先辈门人们留下的膏沃灵氛,云重水盘膝感受了一番,竟是就此入境五羽。
万开烟立于其旁,假人气息,也未被漫雷殃及,身周一派安然。
“云赴碑下就是通往外界的地廊。”云重水回首瞧了瞧万开烟,“少盟主,我们一起出去吧?”
万开烟沉眸看了看六承面上暗紫流光的印纹,终还是垂手负袖,跟了上去。
求教技艺毕竟只是他访察各宗的幌子。而今云重水主动找上他诉以隐云宗现状,正中下怀,怎可错失良机?
何况,这数日在云重水身旁,审谛其与周遭云雷的变化,于他而言亦是受益匪浅,此行并非毫无寸进。
云重水似乎看出他的黯然,盈笑安慰道:“少盟主别难过,咱们隐云宗还有一个地方,保证你会更喜欢。”
——
不过那个地方绝不会是幕霄田。
地廊中的主道通往宗内校场,而云重水凭惊绝的天资择了条雷槛电帘的小道。
“这里就是我宗弟子种植云絮之地。”云重水俯望漠漠垅坂,眉睫如荫,眸光落拓。
隐云宗弟子所修木行功法非同寻常,乃是以灵力凝成一种特定草植——云絮草,随着灵力的进境,此人所怀云絮草方可渐趋成熟,譬如初开灵者灵力只能化为草种,进入一羽便可抽芽,二羽生茎,三羽生云……宗中规定弟子凡三羽之后,每进一境,便需在此幕霄田耕耘三年,种植云絮草。
云重水因肩负宗主所付的特殊任务,免去了耕耘之事。
身下绿野人影纷繁,缥衣点点间亦错落着不少兽服弟子,皆是四处巡察陇间情形,足边或魁伟或凶厉的灵兽不时欺前扑挠一爪,便将“偷闲不济”的隐云宗弟子前的云絮草一口吞吃了个干净。
万开烟也不禁捏紧了拳:“那些是蕴黄宗弟子?”
云重水目不忍视地点了点头:“隐云宗建立之初便是蕴黄宗的附属门派,直到后者发现我宗弟子的云絮草种植稳定后可饲与灵兽,非但能迅速为之恢复丰渥的力量,还能改善资质、增强根骨、精纯血脉等……便开始倾注心力提挈隐云宗。”
然而隐云秘地孤高殊格,不论蕴黄宗如何千方百计为隐云宗增添弟子,能够成功开灵的人数都只勉强够得上中上游宗门规模而已。
“尽管如此,他们还是不曾削减对云絮草的需索。”云重水满怀恻怛之意,“同宗们修行本就艰难——云絮草亦虚亦实,非但与灵力境界相关,外界灵气、水土的滋养也不可或缺——即便是在幕霄田这样灵气葱郁、又为宗中前辈埋下过无数稀珍奇物的地方,一棵云絮草长至茎叶丰满也至少需要四个月的时间;遑论田间大多皆是低境弟子,连自己的云器都还未撷获,就不得不将艰辛长成的草体收割缴供。”
云絮草上有三个部位可由隐云宗弟子撷获,作武器使用:一是形如白云的云絮,三羽即可生出,摘下后成为该修者的伴身浮云,以鸣雷簇电为能;二是形如巨扇的羽叶,五羽生出,摘下后可动气招风,威力不俗;三是形如繁星的雨花,七羽生出,摘下后可为云絮赋能,腾烟致雨,亦可为羽叶赋能,坚比山岳。
若没有《隐云》功法,按云絮草自然的生长顺序,云絮才会是修者最后一个获得的武器。然而编撰功法的先辈担心过迟得到云絮这样强大的雷能力武器,会使隐云宗极难发展,便设法将云絮的长成提前到了第三阶段。而当修者进境七羽,云絮草的完整植株长成,便不再需要一阶一阶缓慢地种植,其时灵力一催,便可一蹴而就。
可惜先辈倘若见到如今宗情,定也会不自已扼腕叹息。
“今时,蕴黄宗甚至连未摘下的云絮也征收。缘因十几年前,蕴黄宗有灵兽误食云絮——云絮未摘下时,犹为草植之质,然虽可以食,却会损伤生灵体魄——只是那灵兽体魄受损后,非但不曾虚弱衰朽,反而展露了以往未尝有的一些强健特质。自此,云絮便成了他们获得新品种灵兽的利器。”云重水话音愈发低抑,似有苦怒不能发,“我自幼被宗主单独照拂,忙时练功,闲时也自居小蓼屿不得出。约莫半年前,宗主才允许我在宗中自由来去,告知我宗内远厄于我预想的现状……亲眼看见这些曾经只出现在言谈口说中的劳作弟子时,我心中比见不到外界的儿时还要痛苦百倍。”
他们截断自己的前途、竭尽自己的全力,还要不休不止地榨取来不及恢复的余力,所供养的,只是他人养畜的饲食。
“——是何异于率兽食人!”万开烟终于遏不住襟中不平,愤懑地喝了一声。
——
向领自己安置客居的缥衣弟子道过谢,又体恤地赠了一块自己不再需要的养元石,万开烟闭上门扉后,便开始夜以继日地读书。
再过十日,便是灵兽阿棠的蜕骨之期。届时以蕴黄宗少宗主季无垠与云重水的亲密关系,加之云重水对阿棠的关心,他有足够的理由前往蕴黄宗探看。
那是云重水的最后一次机会;据云织羽说,那也是隐云宗的最后一次机会。
当年云织羽将云重水收为亲传弟子,择中的便是他前无古人的雷魄天资。而阿棠亦是云织羽曾亲自寻觅捉回的芳菲翼幼兽,在季无垠七岁生辰时亲手赠与之。
芳菲翼一族体元天赋特殊,名唤“含苞魄”,经“蜕骨”一遭后其体元会由土属性主蜕变为其他属性主,多为木属性,其他三行则比较罕见。而云织羽感知异禀,在阿棠雏兽期便瞧出它土魄下茧藏的正是雷魄而非木魄。
云织羽是隐云宗当之无愧的天才。他深谙《隐云》功法,甚至曾经操觚修改,另名《惊暮》,令少数弟子试炼,及云成雷现,果然比原功法同阶弟子精猛不少。他将苦心完善后的《惊暮》交与云重水修习,并且因着之前培养的无数实据坚信,云重水的云絮定能反过来克制蕴黄宗——在阿棠蜕骨之前将此云絮喂入其体内,便能于其蜕骨之时与其雷魄呼应共鸣,恰合异象“春雷动”,其强大的雷破与感应之力将如蛛网般以阿棠为中心辐延开来,处于网中的每一只服食过隐云宗云絮的灵兽,都逃不过云动雷殛的下场。
云织羽要向蕴黄宗开战。
万开烟几乎昭昭睹见了这不可转圜的决心。
必须要尽快劝止蕴黄宗。
两宗交战,殃及的何止千百里。
可惜此时回盟中总殿谋策已是远水难济;况且他这个少盟主有名无实,想要以星棋盟的力量缓解此事不啻竹篮打水;再者盟中也从未禁止宗门内斗,只要按照规矩做好拟战帖等一系列请战前提,再经由总殿商议、半数以上大宗同意,并且不卷入规定范围外的其他盟内之地,便是血流成河,星棋盟也不会插手置喙。
以他个人之力,只能试试新习自第一说客风破夜的“风华”了。
——
隐云宗,小蓼屿。
万开烟向云重水说明去意,云重水不由面现惭色:“抱歉,少盟主,没想到你自身处境都如此困窘,却还愿意为隐云宗劳心奔走。”
万开烟连称这本就是身为少盟主的分内之事,却听云重水又叹道:“只是我本还想领少盟主去莫思丘访见我宗先祖,在那里定能让你对雷之力有新的解悟。可惜蕴黄宗还把守着莫思丘,不知这次他们怎么这么久还没离开,难道是秘地中出了什么异状?唉,宗主也对此讳莫如深……”
少年说着说着便陷入自己的忧虑之中,万开烟虽不知莫思丘是何地,但也听得了这一通不容乐观。
巧的是——一声惊惶的呼告兀然冲破萦屿的蓼风,恰撞上云重水的话尾。
“不好了!莫思丘出事了!”
——
莫思丘是隐云宗的开灵秘地所栖之处。
建宗之初,先祖云长在获重紫奇晶一座,名唤“析骸”,行踪流转无定的隐云秘地随之而止,方得以自立门庭,自居“隐云”。
年未久,门中弟子不分菁芜,俱染疑症恶疾,甚不乏夭折者,先者亦于驻颜后渐枯肤华发。
云长在寻其祸首,正是那用以安置隐云秘地的重紫奇晶,感恸叹息,泪落不止,连叹“析骸”而仆,化作一株参天的云絮草,将析骸晶包裹在重重花萼中,毫光不泄。自此,隐云秘地未去,而隐云门亦再无诡谲病痛之患。
云重水只来得及匆匆扬榷,莫思丘的风云便已席卷到了眼前。
一壁明灿的金障与一片恢阔的羽叶同时立起,奔荡的余波将屏障冲撞得激烈作响。
羽叶几乎须臾便迎风弯倒,万开烟知云重水抵挡不住,立即拉上他向一处丘岑高坡上腾跃而去。
抬头一望,山尖高下都落满了兽衣与缥衣的人影,个个神情凝重,挂彩的亦不在少数。
回身递目,一株堪比崇岳的云絮草竦峙凌霄,不可览之。此地荫樾之深寂如天暝欲雨,几乎尽是来自这云絮草层叠错落的羽叶。
而在临近顶处花苞的十数片羽叶叶坪上,散布着繁如沙砾的灵兽,看情状却多低颓匍匐,有强捱痛苦之色,不似寻常气盛神矫之态。
万开烟正欲向邻人问询所滋何事,云重水却比他更焦急:“那些羽叶上的灵兽是怎么回事?蕴黄宗不会在利用析骸晶的灵晔暗息来异化它们吧?!”
云霭流迁聚散,析骸晶泄下的淡紫光纱亦隐亦现,附和着云重水的不安。
一旁有缥衣青年冷笑一声应道:“呵,可不是?总有些宗门求强心切,不择手段,这雷蛇芳菲翼就是第一个报应——还贪得无厌不肯收手,下场只怕比这更难看。”
登时有一些兽衣人影脸上挂不住,或呵斥或辩解,声声不一。那缥衣青年仍是冷哼以对,抱臂不理。
云絮草下,一只古木般庞然崔嵬的蛇兽正在若干灵兽的围困中四处奔突,其蓝鳞流紫,翼如枯骨,浑身迭荡着狰狞的电光,大如铜镜的双瞳混沌缭乱,尽是疯狂之态。
“那是……阿棠?!”
云重水满眸惏栗,万开烟及时将他拦住。
“不对,既然阿棠在这,无垠又在哪?”
他巡目四处搜寻一番,季无垠果然在不远处的一片羽叶上,正极力试图控制阿棠。阿棠虽时而迟滞,却每每皆能躁烈地闯破束缚,反教季无垠唇角溢血不止。
云重水心中一急,竟是猛然撞脱万开烟的掌扼,掷出一朵云絮,乘云而去。
万开烟来不及呼唤警示,当下也不敢稍怠,踏上六承之方追了过去。
“不听话的东西!”那畔季无垠被反噬得着恼,忽然双掌一抵,两手交结,一道深隽的土黄色光芒自他体内亮起,蔓延至指尖与阿棠遥相共鸣。便见阿棠体内也亮起由土黄色光环旋绕而成的浑天网,倏然膨胀至阿棠体外,将其整个笼络在内,光影辉煌;又倏然缩小入其体内不见,生生锁缚住了体元。
山石震响,尘埃倒涌。
阿棠匍匐在地,似搁了浅的蛟龙般徒劳挣动。
季无垠方缓下一口气,只觉内息翻涌,狠狠呕出一口血来。
云重水掠身上前将他扶住:“无垠,你没事吧?”
季无垠见他来,心中霁然,正顺势欲揽人入怀,却接踵而至一个万开烟,照面就向他作了一揖。
万开烟髫年初至蕴黄宗求学,恰逢季宗主携幼子游历四方、寻识灵兽,倒也是此时才得以首次正式拜会。
季无垠却面色不善:“就算是少盟主,也不该随便接近有主之花——我就明说了……”
他正想放些划清界限的狠话,云重水却霍然打断道:“无垠!我不是花,我是人!”
季无垠连忙温声安抚,无非辩解自己只求达意不检用词,云重水愠色深处的芥蒂却似乎耿耿未肯消。
万开烟无奈笑笑,闲闲然避开两步,不以为意。 奇书屋为你提供最快的剑隐诀更新,第 183 章 三十一、血稼免费阅读。https://www.yanbk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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