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以当步行云这个目标被截住时,它的怒气几乎倾巢而出,吸力陡然狂增数倍,仿佛发狠要将人抢夺去一般。
而步行云在看到孤竹被血浸染的白衣时,心中惊骇的同时,不知为何更确信了少宗主会有危险,关心则乱之下,便道:“恩人,我要进去救少宗主。”
“什么?”孤竹见步行云红衣上几处裂口,以及衣料下触目惊心的伤痕,本以为他是逞意气强行闯入幽绝谷,听他此话才觉出不对劲。
然未及得到回答,步行云便借着吸力挣脱了孤竹的手。
孤竹凭重伤力竭之躯,且方摆脱池上动荡的压制,内力还未能恢复,在这瞬息之间根本无法抵抗陡增的吸力,加之步行云自己不愿受助,以至孤竹就这般看着步行云在自己眼前被吸入了那处动荡之中。
见步行云的身影消失不见,孤竹才意识到池上那动荡应是某处结界的入口,或者本身就是一处结界。
微有不满地蹙了蹙眉,孤竹将石白唤到身前,调转剑尖,直指池上那刚吞噬下一个普通人还未平息的动荡,似乎要将它开膛破肚,令其腹内之物都在眼前暴露无遗。
不料此时一个声音叫住了她:“那里是开灵境,你不可破坏它!”
若是有其他修者在场,听到这话怕是会笑掉大牙或惊掉下巴——开灵境是但凡未成神者的修者都畏惧的存在,岂是又竟是一个少年随手就能破坏的?
闻言,孤竹果然停了手,向声音起处看去,只见之前那素白衣裳的少年仍跪坐于地,不过出言提醒她时眼中漫上了不可抑制的惊惧。
“开灵境?”孤竹反问道,“此处是开灵秘地?”
“应当是可变换地点的风灵秘地,这次恰好出现在幽绝谷罢了。”少年答道。
孤竹虽了解不祥,但对此还是知道许多,回想自己的经历,很快就确认少年的话并无破绽,这才松了对石白的控制,放过了那所谓的“开灵境”,上前去将少年扶起来。
然而少年起身时,却还未站稳就猛然推了孤竹一把,似是想起了之前孤竹所言,脸上又有痛苦之色浮现:“是你杀了他,夺去了他的佩剑?!”
少年力道自是比不过孤竹,是以孤竹仅是被堪堪推开半步,见他身形不稳,只好无奈再将他扶住;听他责问却不由垂眸,有些萧瑟:“我哪有能耐夺走属于他之物呢……”
少年不禁愣了愣,看着孤竹的面目微微出神——不知为何,他忽觉这张脸与记忆中的竟有几分相似,却又不尽相同。
像是忽然猜到了实情,少年冷静了几分,又觉更晕眩了几分。
“难怪……开灵境会将你视作普通人。”显是无法接受自己猜到的事实,少年的声音有些哽咽。
“普通人?”孤竹疑惑了片刻,便推测出少年语中的含义,“开灵境只会对普通人有感应?”
若是如此,那么开灵境只对她和步行云产生强大吸力,而对眼前这个少年视若不见,并且在少年的气息掩盖住孤竹的时,开灵境便收了威,而在他离开后,又再次发难,便有了合理的解释。
“我的力量与悬隐域的法则不符,所以开灵境将我当作没有力量的普通人。”孤竹自语般道。
少年点了点头,面色依旧惨白:“他从未告诉我他来自何处,我只知道他并非悬隐域的人,也知道他的家乡所在一定是很强大的一界。”
孤竹着意看了他一眼,心中虽因此话颇不平静,却避过了话题问:“你是他什么人?”
少年愣了愣,原本便不好的脸色更难看了几分。没有回答孤竹的疑问,他挣开孤竹的手,转身跌跌撞撞地跑远了。www.ýáńbkj.ćőm
这次便轮到孤竹怔愣了,待属于那少年的白影已在视线中缩小了不少,她才从瞠目结舌中回过神来,想起少年转身离去前神色中的不敢置信和崩溃,方后知后觉自己似乎说错了话。
回头望了一眼池上的开灵境,又望了望远处少年即将消失在视野外的白影,孤竹当即做出了选择——收起月黑,唤上石白,动身向那白衣的少年追去。
——既然开灵境本就是为普通人而存在的去处,那么也不必太为步行云担心,至少这力量强大的开灵境并不会对他下手。
……
没想到那白衣的少年看起来身娇体软,跑起来速度却是不慢,孤竹提气追去,以不惊动内伤的速度,只堪堪能令白影不离出自己视线的尽头。
少年穿过一片密林,在一处山洞前停了下来。
孤竹在他身后丈许远处住了脚步,禁不住向洞穴里窥视了一眼,这一眼却是令她一惊。
自小刻苦修习的念力使孤竹的目光足以洞破黑暗,是以这草草一眼收进了不少景象。
诸如洞中约有十三四人,皆是粗布短衣,足覆草履,皮肤棕褐而粗糙,大多仍蓬头垢面未及清理,地上或立或躺着几个竹篓,其中纳着锄头斧斤等农具。
看来,这些人就是来幽绝谷砍柴打猎的农夫了。
却不知这少年与他们是什么关系?孤竹不由看了少年单薄瘦弱的背影一眼,心中有了些猜测。
“你跟来干什么?”察觉孤竹没有离开的意思,少年终是忍不住了般,回身诘问道。
“我还有很多问题想弄明白。”孤竹道。
“可惜我不想回答你。”不知是真怒还是赌气,少年狠狠瞪了孤竹一眼,便转身走入山洞之中。
许是少年样貌颇为清秀的缘故,这一瞪倒似嗔怪,没能产生什么威慑力。
故孤竹像是毫没感到少年语中的不欢迎之意,毫无客气地跟着少年走入了洞中。
山洞中的农人听闻动静,纷纷看向洞外,见熟悉的白影,又都站起身来,原本黯淡无光的眼中闪烁起希冀的微芒。
“啊,是白公子,公子回来了。”有人压抑着兴奋之意唤起洞穴深处的同伴。
“白公子,那妖风走了吗?”有人问出每个人心中最热切的盼望。
少年叹息了一声,摇了摇头。
这一摇头,几乎摇落了每个人因期待而燃起的一点念想。
不过,众人才叹了一口气,便注意到了跟在少年身后进来的人。
白衣浸透的血已成了暗红,发丝微乱却掩不住少年人的俊逸的面容,腰间佩一柄长剑,难以透过朴素的剑鞘得见其中的长剑究竟有多神异。
远离了开灵境的感知范围后,孤竹就收回了石白。
维持石白虽不消耗内力,却需费心神;除非石白肯自行维持在外,才不需要其主动用心神控制。
“这是……”有人颇感好奇,而有人却因孤竹身上的血腥气吓得后退了几步。
“在下孤竹,听闻幽绝谷的异变,特意前来察看。”不等身前的少年开口,孤竹便率先解释道。
众农人面面相觑,并没听出孤竹的到来与他们有什么关系。
少年便没有替孤竹多言,转而问众人道:“你们还存有连云鹤吗?”
“有呢有呢,这灵草在幽绝谷里长得跟野草似的,根本采不完。”立刻有农人从自己的竹篓里翻出一丛丛翠绿的药草,递给少年。
听了他的话,有人忍不住嘿嘿笑了两声,接话道:“不过拿到谷外,连云鹤就值钱得很喽。”
孤竹凭过人的目力仔细打量了一番那农人拿出的药草,很快就看出“连云鹤”应是仙鹤草开灵后的异草,或称灵草。在她的故乡,也有诸多开灵的仙鹤草,皆是制作伤药的绝佳材料。
少年随意接过一丛连云鹤,随后从袖中取出一个玉碗,将翠绿的草叶放入碗中,并起纤长如削葱的指,就着玉碗缓缓研磨起来。
没想到,他动作看似轻柔缓慢,连云鹤的草叶却在他指下一点点被碾作翠绿的汁液,很快就尽数融入了小半碗汁液中。
孤竹细看一眼,只见少年磨药的指尖有淡淡的青绿光华萦绕闪烁,想来身在木境,他也是木属性的修者,所以于磨药一事便是得心应手吧?
草药研磨好后,少年便将玉碗递至孤竹面前,道:“喝了它。”
孤竹看了一眼玉碗里浓稠的翠绿汁液,不免有些犹豫。
“不喝等着死吗?!”少年没好气地道,“不想喝就脱衣服。”
孤竹惊了一惊,虽然有些明白了少年想做什么,但也只好悻悻地接过玉碗将药汁喝了下去。
可惜这依然不能令少年放过她,只见少年又取来几株连云鹤,磨成药汁后,盯着她被血浸透的衣衫,道:“脱吧。”
孤竹不着痕迹地退了一步,有些尴尬:“其实这点小伤我自己调息就好……”
“你以为开灵境的力量是闹着玩的?当年你父……以他的实力也差点死在开灵境的威压下,你自认为比得上他吗?”少年似是见到孤竹便满心气闷,狠狠地道。
孤竹一愣,这才知少年许是将明惊当成了她的父亲,不过这倒没什么大碍,他们三人的样貌着实都有相似之处。
“他也遇到过秘地的开灵境?”孤竹反问道,“是你救了他,后来……倾心于他?”
少年不禁流露出惊讶之色——不得不承认,孤竹表现出的推断力太过强大,跟她说话能省去不少功夫。
有时却也需得小心提防,以免稍不注意多透露了些许蛛丝马迹,便被她得知去七七八八。
拉回神思,少年脸上掠过一抹微红,不愿同孤竹纠缠这个话题,道:“别磨磨蹭蹭的,这药,你敷是不敷?”
“好好,我敷。”孤竹无奈地叹了一声,只好乖乖撕下已经凝在皮肤上的上衣,疼得咬了咬牙。
似有注意到有些农人异样的目光,少年推着孤竹走出洞外,来到一块山石之后。
孤竹有些哭笑不得,道:“怎么,还有什么不能看的吗?”
孤竹身形偏瘦,然身板却显得足够结实。自小的习武炼体,让她的身形完全脱离了女孩应有的模样,较之一般的少年还要刚健一些。肩背尚不宽阔却足够挺拔,胸腹皆平坦一片,无半分赘余。
只不过这副身体的前胸后背都已被外渗的鲜血染得腥红,看起来颇似刚创造过一番屠杀。
“你这样子跟刚杀过人似的,要那些凡人怎么相信你不是嗜血好杀的恶魔?”少年压住孤竹的双肩令她坐下来,一边说着一边将连云鹤的药汁敷在她渗血的伤处。
“你倒是颇了解普通人的心思。”孤竹不由打趣道,“不知你从开灵境手中救下他们时,也是……用的这般方法?”
经孤竹一提,少年想起自己在小池前抱住孤竹的情景,不禁红了面颊,恼道:“他们哪有你……们这么麻烦,渡一道灵力便可瞒过开灵境。”
“原来如此。”孤竹露出恍然之色,“看来这开灵境,一定藏着些秘密。” 奇书屋为你提供最快的剑隐诀更新,第 11 章 九、何事画秋风(上)免费阅读。https://www.yanbk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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