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看着,一滴清泪从眼尾坠落,啪嗒砸在洁白的雪缎锦被上,消失无踪。
“殿下,楚公子遣青檀刚送了拜帖,您现在要看吗?”
元二在门外低声回禀,声音压得低,他不确定他家殿下醒了没,但又不敢等殿下醒了再递上去。
杨凌收了玉簪,又拿袖子胡乱抹了抹泪,将床幔放下,轻咳一声后应道:“送进来。”
元二依言进去,就见床幔后伸出一只手来,“可有说些什么?”
“没有,府门前太乱了,没机会说。”
杨凌有些怒了,“怎么还没将他们赶回去?”
元二瑟缩了下,“属下也不敢说的太过,都是京中诸位勋贵家的人,难免对殿下声名有碍。”
只听床幔后重重一声叹息,“就说我实难为师,母妃留有遗言,这舞只能献给父皇。”
“去办吧。”
“是。”
元二得了指示就立刻去办,今晚之前务必清空府门,总不能等楚公子到了,也如同青檀一样挤进来吧?那他真是得提前见阎王了。
元二走后,杨凌起身下床,连鞋都顾不得穿,两三步凑在窗下,手指微颤地打开这封拜帖,熟悉的清峻小楷映入眼帘。
“上谒子黎承蒙殿下两次搭救性命之恩,铭感五内,感激涕零。然子黎体弱不得立时亲往,近日方见好转,欲明日前往贵府,亲谢殿下重恩,还望殿下允准。上洛楚淮子黎敬拜”
杨凌一个字一个字的看完,复又看上数遍,脸上的笑意压都压不下。
他终于等到能和楚淮光明正大来往的这天了,天知道他盼了多久,等的心肝肺都疼了。
那些风尘女子算什么?不是女子又怎样?只要他藏得好,照样能和楚淮多往来,还能光明正大的往来!
杨凌将那拜帖捂在心口处,嘭的一下仰躺回床上,两条腿凌空踢腾几下,乐的跟个傻子似的。
就是那床幔遭了殃,被杨凌一压扯掉了半片下来,可他顾不得管,他正想着明日他得准备些什么。
这头杨凌已经开始张罗着明天,青檀早已在库房忙活半天了,他在找适合拜谢救命之恩的东西。
楚淮倒是将拜帖写完后,就静静看起了书,翻页声微小但莫名的安抚心魂。
正阳宫中,景禾正指挥一众宫婢摆午膳。
等膳食齐了,景禾挥退了一应宫婢,躬身去内殿请楚皇后用膳。
也是趁着给楚皇后布菜的时候,景禾俯身低声道:“娘娘,司膳房专供给陛下膳食的一个掌膳宫女手脚不干净。”
“哦?”楚皇后金著未停,只轻声应了下,示意想继续听下去。
“娘娘,似乎是给陛下的膳食里投放了不洁之物,奴婢已经取了些,是给太医院送去,还是?”
“把这件事递给阿淮,等他回复。”
楚皇后兴致缺缺,用了碗羹就停了著。
等日落时分楚淮接到消息时,立刻喊了寒澈过来。
“最近太子那边有什么动静?”
寒澈想了想,缓缓答道:“没什么特别的,他们很慢,前日才从连禺山把东西挖出来,偷偷运到长治坊那儿的地牢里了。”
寒澈说的长治坊地牢,其实是诏狱一个秘密的关押点,极其隐蔽,隐蔽不是说没人知晓,而是因为它防守的极为严密,所以那里也是大案,诸如谋逆、叛国等案的要犯羁押点。
那个地牢,堪称是只进不出、求死不能,安全的很,既然能进长治坊,那么明泰帝就一定知晓了。
因为这处看押的兵士,有一半是皇帝的影卫,也是诏狱中最特殊的一支办案特使。
“你速去一趟水桥巷,让萧寒看看里面是什么东西。”
楚淮递给寒澈一方素帕包着的东西,寒澈接过揣进怀里,扭头就走了。
这下,楚淮也没心思继续看书了,“青檀,摆饭吧。”
“是,公子。”
楚淮刚用罢晚饭,正在院中吹冷风理思绪时,寒澈回来了,满头汗。
楚淮笑了,他就不能说那个‘速’字,寒澈心实,定是用了十成十的速度没命似的飞回来的。
“你呀,萧寒怎么说。”
寒澈凑近了些,声音也轻,“萧大哥说,就是一种让人用了觉得四肢无力,会做噩梦的药,食梦花,比较不一般的是,其中一味药缠丝子,河源府独有。”
楚淮笑吟吟道,“行,我知道了,你去后头洗洗去,我们给你留饭了,今天还有你爱吃的香炙酱濡肘。”
“公子,我可不可以先吃再洗?”寒澈那双蒙尘的小鹿眼都亮了,恳求似的问。
“不行,还在厨房温着呢,我喊人给你取回来,你洗完了正好用。”
“哦。”
“去吧。”
楚淮哄孩子似的,将这寒澈哄走了。
房后不只有楚淮用的浴房,再往后走还有两个小房子,也是修浴房的时候,楚淮特意吩咐给青檀他们修的浴房,免得和府里其他小厮一起共用大通浴了。
“青檀。”
“诶,公子。”青檀自厢房跑出来,指头上沾了点儿墨,他正在写礼单。
“你先别管这个了,你先去找人把寒澈的晚饭给取回来,然后你来下我这。”
楚淮说完抬了手,青檀赶紧边跑边把手往衣服上蹭,蹭干净了才敢扶上他家公子,“公子去卧房还是书房?”
“书房,今晚得把这两本读完。”楚淮语气坚定,似是读不完就不睡了的架势。
青檀想了想,回道,“那行,小的去厨房吧,给您备点夜宵。”
“不吃了,应该也不会饿。”楚淮想也没想,直接顺着话头回绝了。
青檀却是劝道,“晨起英婶子还说呢,今日的鲜肉特别好,还让我问您要不要小馄饨呢。”
这么一说,楚淮倒也松动了,“行,那就小馄饨吧。”
“得嘞,小的一会儿就去。”
青檀竟比他家公子还高兴,一旁的楚淮听见青檀这么欢快,心情也好了瞬。
正好他也落座了,“你去吧,他惦记着酱濡肘,肯定洗的飞快,若是出来没见着,估计今晚得闹你了。”
“公子啊,你可不能这么惯他啊,多大人了……”
青檀有些不高兴,他总觉得公子有些过分宠寒澈,不过他和墨痕,也都宠他,年纪小,又呆,就都怕他吃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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