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十四章 迟来的融化

　　“四。”

　　抽象的理想信念，必须借助具体的事物和手段才能实现。

　　“三。”

　　先天神灵，当你沉溺于不切实际的和平幻梦,固步自封之时，我已经找到了能切实通往胜利的道路。

　　“二。”

　　双子之王的诞生，意味着所有旧有的事物都将迈入历史，这其中，何尝没有神圣的意志？

　　“一。”

　　象征着思念过滤体系的规则生物陨灭，世界闭环被打破，即使是过去纵横星空的旧神，也无法幸免，而在那即将到来的崭新世界——

　　“你，不再被需要。”

　　不再，被，需,要。

　　漫天飘飞的风雪冰尘陷入停滞。

　　亚瑟从地上缓缓站起身，拍了拍虚幻身体上的些许冰晶，冰冷视线穿透无边白色，刺向躲藏在其中的软弱心灵。

　　他抬起双臂，环绕画圆。

　　“最后一次。”

　　“让这一切结束吧。”

　　话音落下，白色圆环绽放，骤然撕裂周遭风雪，破开厚厚乌云，粼粼波光荡漾,仿佛虚空中盛开出一朵莲花，它的花瓣从天的一边延伸到另一边，无际无涯，它释放无穷光，照彻天宇混沌灰暗，融化刺骨风霜雨雪。

　　面对这前所未有的盛大圆环，冰尘自上下左右四面八方疯狂汇聚而来，它们层层叠叠连结在一起，组成螺旋型的强大冰风暴，高速旋转切割，试图一举剿灭那过于膨胀的恐怖白色莲花。

　　咔咔咔！

　　咔咔咔咔咔咔！！

　　圆环不断挣开攀附而来的冰层，肆意生长，剿灭不合理的严寒气候，强行将雪季改写成无冰季。

　　不多久，冰雪不再汇聚过来，它们停留在混沌虚无的时空中，不再拥有物质的实感，变得飘忽不定，虚弱不堪。

　　它停止了攻势。

　　机会来临，圆环再度扩张，全力以赴压上，瞬间横扫扩散出去，将偌大空域中的无边冰雪涤荡一空。

　　“时间到。”

　　亚瑟脸上露出胜利者的满意笑容，他现在的身体无比虚幻，一阵微风过来都有可能彻底吹散，但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赢了。

　　但凡能取得胜利，便无所谓代价。

　　干净的天空中，仅剩下最初的雪人形象还存在，它脱离了化身冰尘的状态，沉沉浮浮，同样是形象模糊，甚至情况比亚瑟更糟。

　　雪人头部以下的部位全部消失不见，连头都只留下了三分之二，左边纽扣眼睛还有半只，整个脑袋像是被小孩啃过的冰淇淋球，孤单寂寞。

　　“啪嗒”

　　雪人脑袋自上方坠落，亚瑟伸出双手，恰好接住。

　　轻飘飘的，跟不存在一般。

　　它的质感非常稀薄，大抵连维持意识都很困难了。

　　“……为什么？”

　　它看上去有很多个为什么要问，可话到嘴边，平静的心灵深处却蓦地涌现出一股酸楚和悲意，以及难以言表的茫然。

　　镇守里侧漫长岁月，暗中维护和平稳定，在临近终点的时候功败垂成，昔日天上地下无敌的强者，有朝一日竟落得如此下场。

　　所有的努力和奉献，不过是水泡，一戳就破，到头来，万事成空。

　　它的失败，意味着族群和母界历史的彻底消亡。

　　失败者没能履行与神圣的契约，而圣，不可能原谅失败者。

　　“放心吧，你根本不需要担心你那苟延残喘的母界，更不用担心你母界的种群和文明，没这个必要，很快，很快和平就要来临，”

　　“所以，你不在也没关系，已经不需要再坚持了。”

　　“……是，是吗？”

　　雪人衰弱的心灵中传来了些许欣慰和安宁的情绪。

　　它的意识已经相当模糊，没有力气再去分辨真实和虚伪，现在听到亚瑟的话，心中满溢的痛苦得以稍稍缓解。

　　本来，亚瑟还想着表演一番胜利者的嘴脸，好好数落下对手，可看到手里残缺的雪人脑袋……它此刻简直像是个困倦的孩子，别人说什么都会信。

　　疲惫的孩童，即将进入到永恒的梦乡当中。

　　战斗伊始，最初的那次交手，已经让亚瑟看到了胜利的契机，之后交手次数越多，他也看得愈加清楚，自己要如何取得胜利，以及……雪人已经无法得救的事实。

　　从一开始，它就无法夺回身体，夺回力量，无法走上对抗圣的道路。

　　生路断绝。

　　没有希望。

　　没有明天。

　　亚瑟看着残存的雪人脑袋，陷入，沉默。

　　胜利的喜悦被冲散，随之而来的，是强烈的虚无，还有对雪人思念的些许共感。

　　有些话，变得难以说出口。

　　你，没有必要担心早已不复存在的事物。

　　母界也好，种群也好，最后的火种，最后的文明痕迹，都没有了。

　　【表象遗忘】视界中，雪人的身后，实际上一无所有。

　　没有里侧的支持，更没有与母界的联系。

　　什么都没有了。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雪人还给他以踏实稳定的感觉，那时，大抵它的母界还存在着，甚至有原生种群的后裔在均衡界以另类的方式存在，传承文明火种。

　　之后交手时，安定感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虚浮，空洞，无定，脆弱。

　　位面本身不可能与它亲自创造的先天神灵断绝联系，十之八九，雪人母界的所有痕迹都被抹除了。

　　破碎世界彻底融入均衡界，种群灭绝，苟延残喘的位面意志完全消亡。

　　冰雪精灵自诞生起，从未感受到过虚弱，它没有体验过无力的时候，没有到过耗尽底蕴的死境，所以直到最后，它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战败。

　　有如被快刀枭首的骑兵，仍借着马力在往前冲锋，身体一点一点垮掉，摔落马背。

　　漫天冰尘，强大表象，仅仅是回光返照罢了。

　　表象再如何灿烂辉煌，也遮盖不了本质的倾颓。

　　从头到尾，雪人都是在靠着那一点点仅存的力量在和自己战斗，而它本人对此浑然不知。

　　一位强大无匹的先天神，天地孕育的精灵，位面最强个体，为求生存向神圣低头，自我封印记忆，浑浑噩噩，最后鞠躬尽瘁，战斗至魂飞魄散！

　　它甚至不知道自己守护的东西已然破碎，根本没有什么约定，全都是虚假，是谎言，是诱骗它无偿劳动的诱饵，等到不需要的时候，随手舍弃即可。

　　这是，无谓的战斗，毫无荣誉可言。

　　雪人的意识波动越发衰弱，失去母界根基的它，不比普通墨人来得更强。

　　冰雪消融，曾经神威如狱，此刻化作泡影破灭，仅剩下两颗纽扣落在手心里，一颗完整，一颗破碎。

　　“啪！”

　　亚瑟用力一握拳，把纽扣挤得粉碎，化作淡淡光点融入身体，使他稀薄的身体恢复了些许稳定。

　　故人已死，若是留下残骸不管，不过是便宜了那些无魂的鱼。

　　“呼……”

　　至此，前方再无阻碍。

　　荒诞里侧时空，在更进一步的墨人流面前，没有一合之敌。

　　【墨人流·阿拉巴顿】，【墨人流·水】，【墨人流·网】，【墨人流·环】

　　倘若能四者融为一体，他的幻想武道也会成功迈上新的台阶，抵达无法想象的强大境界。

　　然而，亚瑟此时却感觉到无尽的空虚，还有心脏被人攥住的窒息感。

　　在一无所有的虚幻世界里，与看不见的强敌死斗，甚至连敌人的真实意图都无法辨明，不断进行徒劳的战斗。

　　自己，一次又一次地做出努力，想要改变什么，结果都是给死者收尸，挣扎来挣扎去，有如在给死者化妆，最多能让它走得更加安详。

　　苍蓝泡沫，即是那个死者。

　　事到如今，不，从很久以前起，就太迟了，冲出轨道的列车，光凭着惯性飞下山崖，不会回头。

　　转身，亚瑟的身形瞬闪而过，接连在空中连续闪现数十次，下一刻出现在巨大的传送带立交桥上方。

　　整个传送带如同一根长长的吸管，尖端直直插入苍蓝泡沫的心脏，另一端连接着贪婪的大嘴，还有那永远不会被填饱的胃。

　　千百年来，十数个位面的供奉，还有多元宇宙思念的无节制供养，使得贪婪者第一次有了满足的迹象。

　　“怎么能让你如愿？”

　　“恶心的寄生虫，残暴无道的奴隶主，看我先把吸管给你折烂掉，再把大耳肥头砍下来当球踢。”

　　白环绽放，数千米外躲藏在垃圾山中的沉沦池子体被白光包裹着揪出来，条形的身体被拉断成两截，砸到传送带上，两截躯体无力扭动。

　　它看起来是被更高层面的主体放弃了，扁长条状身体末端撕裂，流淌出不知名的液体，面部穿透传送带立交，深深嵌入地下，企图钻地逃走。

　　亚瑟身处白环中央，猛地向下一脚塌去。

　　——“轰！！！”

　　地动山摇爆鸣声炸裂，可怜的糖画制作者化为大滩的固液混合物，再看不出任何具体可描述的形状部位。

　　还不算完，亚瑟毫不迟疑地继续攻击，白光闪烁蹦跳，远远看去，形同一颗巨大的镂空弹球，不断冲击碾压传送带，连带着固液混合物一同轰杀，涤荡净化其本质，抹除存在痕迹。

　　圆环完美继承了亚瑟本体灰雾能量的特点，极端排他，异常霸道，十几次砸下来，传送带中间肉眼可见的少了一大截，旁边散落着大片粉末状残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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