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便就是中书省了。
而些时,起了疑心的狄怀庸放下了手中的笔头向曹岳轻笑着问道:“曹相您这是怎么了?可有许多年没见着您这个表情了,是什么样的奏疏能让你这般为难?”
曹岳轻摇了一下头,但那双眼睛依旧没有离开过那道奏疏。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奏疏对狄怀庸应道:“是秦王府递送到通政司的奏疏,六爷上奏说征西将军严振羽劳苦功高,奏请加爵。”
“哦?不会是王爵吧?六爷这人虽然有些闹,但不至于这般没脑子。若不是如此,不至于使得曹相你这般为难呀!”
曹岳应道:“只是个武威郡公。”
狄怀庸想都不想,便轻笑道:“这定是那位已到长安城的严二公子找过六爷了,皇上曾与我说,他有意牵线撮合六爷与严征西女儿的婚事。想来这是六爷因此事而买了严二公子的面子,不管皇上会不会应,先帮他上奏了再说。”
狄怀庸见得曹岳不说话,接着言道:“此事不必为难,若只是一个虚名,便买了六爷面子,说内阁省许了即是。反正我们说了也不算,皇上那里定会亲自过问的。征西大营那里若是要得太多,皇上自是不会轻允的”
曹岳再次摇头说道:“不是一回事!”
“那是怎么一回事?”
曹岳此时才转过头去看向了狄怀庸、
而后他轻轻地从位置上站了起来,走到狄怀庸的案前,将那本奏疏轻轻地放了上去。
狄怀庸翻看了一下那本奏疏,轻笑道:“很正常呀,没什么特别的。就只是一武威郡公,内务府里还有些玉璧什么的,该赏下的便赏下即最。”
曹岳指了指奏疏,说道:“狄相,您认真看一看!这本奏疏可不对劲呀!”
“呵呵,刚刚我已经看过一遍了,没什么……”
狄怀庸说到这里,那脸上的表情突然僵硬住了。
狄怀庸猛得转头看向了曹岳。
曹岳不语,只是盯着那狄怀庸的双眼。
那狄怀庸深吸了口气却是问道:“他如何还活着?”
曹岳此时却反问道:“我刚刚一直都不敢认,觉得可能是我记差了。看你这副表情,想来也是认出来了!”
狄怀庸马上言道:“他居然在秦王府里!怎么会呢?他可是老秦王一党呀!当初我与其一同辅佐秦王……他若是活着,我当受其害也!”
狄怀庸原本是老秦王的人,后来背叛了老秦王,改投到了刘塬的门下。
非要说谁最恨狄怀庸,那就一定是还活着的秦王旧部了。
王文召即使不能回到朝堂,只要能依着刘永铭的势,以王文召的聪明才智,用写奏疏的方式都能将狄怀庸拉下马来。
狄怀庸想到这里,那危机感一下子升了起来。
他马上说道:“此人之智在我之上!若非我投了皇上,再加上当秦王自己想不开,谁胜谁负尤未可知也。六爷启用此人,其志必不在小呀!”
曹岳问道:“你也是这么觉的?”
狄怀庸应道:“不是冲你,便是冲我!但我与六他并无瓜葛嫌隙。曹相,你可是要小心了!”
狄怀庸的意思很明显,就是要把曹岳当枪使,让曹岳去对付刘永铭与王文召,那样自己便安全了。
曹岳问:“狄相可有好建议?”
狄怀庸摇了摇头说道:“我哪里有什么主意,我只是次辅,内阁里的大主意不都是你做主么。这道奏疏,曹相看着办也就是了。”
曹岳为难地说:“狄相,我这是真心与你求教呀!此事当真为难到我了!”
狄怀庸明知顾问地反问道:“曹相为何如此为难?”
“六爷一个月都上不了一份奏疏,且这份奏疏写得这般漂亮,皇上多少是要过问一下是谁在帮六爷代笔的吧?我若是回答是王文召,皇上会怎么想?”
狄怀庸笑道:“我若是有曹相一半的洞查之力,也不会是次辅了。皇上心思,我是一点也猜不出来呀!”
狄怀庸如果真的什么都猜不着的话,他根本就坐不上这次辅的位置。
曹岳说:“你定是猜出来了!六爷是何等人也,别人不知道,你我还不知么?他敢让王文召帮他写这份奏疏,可见他根本就不怕皇上知道王文召人在他那里!”
“是。宋宪与六爷最近走得很近,秦王府里有哪些人,宋宪不可能不知道。宋宪要是知道了,皇上也必是知晓的。”
“不。我觉得应该是六爷主动与皇上说此事,而且皇上并不在意此事。我若是回答说这份奏疏是王文召所著,皇上会怎么想?他会不会觉得是我想借用这个机会攻谄六爷任用老秦王旧人?”
“那我便不知道了!”狄怀庸摇着头说。
他其实心里已然是想明白了,但了还在装着傻。
这明显就是刘永铭给曹岳挖的一个深坑。
在刘塬的心中,老秦王之死本来就是一道抹不去的黑色印迹。
对于那些秦王旧部,反正时过境迁能抚则抚,能不杀就不会杀。
反正他们也不在朝堂里,掀不起多大的浪出来,更何况朝里还有狄怀庸这么一个秦王旧部呢,所以刘塬必不会将刘永铭启用王文召之事放在心上。
曹岳如果在刘塬面前再次提起王文召,刘塬一定只会觉得这是曹岳想让刘塬以启用秦王旧部之事对刘永铭产生忌惮。
说到底,刘塬只会觉得曹岳在一步步地排除异己,连不在朝堂里管事的刘永铭也不放过。
刘永铭虽然犯了许多错,但那些都是小错,而且最近刘永铭还做了许多令刘塬满意的事情。
即使刘塬觉得自己有些压不住刘永铭,但还不至于会对刘永铭下手。
毕竟刘永铭只是能力到达了那地步,他所做的事情一件都没有威胁到太子的嫡位。
甚至刘永铭为了巩固太子嫡位还做了许多事情。
比如给太子引荐了侯不平这样的人才等等。
所以,刘塬此时只会觉得曹岳管得太宽,为党争与排除异己已经不择手段了。
曹岳想了想,对狄怀庸说道:“要不这道奏疏你来处置吧,我便说自己不曾看到也就是了。毕竟有关外事之奏疏一直以来也都是你在拟条的。”
“不不不,这事还是听首辅的意思吧。您来拟条,您来拟,我处理一些小事即可。”
“狄相不必客气。这里还有一些关于建立布政使司的一些奏疏,你也帮着看一下吧。”
“此为内政之务,当属曹相权职之内,我还是算了吧。”
“无有内事,全是他族之事。狄相对羌人最为了解,安抚之事你可最为拿手呀。且你与鸿胪寺里的人最为交好,蒙人你也常有接触,想来也能将蒙人安抚下来。”
狄怀庸摇了摇头,笑道:“其实我什么都没做,也没必要做。就只是在年前与豫王一起吃过酒,让他去羌人那里走一支商队。羌人有了银子,生活有所保障,自是不会再闹。”
曹岳一听,那心里好像被针扎了一下。
狄怀庸的意思好像是在说,豫王之事其实不是大爷党与太子党的纷争而引起的,而是自己从中推了一把。
狄怀庸接着说道:“番人那里更是简单,只要让征西将军府派人过来接受朝廷册封,得些殊荣与赏赐。征西大营自是会为皇上排忧解难。至于蒙人那里……呵呵,那更简单了,六爷与蒙人常有往来,茶叶生意不绝。让六爷言语一声,蒙人那边根本就不是问题。所以曹相你其实不必费这些心思,该怎么拟条便怎么拟,出不了事情的。”
狄怀庸的话几乎将刘永铭包串在了其中。
曹岳此时也听明白了狄怀庸话中的含义。
这些“外事”原本应该由狄怀庸来负责,但他却是夺权给接过去做了。
你曹岳不把豆包当粮食,拿村长不当干部,把我这个次辅不当一回事,随意夺权,那可就别怪我倒戈相向了。
狄怀庸倒戈可是有前例的,别弄到最后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皇帝需要一个外人插在内阁里,所以曹岳虽然压着狄怀庸一头,却是如何也斗不倒。
即是斗不倒,那就不能让他捣乱。
他要是真倒向刘永铭,那内阁里可就更复杂了。
原本曹岳是想花点精力将布政使司原本让到大爷党那里的权力给收回来,给果狄怀庸却来了这么一出。
曹岳做事十分老成,自不会当场说些什么。
毕竟狄怀庸要是发起狠来,也是够他曹岳喝一壶的。
曹岳轻笑道:“即是狄相对此事这般了如指掌,那更非你来处置不可了。关于建立布政使司的一些奏疏,也由你来处理吧。”
狄怀庸看着曹岳轻笑一声说道:“即是曹相有此相请,那我便勉强接下来了。做得不好,曹相可不能怪我呀。”
“怎么会呢,麻烦你了。”
“不客气!”
狄怀庸又轻笑了一声,那一声笑里带着些许的蔑视。
因为他得逞了。
狄怀庸好像是在说:“既然知道外事都是我在拟条,你在中书省的心腹就不该把这道奏疏交到你的手里。你曹岳也不是万能的,也有你处理不了的事情!不管我是去和刘六子合作,还是与大爷党和作,都不是你曹岳能吃得消的。大家分工明确,好好得过日子不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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