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绥绥一笑:“你吃,这是赔你的。”
章鹿儿哪敢再吃,水灵灵的大眼满是惊恐错愕,看着她,像看怪物一般。
李绥绥叹了一口气:“不若,我给你指条路,让你天天有这样的肉吃,你可愿意?”
“贵人!”章缪面颊紧绷,声音都抖了起来。
李绥绥没理他,只看着章鹿儿笑意盈盈:“你只说你可愿意?”
“那么,哥哥呢?若是鹿儿愿意,哥哥也能天天有肉吃么?”章鹿儿望着她,声音怯怯。
李绥绥侧头微微思忖,喃喃道:“也许……他不行。”
章鹿儿“哦”了一声,满脸失望:“那……鹿儿还是不愿意。”
于是李绥绥又道:“你哥哥是个读书人,理应攻苦食淡,行苦志坚,这天天吃肉,满脑肥肠,如何勤奋好学啊?”
章鹿儿眨巴眼睛,不明白她的意思。章缪却恍然大悟,还是不自信地问:“贵人,这是何意?”
“我之前答应过你的,必不食言而肥。”李绥绥一边吃饭,一边慢吞吞地道:“我说过事成之后,送你去学堂,洛阳有名山院,想去么?”
章缪大惊:“自……自然,那书院可是多少学子的梦想。”
李绥绥“恩”了一声,又道:“这些年,名山院进士百出,几乎包揽三鼎甲之位,那可是你的梦想?”
章缪眨着眼,恍如梦中,这是他做梦都不敢奢求的梦想,那名山院是多少豪门学子挤破脑袋也想踏进去的地方,莫说最后考成什么样,光顶上名山院学子之名,也能骄傲半生。
“是梦想……可入院……艰难……”
“确然艰难,莫不是人中娇子,千金也难入。”李绥绥看着他,不急不缓地道,“不过,人情这东西,总是好用的,我启蒙老师赵伯恩告老后,兼了副院一职,若你进去,能得他青睐,日后必有大出息。”
章缪眼睛都直了,赵伯恩是大启出了名的圣人大贤,他章缪何德何能?
李绥绥也没管他,继续道:“名山院相隔五里,有家医馆,是我的产业,若我将你妹妹送进医馆学医顺道治病,你可有异议?”
这已是万全的安排了,她为他考虑至此……
章缪紧抿薄唇,只觉呼吸都太唐突,半晌才道:“此大恩,章缪何以报答”
李绥绥只道:“看样子,无异议,那么吃过饭,你就开始收拾吧,收拾好了,我叫人送你们走。”
“这么急?”章缪略微惊讶。
“不然?”李绥绥挑眉,又道:“你父亲的事,我记下了,这事不急,只要我在,必会给你一个结果。”
章缪心中百感交集,但还是又问了一句:“章缪斗胆,想问贵人所图为何?”
李绥绥偏着脑袋,似在思索,半晌才道:“听闻,你在休学之前,颇得你们先生赏识,想来,是块读书的料吧,你现在不过一童生,若两年后,你能入举,许再配此一问,可有信心?”
李绥绥提前做了多少功课,章缪不尽而知,不论她图什么,他除了这个妹妹,一无所有,还有什么豁不出去?章缪咬牙,重重地点头:“章缪当竭尽全力。”
李绥绥轻笑,明珠美玉般的脸颊恍若生辉,晃得章缪目眩神迷,好半晌,又听得李绥绥道:“倘若,你父亲真是见色起意才被人所杀,你会恨他吗?”
章缪一时没回过神,愣怔不已地望着她,幽幽暗暗的屋内,李绥绥的眼眸显得异常深邃,他看不清她的情绪,强制按捺住心中的惴惴不安,细细思索她的问题。
良久,才字句清晰地回答:“父亲是个不懂表达的人,可他会把所得的每一分都拿给母亲安排,会将贵人们赏给他的干果糕点统统包回来,归家时总会替母亲分担家中事务,虽然日子平淡,可父亲生前,母亲比邻家每一位妇人都笑得开怀,我曾觉得母亲是天下最幸福的母亲,我想,他算是称职的丈夫,倘若,他真做出此事,必然会有原因,也许母亲会难过,可我不恨他,我信他。”
他说完这话,李绥绥没有再提问,只默默地扒着饭,他不知她为何有此一问,只是在某一瞬间,觉得她似孑然一身,多年后,他方才明白,为何会有此感觉。
他默然半响,又道:“还有一事,一直没机会告诉贵人,第一次在丹阙楼与贵人告别后,有人找上了我。”
李绥绥“嗯”了一声,没有抬头,专心小口吃着饭。
章缪犹豫着,还是开了口:“他问我,有没有和贵人发生什么……”
李绥绥点点头,似乎并不惊讶。
章缪支支吾吾:“就是那日……见到的秦三公子,我……我不知道他什么意思……又怕污了贵人名声,只能如实相告……”
“我知道了。”李绥绥盯了他一眼,“说完了就快吃,吃完了我们再谈谈那本禁书如何?”
——
等送走章家两兄妹,日头已偏西。
李绥绥也准备去丹阙楼,人还未踏出小院门口,山箬就飘了进来:“找茬的来了!”
“早不来晚不来……”李绥绥抱怨了一句,一脚跨出院门。
山箬回了句:“还有命报信,已然不错。”
弄堂里此时安静了下来,围观之人早各回各家,掩门闭户。
弄堂两端堵进黑压压的两群人,少说也有五六十人,个个儿赤膊持械,凶神恶煞,燥热而狭窄的弄堂里,汗液和臭脚丫的味道交相弥漫,在这剑拔弩张地关头,李绥绥侧头看向山箬,道:“光闻着味儿,我都下不去手,要不你一个人上?”
山箬唇角动了动,半晌默默出声:“殿下真是抬举。”
“所以,你打算撂挑子了?”李绥绥挑眉。
山箬看着她,一脸平静地道,“不敢,还请殿下先入院内。”言罢,山箬一声轻哨,暗处又窜出两道黑影。
李绥绥退入院内,掩上门,正思忖着一会怎么去找人算总账,就听到粗声高亢的一嗓子:“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敢撒泼至此,活腻歪了!”
那话音方落,就闻得一股子刺鼻的味道,李绥绥正疑惑,就听见山箬的声音从外间传来:“殿下当心,火.药瓶。”
与她声音同时而来的,是数十道“嗖嗖”破空之声,李绥绥瞬间清明,没顾得往上瞧,人已窜至屋檐下,才闪进屋内,外间已是噼啪爆响,玻璃渣子四溅,刺鼻的火.药味伴随着火光瞬间盈满小院。
李绥绥飞快掩门挡下四下飞弹的玻璃渣,与此同时还是有几瓶投进屋内,立时炸开,李绥绥以袖遮面,连连往后退避,方避过弹起的残渣,又嗅到空气中还夹杂着一股子浓烈的酒气,那投进来的居然还有酒瓶子,李绥绥警觉不妙,人就想往外跑,门口的明火却伴着酒水一窜而起。
李绥绥又听得外间缠斗声起,顿时牙花一错,回身一脚带起一张凳子踢向门口,门是开了,门扇却半斜着卡在门框上,门口火头燃得正旺,连着一旁的柱子窗户一并烧了起来。
李绥绥想再去拿一张凳子,却被迎面扑来的黑烟熏了眼,屋内火势也不容乐观,烤了好几个烈阳的老房子,在酒的撩拨下,干柴烈火,已然轰轰烈烈地窜至屋顶,狭小的空间浓烟滚滚,李绥绥掩住口鼻,依稀模糊地摸向凳子,伸手就是一烫,那桌凳显然已被点着。
李绥绥手一缩,就闻头顶脆裂之声,赶忙跳脚一避,几片瓦砾簌簌而落,碎在她脚边。李绥绥心里唾骂一声:这危房也能住人。
此时外间缠斗声渐弱,嘈杂锣鼓声渐起,伴随着喊破了音的高嗓。
“走水了——走水了——”
李绥绥被熏得头晕眼花直咳嗽,眯缝着眼,终于看清那着火的凳子方位,铆足劲,将凳子踢向那扇半垂的门,力道之狠,瞄得之准,只可惜,那燃烧的凳子不争气,才飞起就散了架。
没用的东西!李绥绥心中愤愤,眼中红霞满天,银牙一咬,准备直接破火门而出,就听得一声焦急地呼喊:“李绥绥!出个声!”
李绥绥一愣,心里还有时间骂了句:这么大的烟还出声!想呛死老娘!
这一瞬的功夫,肩上就是吃痛,头顶的木架烧得溃不成军,瓦片掉落得更欢实,李绥绥被砸了一下,再不计较什么呛不呛死,扯着嗓子就喊:“还没死!”
一开口,浓烟伴随她沉重的呼吸直入气管,李绥绥呛得咳嗽不止,这般呼吸一乱,又吸进不少浓烟,李绥绥只觉喉间火辣窒息,神志就开始昏蒙。
浑噩之间,就听得头顶一声沉闷地断裂声,李绥绥脑海只有四个字——完了塌了。
此念才起,人却瞬间被抱住,火石电光间,就被带出火场。
李绥绥得了新鲜空气,还是连连咳嗽,差点背过气去,就听得头顶一声喝骂:“野吧!命都差点搭进去!”
李绥绥咳得眼泪花花,定着神抬头看去,只瞧得秦恪横眉怒目,一脸铁青。他还气?李绥绥顿生火气,心想若不是方才答他那句,自己早滚出来了,他现在倒挟恩使气,训起自己了!于是满腹怨气就全砸秦恪身上,扯着嗓子就准备怼回去,出口却带出更加剧烈的咳嗽。
秦恪训斥声又起:“我就该把你关起来!叫你一天天惹是生非!”
李绥绥恨不能一头给他撞个人仰马翻,却察觉自己还被他打横抱着,于是一边咳嗽一边伸手推他。秦恪未松手,只将她抱得更紧,连同脑袋一并按进怀里,凉凉地道:“一脸黑不溜秋,你还想自己走出去?”
话音狠厉,那按着她脑袋的手却在颤抖不停,李绥绥又是一愣,霎时不再挣扎,只听得他胸腔如同擂鼓般凌乱而急促的心跳声,似屏退了周遭嘈杂,直捶进她耳中。
秦恪见她老实了,怒气才消一半,环顾四周,救火队已经赶来,章缪的那间屋子烧得开始彤塌,火势又引燃了两侧房屋,狭窄的弄堂里,四仰八叉倒了不少人,堵在救火和围观的人中间,被踩了数遭,哎哟呼救抢火之声乱成一团。
山箬一张脸惨白,只呆呆盯着他怀里的人,失了方寸。
秦恪瞪了她一眼,又对身侧的苍梧道:“纵火的一个不能跑,先关起来!山箬几个,护主不力,押回去领板子!”
李绥绥瞬间不淡定,脑袋被他死死扣住,只扯着嗓子好容易出声:“咳咳……你敢……咳咳……”
“你也一样!”秦恪余怒未消,将怀中开始不安分的人又箍紧几分,于是,缓不上气的李绥绥眼前一黑,彻底晕了过去。
秦恪也是一懵,而后轻轻叹了口气,再无多言,抬脚就往巷口走,松隐已在前面为他拨开人群。苍梧看了山箬一眼,踟蹰着上前拿人是不是得先打一架,还在思忖他到底还手不还手,山箬就冷眼撇了过来,苍梧浑身一抖,念头瞬间就变成是使八分力还是十分力。
还在胡思乱想,就听得山箬道:“我自己走!”ýáńbkj.ćőm
苍梧瞬间长出一口气。 奇书屋为你提供最快的笑乱浮沉更新,第 31 章 第031章 找茬的来了免费阅读。https://www.yanbk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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