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会勉强你。”梅姨的姿态优雅，手上一把长烟斗，抖了抖，抖出烟灰在桌上的烟灰缸里。
她的手心发紧，浸出汗来。
“当时我送你来杜家就是稍有私心，所以你责怪我我也不会怪你。”梅姨幽幽吐出一口烟，烟雾缭绕衬得她的面容影影绰绰。
媚根生久久没有说话，迟疑了许久，继而抬起头来，“抱歉，梅姨。”
“不用说抱歉。”梅姨起身，“这是你自己的选择。”
“我实在……”媚根生闭眼说不出话来。
她本是身份低微的戏子，跟自己从小到大的姐妹姝妹在那群嫌贫爱富的人手下受尽了折磨，徐大动不动对她们拳打脚踢鞭子伺候。若不是梅姨捧她，恐怕她也要如姝妹一样，死在无声无息的折磨之下了。
明萍萍的药是她下的，可是她也没办法，在这里，本就是弱肉强食，她若是不用点手段，什么时候才能到她出头。也是那一出戏，终于让她博得头筹得到了梅姨的青睐。
不，不是对她戏的青睐，而是……策划已久的对她容貌的利用。
“我实在没有办法对总司令下手。”她叹了一口气回应梅姨。
梅姨的手腕微微抖了抖。
“但是，梅姨我也不会出卖你们的，我会把一切都吃进肚子，就当我们之间什么也没有，我就这样守在总司令的身边就行，不管生死我都认了。”媚根生殷切的恳求。
“你的情未免太过卑劣又太过自私了。”梅姨的语气稍是加重。
“我知道……”媚根生低下头。
她知道自己太卑鄙了，明明是被送入杜家监视杜云衡，获取信息的。
可是她却爱上了杜云衡。
是在什么时候……是在他温柔的呼唤她的名字？是在他说“冬日的第一场雪做你生辰”？是在他握着她的手说“永不负你”？
她未曾恐惧前面三位太太，她自幼看人眼色长大，怎么会看不出那几位太太眼里根本没有情意。可是她害怕新抢来的那位叫做“谢宛容”的女子，她们如此相似……自己就像是不那么完美的谢宛容的影子。而在谢宛容来到杜家后，总司令的眼里立刻只剩下这一个女子，再无他人。
梅姨说了，她就是因为看到自己的容貌跟杜云衡在意的一位女子容貌相似才选了她送进杜家。梅姨说的就是这位……谢宛容么？确实……只要细细一看，四位姨太太的眉眼之际，都与这位谢宛容有几分相似。
她开始慌了，她是假货，竟把自己当做了真品。她还想恳求梅姨帮帮自己，但是想到梅姨与杜云衡之间，他们和军阀之间的……媚根生闭了嘴，
“行了，没什么要说的，你走吧，我们之后也没必要再联系了。”梅姨赶客。
媚根生赶忙离开。
又是一年的初雪，杜云衡全然忘记了曾对她说的“每一年生辰我都陪你过”，现在恐怕正在和谢宛容痴缠，早就忘记了她姓甚名谁。媚根生抬头，只觉得她的心似乎比雪还要冰冷。
天色渐暗，拦不到车，她正一步一步蹒跚回杜家，一个人影朝着她撞来又离开，继而是腹部传来钻心般的疼痛，低头只见血色不断从她素色的衣衫浸出，疼得他顿时竟喊不出声来，汩汩血色流出，她摇摇欲坠晃荡几下最后支撑不住终是倒地。
迷迷糊糊之中，一辆黄包车路过，车上的女子笑着，声音好似明萍萍。
她输在了自己的情上。戏子无情，看透春秋，可是她却只能热血落白雪，滚烫的心意被冰冷代替。她做了恶事，终将被惩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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