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酒杯在手边一遍遍见底。
这可能是一年来他最开心的时刻了！
家人见他难得如此开心，也都远远避开，不敢再提任何家中琐事。
……
而万航悠悠转醒后，赵静姝已经趴在他身边睡着了。
环顾四周，发现自己就在赵府后，他沉重的眼皮再次合上了。
李宝带来的这药效果确实不错，怕不是梁山好汉用的蒙汗药那么简单。
隗顺给他未下之后，他不仅昏死过去，还直接出现了尸体的诸多特征，瞒过了大理寺的仵作。
他费劲地抬起手，抚摸着赵静姝那头光滑的秀发，就是这个女子，在关键的一刻，出现在大理寺，调动了在场所有人的情绪。
他没想到，她会真这么做。
只觉鼻头一酸，泪珠就在眼眶里打转。
到底是自己对她隐瞒了实情，回回让自己置身险境，而把担忧和痛苦全部丢给她一个人去承受。
赵静姝感受到万航的动作，从睡梦中醒了过来，见他眼角湿润，正盯着自己温和的笑。
她抓住他的手，又俯身低下头去，与他的额头相抵，拉开些距离后，抚摸上他的脸，不由地又要落下泪来。
“万渡之，你从来都不想对我负责！”
她幽幽地说出这话，声音柔和地仿佛怕惊吓到他，但恰恰因为这样，飘进他的耳中，刺得他心口生疼。
不由地伸长手臂，把她紧紧搂在怀里，摸着头安慰，“对不起，姝儿，对不起！”
“每次你都说对不起，可下一次依旧全力赴死！”
赵静姝是懂他的，从他的每次筹划中，都能窥到他把自己摆放的位置。
这一次他听到兄长的话后，还是放心的，可是没多久就听到了印刷坊的事情，第二日便有一些传闻传进了府中。
这时她才隐约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
果然单羽来的时候，就传来了让她“奔丧”的消息。
令她意外的是，这竟然是连兄长也不知道的计划……
看到大理寺前摩肩擦踵，都在高举着手，呼唤着什么，她才明白自己被安排这个时候出现的意义。
当即就真当他死了，悲从心底起，嚎啕大哭起来。
听到有人大声嚷嚷着说是宫里派来的人时，她当即抱着万航不肯撒手，唯恐这一次真是他的死期。
没想到不经意间瞥见王继荣时，才认出这是自己熟知的那个王大夫，脸颊上还挂着泪珠子，她缓缓放开了手。
但是又不敢离得太远，怕什么人看出破绽来。
最后他给出“此人已死”的结果来，狱卒连忙回身去向寺丞汇报此事。
当赵泽川突然出现在身后时，赵静姝既震惊又委屈，她连忙扑上去，借着与他拥抱的机会，在他耳边简短地说明了情况。
他阴沉着脸瞪着死气沉沉的万航，真恨不得一马鞭把他抽醒！
但是……在大理寺丞和狱卒的劝说下，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把万航的“遗体”先行运回了赵府。
赵府中人也不多，除了厨娘是个碎嘴的，其他小厮也不在内室走动，想来还算是安全的。
转念一想，自己曾与他亲眼目睹过一起下葬仪式，他说那之后，天下很多人的心中，将会立起一座丰碑！
他的余生，就是为了那样的信念而活！
一次次不惜以命相搏，也一定是为了那个执念吧！
赵静姝努努嘴，嗔怪道：“我又不是旁人，渡之大可以与我说清楚，我也好早些准备着，有什么事是我不能做的呢？”
事实证明，她对万航话中的意思，总是能精准地抓住要点，那次运送岳飞的棺木出城，都没有与她说明什么，她就会在恰当的时候，在钱塘门前打起了掩护。
万航对她的情谊绝非只是感激，这个秀外慧中的丫头早就住进他的心中。
只是他不敢耽误她的幸福，才总把她放在身后。
想到每次又不得不把她牵扯进来，每次一睁眼都是她在身旁，万航又说不出的自责。
“以后不再有这样的事了！”
万航真诚地望着她愈加消瘦的脸，心疼地抚摸，“姝儿，你务必要照顾好自己，这么久以来，都是我惹你伤心……”
“渡之，这不是应该的嘛！我们说好了的，有朝一日父亲和哥哥同意我们的婚事，我来照顾你！”
她秀眉似月，弯成好看的弧度，柔腻的手覆在万航的上面，给躺着的人带去莫名的安全感。
……
入夜，睡饱的万航已经恢复很多。
他起身在暖阁中慢慢活动筋骨，就在这时，一个身影从长廊一闪而过。
万航警觉地躲在大立柱的背后，屏息等待着。
不一会儿就传来打斗的声音，来人似乎不敌，撞到长廊中的花盆上，发出哐啷地一声响。
“还不束手就擒！”
说话的是赵泽川，他声音沉稳，带着压抑的怒气。
万航本想推门出去一探究竟，但是想到自己刚刚转醒，赵府就遭人惦记，只怕是冲自己来的吧？
当即蹑手蹑脚重新躺回床上去，只静静听着。
不一会儿他就听到了两人的对话，“岳小公子受累了！”
“无妨，我本自愿守在此处，倒是一时疏忽，教些宵小之徒搅扰了府上清净，是我失责！”
岳小公子？
难道是岳雷！
当时问起他，屠术可是说他已经回到军中的，怎么会出现这里？
难道他一直守着的就是赵府？
还是说，他守护的是自己？
正当他支棱起耳朵再去听的时候，两人的声音已经细弱蚊蝇，听不真切了。
这注定是一个难眠的夜晚！
赵泽川推门进来看过，重新掩门离去后不久，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又在暖阁内响起。
万航悄悄摸着枕头底下的匕首，把在手中。
粗重的喘息声渐渐平复后，一步步往床榻边走来。
秦桧这人当真是奸猾至极！
看来还是王医师那边漏了破绽吧，不然也不会三番五次找人寻上来一探虚实。
不对！
此人是从暗道找过来的，那么知道此暗道的会是谁？
赵府三人，再就是韩世瑜和自己来过，难道还有其他人也知道这一条密道？
不管是敌是友，这般行径总让人心中不悦！
脚步越来越近，他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握在手中的匕首微微颤抖，手心里也冒出了一层汗。
那人靠近后没有任何动作，但是万航却能感觉到被人凝视的感觉。
似乎是靠的太近了，他呼出的鼻息打在自己的脸上，让人酥痒难耐。
万航极力忍耐，还是没忍住，一个喷嚏蓦地打了出来。
“万渡之，你……装睡！”
这声音不是柴奉一，还能有谁？
“你来做什么？”万航没好气地做起来，上下打量他。
“你还好意思说，我为你摆平那么大一个烂摊子，你不感谢我，还质问我？”
他拢了拢箭袖，看来刚才没有醉，借着窗外的月光，能看到他墨色的衣衫上蹭上的黄色泥土。
“你做了什么？”
万航斜斜靠在榻上，有气无力地问。
“我把临安贰号按计划启动，全盘接受一部分投稿者，还利用了先前临安壹号的销售渠道，这还不够？”
可以！柴奉一在这一方面，无可挑剔。
“在你来之前，还有人来探过，但是谁，那就暂时不清楚了！”
柴奉一捏着下巴，低头思量了片刻，“那……不如随我回风雅阁吧？住在此处，终究会给赵府带来麻烦的！”
万航也正有此意，但是半夜离去，也不与他们打声招呼，怕是不妥当吧？
但是明日再走，只怕还不知道夜里能引起什么麻烦呢！
他当即点了点头，下了地，扯过衣衫，麻利地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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